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想来,蔺伯也不敢拒绝。
“所以,”他总结,“能来殡葬一条龙当员工,是我的荣幸。”
桑柒柒:“……”
她定定看着段绥整整两分钟,旋即唉声叹气地走向正在打包的张霖。
虽然张霖全程都把自己当成透明人,恨不得在三人独处时将自己埋进地缝,但他长着耳朵,总能把两人毫不设防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手上动作没停,张霖注意到打包盒上掉落下来的阴影,闷声工作了五分钟,但桑柒柒还是碍事地没离开,他终于忍不了了,问:“他夸你,你唉声叹气跑我这来干嘛?”
桑柒柒托着脸,睨他一眼:“就是因为夸我,所以我不好意思,来你这躲一躲,懂不懂?”
张霖那一句’你还会不好意思‘差点从嘴里冒出来,好在脑子反应快,及时住嘴。
桑柒柒没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在心里感慨——
段绥这男的长得好,身材好,怎么还那么会说话?
真有点段位在身上。
悠闲开店的日子过了近半个月,期间桑柒柒带着段绥也直播过几次,交易额非常好看,两人的cp粉数量也极速增加。
听白萦心说,现在桑柒柒跟段绥还有个cp超话。
桑柒柒很好奇地发问:“我跟段绥在镜头前好像也没表现得很亲密吧?网友到底是嗑下去的?”
白萦心显然很有嗑cp的经验:“两个长得同样好看的人站在一块,就算脸上的表情都是不耐烦,网友也会觉得你俩心有灵犀,默契万分。”
更别说段绥对待桑柒柒跟对待其他人,完全是两个样子。
网友不清楚,但她作为桑柒柒的好友、时不时去殡葬店唠嗑的围观群众,还能不清楚?有桑柒柒出现的那片区域,段绥必然在旁边。但如果桑柒柒有事离开了,段绥也就不见影了。白萦心看得出来,段绥宁愿缩在收银台前当木头也不乐意浪费时间跟她和张霖聊天。
换言之,在段绥眼里,只有桑柒柒值得他在意,其他都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但如果她故意在桑柒柒面前夸段绥,那就不一样了。
这男人变脸速度相当快,看她的眼神也会变得温和不少,甚至还会主动给她倒水,把讨好心上人闺蜜的这波技巧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白萦心撑着脸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戳了戳,递给桑柒柒,“关于你跟段绥的cp热度,你也不需要有太多的压力。”
桑柒柒心道她能有什么压力。
不管是网友还是直播间的观众,顶多也就是打打嘴炮,又不能亲自跑到她跟段绥的面前,强硬摁着她跟段绥的脑袋表演亲嘴。
不被她揍得魂归西天才怪。
她十分大方地说:“我懂我懂,我以前还是当明星的呢,对待这种粉丝嗑cp的事儿,当没看见就——”
她说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眼睛倏地瞪圆:“这什么东西?”
白萦心:“你跟骨灰罐的cp超话。”
桑柒柒:“?”
白萦心将身体倾过来,双手撑在桌面上,手指又在屏幕上划了划,超话页面再度跳转,她指着cp超话的名字说:“还有你跟纸扎猛男的。”
桑柒柒:“……”
白萦心:“我看过了,在你的无数cp超话中,你跟段绥的,是最正常的一个。”
桑柒柒:“……”
桑柒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前一秒她还想着网友爱嗑cp就嗑呗,而这一秒她只想把某社交软件给炸了。
什么阴间cp都往她身上套是吧?
通通举报咯。
桑柒柒咬牙切齿并准备将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拎着皮包的中年男人脚步匆匆地跨门而入。他看上去气喘吁吁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有点歪斜,额头更是布着一层薄薄的汗水,整个人都带着一种赶路的狼狈。
见生意上门,桑柒柒跟白萦心使了个眼神,起身走过去。
中年男人瞧见她,立刻就道:“桑老板,我这边想跟你买一些纸扎。”
“可以,你想要什么类型的?现成的几乎都在这边了,定制的可能得等两三天。”桑柒柒带着人走到货架前,中年男人只匆匆扫过一眼,就道,“这些我也不是很懂,但家里老人刚去世,是办身后事所需要的纸扎,您看您能推荐吗?”
这对于桑柒柒而言是小事。
她点了些必要的纸扎品,中年男人点头全部收下,又另外买了些小物件,付了钱,他舒出一口气:“真的太感谢了,我喊了车过来,到时候我直接拉走就行,不用劳烦您送货了。”
“行。”
正巧她那辆小皮卡也被段绥开出去送货了。
将所有的纸扎品搬到中年男人叫来的车上,桑柒柒站在门前目送着中年男人离开,才慢悠悠回到白萦心面前坐下。但屁股还没坐热,陌生的电话便打到了桑柒柒的手机上,她接通,说话的男人声音十分熟悉,赫然是刚才的顾客。
中年男人满声都是歉意,询问:“不好意思桑老板,我的车遇到了点意外,请问您这边还能送货吗?”
桑柒柒正要回复,门口恰好传来刹车的声音。
她探头看去,就见小皮卡熄火,车门打开,段绥那过于优越的大长腿从里头跨出来。转身时瞧见门口的脑袋,他弯腰拎起给桑柒柒带的小吃,走过去,将东西递给她时,顺道问:“怎么了?”
她捂着手机解释了句“有客人需要送货”,旋即回复中年男人:“当然可以,您给我发个位置,我现在过来。”
“好的好的,十分感谢。”
挂断电话,桑柒柒简单解释了刚才来了个大客户,本来说不用送货了,但现在车在半路遇到意外了。段绥听得连连点头,手指指向她的手机:“你把位置转发给我,我过去。”
“不用,你刚开了半天车,估计也累了,这趟我去就行。”
上一单的货送得远,段绥这一去一回开了将近三个小时,要再送一趟,都快疲劳驾驶了。嗯……虽然鬼可能不会感觉累,但桑柒柒是个体贴员工的老板,不会把员工真当成牛马压榨。
她从段绥手里捞过车钥匙,又冲白萦心解释了两句,拎着小吃就匆匆上车了。
段绥身高腿长地站在门侧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桑柒柒从他的掌心拿起钥匙时,指尖刮过他掌心的皮肤,一股直钻心底的痒浮起,令他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另一边,桑柒柒很快按照中年男人分享的地址来到了淮水街跟临街的交叉路口。
右转的道路上,一辆跟她的小皮卡同色系的小卡车停在护栏的边上打着双闪。小卡车的左侧车斗凹陷得厉害,桑柒柒见过的中年男人此刻满头大汗地跟人交涉着,听到嘀嘀嘀的喇叭声,他倏地转过脑袋,眼神触及到桑柒柒的身影,猛地舒出一口气,连忙跑过来:“真的抱歉,没想到还是麻烦您了。”
“没事,”桑柒柒下车帮他转移货物,笑着说,“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等所有的纸扎品都转移完成,桑柒柒让中年男人上了副驾,按照对方给出的地址打开导航,她才问:“刚怎么回事?”
空调的凉风将中年男人胀痛的脑袋吹得清醒了几分,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额角的汗,呼出一口气:“我们准备拐弯的时候,隔壁直行道的卡车突然也跟着拐弯,就一头撞在了车斗上。还好这些纸扎没出问题,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桑柒柒听到这话,扬眉。
“不幸中的万幸难道不应该是还好这卡车只撞在了车斗上,没撞到驾驶座吗?”
“您不知道,其实您这些纸扎已经是我跑了第六个店才买到的了。”中年男人无奈叹气,注意到桑柒柒惊讶的目光,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吐苦水,“去世的是我家老夫人,老夫人两天前就去世了,去世当天我们就跟一家纸扎店定了货,结果电话搁下还没五分钟,对面就打电话跟我们说,纸扎店莫名其妙烧起来了!”
桑柒柒:“?”
中年男人看出了桑柒柒眼里的震惊,抹了把脸解释:“真的,那老板还报警了,是个客人在店里抽烟,烟屁股随意丢在地上没踩灭,走的时候肩膀蹭掉了放在货架上的童男童女纸扎,结果正好掉在他那烟屁股上,就这么烧起来了。”
“之后我们又找了第二家殡葬店,这家店倒是没有发生离谱的着火事件,但开车的司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直接把车开进渝江了!”
桑柒柒:“……”
这还不是结束。
第三家殡葬店没有货,因为老板前阵子回老家结婚去了。
第四家殡葬店有货,他们也下了单,付了钱,结果那老板半路反口,把钱退了回来,也不再接他们的电话。
“有生意不做?”桑柒柒有些意外。
中年男人闻言,迟疑了一秒,想着桑柒柒要亲自将货送到老夫人灵前,想来也瞒不住什么,便叹一口气说道:“估计是收了别人的钱,听了对方的吩咐,想让我家老夫人走前也难堪一回吧。”
“后面我们就近找的几家殡葬店都不接我们的生意,直到今天早上,我又找到了一家殡葬店。那店的店面很小,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小老头辛辛苦苦把所有的货搬上他那辆三轮车,车还没开呢,就先爆炸了。”
桑柒柒:“……”
她的眼角控制不住地跳了跳:“然后你就跨了大半个京北来到了我的殡葬一条龙,结果刚把纸扎品装车离开,车就被撅了。”
中年男人讪讪笑了笑。
恰逢红灯,桑柒柒踩下刹车,回头看了看小皮卡内的纸扎品。
她问:“你觉得它们有机会顺利抵达你家老太太灵前不?”
中年男人:“……”
第65章 退圈第六十五天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
中年男人想到前几次购买纸扎品时横生的意外, 心头惴惴不安,不知该作何回答。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倒霉过头,如果换做平时, 他肯定要去京北附近的寺庙里拜一拜,再找什么大师和尚去去晦气, 但眼下情况紧急, 他为了找殡葬店来回奔波,根本没半点空闲时间。
僵着表情,他语气带着浓浓的不确定:“应该……能行吧?”
桑柒柒踩下油门, 小皮卡沿着车道一路行驶, 和中年男人持相反意见。
那可真不好说, 毕竟能倒霉到这份上的,实属罕见。
她问中年男人:“你以前就这么倒霉吗?”
中年男人连连摆手:“怎么可能!要是每天都这么倒霉, 我觉得我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
就这种买个东西要么店烧了、要么车进渝江了、要么车炸了的情况, 换成他的日常,他一天一回都不够死的。
接过桑柒柒顺手递过来的水, 跟水牛似的咕咚咕咚灌了半瓶,解决了嗓子冒烟的问题,他才说:“这种水逆情况也是这几天才出现的,而且水逆的不只是我, 我觉得我老板、我们家老夫人, 全都在水逆。”
“说来听听。”
“老夫人先是一周前吃鱼卡到鱼刺进了医院,伤了喉咙, 又在外出散步时被墙皮砸了个正着, 连夜被送进医院,却没救回来。”
“至于我老板,好不容易谈下了合作, 结果跟合作商谈合同时,对方跟有病似的非得把地点放在京北跟奎城交界处的度假山庄,说那里风景好,签合同比较有仪式感。结果我老板去签合同的时候,车抛锚了,被困在山脚。等到换了车再上路,却被告知对方负责人心血来潮离开山庄去了山顶看风景,一脚踩空掉下山崖了,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合作商现在也不知道听了哪路人胡说八道,说这是老天在阻止我们两家签合同。”
“额,还有——”
“还有?”桑柒柒表情古怪。
中年男人笑容更尴尬,但基于事实,不得不点头:“有的有的。”
包有的。
桑柒柒:“……那你继续说。”
中年男人:“合作泡汤之后,我老板上班途中又遭遇车祸,差点被撞成植物人,昏迷了三天以后终于醒了过来,但现在腿脚还是不方便,差点叫——”
后半句话在中年男人有意的克制中没说出口,他挠挠头,总结:“这些都是水逆相关的大事,什么喝被杯呛到我都懒得提了,反正就是很水逆得不能再水逆,倒霉得不能再倒霉。”
说完,重重叹一口气。
桑柒柒:“……”
她长这么大,很少见有人能倒霉成这样。
而且,还是几个人一块倒霉。
想着,桑柒柒的耳边忽然响起极度扎耳的喇叭声,她偏头看向后视镜,手掌大小的镜子里一辆油罐车像是失去了控制,竟然在这条满是车的马路上开始走S型。小轿车们慌乱中的喇叭声与急促的刹车声、油门声混成一片,扰得人脑袋都在瞬间炸开。
砰砰砰的相撞声接连不断地传来,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中年男人已然白了脸。
他猛地从窗户探出身体,视线落在车头直冲他们而来的油罐车上,瞳孔一点点紧缩,手指紧张地握住门把,扭头去看桑柒柒:“这这这——”
桑柒柒皱了皱眉,看了眼前头被堵着但所有车辆已经开始猛踩油门的车道,又瞥了眼最侧边车道空出来的位置,对男人说了句“坐稳了”,旋即将油门一脚踩到底,小皮卡宛若利箭一般,瞬间飞了出去。
方向盘一打,小皮卡一个神龙摆尾,窜向了左边的第一车道。
同一时刻,小皮卡车尾脱离原先车道的刹那,那辆油罐车嘭得一声撞了上来。没了小皮卡阻挡,直接一头撞断护栏、栽进绿化道,半截车辆闯进了非机动车道上,掀飞了几辆停在人行道上的电瓶车。
再缓慢停了下来。
另一边,人都差点被甩出窗外的中年男人紧紧抓住扶手,脸上的眼镜哐当掉进车厢内,被他慌乱的一脚踩了个稀巴烂。他却来不及在意,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急促的呼吸更是喘得一声比一声重。
直到小皮卡降低车速缓缓停下来,他还保持着抓住扶手的动作,满脸呆滞。
桑柒柒看了看他,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看着像是被吓坏了,连忙问:“你还好吧?”
耳边嗡嗡嗡的杂音里猝然闯进桑柒柒清脆悦耳的嗓音,中年男人那宛若被迷雾灌满的脑子倏然清醒,扭头看向桑柒柒,连连摇头:“没、没事。”
就是被吓了个够呛,从没遇到过这么刺激的场面。
“我下车看看。”桑柒柒打开车门,朝着油罐车走去。
周围已经乱得一塌糊涂,小轿车的司机们在这混乱暂停之后纷纷怒火冲天地甩上车门下车,一张张脸因愤懑而涨红,更有几个抬步就朝着油罐车走,显然是想跟司机好好理论理论。
桑柒柒的目光从他们的身上转移到油罐车司机身上。
对方的双手已经死死拽着方向盘,脸色比起她副驾驶那位更难看,显然也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再看油罐车车头的位置,如果她的小皮卡没有及时踩油门离开,恐怕能被它一脑袋给创飞,最起码,滚到隔壁非机动车道是肯定的。
“桑老板。”
中年男人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桑柒柒的身旁,目睹了全程的他顺着桑柒柒的视线看到油罐车的位置,好不容易恢复点血色的脸又变得苍白无比。
这个角度……如果不是桑老板反应快,他现在是死是活还不好说呢!
“我们的车没什么事,应该也不用留在这儿。”桑柒柒看向他,又看了看前方没被波及到且已经开始驶离的车辆,道,“先送货吧。”
“好。”
中年男人自然不可能不应下,他拖着酸软的腿,着急忙慌地追上桑柒柒,坐上车,看对方表情淡定地打火、踩油门,忍不住感慨:“桑老板,你看着竟然一点都不慌张和后怕,胆量也太大了吧。”
桑柒柒含糊回了句:“还好。”
实则心里道:那不必须的吗?她是鬼,就算那油罐车真的撞上来,把她这具身体撞得稀巴烂,她也不会死。
中年男人听到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愈发觉得桑柒柒虽年纪轻轻却沉着冷静与众不同,心里无数次庆幸他在寻找殡葬店的时候听到了他老婆说的那句:“桑柒柒那个殡葬一条龙也在京北,还不算远鞜樰證裡。更何况桑柒柒好像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我看网上都说她是道士,去她店里买纸扎品估计就不会这么倒霉了。”
他将后背重重砸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
虽然刚才油罐车那场意外比之前那几个意外更严重,但如今他跟桑柒柒还有纸扎品都完好无损,足以证明妻子的话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