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柒柒点头表示赞成。
不过——
“如果真是孟正祥在作祟,这事儿可不好解决。”桑柒柒道,“我先去帮你们看看那五个’凶手‘和五个受害者的鬼魂在不在地府。”
如果在,那想要确定是不是孟正祥干的,就非常简单。
但如果不在,就跟调查严老爷子的鬼魂去处一样,必须得先找到孟正祥在哪儿。
听到桑柒柒愿意帮忙,严竞锐紧绷的心情缓缓松了松。那五起案子的’凶手‘虽然都找到了,但局里的成员都觉得事情没完。只是很可惜,即便他们想要调查也无能为力,最后只能作罢。
如果桑柒柒愿意帮忙,就意味着他们能找到真凶的可能性大大提升。
“不管结果怎么样,我先提前谢过桑小姐。”严竞锐神情严肃道,“桑小姐可能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凶手家人在事情发生之后也遭遇了不少的打击,像昆南案件中的女孩,原本学习成绩很好人又善良,年年拿奖学金,甚至已经确定了下半年要出国当交换生。结果出了这么一档事……大家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所以,如果真的是孟正祥在作祟,那么这群所谓的凶手其实都是受害人。
而受害人,不该也不能背负起不属于他们的罪名跟恶名。
第51章 退圈第五十一天 我有当鬼吓唬人的经验……
从严家离开, 孔兴言负责将桑柒柒送回殡葬一条龙。
自从在书房知晓了那六起案件的关联,孔兴言便显得有些沉默,他迟疑了很久还是没忍住问桑柒柒:“你觉得, 附身老爷子的恶鬼有可能是孟正祥吗?”
桑柒柒也在考虑思考这个问题。
孟正祥因为饭馆内的那么微不足道的事便记恨上受害人,哪怕已经时隔多天在见到受害人时依旧愤恨难消, 选择付诸杀人行动, 足以可见这人心眼有多小。那么,严竞锐作为当初追捕他的刑警,更是要求将他一击毙命的主负责人, 孟正祥耿耿于怀至今, 且选择从严老爷子身上下手, 是完全符合逻辑的。
“孟正祥这人幼年时经常被父亲打骂,然后选择杀猫虐狗泄愤。被逮捕时他还扬言饭馆里那群人都看不起他, 否则也不会为了一个环卫工人指责他、跟他吵架。这人多少有点反社会人格, 他要是真把老爷子的鬼魂给带走了……”
老爷子的情况确实称不上好。
想到这里,孔兴言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但此时此刻, 即便猜测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等到将那恶鬼抓了,再审讯。
在殡葬一条龙的门口跟孔兴言告别后,桑柒柒便回了趟地府, 跟蔺阎罗要了五个死者死亡当日的拘魂名单, 上面赫然空空如也,并未显示有鬼差前往昆南市或扬远市拘魂。再看五个’凶手‘死亡当日, 同样是一片空白。
听闻了事情经过的蔺阎罗蹙眉下结论:“看来那位刑警的猜测是对的, 这十人的鬼魂没有回归地府,多半是恶鬼附身杀了人,将他们的魂都给吞了。”
不管是生魂还是死亡后的鬼魂, 对恶鬼来说都是上等的补品。
这么来看——
“这五个案子发生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那只作恶多端的鬼就吃了不下十个鬼魂,估摸着能力不容小觑。要是不赶紧抓了,恐怕要为祸人间。”
桑柒柒也这么想。
但她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咱地府这鬼差拘魂是不是不太给力啊?人死了,魂都被恶鬼吃了,结果连上报消息都没有,这对吗?”
蔺阎罗:“整个地府就那么几个鬼差,怎么可能覆盖到全国各地,面面俱到?就算整日盯着生死簿也不现实,那么多册子,叠起来十个大殿都装不下,要在其中准确地找到濒死之人或者刚死之人的姓名身份,多少有点为难鬼了。再者……”
蔺阎罗声音顿了顿,眼神瞥向桑柒柒,扬了扬眉:“鬼差之中,庾朋之流也不在少数。”
庾朋这个名字入耳,桑柒柒忍不住撇了撇嘴。
当初蔺阎罗就是看不惯庾朋仗着家里有人在地府混日子,所以才一脚踹了他找上了桑柒柒。后来桑柒柒上任地府第一殿的员工,也曾和庾朋打过几个照面,但或许是庾朋记恨着桑柒柒’抢‘了他的工作,面对桑柒柒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总阴阳怪气地出言嘲讽。
好在桑柒柒也是个一点就炸的性子,被人嘲讽了那是半点不惯着,庾朋敢骂她,她就敢打他。
庾朋找亲叔叔替他报仇,桑柒柒就把自己吊在无数鬼魂投胎的必经之路上,嚎着十殿阎罗拿身份压人,那嗓门大得堪比3D环绕式音响,搞得庾朋跟他那位亲叔叔现在见了桑柒柒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扭头就跑。
毕竟,打又打不过,疯也疯不过,只有吃亏的份。
桑柒柒感慨地府蛀虫确实也不少,最后只能拍拍蔺阎罗的肩膀安慰道:“这样吧,下次你看看鬼差拘回来的小鬼里面有没有擅长计算机的,让人家给咱地府的办公系统升升级,把那生死簿改成赛博生死簿怎么样?”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脑袋瓜里想法一堆,眼睛也跟着亮了:“最简单的就是拉个表,有生人的阳寿一到期,电脑就嘀嘀嘀打警报,这不鬼差立马就能顺着生死簿上的信息找到死者亡魂了?”
如果这都找不到的话,就只能证明那鬼魂要么自己跑了,要么出事了,记录下来以后,地府也能上点心。
桑柒柒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佳的主意。
她果断夸自己:“我简直是个天才。”
蔺阎罗:“……那找擅长计算机小鬼的事也交给你了。”
桑柒柒:“这都要交给我?你自己翻翻生死簿上有没有阳寿快到期的擅长计算机的生人,然后等他死了再把他拐回来不就行了?”
蔺阎罗:“……”
说的很有道理,但听着真的很阴间。
他呼出一口气,惊堂木往桑柒柒脑门上一丢,催促:“别叨叨叨了,干你的活去。”
桑柒柒抬手将惊堂木丢回去,那惊堂木准头极好地哐当一声掉在蔺阎罗的审判桌上,又哒的一声砸出了一个凹陷的洞来。
蔺阎罗沉默两秒,怒吼:“臭丫头,赔钱!”
已经一溜烟跑掉的桑柒柒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结束了严老爷子的葬礼后,严竞锐请了一周的假。他静静地站在老爷子的遗像前,盯着看了许久才转身回到书房,继续看孟正祥相关的资料。
五年前因为孟正祥被一枪击毙,案件也随之了结,严竞锐便彻底将孟正祥给抛到了脑后。但此时此刻知晓孟正祥的鬼魂疑似还在作恶,严竞锐便想再研究研究孟正祥这人,说不能定找出点什么线索来。
时间一份一秒流逝,严竞锐的视线逐渐聚焦在孟家父亲的资料上。
孟正祥的母亲早早去世,没了母亲的庇护,孟正祥经常受到父亲的打骂。据周边的邻居说,他们三天两头就能听到从孟家传来的哐哐哐的撞击声以及小孩的惨叫哀嚎。后来孟正祥长大了,力气也变大了,孟父便不敢再随意招惹他。只不过孟父酗酒成瘾,喝多了会控制不住地对着孟正祥念叨辱骂,说孟正祥是个废物、是个没用的东西,给不了他人上人的生活等等。
孟正祥被念叨地烦了,就会像那日在饭馆一样,一把敲碎孟父的酒瓶,用尖锐处对准孟父的眼睛。
大部分时候孟父会意识到危险随时逼近,便自然而然地住嘴。但也有些时候,酒意彻底灌满、浸透了他的脑神经,让他连朝夕都分不清,就更别提悬崖勒马。于是,那碎了的尖锐酒瓶就如同发了疯似的往他的大腿上扎。
因为这种事,孟父去过好几趟医院。
但他不记打,总在医院里跟同病房的病友哭嚎,说自己的儿子有暴力倾向、不尊重父母、赚不到钱,是个典型的废物玩意儿。
这话被装样子来医院看望孟父的孟正祥听到了。那病友不知缘由,只觉得孟正祥为人子女却对生父下手,着实说不过去,就顺道教育了孟正祥两句。结果孟正祥就看着他笑,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拳头敲在了孟父的鼻梁上,孟父的鼻血当场喷出一米远,染红了整条被子,把病友吓得颤抖着手报警。
这种夸张离谱的事情在孟正祥死后终于宣告结束。
孟父得知儿子的死讯,脸上天天挂着笑,村里的人瞧见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少见,太少见了。
头一次见到儿子死了,老子恨不得点炮庆祝的。
但这种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很久。
严竞锐的视线移到资料的最右侧,上面记录了孟父的死亡时间,是四个月前的某个雨夜。
当天晚上,孟父跟狐朋狗友喝完酒回来,死在半路上。第二天早上,村子里负责倒垃圾的工人先发现了他的尸体,并报了警。
严竞锐给当地警方拨去了电话,听到’孟志学‘这个名字的时候,对方还愣了愣,显然是没想起来。不过,随着严竞锐透露的消息越来越多,那警察立马哦了一声,恍然道:“您说他啊,我记得,我记得。最开始我们也都以为孟志学是喝多了在雨天打滑摔了一跤,才导致得死亡。后来我们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监控能给我吗?”
“这……可能需要我给上面打个报告。”
“当然。”
说是打报告走流程,但严竞锐并没有等太长的时间,一个小时后他就拿到了那段监控录像。听当地警方说,孟志学死亡的那条路在两个月前恰好完成施工,路灯、监控之类的交安设施都是新装的,因此捕捉到孟志学的那段视频也还算清晰。
明亮的路灯灯光因为晚间的大雨显得有些朦胧和模糊,孟志学打着雨伞慢悠悠地在路边走,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但走路有些飘,估摸着是酒喝多了。
忽然,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猛地扭过了脑袋,撑在头顶的雨伞也跟着往后压了压,企图露出更多的视野去找寻声音源头。
但没有成功。
他皱着眉将伞重新撑回到头顶,转回身体,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不少。
没过一分钟后,他又神经质地扭身,压伞,视线来回乱转。
也是这个时候,他的视线聚焦在了东北方向的某一处,紧接着,他的瞳孔一点点放大,表情变得惊恐。啪嗒,手中的雨伞被随意丢弃在地上,他拔腿,身后像有恶狼在追一般,以飞快的速度冲着前方的拐角跑去。
但他的运气实在是有点不好。
眼见着即将跑到拐角,脚下却踩到了块石头。随后,孟志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一倒,只听嘭得一声,孟志学的后脑勺着地,脑袋恰好磕在路边的水沟沟壁角上,血从后脑勺的豁口流淌出来,很快又被雨水给冲进水沟。
没过多久,孟志学便没了声息。
严竞锐将这个视频来回看了几遍,最后发给了桑柒柒,问:“他这种情况是撞邪了吗?”
桑柒柒回复:“差不多吧,要不就是喝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要不就是撞见鬼了。我个人偏向后者。”
严竞锐心里其实也是偏向后者的,但他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桑柒柒:“因为我有经验。”
严竞锐:“?”
女孩儿的声音穿过话筒都能听出几分理所当然,她说:“我当鬼吓唬人的时候,他们就孟志学这个反应。”
严竞锐:“……”
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了点什么不该说的?
一时之间,严竞锐不知道是该震惊’我当鬼‘这几个字,还是震惊桑柒柒在吓唬人这方面颇有建树。
缓了缓心神,严竞锐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掰回到孟志学跟孟正祥父子的身上:“如果是后者,我有理由怀疑孟志学是看到了孟正祥的鬼魂才吓成这个样子。而如果是孟正祥的鬼魂出没,且吓死了自己的父亲,足以可见他的报复心有多重,我有点怀疑那天在饭馆中的人恐怕也没好下场。”
桑柒柒愣了愣,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严竞锐的担忧是完全存在可能的。
“我先去查一查,到时候再联系你。”
“行。”
挂断电话,桑柒柒皱着眉毛发呆似的盯着店内的那些纸扎品。正帮忙打包的张霖瞧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有点担心地放下手头上的事,将手凑到她的面前轻轻甩了甩,还没甩第二下,手腕就被桑柒柒给拽住了。
她收回思绪,用眼睛睨着张霖:“干嘛?”
张霖撇嘴:“没,以为你魂飘走了,想趁机偷个懒。”
桑柒柒哼笑,没把他这话当真。
这小子刚才顶着一副陌生人的身体推开她家殡葬一条龙的大门,张嘴就是“老板,给我来三千块的纸扎”,一副霸道总裁的做派。结果桑柒柒眼一扫就瞧见了藏在陌生身体下的熟人脸庞。
她也没在第一时间戳穿,而是笑眯眯地指着店里的货架说:“自己挑哦。”
张霖心里嘀咕着这女人怎么面对大客户一点都不热情,面上却不动声色,走到了货架前开始挑挑拣拣。挑着挑着视线就聚焦在了某个骨灰罐上,与此同时,他的身后响起了桑柒柒幽幽的嗓音:“这个奥特曼骨灰罐跟你上次带走的那个是一个系列的哦,怎么样,是不是很喜欢?想不想凑齐一套?给你打八折怎么样?”
张霖:“……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见小孩哥涨红了脸,桑柒柒啧啧两声:“你一来我就看出来了,臭小子,想骗我?下辈子吧。”
张霖:“……”
桑柒柒绕着他转了两圈,有点好奇地问:“哪来的身体啊,看着好像刚死不久?还挺新鲜。”
张霖总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只如实回答:“是附近福利院一个刚成年的孤儿的,鬼差拘了他的魂以后,发现没人处理他的尸体,蔺阎君就问我要不要这具身体。”
张霖当然要。
有了身体就可以跟桑柒柒一样,自由出入人间和地府,到时候去看望父母也就更方便了。
于是他拿走了孤儿的身体,作为交换,在孤儿重新投胎的这段时间里,他会负责对方的衣食住行,这三千块的纸扎品就是张霖打算用来烧给那位孤儿的。
“这样啊,蔺阎罗眼光还可以啊,这身体看着挺不错的。”桑柒柒满意地点头,指着纸扎说,“那你自己挑自己烧吧。”
之后就有了眼前这一幕场景。
张霖虽然还只是个小少年,但在死后这几天成长速度令人心惊。就连打包这种活儿都做得十分熟练,桑柒柒盘腿在他面前坐下,仔细看了看那硕大的别墅,颇有几分好奇地询问:“那现在蔺阎罗对你的安排是什么?”
这也是张霖跑来找桑柒柒的第二个原因。
他说:“蔺阎君说,你那个璧在路上了,但可能还需要个打杂的,就让我过来问问你,介不介意再多个打杂的。”
桑柒柒:“……”
什么意思?打杂的活,她想要的那个璧不能干?
蔺阎罗给她找的不是同事,是大爷吧?
心里嘀咕了两句,桑柒柒觉得自己该找个时间问问蔺阎罗到底什么意思。但此刻,面对张霖充满期待的目光,桑柒柒竟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来,她扬了扬下巴,说:“收个打杂的也行,但干活不可以偷懒,而且我这店活其实挺多的,你能接受?”
张霖立刻举起手发誓:“我保证好好干活,要是干得不好,你随时辞退我,我绝对没有怨言。”
桑柒柒:“那先干一段时间看看,放心,不管干得好不好,都给你发工资。”
张霖在心底欢呼,面上却十分冷静,故作老成地点头,言简意赅说:“好。”
桑柒柒:“想笑就笑,屁大点的年纪还真想学人霸道总裁啊。”
张霖:“……”
现在不想笑了。
考虑到张霖年纪还小,桑柒柒没给他安排什么重活,就扫扫地、点点外卖、打包贴条之类的。
张霖也确实争气,干得相当不错,桑柒柒满意极了。
下了班以后,张霖推开储藏室的门,打算将里头堆积的纸扎也整理一遍,刚打算将想法付诸行动,就见燕燕带着一些小巧的纸扎品出现在了面前,她瞧见张霖的这具身体,眼睛都被点亮了。
张霖注意到她羡慕的眼神,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放心吧,等有合适的身体,蔺阎君也会通知你的。”
燕燕点点头,弯起眼睛笑:“我知道。”
说话间,桑柒柒扒着门板探出个脑袋,瞧见两只鬼在说话,扬了扬眉:“都在呢,我要去吃烧烤,你俩想吃吗?”
两个小孩对烧烤都不感兴趣,桑柒柒颇为遗憾地感慨了句:“竟然会有人不喜欢吃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