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妈无功而返。
她妹妹听说这件事以后,虽然也觉得粉色的骨灰盒好像有点超前,但还是尊重姐姐的想法。给姐姐想办法的时候便想到了此刻还在五延庄的桑柒柒。
桑柒柒不就是开殡葬店的吗?
但燕燕妈却摇了摇头,道:“桑小姐人虽然在五延庄,但店又不在,快递过来也得好几天。”
燕燕妈的妹妹闻言,提出建议:“那就先用普通的骨灰盒顶一顶,等桑小姐回京北了,咱再跟她买。我听我小姐妹说了,她家的骨灰盒、纸扎品都是可以快递的,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嘛。”
燕燕妈自然觉得好,也打算等燕燕葬礼结束就去找桑柒柒,却没想到桑柒柒竟然主动将骨灰罐送上来了。
还是这么一个骨灰罐!
她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珠,心道,妹妹说得没错,这位桑小姐肯定是有大本事的!
给燕燕妈送完骨灰罐,桑柒柒又去了张霖家。
关于如何将骨灰罐送到张霖家,张霖决定利用他爸妈天天上当、每天上不一样当的特质,制定了一个特别的计划——桑柒柒拎着骨灰罐敲门,对他们说:嗨,今天我们殡葬店为了扩大业范围,正在进行加微信就送骨灰盒的活动,两位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呀?
“我爸妈肯定会选择加你的微信,拿你的免费骨灰盒,这种机会他们不会错过的。”张霖笃定道。
桑柒柒:“……但我觉得没有哪个正常人开殡葬店是这么宣扬生意的。”
张嘴闭嘴就是送骨灰盒,这要是家里人都平平安安,一听这话跟上门挑衅指着人家的鼻子咒人家早死有什么区别?
将还想坚持己见的张霖的脑袋推过去,桑柒柒面无表情地吩咐:“这样,我等会挑个你爸妈不在的时间把你的奥特曼骨灰罐放你房间,然后晚上你给爸妈托个梦,告诉他们有骨灰罐这回事。”
张霖有点不太情愿,还是想尝试自己提出的办法。
但看桑柒柒扬起了拳头,果断应下:“知道了。”
张家父母早早入睡。
张霖在他爸梦里转了几圈,又担心他爸醒来就忘了自己交代的事,果断又去他妈的梦里提了两嘴。
于是,等到张母迷迷糊糊醒来时,并未摸到身旁的人。她起身打开灯,也没多想,抬脚推开门想要穿过走廊往儿子的卧室走,但刚踏出两步,就见儿子的房间灯竟然敞亮着,而孩他爸正端着个奥特曼从屋里走出来!
张母原本还有晕乎的睡意在瞧见那奥特曼骨灰罐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父看到张母,愣了一下,问她:“你怎么也过来了?”
张母盯着骨灰罐,喃喃说:“我做梦梦见儿子嫌弃之前那个骨灰盒丑不拉的,一点也不好看,还跟我说他跟人要了个好看的放在卧室,让我来拿。”
张父:“……他也让我来拿。”
两人说完,沉默对视。
如果说,前一次两人一块梦到自家儿子还能称之为对儿子日思夜想且两人心有灵犀,那么此刻……除了灵异二字,找不出任何理由。
夜半三更,张家夫妇将屋子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然后将奥特曼骨灰罐摆在桌上,静静地盯着骨灰罐看。
张父:“这骨灰罐做工倒是很精良,看上去比我买的那个三千块的骨灰盒还要好。”
张母:“?”
她倏地扭头,声音没控制住,变得格外大:“三千块?你不说那骨灰盒三百块?”
张父:“……”
他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眼里淌出几分懊恼,这死嘴,怎么老比脑子反应还快呢!
在妻子威胁的目光下,他讪讪道:“卖我骨灰盒的老板说,这个骨灰盒用得是上好的楠木,还有道士开过光,儿子的骨灰放里头,就能保佑儿子下辈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张母:“……”
躲在角落里试图查看情况的张霖:“……”
他发誓,下次入他爸的梦,他一定要告诉他爸:离所有的道士,远!一!点!
张父担心妻子又一巴掌呼上来,果断转移话题,指着面前的骨灰盒,小声问:“那这个咋整?”
张母睨他:“能咋整?把你那三千块的骨灰盒打开,再把骨灰倒进这个免费的骨灰罐里。”
听着妻子着重强调’三千块‘和’免费‘,张父默默擦了擦额角的汗。
第二天早上,桑柒柒一行坐在早餐店内吃早饭。
桑柒柒咬着包子问太微散人:“道长,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长生的道士?”
太微散人摇头:“并未。”
桑柒柒心想也是,那余泰化名的长生虽可能豢养着恶灵,但想要让堂堂流云观观主都听过他的大名,多少有点高看他了。
可惜,现在除了余泰,桑柒柒对于那群邪道是丝毫不了解,只能像今天这样这边问问那边问问,尝试着碰碰运气。
注意到桑柒柒的表情,太微散人询问:“那道士有问题?”
桑柒柒简单将通玄以及吴文涛的事说了说,引来了身旁程合宜的目光。有关吴文涛的警情通报出来以后,幽灵公会的群聊里也提起过换命的说法,唐英俊特地@了明心,问他是不是真有这种事。明心却只给出了一个模糊的’你猜‘,而现在,终于有确切的答案了。
太微散人想得却是按照桑柒柒的说法,那群邪道必然在为祸人间。他皱了皱眉,当即道:“我会吩咐道观的弟子帮你留意的。”
桑柒柒点头:“也不用太大张旗鼓了,省得打草惊蛇。”
本来就找不到什么线索,打草惊蛇之后更是连毛都摸不到了。
太微散人:“老道明白。”
吃过早饭,一行准备离开时,蒋叔带着几个村民来到了旅馆。
先跟桑柒柒还有程合宜打过招呼,蒋叔才将目光投向了一身黑金道袍的太微散人:“道长,冒昧打扰。是这样的,村里人都听说了您为燕燕做法事的当天晚上燕燕妈梦到了燕燕的事,都知道您本事大,所以大家想着能不能拜托您再去水库那儿看看,若是有问题,就驱驱邪……”
说这话的时候,蒋叔有点不好意思:“您放心,您照常收费就可以。”
旁边的村民连连点头:“是啊道长,隔壁村那男孩子跟燕燕的溺水肯定不是普通溺水,这水库里指不定就藏这只水鬼呢!您帮帮忙,给驱驱邪,到时候我们一定去流云观拜菩萨,捐香油钱!”
跟着来的村民都是家里有孩子的,其中有两个的孩子还跟燕燕一块上山采过菌子,自然比其他人更担忧水库的问题,生怕下一个溺水的就是自家孩子。
到时候真出了事,他们哭都没地方哭。
太微散人对他们的恳求并未感到意外,将拂尘一扫,作揖如实道:“水库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蒋叔一愣。
解、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都没听说过?
等等,这水库真有问题?!
蒋叔面上的疑惑过于明显,太微散人也不想冒领功劳,毕竟全程他就破了个阵法而已。他果断地往边上侧身,想要将身后的桑柒柒推出来,结果一扭头,身后哪还有人,桑柒柒早就跑不见了!
太微散人:“……”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重新转回脑袋,闭了闭眼,认命顶上:“桑小姐解决的。”
桑小姐?
蒋叔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桑小姐?她不是程小姐的徒弟吗?”
太微散人:“不是,她虽年轻,但身份特殊,本领高超,来北洲便是为了查看水库的情况。”
众人被他的说法说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回忆起桑柒柒那过分年轻又貌美的脸,总觉得’本领高超‘这四个字和她有点违和。但面前这位可是国内大观流云观的观主,肯定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那位桑小姐真的很厉害?
沉吟间,蒋叔和小侯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第一日程合宜出事是桑柒柒将人救起来的以及第二日程合宜将燕燕从水里捞起来时候,桑柒柒没见踪影,难不成就如太微散人说的,是去处理水库的问题了?
想想好像也是合理的。
蒋叔和小侯倒吸一口气,心道这姑娘也太低调了!
太微散人见蒋叔和小侯似反应过来,便在点头示意后离开了。他一离开,村民们便迫不及待地挤到了蒋叔的身旁,一个个叽叽喳喳地问着桑柒柒相关的事儿。其中一人总觉得桑柒柒这名儿耳熟,几秒钟的思考后,啪嗒将手一拍,眼睛变得格外亮:“我想起来了,秀芬说燕燕妈那天晚上梦到燕燕的时候,那位桑小姐也在梦里呢!还救了她一命!”
“哦对对对,秀芬是说过,那位桑小姐还是开殡葬店的!”
“没错没错。年纪轻轻开殡葬店,多半是跟程小姐一样,家里传下来的,肯定有点本事,难怪太微散人夸她本领高超。”
见村民们越说越起劲,蒋叔连忙道:“好了好了,现在大家可以放心了,都赶紧回去吧。”
桑柒柒对丢下太微散人应付村民一事没感到半分愧疚,跟程合宜一块过了安检,便要去各自的登机口了。
程合宜看着面前的女生,待一块也才三天时间,此刻分别竟然有些不舍,她笑了下道:“过段时间我来京北找你玩,然后我们约明心他们一块吃个饭。”
桑柒柒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
跟程合宜分开,桑柒柒慢悠悠地晃到登机口,坐上飞机,赶回了京北。
没怎么休息,她先回了趟殡葬一条龙,将大门开着,又去了隔壁的鬼屋将在机场买的伴手礼送给白萦心。白萦心捧着香水,眼睛亮出了两颗爱心,恨不得在桑柒柒的脸上嘬两口。
“景裕呢?”
“挨揍呢。”白萦心指了指隔壁房间,隔着墙壁都能听到里头听令哐啷的声音,桑柒柒便知道这挨揍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萦心大概知道桑柒柒找景裕什么事,便主动提了:“你离开这两天来了蛮多客人的,那些买纸扎的景裕让他们线上联系你,但请你主持葬礼的,就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推掉了。”
桑柒柒点点头说:“线上确实接到了不少的订单,看来开分店指日可待。”
白萦心黏过去:“柒柒姐姐要是暴富了可千万不能忘了妹妹。”
桑柒柒摸摸她的小脸,笑眯眯的:“妹妹放心。”
休息室的门打开,景裕面无表情地顶着鬼脸出现:“我在里面挨揍,你们在外面又是姐姐又是妹妹,油腻不油腻。”
桑柒柒动了动鼻尖,扭头问白萦心:“你有没有闻到股酸味?”
景裕:“……”
找了个借口让白萦心去招待客人,景裕坐在桑柒柒的对面,正要开口,桑柒柒却道:“小白已经告诉过我了。”
景裕一愣,猜到她说的应该是殡葬一条龙的生意问题,便摆摆手:“我不是要说这个,昨天晚上我送小白回家返回鬼屋的过程中,路过你家殡葬店后门,嗅到了股很浓烈的鬼臭味。”
桑柒柒方才还懒洋洋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时,顿时染上了几分奇怪:“鬼臭味?恶鬼?还是普通小鬼路过?”
“不太像普通的小鬼,单纯路过哪有这么浓郁的气息,就跟狗在路边撒尿标记似的,差点把我熏死。”景裕回忆起昨晚的经历,嫌恶地皱了皱眉,“后来我在这儿盯了一晚上,也没瞧见那鬼再出现。这两天你自己注意点吧。”
话虽如此,但景裕并不觉得以那鬼的本事能威胁到桑柒柒。
从鬼屋离开后,桑柒柒先绕到了殡葬店的后门转了转,过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鬼气已经消散不少,但还是能嗅到点气息。
果然有鬼来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杀了火锅店老板夫妻的那只。
一连两天,那只曾出现在桑柒柒殡葬一条龙后门的鬼都没有现身。桑柒柒也没在意,而且她这边来了新的生意,生意是孔兴言介绍的,说是他老领导的父亲已经从医院送回到家,估摸着也就一两天时间了。
希望她能帮忙主持葬礼。
“这好说,孔队长都给我介绍生意了,我肯定能空出时间来,把葬礼办得漂漂亮亮的。”桑柒柒一边说,一边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掏出一根冰棍作为谢礼塞给了孔兴言。
孔兴言看着这寒碜的五毛钱冰棍,表情有点复杂:“在京北这种高消费的地方,找到五毛钱的冰棍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桑柒柒:“……吃不吃,不吃还给我。”
回答桑柒柒的是孔兴言眼疾手快地拆开包装袋、一口嘬掉半只棒冰的动作。将冰棍咬得嘎吱作响,三两口吃下,孔兴言道:“找你主持葬礼除了我极力推荐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桑柒柒隐约感觉到这次的葬礼似乎不太简单,便竖起耳朵:“说来听听。”
孔兴言:“我那老领导的父亲今年八十三岁,其实一直以来身体都挺好的,直到前阵子摔了一跤。你也知道老人家摔跤很容易出大事,他就是这种情况,摔了一跤之后脑子就变得不太灵光,经常说胡话。”
“我那老领导将人送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撞到脑袋了,但老人家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做开颅手术,就只能慢慢养着。最开始还好,直到前几天,我老领导去医院看望他爸,听到他爸又在说胡话。他凑过去一听,发现他爸说得竟然是什么——严竞锐,你不得好死。”
“严竞锐是谁?”桑柒柒问。
“我老领导。”孔兴言抿了抿唇,“不止如此,我老领导还说,他爸提到了他以前接触过的各个罪犯的名字。其中包括一些比较隐秘的案子,公安那边没公开过罪犯的身份姓名,他也没跟他爸提过。但他爸就是很自然地说出来了。”
这件事情也是昨晚孔兴言去看望老领导时,老领导跟他喝了酒太过郁闷才说出来的。
“我老领导带着他爸回家的那天,他把他爸搀到卧室床上的时候,他爸突然就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孔兴言说着便皱起了眉,“一开始他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呢。毕竟老人家前脚才摔了一跤,人也时醒时不醒的,怎么可能掐他的脖子。”
结果他家老领导解开了衬衣顶上的纽扣,那脖子里赫然是两个深深的手指印。
“我拍了照片。”孔兴言将手机打开,翻到照片递给桑柒柒,“你看看。”
桑柒柒低头。
见那手指印的颜色格外深,的确不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能有的力气。再联系到那些胡话,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多半是你家老领导以前的仇人。”
孔兴言:“……仇人?”
桑柒柒:“……仇鬼。”
孔兴言点头:“我也这么想,所以顺道来问问你,能不能挤出点时间来帮我家老领导看看情况。”
抓鬼嘛。
桑柒柒最喜欢了。
她没有半分犹豫,立马推椅子起身,冲孔兴言挥手:“走。”
赚分去。
第49章 退圈第四十九天 诈尸了。
孔兴言的老领导严竞锐住在京北西峰区的郊区, 距离桑柒柒的殡葬一条龙有一小时的车程。
一小时也不算长,但偏偏就是这一个小时,发生了不少的事。
桑柒柒跟着孔兴言坐上车, 前者的手指刚拉起安全带,严竞锐的电话便打到了孔兴言的手机上, 说是老爷子没撑住, 就在三分钟前没气儿了。
“小孔,劳烦你联系一下你推荐的那位桑小姐。”严竞锐的声音透过手机的扩音在寂静的车内响起,有明显的疲惫和沙哑, “辛苦你了。”
孔兴言一边发动车辆, 一边应答:“已经接到人准备过来了, 您节哀。”
两人没再多说。
孔兴言要开车,而严竞锐作为家中主事人、老爷子的独子, 自然要肩负起丧事的一切琐事。他挂断电话, 转身朝着老爷子的床前走,老爷子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短短两周就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一张脸只能瞧见凸起的颧骨,作为儿子看到这一幕并不好受。
但严竞锐常年板着脸,情绪的把控能力比起常人厉害不少, 最终也只是眼眶微微红了红, 呼吸加重了几分。
“老严。”
沉默间,门被推开, 跟严竞锐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女人走进来, 视线扫过老爷子,又望向严竞锐的侧脸,问:“小孔推荐的那个小姑娘能行吗?我听说那小姑娘才二十来岁。”
“小孔性子沉稳, 行事老练,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掉链子的。”严竞锐没对妻子说桑柒柒的与众不同,虽说桑柒柒在帮警方办吴文涛等人的案子时,具体内容是对外保密的,但严竞锐是孔兴言的恩师,也曾是抚平区的领导,两人唠嗑提起时,孔兴言对他向来是知不无言、言无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