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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长风(十三涧)


他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位病人,江茗雪坐回就诊台,整理当天的医案和病例。
期间抬眸看了一眼茶几旁坐姿端正的男人,单手扶着木椅扶手,一派生人勿近的气势。
江茗雪看诊很少闲聊,两人同处一室,各做各的,静得只能听到隔壁药房,药材掉入称重铜盘的沙沙声。
一道手机默认铃声打破一室寂静。
江茗雪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侧目去看,手机屏幕却是黑的。
与此同时,靠墙而坐的男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秒,就淡淡挪开视线,将手机附在耳边:“喂。”
江茗雪尴尬了一瞬。
他们是同一个牌子的手机,而且都没有改默认铃声。
容承洲对电话那头说:“嗯,正在称重。”
江茗雪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但依稀能判断出来他们的话题。
“不去。”
“……”
“我一年回不来半个月,您别祸害人姑娘家。”
“……”
“如果您再自作主张,我明天就向上级申请取消休假。”
说完这句话他就挂了,江茗雪握着笔杆看着医案,眼前的病例模糊起来。
这么巧,他也在被催婚。
学徒称好药材,分类打包好装进袋子里,走到诊室递给他:“您的药都装好了。”
男人微微颔首:“谢谢,怎么付款?”
江茗雪抬头:“元和医馆免收军人所有医药费。”
这是老祖宗定的规矩。
容承洲不语,锐利的眸子环顾四周,却没找到二维码。
便从军装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钱包,取出所有的红色纸币,放在江茗雪面前:“只带了这么多现金,如果不够我再让人送来。”
江茗雪看着那厚厚一沓钞票,失语了片刻。
这一袋子中药加起来花不到五百块,他却放了二三十张。
她放下笔,只留了两张,将其他的都还给他:“两百就够了。”
容承洲没接,神色冷然:“先存着,剩下的下次用。”
江茗雪捏着一沓纸币停留在桌子上空,若有所思问了句:“你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我来不了,下次任女士会亲自过来。”
话落,他提着装满中药的布袋,走到墙边拉起行李箱,朝门外走去。
江茗雪望着他修长挺拔的宽阔背影,鬼使神差地起身喊住他:
“容先生。”
男人顿住步子,回头看她。
军帽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来,锐利而犀利,他的压迫感过盛,江茗雪那点胆子被他的目光吓得退缩回去。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沁出一层薄汗。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很冒犯,她原本不想这么唐突,但他刚刚说来不了,如果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遇不到这么合适的了。
她定了定神,大着胆子迎上他的目光,用看诊治病的平静语气问:
“容先生,结婚吗?”
学徒送完药材就回到药房收拾剩下的残渣了,诊室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隔着就诊台对望,正午的阳光倾斜进来,男人宽阔的肩膀处,三颗星星折射出金色的耀眼光芒。
背光而立的容承洲微微眯了下眸子,浓黑深邃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诧异,剑眉低耸了几分。
曾在海域上空歼灭数架入侵飞机也临危不乱的空军上校,如今被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姑娘弄得困惑。
审视的目光在小姑娘脸上落了落,他松开行李箱,坐回到茶几旁,将喝空的一次性杯子重新斟满。
没有责怪她的唐突,只是徐徐开口:
“我是一名军人。”
“我知道。”江茗雪答。
“基本上三百六十天都在出任务,顾不了家。”
“我也是,周末也要住在医馆。”
“我今年三十了。”
“我年底过二十七岁生日,没比您年轻到哪儿去。”
“我不会生孩子。”
“我知道。”江茗雪真诚回答,“我也生不了。”
她是学医的,很早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对“性”方面的渴望,二十七年别说和别人发生性关系,就连小玩具都没玩过,自然不会生孩子。
但这话听到别人耳中,很容易理解成另一层意思。
闻言,容承洲剑眉轻扬,似乎没有料到这一点。
他出任务时常命悬一线,不打算要孩子,自然也不会指责别人无法生育。
粗粝的手指转着手里的纸杯,他目光沉沉望向她:
“婚姻对我来说可有可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吗。”
江茗雪淡淡一笑:“巧了,我也一样。”
她走到茶几旁,坐在他对面,双手叠放置于膝间,气质端庄大方:
“不瞒您说,我弟弟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催我相亲结婚的,没想到被您撞见,闹了场误会。”
“我弟弟五月刚办的婚礼,因他先我一步成家,现在我家中的长辈,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我身上。只是我连医馆的事都自顾不暇,又怎么有闲心谈情说爱,所以我想要一张结婚证,替我挡下他们。”
尤其这张结婚证的男方是一名军人,他们的婚姻受国家保护,即便她家里人想逼她离婚再嫁,也是法律不能允许的。
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出来,等他做决断。
容承洲眼睫低垂,凝神思忖了片刻。
一个救死扶伤,一个保家卫国。
默契地不要孩子,各忙各的。
从这几点看来,他们似乎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
他掀起眼帘,直直望向她:“为什么选我。”
“我们才见第一面,你不怕我人品方面有缺陷吗。”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冲动的痕迹,好让他毅然地拒绝。
然而没有。
江茗雪只是抿唇一笑,目光灿若星辰:
“我相信国家的眼光。”
而一年后的此刻,“国家的眼光”容承洲面容刚硬,漠然启唇:
“许久未见。”
“容太太。”

“容太太”三个字一出,江茗雪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而此刻容承洲素来冷漠刚硬的面容突然升了温度,微微下垂的眼帘朝着她,似乎在期待她要如何收场。
许妍觉得这事很荒谬,她每天跟江茗雪黏在一起,如果真的领证一年,她怎么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发现不了呢?!
她不可置信地问:“茗姐,他说的是真的吗?这么大的事你竟然藏得这么严实。”
江茗雪内心慌乱,表面却镇定自若:“嗯,是真的。”
不等他们问,她就上前一步,挽上容承洲的胳膊,垂眸浅笑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像蝴蝶驻停,连呼吸都变得轻柔:“刚才是我们夫妻间的玩笑,见谅。”
亲昵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让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的许妍都产生了怀疑。
这……这竟然是他们封心锁爱一心搞事业的江老师?!
言泽拎着一袋药材从后院过来,恰好听见这一句,他倒是淡定,面无表情将麻袋丢到桌上。
许妍戳了戳他:“你早就知道?”
言泽往百子柜里分拣药材,漠不关心:“不知道。”
“那就好。”许妍平衡了。
容承洲的几个队友笑声不断,接连起哄:
“嫂子不用跟我们道歉,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嘛,咱们都懂的。我们队长死板,还就需要您这样有趣的灵魂拿捏他。”
“是是是,邢副队说得没毛病。”
“嫂子以后有事随时喊我们,咱们兄弟别的不行,打架都是好手,要是有谁敢欺负您,我们第一个不饶他!”
剩下的人还想说什么,被容承洲一个眼神堵了回去,悻悻地闭了嘴。
江茗雪心底发虚,还是礼貌道谢。跟他们客套了两句,随后抬头对容承洲说:“你们部队挺忙的吧,今天是不是还得早点回去?”
这话听在外人耳朵里是善解人意的妻子关心军务繁忙的丈夫,但容承洲清楚,她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
只有他知道,藏在江茗雪落落大方的外表之下,是她蜷起的手心里薄冷的汗,贴在他的皮肤上,凉凉的。
为了伪装亲密夫妻,她做尽了牺牲,作为她的丈夫,按理说他应该点到为止,给她一个台阶结束今天的戏份。
容承洲平日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但今天有些例外。
“是要早些回去。”他略点了下头,没有推开江茗雪的手,而是偏头淡声道,“不过天气太热,有些口渴,可以请我喝杯茶吗。”
“……”江茗雪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
这人怎么听不懂她的话呢?
下意识想拒绝,但周围好几双眼睛盯着她,让她骑虎难下,最后只能笑着应下:“好。”
带着几分苦涩。
医馆只有现打的井水,喝茶要起灶开水,许妍要去厨房现煮,被江茗雪拦下了:
“天热,井水解渴。”
煮茶太慢了,热茶喝得更慢,她可等不起。
还好他的那几个战友没有察觉出异常,容承洲也没有再得寸进尺,接下江茗雪递给他的杯子:“谢谢。”
副队长邢开宇猛灌了一杯井水,狐疑的目光来回打量二人:“你们小两口怎么这么客气,喝个水还说谢谢。”
江茗雪被噎了一下,容承洲则不为所动,端坐在木椅上,手腕微压,转着茶杯慢饮,把含有水锈的井水品出了龙井的感觉。
别的不说,容承洲的仪态和教养的确无可挑剔,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空军小队的另一位战友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笑得高深莫测,嘲笑邢开宇:“你这直男懂什么,这叫相敬如宾,队长和嫂子关系好着呢,你没看见嫂子看队长的眼神都快拉丝了吗?”
江茗雪:“……”
早知道就不乱看了。
虽然这话也不怎么中听,但也算间接替她解了围,省的她再想那些弯弯绕绕的理由来蒙混过关。
淡定地收回目光,多说多错,她现在就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椅子上,不接话也不主动找话题,只等着他们什么时候快点喝完离开。
容承洲唇边扬起细微的弧度,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视线在她脖子处停顿了一下。
虽然她今日特意穿了长袖衣衫遮住胳膊,但还是避免不了领口上方有一两颗红疹漏出来。
北城娇养出来的姑娘,与这里潮热荒凉的环境并不相宜。
片刻,茶杯里的水饮尽,他起身:“多谢款待,我们先回去了。”
“款待”当然谈不上,但好歹没把他们赶出去。江茗雪起身相送:“多注意休息,别让自己太累。”
洁白无瑕的眉头轻皱,看似满是担心和不舍,脚步却向外迈得比他还轻快。
她演的太假,容承洲接不下去。
目不斜视往外走,看在几名小空军眼里倒成了薄情郎行径。
邢开宇热衷于做他们俩的爱情保安,拦住他:队长,嫂子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今晚就住这儿吧,我们几个自己回去打报告就成。”
“是啊队长,这几天没任务,你就放心住在嫂子这儿吧,好好陪陪嫂子,我们几个会好好训练的。”
“同意,队长是该好好放放假了。”
江茗雪:“……”
坏了,演过头了。
容承洲瞥了他们一眼,无声警告,几人立刻噤声。
江茗雪心里发怵,怕他真顺势答应,连忙回头说:“我也很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但是医馆这里房间不够用,言泽他们尚且要打地铺,你留在这里也住不舒服,还不如先回部队,等我有空去看你也是一样的。”
她第一次说话这么急,容承洲看着她,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在日光下很是耀眼。
板直的脸第一次露出笑容,江茗雪不禁愣了一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对视了两秒,容承洲终于缓缓收起笑容,抬脚继续向外走,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背影。
迈出木质门槛那一刻,尾音上扬,声音低沉:
“都听容太太的。”
嗓音偏冷,如沁入雪水般割破了落日余晖,却又带着恋人低语般的低缠,听得人耳尖发麻。
一行人的身影逐渐变小,“容太太”这个陌生称呼萦绕在她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直到许妍拍打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
“都~听~容~太~太~的——”许妍夹着嗓子说话。
江茗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她:“别贫。”
许妍收敛了些:“茗姐,偷偷领证也不告诉我们,也太不仗义了吧。”
江茗雪深感抱歉:“当时领证太突然,没两天他又出任务了,没找到机会跟你们说。”
“哼!”许妍听信了她的鬼话,“那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
江茗雪眨了眨眼,这一天下来大脑已经过载了,忘了还有喜酒这一茬。
“嗯……”她正冥思苦想是编个大概的日子还是直接糊弄过去时,百子柜前的言泽忽然喊她:
“江医生,药材分好了,你检查一下吧。”
江茗雪立刻抓住救命稻草走过去:“好,我这就过来。”
临走前想起什么,又转头叮嘱许妍:“对了,以后元和医馆哪怕对军人不收费,也必须第一时间登记就诊信息。”
鎏金牌匾上的夕阳褪下,天色已经渐渐变黑。身穿训练服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医馆。
“容上校同志,藏的够深啊,之前只知道你娶了老婆,没想到是赫赫有名的元和医馆继承人江医生,家世好、气质好、相貌好、医术好,今天见了连脾气都这么好。”
基于保密原则,他们在外只模糊军衔称容承洲为队长。
容承洲在军中兼任上校和飞行大队队长两职,邢开宇是少校,比他小两岁,和容承洲一起作战七八年了,今年刚升上飞行大队的副队长,仗着关系好有时候说话会没大没小,跟在他身后连连感慨:
“啧啧,怎么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呢?”
容承洲没搭理他。
“我不是说你配不上嫂子啊容哥,外边我不知道,但你在咱们空军圈子里可是个顶个的帅。”邢开宇竖了个大拇指,先拍了一波马屁。
“但话说回来,虽然干咱们这一行是挺容易娶到老婆的,但谁不知道军恋苦啊,谈恋爱容易,结婚难啊。咱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的,你说嫂子那种条件的世家千金,选咱们这种连家都着不了的军人图啥呢?”
邢开宇说着长叹了口气,一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爱情就惆怅,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已经接受家里人的相亲了,但他还没办法回去,这门亲事铁定是黄了,唉……
21式作战靴踩在柏油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容承洲也陷入了沉思。
这一年里,他很少想起家里这个声名远扬的妻子,故而从未探究过这个问题。
当初突然领证的确有冲动的成分,但他也思考过,以为她仅仅是想利用他挡家里的催婚安排,只是从未想过更深入的原因。
——图他帅吗?
不至于。以她的才学和家世随便挑的。
——图他根正苗红吗?
他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哪天从飞机上掉下来就尸骨无存了。
——图他不粘人不碍事,不会影响她的事业发展吗?
那她找一个入赘听话的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容承洲当初高考以688分的成绩考入京北大学和空军的联培专业,自诩脑子还算好使,可如今却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究竟图他什么呢?
他也想知道。

医馆房间少并非假话,连江茗雪这种老年人作息都只能和许妍同住一间。
晚上屋里点了蚊香,蚊子少了许多,但这次水土不服的症状有些严重,她昨日抹的去敏消疹的药膏见效甚微,身上的疹子在睡梦中抠破了好几个,破口处火辣辣地刺痛。
一晚上没睡好,索性四点多就起来了。
天已经蒙蒙亮,清苦药香渗入潮湿的空气中,依稀可以闻到菜地里黄瓜的清香。
江茗雪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打了一桶井水,给院内的药材和青菜浇了水,剩下的起灶开水,倒进保温壶里备用。
大约五点半,分馆的老林已经做好了早饭,虽然胃口不佳,但为了不浪费老人家的心意,江茗雪吃了到达海宁后的第一顿饭。
上午的病人依然不多,江茗雪看完诊还能抽空和老林讨论蒙山县的医疗情况。老林是江老爷子的远房亲戚,今年快七十了,医术自是不必说,只是年龄大了,精力有些跟不上。
江茗雪虚心请教之时也不敢让老林太过劳累,简单了解了一些事情就让他去午休,自己伏案看近年的医案记录。
“啊——!快来人啊!有色狼!”
刚看到一半,忽然听到后院传来许妍的尖叫声。
江茗雪立刻放下医案,让言泽看着医馆,自己往后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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