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董红梅还是没问出口。
他们两口子的似事儿,她一个当婆婆的,到底怎么问?
就连隔壁张婶子,也注意到了董红梅的不太对:“咋了?这两天看你咋老是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有些心烦。”
“烦啥啊?”
“不太好说。”
“嗐,这有啥不好说的,你要是不乐意干了,就让你儿媳妇去干呗!”
“……不是因为这个。”
“那还能因为啥?你看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大儿子也结婚了,就不用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拼。”
住在一个院子里,张婶子也算是看着他们家走过来的,继续道:“你既然干的不顺心,干脆就在家做做饭,等着抱孙子,享享清福算了……”
抱孙子,她倒是想。
现在是她儿子能不能给她生个孙子出来,都是个问题!
董红梅是有苦难言,以前以为儿子娶了媳妇儿,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现在倒好,流言变成真的了!
“咋?你是担心你大儿媳妇儿将来对你不孝顺呐?”
“不是……”
“我看她也不像那种人,你可以暂时把工作给她……”
“工作凭什么给她?”
沈思瑶回来,刚好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一脸怒气道:“我们家的工作,怎么轮,都轮不到她林小苒!”
她同学说的对!
她大哥结婚了,娶了个没口粮的乡下嫂子,就是看中了她妈的工作,下一步就会想办法顶了她妈的班!
只要将来林小苒在他们家站稳了脚跟,又有了工作,以后他们家,就她姓林的说了算了!
到时候,指不定怎么对他们。
“嗐,我就是这么一说。”
张婶子有些尴尬:“我不是担心你妈的身体撑不住嘛……”
“我妈的工作是当初顶的我爸印刷厂的职,将来也是给我或者给沈思阳的!”
怎么也不可能便宜给林小苒一个外人!
“是是是。”
院里都知道,董红梅的工作不错。
虽然印刷厂不大,但胜在职位轻松。
毕竟干了这么多年了,算是个管理层了。
听说,一个月开将近三十块呢!
董红梅冲沈思瑶道:“大人说话你少插嘴,赶紧回去写作业去!”
“知道了。”
“小瑶这丫头就是脾气不好,随她爸。”
董红梅继续道:“张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虽然老大是结婚了,但家里还有两个小的要养活。”
钱啊,还是得在自己手上稳当。
工作她可从来没有想过给儿媳妇的。
“我明白,明白……”
张婶子笑着点头,眼角余光看到住对面的老赵媳妇儿端着盆:“老赵家的,今晚吃土豆子啊!”
“是,在窖里没放住,我拿出来搓吧搓吧洗了将就吃。”
沈思瑶到家,看到林小苒,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肯定是她在背后使坏!
知道她妈听张婶子的,就让张婶子去开口,要她妈的工作!真不要脸!
林小苒一脸的莫名其妙。
她又哪儿招惹到了她了?
“你干嘛呢?”
沈思阳都看出来了沈思瑶的不对劲。
“我没干嘛,就是劝你别太眼瞎,到时候,自己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谁敢卖我啊?我这么大人了,就算卖了,我不知道往家里跑啊!”
“……蠢货!”
“诶,沈思瑶,说话就说话,好好的你干嘛骂人啊?”
“骂你怎么了?谁让你眼睛跟屎糊住了似的,看不清人!”
说完,沈思瑶就回自己房,‘嘭’的一声,用力的关上房门。
“诶,嫂子,你看她!”
“算了,你是哥哥,别跟她计较。”
林小苒夹在中间,也不好说什么。
“嫂子,我是弟弟。”
“是吗?”
沈思阳小点吗?
“……是。”
嫂子怎么连他们谁大谁小都没分清?
林小苒哪里知道?
又没有人跟她说这个。
再说,双胞胎大小也不重要。
只不过,沈思瑶对自己的敌意好像越来越大了,这才结婚几天呀?
晚上,董红梅又失眠了。
那种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儿,谁懂?
儿子不行的事,她不能跟任何人说,还要尽量藏着掖着。
也不知道那个补品,吃了能不能行?
不能行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娶上了媳妇儿……
董红梅蹲在厕所,只能抹着泪,小声的哭诉:
“呜呜呜,老沈啊,你早早的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受了这么多年苦,现在日子好不容易好点了,你怎么在天上也不保佑一下自己的亲儿子啊……”
“哎哟,就吃了点长芽发霉的土豆子,咋窜稀窜的这么厉害?”
住北厢房的赵大婶捏着手纸,捂着肚子,迫不及待的往厕所冲。
生理问题刚解决到一半,她就听到了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
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听到了什么人去了,保佑,天上啥的……越听越不对劲!
该不会是遇到了啥脏东西了吧?
耳边的哭声好像越来越近……
近到好像那东西,就在她隔壁……
赵大婶顾不得上肚子翻江倒海了,随手一擦,撩起裤子就往外跑。
中途跑的太急,太慌乱了。
“哐铛——”
赵婶子一不小心踢到了谁家遗忘在外的铁桶,撞击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厕所里的董红梅也听到了。
哭的差不多了,她收起湿润的手绢,起身回屋。
第二天,赵婶子就在大杂院里跟其他人说,厕所闹鬼了。
“瞎说什么呢?什么鬼啊神啊,那是封\/建迷\/信,要不得!”
“就是,青天白日的,我们大杂院干干净净的,哪里来的那些脏东西?”
“你怕不是晚上窜稀窜虚脱了,人也跟着糊涂了,听错了吧?”
“怎么可能,当时我听的清清楚楚的,就是有个女鬼在哭丧!”
“你亲眼见着了?”
“……那倒没有。”
“就是了,肯定是听错了,没准是老钱家的孩子在哭呢?”
钱家就是住在西厢房的那家,他家媳妇儿刚刚生了个闺女。
“西厢房在院子那边,不可能!”
“反正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鬼,不信……”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那婶子环顾了一圈院里,最后把视线停在了林小苒身上:“不信你问问小沈他媳妇儿,她念过书的,你让她说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众人的视线瞬间移了过来。
本来偷听的林小苒被抓了包。
怎么吃瓜还吃到自己头上了?
她只是路过,不小心听到张婶子说的,就联想到了自己那晚听到的哭声。
一个人可能听错,那两个人也能听错吗?
现在来问她,她敢说吗?
这个年头,真的不敢乱说话。
万一被有心人举报,平白无故的戴了一顶帽子怎么办?
“小沈他媳妇儿,你快说说。”
“就是,听说你是初中毕业是不?”
“别光愣着,快说两句!”
“额,没有吧,伟大的领导同志不是教育我们抛弃一些旧糟粕,破除一些封建思想,迎接新的光明的伟大的未来,怎么还会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你看看你看看,念过书的还是不一样!”
“嗯,小沈他媳妇儿说的好,哪里来的什么鬼。”
“赵妹子,今天这话我们就当没听到,回头可不能再说了!”
有隔房的堂姐给她介绍城里的对象,让她顺利的嫁到了城里。
她家没有这层关系,她就只能自己偷摸的出来找。
这不,面前这个就是她刚刚认识的城里男人。
因为她对城里不太熟,乱走差点迷路,又不小心扭伤了脚,正觉得倒霉透了,就是这个男的刚刚帮了她。
“你叫惠云是吧?”
“是。”
田惠云低下头。
她长得是真漂亮。
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唇。
特别是那双凤眼,眼尾自然的往上微翘。
有时候不用多说话,一个眼神,就能勾的男人心神一荡。
显然,田惠云是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的。
就害羞低头的瞬间,那眼神,都能透露三分无辜的魅惑。
“你家住哪儿,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为什么?”
“我家……”
田惠云轻咬着下嘴唇:“我家是乡下的。”
“乡下啊……”
那真是有点可惜了。
男人的语气淡了两分。
“嗯,我家里条件一般,加上我又是女孩子,所以家里人平时就不是很喜欢我……”
漂亮善良无辜,又没有人心疼的可怜女人,哪个男的看了不心软?
“那你怎么办?”
男人担忧的看着她:“你总不能,不能不回去吧?”
“回去是肯定要回去的,只是我这脚现在一走就疼的慌,我实在是……”
“没事,我刚刚说了,我送你。”
“你怎么送我呀?怎么好意思,别耽误了你……”
“你等着,我去借辆自行车送你回去,很快,也不耽误什么。”
“太好了,你可真是个好人。”
田惠云一脸感激崇拜的看向他。
男人哪里被漂亮女人这样对待夸赞过?
挠着头,嘴里只是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能跟你一块去吗?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折回来。”
“行。”
男人一想,也是。
干脆就扶着她。
田惠云的身子半靠在他身上。
从背后看起来,两个人跟搂在一起无异。
不是吧?
一顶绿帽子不够?
还要给林小峰再戴一顶?
林小苒默默的在心里给林小峰点了一排蜡。
田惠云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虽然招式老套,但架不住对男人有用啊!
两人半抱半走间,男人侧头对田惠云说了点什么,田惠云‘咯咯’一笑。
这个男的好像有点眼熟。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就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路过的一个女人看到林小苒,看了眼,又看了眼,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诶,又遇到你了?”
“你是?”
林小苒转头。
“上次你卖香水给我的,你忘了?”
“美女姐姐嘛,我记得。”
实际上,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但卖香水的经历,目前也就那么一次。
“哎哟,真的是你,上次我在国营饭店看到你,都不敢叫,就怕认错了。”
“那还蛮巧的。”
“可不是,对了,你那个香水还有没有,我再买一瓶送人。”
“暂时没有了。”
林小苒解释道:“现在天气冷,没什么花,加上各种原材料缺失,这个制作起来又很麻烦,暂时就拿不到货。”
她话里也透露出一个信息。
这个香水,她也是找人拿货的。
尽量少暴露自己一点。
“那可咋整啊!”
“我最近弄到了点口脂,你有兴趣吗?”
林小苒连忙推出自己这次出门的目的。
“口脂?”
“就是口红。”
“你还有口红呢?快我看看。”
再是小生意,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林小苒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偏僻一点的角落。
女人唇色本身就比较淡。
可能和缺营养气虚有点关系。
林小苒先在她的唇上试了点,再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镜子。
“哎哟,这个真不错。”
女人左照照右照照,满意的问:“多少钱?”
“十块。”
“这么贵?”
“姐姐,这个用料好,你不要看它只有这么一小瓶,起码能用一两年,你每次出门就涂这么一点点,就能让你整个人的气色都好起来了。”
“真能用这么久?”
“能。”
能用一两年的话,算下来真的也不多了。
可是十块钱啊,这么一点点,就要十块钱!
“真不能少了?”
“不能了,我这个不要票,也不要劵,看你是老熟人了,我才给你这个价。”
女人犹豫着,想放下,又舍不得。
林小苒见状,干脆又加了把火:“要不这样吧,你要是回头给我介绍五个顾客买了,我自掏腰包,私下给你送一份。”
“送一份一模一样的?”
“嗯,一样的!”
林小苒一副肉疼的模样。
做生意嘛,就是要让顾客觉得你吃亏了,她赚了。
果不其然,女人当即拍板。
“行,那我要两个!”
一个送人一个自己用。
“没问题!”
二十块,轻松到手。
连下次的销路都预约上了。
再路上又流窜的卖了两瓶,林小苒一看时间不早了,就准备回去了。
半路上,遇到了卖牛肉的。
现在卖牛肉的可不多。
能合法卖的,大多都是猪肉。
主要他们这边没有养殖牛。
牛在乡下,大多也是作为劳动力来使用的,能牵出来杀了吃了,就更少了。
这头牛,听说是小心掉下山崖摔死了。
村里开了证明,又报备了,他们才敢把肉推出来卖。
既然遇到了,自己先前卖香水今天卖口红的又赚了钱,林小苒干脆直接买了两斤,来犒劳犒劳自己。
“可不是,整天窝在家里啥事不干,还要天天吃肉!”
“我看这不是娶媳妇儿,这是娶了个祖宗在屋里,供上了!”
“当初她一踏进院子,我就看出来了,那细皮嫩肉的,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
可不是,一个乡下女人,嫁到了城里,整天吃的这么好,也不怕折寿!
周桂兰听着她们的讨论声,想着林小苒拎着东西进门的样子,眼里闪过嫉妒。
小丫头片子越来越好看了,肯定是没少被滋润。
要是她能跟沈唳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之前沈唳在院子里冲澡,她无意间也撞见过一次。
确实比一般男人都要好。
也不知道林小苒那个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周桂兰想着,心头有些火热,忍不住朝对面的西厢房方向看了眼。
到家的林小苒把洗干净的牛肉切好炖上了。
她们住在东厢房,小厨房又是朝后,香味儿应该不会往院子里飘吧?
同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人家天天吃糠咽菜,你家隔三差五就是肉,确实怕有心人嫉妒。
刚才肉拿回来,就有些打眼了。
应该找个牛皮纸之类的包一包的……
一边想着,林小苒又去找了根大白萝卜洗了切了。
该吃还是得吃,等牛肉炖的差不多了,她再把白萝卜加进去,跟牛肉一起在砂锅里焖煮。
这个季节的白萝卜和白菜一样好吃,都是甜丝丝的。
等白萝卜慢慢吸满了牛肉的汤汁,那滋味儿,也不比肉差!
当然,眼下肯定还是肉最好吃。
沈思阳一回家,就闻到了味儿了。
“今天又吃肉,太好了!”
自从嫂子进了门,他们家隔三差五的就吃肉,比往年过年的日子都要好!
林小苒笑了笑:“快去洗手,等大家回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好嘞!”
有肉吃,大家都是高兴的。
只不过总会有人多想一点。
饭桌上,董红梅忍不住开了口。
“你们的钱,花的差不多了吧?”
林小苒还没来得及回答。
沈唳先开口了:“这都是小苒自己掏的钱。”
他注意到了,他给林小苒的钱都在铁盒子里,没怎么动。
沈思瑶:“她哪里来的钱,又没工作,还不是用的你的……”
“你嫂子哪里来的钱,那是她的事情,你少管。”沈唳打断了她的话。
沈思瑶顿时有些不高兴。
大哥真的被林小苒迷住了。
处处都护着她,帮着她说话。
这几天都瞪了自己几回了?
董红梅适时来了句:“你们就算有钱,也要省着点花,将来日子还长,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嗯。”
林小苒应了声。
这话听着好像是在为他们好,实际上还是在指责她不应该乱花钱?
隔壁耳房,周桂兰家。
小东小西闻到了肉香。
“妈,今晚是不是吃肉!”
“咱家哪儿来的肉?”
“可是我都闻到肉味儿。”
“那是别人家的。”
“别人家的我们不能吃一点吗?”
“对啊,我们就吃一块肉,也不行吗?”
周桂兰时不时带他们到别人家打秋风,不知不觉,两兄弟已经有点习惯了。
听他们一说,周桂兰觉得也是。
万一能要到一点肉吃呢?尝个肉味儿也好!
她干脆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沈家,发现他们家把门关上了,推都推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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