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再来一次(丰盛幻觉)

索恩讨了个没趣，却仍然保持着气度，坐下不再说话。
叶思棠抬头：“两个星期前，叶锦刚刚脱离圣城回到联邦。那些报告和视频都是出自她的手笔。如果议长大人认为有必要，可以当面询问叶锦。”
陈曌脸上露出好奇：“叶锦现在人在哪里？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安排视频连线。”
叶思棠笑道：“她可以直接过来。”
陈曌挑眉，难得叶思棠有几分炫耀的心思。
看得出叶思棠喜欢叶锦，陈曌亦将叶锦当做小辈看待，乐得给年轻人展示的舞台。
陈曌当即道：“让她过来。”
片刻后，一道空间通道出现在议事厅正中，叶锦带着容舟从空间通道里走出来。

叶锦踩着大理石地板拾级而上, 缓步走上联邦议事厅的中央。
圆形的议事厅内，议员们一圈圈地坐于高处，俯视着她。
叶锦站定。
她穿了一身黑色战斗服。
联邦的徽章在她的头顶高悬，穹顶的水晶灯投下冷光, 隐约照出金色的少将肩章上一点紫红色的血迹。
那是一个小时前羊角恶堕者的血迹, 哨兵来的太急, 还没有换掉染血的战斗服。
索恩贪婪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议事厅里的人。
半个月不见, 叶锦似乎变得更漂亮，舒展的眉眼隐隐透出慵懒。
索恩心中一痛。
不由看向角落。
容舟正慢慢走上来，他穿着视频里的那件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 挺括的衣领却别上了象征议员身份的胸针, 橄榄枝做底的胸针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颤动。
由刀剑、盾牌、橄榄枝组成的徽章, 象征着联邦人类将拿起刀剑和盾牌, 去寻找最终的和平。
索恩脑中全都是叶锦牵着容舟的手出现的画面。
还有两人分开时的相视一笑, 没有任何言语却透着默契。
如果那人不是容舟, 索恩会以为他们是已经结合的伴侣。
索恩摇头。
怎么可能呢？
不论叶锦和容舟如何相爱，他们或许会拥抱，或许会亲吻，或许已经做尽了情侣间情难自已的亲密事, 可是他们绝对不会结合。
因为容舟是容家人。
想到这里，索恩的情绪平静下来。
只有结合的哨兵和向导, 才是这世界上同生共死, 绝对不会背叛彼此的存在。
陈曌微笑看着叶锦走上来, 面容慈爱就像在看自家的小辈。
她说：“叶锦, 请宣誓稍后你提供的信息句句属实。”
叶锦握拳压在胸前，看向悬于议事厅的联邦徽章宣誓：“我宣誓，将如实陈述见闻, 如有虚假愿接受法律的制裁。”
坐在高处的议员们蠢蠢欲动，看过视频之后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那个世界，那个由恶堕者统治的世界。
叶锦只需用平直的语言将自己的见闻描述出来，就能收获议员们或沉思，或惊恐的表情。
【啊啊啊啊啊！叶锦和容舟绝对在一起了，他们俩分开时那眼神！甜到拉丝！】
【叶锦独自在圣城潜伏了两个月！按照她的说法，异兽森林边缘的小镇环境恶劣，根本不适合高阶哨兵生存。她怎么能呆那么久？】
【两个月！人工向导素！】
【这两个词条合起来，我都想吐。】
【用两个月人工向导素！这和地狱也差不多了！叶锦怎么忍得下来？】
【难道叶锦在圣城有什么艳遇？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和圣城里的某个向导来了一段露水情缘？】
【？？？？？】
【拆啥也别拆CP啊！！！】
普通人的讨论反应在词条上，#合成向导素#被顶上了热搜。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问询，议员们已经大概了解了那个世界，陈曌看了眼终端，又看了眼叶思棠，叶锦出现之后叶思棠沉默下来，似乎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
午餐的时间就要到了，陈曌已经约了叶思棠，正当陈曌琢磨中午的工作餐该吃点什么的时候，一位议员关上终端，一脸好奇：“叶锦少将，我有个问题。”
“在圣城的两个月，你如何清理精神污染？按照你的描述，在那颗星球，不论在圣城内，还是在圣城外都没有适合高阶哨兵的环境，这意味着巨量的精神污染。你是如何度过那两个月的呢？”
叶锦瞥了眼容舟，沉默下来。
片刻后，陈曌敲了下木槌说道：“沃尔夫议员，经确认这件事涉及军事机密。”
名叫沃尔夫的议员一脸八卦没有被满足的遗憾。
沃尔夫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索恩叹了口气。
原以为G6666法案可以借民意闯关成功，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每一项法案都涉及资源的重新分配。
早些年军方手中漏下来点利益就足够议会吃饱，这些年局势渐渐平稳下来，议会的势力渐渐增强，也越来越敢于为自己，为民众争取权利。
G4759就是其中最极端的一项法案，原本大家都当那是个闹剧，然而当哨兵不断恶堕，索恩将G4759号法案改头换面之后又抬上来的时候，议员们发觉，这项法案居然有闯关通过的可能。
索恩向很多人，包括沃尔夫描绘了一幅美妙的图景。
如果能将高阶哨兵彻底控制住，在座的绝大多数人将获得数不尽的财富和权利，他们再也不用绞尽脑汁从军方手里拿到利益，他们会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和其他善于表演，争夺版面的议员相比，索恩为人就显得稳重沉默许多。
除了那条离谱的G4759号法案，其他时候索恩的出镜率不高。
然而当索恩在沃尔夫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继续推进G6666号法案，需要他的支持时，沃尔夫才恍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索恩已经和许多议员建立了利益链条。
最近索恩成立了一个新的公司，复杂的股权结构将许多人裹挟进去，其中也包括沃尔夫的家族。
沃尔夫的家族和索恩的利益捆绑还不深厚，即使如此只要法案能够通过沃尔夫的家族也可以等着数钱，更不要说从一开始就和索恩过从甚密的势力。
沃尔夫知道自己只是这场角力中的一个小卡拉米，是索恩临时拉拢的对象，在踏入议事厅之前沃尔夫已经打算给G6666号法案投下赞成票。
在对自己不构成威胁的时候，没有人能拒绝利益的诱惑。
沃尔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果军部和哨兵不满，自然有其他方式和议会抗争，军部从来不是什么老实的东西，有的是阳奉阴违的法子。
如果军方那么容易就妥协……
沃尔夫耸肩，凉薄地想，如果军方真是软柿子，他们活该被议会钳制。
到最后军队和议会总会扯皮出一个中间方案。
在互相妥协的过程中，议会可以拿到很多利益。
但还是那句话，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不威胁自己。
来之前沃尔夫并没有将圣城的事当真，政客为了一点利益什么谎都能扯，面对索恩的攻势叶思棠的回应堪称幼稚，那种编造假想敌的手段一点也不高明。
可是谁能想到圣城居然是真的呢？
沃尔夫叹了口气，为那些没命拿的钱小小哀悼了一下下。
之后他点开终端，毫不意外地在微博上看见有人在感谢他全家。
沃尔夫眉头微妙地扭曲了一下，虽然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但是他似乎有被攻击到。
【啊啊啊啊沃尔夫议员！我感谢你八辈祖宗！你居然真的问了！】
【然并卵，问题涉及军事机密被拒了。】
【被拒了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叶锦被问到的时候看容舟那一眼！我有被甜到！】
【容舟似乎脸红了？碧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藏着羞赧，好漂亮！】
【包红的！】
【难道真是因为容舟？怎么做到的？】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叶锦失踪这段时间容舟也从公众面前消失了，他的星际微博完全没有更新。】
【这两个月来发生了那么多事，舆论一次次轰动，容舟的迷弟迷妹们一次次@容舟却没有任何
反应，就有人怀疑容舟出事了。】
【叶锦一回来容舟就上线了，还不够引人遐思吗？】
【超远距离精神力投送？】
【没听说过容家人有那种能力。】
【或许是军部开发了什么先进的技术，还没公开。】
【都说是军事机密了！咱们想不到也正常。】
【真的好喜欢他们两个，可惜容舟是容家人。】
【啊。】
【唉。】
【呜呜。】
【人艰不拆，别说了。】
【注定悲剧的限时情侣，咱就抓紧时间嗑吧！嗑一天少一天呐！】
【呜呜呜呜……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越说越美味了！】
【T—T我的眼睛流口水了！】
议事厅里，议员们仍然没有放过叶锦，问题越来越细，越来越八卦。
陈曌摁了摁额头，她看了眼终端，已经是联邦系统时间下午1:35分。
陈曌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开始后悔早上没有多吃一些。
视线悄咪咪扫过坐在左下方的叶思棠，陈曌心中一阵狂叫。
啊啊啊啊！
再拖延下去，和叶元帅的午间工作餐就要泡汤了，希望叶元帅下午没事，她们还可以约下午茶。
终于，一个议员好奇地问：“叶锦少将，在圣城的那段时间里，你吃的是什么？那里似乎没有合适高阶哨兵的饮食，你带了足够的营养液吗？”
叶锦从空间纽扣里拿出一个粽子似的东西：“是带了一些营养液，但是为了融入圣城，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奇怪，我需要和当地人一起吃东西。这是无忧树叶，采自那个星球特有的树木，用这种树叶盛放的II型营养液风味独特，即使高阶哨兵也可以勉强喝下去。”
有人走到叶锦面前，将叶锦手中的东西接过去向各位议员展示。
“圣城里怎么会有营养液？”
“他们有劣质的人工合成向导素，能够合成营养液也不稀奇吧？”
“不，为了给哨兵提供足够的热量和微量元素，营养液的配比比人工合成向导素还要讲究，没有大型工业很难制造，然而根据叶锦少将的描述，那里应该不能支持大批量生产营养液才对。”
国会大楼里就有鉴定一起，议员还在低声议论，陈曌已经接过助理递来的鉴定报告。
她敲了下木槌，会场安静下来之后，陈曌念道：“根据鉴定，叶锦提交的物品为II型营养液，由未知植物茎叶包裹。”
“II型营养液也的配比与瓦尔德家族旗下的II型民用营养液高度一致。”
一声声惊呼声回荡在议事厅里，像石子投入水面是激起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
叶锦唇角讽刺地弯起，看向索恩问道：“不解释一下吗？索恩议员，或者我该称呼你为主教大人。”

主教……大人？
叶锦一句话不仅把议事厅里的人给弄懵了, 就连直播的弹幕都被震得空了片刻，下一秒被刷屏。
仿佛海啸前的退潮。
【索恩主教？！】
【什……什什么？叶锦是在指控索恩就是圣城主教吗？】
【索恩是圣城潜伏在联邦的奸细！】
【这是神马恐怖的展开？！】
【可是想想一切又在情理之中，叶元帅刚才已经说了，根本没有所谓的哨兵恶堕报告, 近期频繁出现的哨兵恶堕事件是由圣城恶意引发的。】
【能够这样精准的找到哨兵, 引发骚乱, 又能在网上带风向……呃, 恶堕者的渗透是不是太超标了？】
【说真的，现在的联邦怕是被渗透成了筛子！】
【好恐怖！我们还能相信谁？】
【叶锦认真的吗？只凭那个树叶粽子根本没有办法证明索恩就是圣城的主教吧？】
【你是在说叶锦造假吗？】
【难道不可以吗？】
【有点逻辑。即使圣城是真的，即使哨兵真的是在逼迫下恶堕的, 也不能证明索恩就是圣城的主教。】
【叶锦这样贸然指控索恩实在欠缺考虑。凡事要讲证据, 连视频都没有只凭叶锦一句话, 不能证明任何事。】
【可圣城里有那么多恶堕者, 叶锦根本没有办法拍下视频, 即使拍了也无法证明那是不是AI做的。】
【明知会有争议, 叶锦却还是做了！我就喜欢她张扬的样子！敢爱敢恨！】
【索恩活该！为了G6666法案索恩一直在暗示哨兵恶堕和基因筛选有关，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磊落的人。】
与立刻爆炸，几乎已经给索恩定罪的网络不同，议事厅内众人屏息, 视线在叶锦和索恩之间逡巡。
索恩冷笑丝毫不惧：：“叶锦，凭借几片不知从哪来的树叶就想定我的罪吗？哨兵不好管控的问题由来已久, G4759号法案早就存在, 只是在哨兵恶堕的时候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我知道你看我不爽, 可没有必要在这时趁机踩我一脚。”
索恩双手交握, 被叶锦点出另一层身份索恩脸上没有任何慌乱：“我的观点没有改变，哨兵一旦失控极端危险，需要被管控, 不能因为我的观点就给我扣上通敌的帽子。”
金发男人沉稳淡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视几米之外的哨兵，加重了语调：“叶锦，这里是议事厅，不是你的一言堂。”
叶锦的眼睛盯着高坐在议员席位上的金发男人，仿若鹰隼。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滞起来，叶锦忽然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只是在说一件你知道，我也知道的事。”
“索恩，你做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索恩的嘴角诡异的弯了起来，竟有几分自得。
没能在那一刻得到叶锦，索恩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然而机会从来不是等来的，而是创造出来的。
只要叶锦的心还在容舟那儿，她就不可能和其他向导结合。
索恩交叠的手指微微握紧。
他要忍耐，这样才能在机会到来的时候拿到他想要的。
至于叶锦的指控。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
裹着无忧树叶的营养液，除了证明叶锦发现了新的植物以外，证明不了其他。
指控一名议员通敌，尤其在拿不出决定性证据的时候很难让在座的议员们信服。
索恩知道那些议员不会随叶锦起舞。
如果今天索恩能够被无法证实的指控带走，明天同样的命运就可能落在议事厅里的其他人身上。
没有制约，军队也会为所欲为。
当联邦日渐平稳下来之后，为了遏制军队的权利，将更多利益释放社会层面才会有联邦议院。
索恩知道没有议员会坐视他被莫须有的罪名带走，在这件事上，他和议事厅里的议员们是利益共同体。
议员的身份就是他的护身符，瓦尔德家族有联邦最优秀的律师，哪怕真有指控落在他的头上家族雇佣的律师也有无数种办法拖延，
在他死亡之前，他的议员头衔不会被剥夺，也没有人能把他投到监狱离去。
因为他足够有钱，足够有地位，可以将游戏规则玩弄于鼓掌之中。
以勒曾经是瓦尔德家族的少爷，就连索恩都不知道以勒是如何在恶堕几十年后用人造子宫将他孕育出来又让瓦尔德家族接受他的。
但无所谓，瓦尔德家族接受了他，他被圣城和瓦尔德家族教养长大，也继承了圣城和瓦尔德家族的一切因果。
新人类建立的联邦和旧人类时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重新洗牌之后换了一群人，在异兽的压力下不得不联合在一起共同御敌而已。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玩法。
瓦尔德家族虽然失去了尊贵的地位却还保留下来一些财富，一些历史和经验，足够他玩一些规则内的小游戏。
这世界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索恩英俊的面孔露出嘲讽的笑。
旧人类。
新人类。
都是弱肉强食，纯粹利己的动物。
索恩的有恃无恐，看在叶锦眼中就像是在挑衅。
议事厅里小声议论起来。
不出意外的，没有人节外生枝地认真对待叶锦的指控，索恩始终沉稳地坐在他的位置上，看叶锦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叶锦当然知道仅靠现有的证据无法当场给索恩治罪，但她原本也没有奢望索恩能被抓走。
联邦司法系统的效率十分低下，程序繁琐复杂。
叶锦想要的只是在众人眼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索恩没有办法在联邦搅风搅雨，彻底把那该死的G4579号法案仍进废纸篓里。
和叶思棠确认了下午茶时间后，陈曌喜滋滋地拿起木槌，敲下去的时候陈曌已经收敛神色，又是那个优雅持重的联邦议长了。
“咚——”
木槌敲响，陈曌敛容问道：“肃静。叶锦少将，你还有关于圣城的信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