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了?”勾云野垂眸问道。
她只喝了小半碗,还剩了半碗。
勾云野把碗放在茶几上,把灯灭了,替她掖了掖空调被的被角,说道:“那躺着睡会儿。”
阮荔却揪着他的袖子,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好像有点吃醋。”
阮荔眼睛有点干涩,她眨眨眼,然后闷闷地点点头。
“知道我对她说什么吗?”勾云野眉眼漆黑,盯着她说道。
阮荔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女生跑掉时羞涩的侧脸。他就像毒药,一举一动张扬不羁,连撩了人都不自知。
勾云野低声笑道,声音蛊惑:“我跟她说,看、见、了、吗,我帮我媳妇儿接水。”
阮荔诧异地抬头,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不然呢?”勾云野理所当然地挑眉,“睡不睡觉?”
阮荔掖了掖被角,点点头。
“正好,我也有一点困了,一起睡。”勾云野从沙发上一把捞起她。
阮荔吓得赶紧搂住他的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话语都乱了:“一、一起睡?”
勾云野抱着她,三两步就走到主卧,踢开门,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
正是夏天,窗外艳阳高照,室内空调凉快,她躺在他凉爽的深灰色丝绸床单上。
卧室是属于个人的私人领地,充斥着他的气息,雪松后调的香味十分清晰。
阮荔局促不安地抓着丝滑床单的一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里有胆怯害怕。
“怕什么。”勾云野手撑在她的耳侧,低声说道。
呼出的热气吹到她的耳边。
“我没怕啊,我、我有什么好怕的。”阮荔嘴硬。
“哦?是吗?”勾云野的滚烫地手掌抚在她的腰上,慢慢地游移。
阮荔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眼里也蒙上一层水雾,怔怔地看着他。
勾云野原本是看她嘴硬,逗她玩玩,但腰肢间细软的触感和她雾蒙蒙的眼神,最让他受不了。
他的双眸变得漆黑,里面跳跃着欲念的火苗,他低下头重重地吻到她的唇上,轻轻地咬了口她的唇角。
阮荔发出吃痛的一声。
勾云野呼出一口深长的气,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倒在旁边枕头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阮荔心跳个不停,转头看他。
“肚子不疼了,赶紧睡觉。”勾云野冷硬地说道。
“还是有一点疼。”阮荔声音细细的。
黑暗的空间里,有淡淡的香味,很舒服,阮荔身体袭来沉重的倦意,不一会儿就已经睡着了,呼吸声细小平稳。
勾云野手撑着头,侧头看她,摸了摸她的长发。
阮荔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原本躺在自己身侧的人也不见了。
阮荔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头顶的头发,脑袋还有点晕晕的。她下床趿拉着拖鞋,打开门,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勾云野?”她试探性地出声喊道。
寂静的客厅无人回应。
她隐约听见隔壁的房间有声音,她敲了敲门,犹豫着打开了房间门。
“你在这里啊。”阮荔松了一口气。
勾云野坐在电脑屏幕前面打游戏,听了手中的动作,摘下耳机,回头看她,问道:“醒了?饿了吗?”
“还好,你继续打吧。”阮荔眼睛看见屏幕,惊讶地推了推他的手臂,“啊,你快没了。”
勾云野操纵的英雄站在野区一动不动,被敌方英雄一顿输出,只剩一层血皮了。
毫无意外,他的英雄身亡倒在了野区的草丛中。
耳机里面传来何星的咆哮:“能不能对队友负点责!有媳妇儿了不起啊。”
接着是邱一疑惑的声音:“野哥,你媳妇儿的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勾云野戴上耳机,说道:“嗯,你同学。”
肖子咆哮:“你丫骚得没边了!”
“谁啊?”邱一蒙圈,“靠??阮荔?!她她她?你?怎么答应你的?”
“那还用说,哥魅力大呗。”勾云野唇角微勾,欠揍地答道。
阮荔红着脸,推了推他的手臂。
勾云野顺势拉过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阮荔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半搂着她坐在他的腿上,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处,一边漫不经心地操作着键盘鼠标打团。
“最后一波团,赶紧的,打完我得陪我媳妇儿吃饭了。”
阮荔在他半圈着的怀抱里,看着他打游戏,他的走位很好,很快地带走了敌方的C位,敌方队伍如山倒,很快就拿下了这局。
“下了。”勾云野说罢便摘下了耳机。
“去餐厅吃饭。我点了送餐外卖。”他勾着她的脖子,揽着她朝门口走去。
勾云野把放在门外的外卖拿进来,把餐盒打开,菜摆在桌面上。
阮荔小口地吃着蛋羹。
勾云野给她夹了一筷子裹着鲜甜酱汁的雪白嫩爽鱼肚皮。
“荔枝,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那封信给她的主人?”勾云野忽然问道。
阮荔正在吃鱼,听到这话她显些被鱼给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勾云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阮荔脸咳得通红,眼里也盈起了一汪水汽,她别开眼说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哦?是吗?”勾云野看着她不停轻颤的鸦羽似的睫,意味声长地说道。
“嗯嗯。”阮荔一边状似专注地用筷子捻着鱼刺,一边低着头忙不迭点头说道。
她说谎的时候身体细微处的反应太明显,她不知道她露在耳发外的那只莹白如玉的耳朵像被染上了胭脂般的红。
勾云野懒得拆穿她,总有一天她会拿出来的。
吃完饭才7点钟,火红的晚霞染红了天空,空气里的热气还未消散。
“要不要看会儿书,晚些凉快了送你回宿舍?”勾云野征求她的意见。
阮荔看了一眼窗外闷热的天气便点头同意了。
勾云野家里还有一间很大的书房,做了满壁的书柜却是空荡荡的,只有第一排的书架上摆了几本陈旧的书籍。
“可以看看吗?”阮荔问道。
勾云野点点头,“随意。”
阮荔仔细地看着书柜里的书,这些书都是一些绝版的摄影书籍或者影像杂志,有些因为年代久远,书籍封面都有了蒙尘的痕迹。
“你很喜欢摄影?”阮荔看他的时候有些疑惑。
虽然他们都同上过沈朔的摄影课,两个人之间的接触也不算少,但是她确实没有察觉到他对摄影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这都是我母亲的。”勾云野脸色微变,他抚摸着书籍封面,像陷入了回忆。
“她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他的声音沙哑沉暗。
他的外公谢礼经营着全国头部的医药公司,外婆是生物制药方面的专家,他的母亲谢代秋是谢家最受宠爱的独生女。
这个从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少女却对家族的医药生意没有一点兴趣,她醉心于艺术,对摄影情有独钟。
外公虽然对家族的生意后继无人头疼,但因为太宠爱谢代秋,所以从未强迫过她,只希望她的一生过得幸福顺遂。
外公帮谢代秋物色好了世交家的儿子,品行优良,为人踏实,打算等谢代秋一毕业就介绍两人认识结婚。但他的母亲谢代秋大四的时候却瞒着家里人和山里来的穷小子勾泉相爱了 。
外公第一次见到勾泉就看不上,他的伪装瞒得过别人,他不经意间从谈吐中流露的功利世故被谢礼轻易看穿。
谢礼觉得他绝非自己宝贝独生女儿的良配,所以坚决不同意两人的恋情。
可是谁知谢代秋不懂事,执意要和勾泉在一起,甚至不惜离开谢家。
谢礼拗不过这个固执的女儿,不得已同意了两人的婚事,但是却以收回谢代秋的股权为代价,他断绝别有用心的人的一切可能。
婚后不久,谢代秋就诞下了勾云野,一家三口过了几年的和睦日子。
随着谢礼渐渐衰老,在公司的生意上逐渐变得力不从心,但勾云野年龄尚小,没办法继承公司。
勾泉结婚后的几年全心全意扑在和谢代秋的小家,让谢礼对他有所改观,防备心没有之前那么重,逐渐让他参与一些公司经营。
但是谢礼始终还是不信任他,对他有所提防,公司的绝大部分股权他都留给了勾云野,只有极少部分是属于谢代秋夫妇。
后来天有不测风云,谢礼过世,勾云野还在读高中,尚且没有能力经营如此庞大的一家公司,所以谢氏医药集团只能一直由勾泉代理。
谢礼看人的眼光果真没有错,在谢礼离世之后,他就开始露出了马脚,他就和大学时候的初恋频繁密切往来。
终于有一天,纸里包不住火,他出轨的事情被谢代秋发现。
“她很有摄影方面的才华,她在遇到我爸之前去过很多偏远的地方,拍了很多很好的照片,其中有些还上过国家地理杂志封面。”
“但她在遇到我爸,有了我之后就几乎不再出去了。”
阮荔听到这里有点难受,她虽然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但是也能从他的描述中构想出这个温柔又才华横溢的女人。
“可是就是她这样热爱摄影的一个人,最后却舍得自杀在自己家里的暗房里,从她手腕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地面,染红了她洗出来的照片。”勾云野的双眼通红,修长的指节扣着书的边缘,指甲泛白,连他的唇齿也不自觉地颤抖。
他从来都是离经叛道、恣意妄为,对凡事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从没有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时候,她的心头泛起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
阮荔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那次密室逃脱的时候他会那样害怕,只因为那个密室太像一间暗房。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环抱住他,体温相交,她这才感觉到连他的身体都在小幅的颤抖。
“她怎么舍得放弃她最爱的摄影,她怎么舍得放弃这个世界..……”他喃喃道。
她怎么舍得放弃我。
阮荔很清楚地知道,这句没有被他说出来的话,是缠绕他多年的心魔。
她圈着他的手收得更紧,她环抱着他轻声说道:“她只是不小心钻了牛角尖,她永远不会放弃你的。”
她眼眶湿了,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自己最亲的人躺在血泊中。他知道这件事给他造成的创伤是无法泯灭的,此刻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她的长发掩着他的脸,阮荔感受到一滴滚烫的东西掉在她的肩胛骨。
“晏寻说得没错,我是条落水狗。自从我妈去世,我他妈对我自己怎么样毫不在意,对这个操蛋的世界更他妈不在意。”勾云野抬起头,眼睛通红,他自暴自弃地嘲讽道。
“不是的。”阮荔那双清透的眼睛此刻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这句话。
“我其实早就认识你了,但你应该不记得了。在我们高二的时候,有一次我帮薛叔叔看网吧,有个混混找事,是你帮我赶走了他。”阮荔回忆着那天的情景,将尘封许久的故事慢慢道来。
就是从那一次开始,他悄悄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彻底成为了她少女时期的一桩无法对人诉说的隐秘心事。
勾云野眉心紧蹙,似乎在搜寻记忆,但他丝毫没有印象。
“所以你看吧,不是这样的。你只是不记得、不在意自己做过的这些事情。”阮荔眼里像有星星在轻颤,闪耀着透亮的光芒。
她的声音清亮得像初春融雪滴落在青石板上——
“你真的,很让人骄傲。”
第38章 妄野
勾云野抬起头,头发乱了,眼里泛着红血丝,他目光很沉,紧紧地盯着阮荔,声音又沉又哑:“阮荔,你这辈子逃不掉了。”
阮荔认真地凝视着他,她没想过离开,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一晚,勾云野送她回宿舍的时候,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肩上背着她的书包。
学校里的行人纷纷侧目,他们没有在勾云野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称得上温柔宠溺的表情,自然地牵着阮荔,慢慢地踱步在校园里。
这一次,阮荔也不再退缩,落落大方地被他牵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到了宿舍楼下,阮荔松开手,从他的手里接过书包,向勾云野道别。
勾云野懒洋洋地低头睨她:“没有其他的表示?”
“什么表示?”阮荔别开视线,红着脸问道。
“自己想。”
阮荔伸出手轻轻地勾了勾他的尾指,小幅度地晃了晃,“这样表示可以么?”
勾云野低头看着她,没说话,明显是不满意。
阮荔左右张望,看见没有人,她踮起脚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可以了吧?”她红着脸瞪他一眼,一双美眸眼波流转。
“勉强过关。”勾云野笑得又痞坏,“上去吧。”
阮荔走出去好远,回头看,他还在原地。
手机不断的震动,是任琳琳发来的微信。
【!!!】
【这么大的好消息居然不告诉我?!】
【我还是从邱一那里听到的!!】
【果然是关系疏远,淡了淡了。】
【不再是高中那会儿亲密无间、没有秘密的好伙伴了。】
任琳琳是个火爆的话痨,阮荔拿起手机赶紧回复她,不然她是会一直微信轰炸的。
荔枝:【我们才在一起。】
琳琳:【哼,所以连我都不告诉。】
荔枝:【我觉得还不太稳定,就没告诉你。】
琳琳:【他还是和高中那会儿一样吗?】
任琳琳指的是他招女生喜欢,多情不羁,换女朋友勤快。
荔枝:【他身边一直挺多女生的。】
琳琳:【不管怎么说,你喜欢了他这么多年,至少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
琳琳:【可以光明正大地好好享用享用他。】
荔枝:【……】
荔枝:【任琳琳,你思想太邋遢了。】
琳琳:【……你也太暴殄天物了,面对他,你难道就没有一点上下其手的冲动?】
用的都是些什么词语。
阮荔摸摸鼻子。
天气炎热,蝉鸣不休。
昏天黑地的期末周总算结束了,阮荔也收到了几所新闻专业最顶尖的高校的保研夏令营通知。
因为她专业成绩比较高,实践经历也比较丰富,还跟着教授发了两篇科研成果,保研A大本校问题不大。
同时她也收到了南城N大的入营通知,N大有一位新闻学界赫赫有名的泰斗,阮荔对他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所以也决定去参加N大的夏令营。
入营时间很紧张,阮荔只来得及准备相关的资料,订了一张机票就要出发了。
勾云野开车送她去机场,他提着她的行李箱送她安检登机,“去几天?”
“一周左右。”
“参加完夏令营准备直接回云城了?”勾云野眉眼漆黑,看着她。
阮荔莫名有点心虚,讪讪
地回答:“应该是。”
“合着一点没想过你男朋友怎么办。”勾云野抱臂斜睨着她,目光危险。
阮荔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她的确没有顾虑到那么多。按照她一般的放假安排,都是考试完就回家了,这一次多了一个夏令营,她自然参加完夏令营就直接回家。
“那我……”阮荔踟躇。
“算了。”勾云野无奈,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个指崩,“时间快到了,进去吧。”
阮荔接过行李,时间的确不多了,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拖着行李跑了。
她惯会哄人的。
阮荔到N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N大给她们参加保研夏令营的学生统一安排了住宿,两个人一间。
阮荔拖着行李找到自己的宿舍,书桌旁已经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她正在看书。
看见有人进来,她起身相迎,热情地打招呼:“我叫李妙仪,是C大新闻系的。”
C大,和林舟一个学校。
阮荔回应道:“我叫阮荔,A大的。”
“A大?A大的新闻专业不是很好,你怎么还来参加N大的夏令营。”李妙仪有点疑惑,一般只有她们这种本校专业没有那么好的,才想往外校走。
阮荔抿唇解释:“我对宁教授的研究方向挺感兴趣的。”
“你们A大的果然目标比较高远,我都没资格去挑导师,只盼着能保上N大都谢天谢地了。”李妙仪双手合十在胸前祈祷。
阮荔笑笑说道:“保研夏令营录取几率还是挺高的,别担心。”
“不打扰你啦,你快收拾东西吧,一会儿一起出去吃饭。”李妙仪说完坐下接着拿起书看。
阮荔刚把床铺好,电话就响了,是他的电话。
“喂?”阮荔小声地接起电话。
她怕打扰正在看书的李妙仪,打开门出去了。
“到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