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乔吓得连忙就要道歉,陈英却皱了眉。
陈英的父亲虽只是个七品,六科给事中却是规谏稽查的言官,连带着陈英的性子也被养得刚直,她不卑不亢道:“如今我们都是参选的秀女,地位等同,为何我们需要向你行礼?”
魏七娘本来没把陈英放在眼里,却没想到这个土包子竟然敢拿自己同她作比,当即便阴沉了脸,“不懂规矩,掌嘴!”
陈英一惊,万没想到魏七娘竟如此嚣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魏七娘身边的蓝衣姑娘打了一个巴掌。
她们的动静闹得这般大,庞雅、庞妍不为所动,庞盈却看不下去了。
怎么说也是同住一个院子的人,几日下来,也有了些交情,庞盈没忍住出声道:“嬷嬷们就在不远处,魏七姑娘还是消消气罢。”
魏七娘闻言不由冷笑,她参加选秀是来散心的,哪会怕什么嬷嬷?
“你在这里出什么头?”魏七娘上下打量了庞盈一眼,随后故作恍然,“噢,你家就是个爱捡破烂的,怎么,你这是要又捡一个?”
这话便是指庆祥侯府接济表姑娘汤婵的事了,听她这般诋毁自家,庞盈哪里肯相让,张口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魏七娘轻飘飘看她一眼,“你说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庞盈一定要她给个说法,两人争执起来,随后管事的女官总算姗姗来迟,制止了这场争吵。
魏七娘再是皇帝的亲外甥女,这时候也得给面子,毕竟来之前庄华长公主交代过,家里作为雄安侯府的亲家,因为结党案受了不少影响,这段时间不能太高调。
她对庞盈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可魏七娘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怎么肯轻易让这件事情过去?
她年纪虽小,心思却狠辣,这年头怎么对待一个女子最致命?
回了房间,魏七娘对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蓝衣姑娘道:“你去弄来一件男人的私物,想办法藏到庞三的房间里,然后把事情闹出来。”
她唇边挂着一个冷笑,“私相授受,我倒要看看那个庞三以后还有什么脸来教训我。”
魏七娘一出手,就想要直接毁掉庞盈清白,蓝衣姑娘暗中咽了咽唾沫,陪笑道:“姑娘想要弄什么人的私物来?”
魏七娘皱眉看了她一眼:“随便找个侍卫的便是了,这点小事,还用我吩咐?”
蓝衣姑娘听了这话,后背就要出冷汗。
庞三姑娘后头不止是庆祥侯府,还有营国公府呢,真要把庞三姑娘跟侍卫扯在一起,两家不可能就这么认栽。
可他们动不了魏七娘,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这个没有靠山的跟班狗腿了!
蓝衣姑娘赶紧劝道:“姑娘,侍卫怕是不成的——选秀期间有侍卫越过宫规,私通秀女,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皇后娘娘必会追查到底……”
魏七娘皱了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蓝衣姑娘想了想,还真想出来个主意,“我曾听说,庞家的几个姑娘不想嫁进皇家,还跟淑妃娘娘打过招呼……”
魏七娘听完,想到什么,舒展了眉头。
想嫁进皇家?那她非要姓庞的给皇子做妾不可!
至于人选,正有一个合适的——与她们家更亲近的大表哥倒台,她那位三表哥的母家可是出了不少力,闹得嫁在雄安侯府的长姐至今陷在里面,不得脱身。
如今一石二鸟,让三皇子和庞三闹出丑闻,才好出一口恶气!
魏七娘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叫来一位其貌不扬的嬷嬷。
这是家中给她安排的人,魏七娘低声嘱咐,让她去见彭贵妃一趟。
当庞雅看到沈宁乔趁着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地闪进庞盈屋子里时,就知道她等的机会终于到了。
等沈宁乔走后,庞雅如若平常般走进庞盈的房间,拉开柜子仔细摸索,很快发现了异样。
她将摸到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心跳一阵加速。
——就是这个了!
庞雅看着手上的男式黄玉龙纹扳指,这就是梦里让庞盈不得不嫁给三皇子的东西!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玉扳指收好,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将玉扳指塞到了自己的行李里。
随后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回到湖边,跟正在钓鱼的庞盈跟庞妍会和。
“大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没什么事吧?”庞盈问。
庞雅刚刚借口身体不适才离开的,她摇了摇头,“没事。”
庞盈用手撑着下巴,噘嘴小声道:“这糟心的选秀,弄得大姐姐吃不好睡不好,赶紧结束吧……”
庞雅嗔了她一眼,轻斥道:“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庞盈吐了吐舌头。
三人又呆了一会儿才往回走,结果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乱了起来。
很快,一位板着脸的女官带了几个宫女太监进来。
“同姑娘们问好。”女官说道,“魏七姑娘丢了一件十分贵重的玉佩,怀疑是有人偷窃,为证明几位姑娘清白,奴婢们现在要搜捡几位姑娘的住处,还请姑娘们谅解。”
“什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庞妍第一个闹起来,“我们会稀罕偷她魏七的东西?”
庞盈也火冒三丈,“这是故意折辱我们不成?”
“还请姑娘们谅解,”女官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不单是你们三位,所有人的房间都会被搜查。”
庞妍和庞盈无可奈何,只能随他们去了。
“……没想到宫人没有搜出丢失的玉佩,却从大姐姐的房里搜出了一个玉扳指,”跪在老夫人面前的庞盈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老祖宗,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冲动,与魏七娘起了冲突,才引来她的算计,却累得大姐姐替我挡了灾……”
从秀女处搜出男人的物件可是大事,女官脸色一变,不敢擅专,立刻往上通报,最后惊动了皇后。
黄玉龙纹扳指不是谁都能用的,这一看就是御赐的物件儿,皇后顺腾摸瓜,很快就寻到了三皇子身上。
这下子事情就更大了,皇后脸色严肃,把庞家三位姑娘都叫了过来,还有三皇子跟三皇子的生母康嫔。
一进门就被当头扣了一口黑锅的三皇子百口莫辩,这个扳指他是什么时候丢的?
康嫔同样眼前发黑。
她知道自己儿子是被人算计了——大皇子倒台,下一个最年长的就是她儿子,这是要污了他的名声,拖他下水!
两方都在喊冤,可皇后审了半天,没有人在庞家姑娘的院子周围看到陌生面孔出现过。
而动手搜查的宫人都是随机配对,随时轮换,互相监督,正是为了避免有人暗中动手脚诬陷的情况。
至于同院落的陈英和沈宁乔,陈英还算镇定,面对审问条理清晰,沈宁乔吓得脸色苍白,一直在哭,但两人都否认自己进过庞雅的房间。
到了这时候,闲话已经传开,康嫔见事已至此,只好咬牙圆道,是她看上了庞雅,东西是她赏的。
这一听就是胡扯,但为了皇家声誉,皇后只好顺水推舟,将庞雅指给了三皇子做侧妃。
庞盈不知个中内情,只猜测是自己得罪魏七娘后遭到算计,结果不知为何魏七娘失手,被害的人从自己变成了大姐姐。
她又是愧疚又是悔恨,老夫人听完了庞盈口中的来龙去脉,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不能斥责庞盈不该见义勇为,为朋友出头,老夫人轻轻叹气,“维护姐妹,你也没做错。”
她转头看向庞雅,认真道:“我庆祥侯府虽不如成国公府势大,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若是你不愿,我进宫舍了老脸,也会求皇后娘娘收回旨意。”
那怎么行!
庞雅心中一急,三皇子是未来的太子,太子侧妃以后至少会是贵妃,与梦里那个为了几两碎银斤斤计较的山长夫人岂非是天壤之别?
她咬着唇摇了摇头,一行清泪缓缓落下,“懿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孙女又怎么能让全家人为我一个人陷入险境?”
老夫人沉默片刻,长叹一声,“嫁进皇家,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你可明白?”
庞雅抿了抿唇,“孙女明白。”
皇子纳侧,一应仪典由礼部操办,只是皇子并不行亲迎礼,不过侯府为表重视,还是办了一场规模不小的喜宴,请了不少人来观礼。
大喜的日子,庞盈却一直哭丧着脸。
她始终对自己害了大姐姐一事耿耿于怀,哪怕二夫人开导她好几次,还为了表达歉意,给庞雅添了许多嫁妆,也没能让庞盈原谅自己。
庞妍见她这幅德行,不由撇了嘴,“侍候贵人也算是她的造化,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再说了,她素来最爱教养嬷嬷那些规矩,在宫中不知道多如鱼得水呢。”
汤婵有些意外地看了庞妍一眼。
庞雅得了这桩婚事后,虽然表面上经常郁郁寡欢,私底下提起来便一副无奈苦笑的样子,但备嫁该做的事情可一件没落,汤婵看下来,倒觉得庞雅很有可能不讨厌这桩婚事,反而期待良多。
再结合庞雅之前不愿嫁进宋家的事,汤婵心里总有点微妙。
俗话说人各有志,庞盈不愿意的,说不定是庞雅所求呢。
“二表妹说的有理,”汤婵对庞盈道,“今天总归是大表妹的好日子,事已至此,咱们还是为大表妹盼个好意头。”
听了这话的庞盈才勉强笑起来,“说的是。”
侯府办宴,最忙碌的非侯夫人莫属。
她正招待着客人,忽然听人来报,解家太夫人来了。
侯夫人惊讶,“她怎么来了?”
虽然侯府给解家送了帖子,但解太夫人向来深居简出,今日只是一个小辈皇子侧妃的喜宴,怎么会惊动她?
到底是府中世子的亲外祖母,侯夫人自然要亲自招待,等解太夫人出现,她赶紧上前打招呼问好。
“老身来凑个热闹,”太夫人笑道,“不必管我,夫人自去忙便是。”
侯夫人笑着道谢,“劳您体谅。”
太夫人来的巧,没过一会儿,新娘庞雅正好出阁。
她今日盛装打扮,凤冠霞帔,精致的面容更显得漂亮,只身上的红嫁衣偏了一点颜色,不是正红。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依言训诫,庞雅流着眼泪,依依不舍地拜别父母长辈。随后宫中派来的引导嬷嬷为她盖上盖头,礼官指引,嬷嬷搀扶着她跨过门槛,上了喜轿。
喜乐一路吹吹打打,盖头下,庞雅的眼中满是得偿所愿的喜悦。
感谢上苍,她博出了这样一条路,定不会再落得梦中下场!
夜幕降临,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侯夫人总算舒了口气。
潘妈妈找到侯夫人,递上一本礼册,“夫人,宾客的随礼已经清点完毕,都归置到库房了。”
侯夫人颔首,接过礼单扫了一眼,不经意间瞧见了解家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早些见到解家来人时的疑惑,随口跟潘妈妈聊天,“你说解家的太夫人今天怎么来了?”
“夫人忘了?解二爷和了离,如今解府许多往来交际,都要太夫人亲力亲为。”潘妈妈道。
“那也不至于亲自来吧,”侯夫人嘀咕着,“说起来解家老二和离也已经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没有要续娶的消息?
解瑨和离的事情传开之后,暗地里确实有些不好的议论,哪怕太夫人透露过是前妻许氏割舍不下娘家,主动和离以便照顾,也有很多人不相信,解瑨一时间招致千夫所指,风评一度跌入谷底。
但很快,宫里传出了皇上曾有意给解瑨指婚,只是解瑨婉拒的消息。这时有心人便开始嘀咕,若解瑨真的心性不好,皇上还会有意赐婚吗?这其中会不会真的另有内情?
随后,更加让人轰动的消息到了,解瑨再次高升,调到六部,出任刑部侍郎。
众人不由哗然,解瑨可还不到三十岁!
二十八岁的三品侍郎,怎么也能熬到尚书,更何况以解瑨的能力和皇上的信重,这一天还会远吗?
更有老臣连连感叹,皇上把人调到六部,明显是为了解瑨入阁做准备。这位昔日谢阁老的幼子,说不定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臣!
世上还是俗人比较多,解瑨有如此前景,瞬间便成了香饽饽,哪怕是继室,想嫁的人也能从解家排到城门口。
潘妈妈想了想道:“说起来,宴席上太夫人可跟几位姑娘们聊了好一会儿呢。”
“嗯?”这话可是大有深意,侯夫人狐疑,“难不成太夫人来一趟,是想跟咱们家哪个姐儿作亲不成?”
走到房门口的庞侯爷正好听见侯夫人后半句话,“什么作亲?”
“侯爷回来了?”侯夫人迎上前去,“怎么没听外头人通传?”
庞侯爷笑道:“守门那俩小丫鬟怕是伺候客人一整天,累得够呛,刚在门口头顶头打瞌睡呢,我叫她们回去歇息了。”
他对下人素来宽和,侯夫人听罢一笑,也不追究,转而跟庞侯爷解释,“今儿解家太夫人来了,说是太夫人跟几位姑娘们聊了好一会儿……”
“哦,”庞侯爷了然,“是逸哥儿他舅舅续娶的事情吧。”
他素来是很佩服他这位小舅子的,庞侯爷想了想,成为那小子的岳父……
嘶,他怎么觉得,好像很是可以?
庞侯爷清了清嗓,“雅姐儿嫁了,下一个该到妍姐儿……”
没想到丈夫竟起了这个念头,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好容易才没变了脸色。
这怎么可以!?
他解瑨再好,也是有子有女,想娶妍姐儿,他怎么配得上!?
这么多年以来,侯夫人做人继母,受了多少委屈,哪里愿意女儿受同样的苦!
她赶紧道:“解二爷跟妍姐儿可差着辈分呢!”
庞侯爷却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素来岳父择东床,解二爷又不是妍姐儿的亲舅舅。世家大族传承久了,辈分总会乱,小姑奶奶嫁给大孙子同辈人的也不是没有,要真算起辈分,那多少婚事都不能成了。”
侯夫人强笑了一下,面上应着,心里搜肠刮肚想着拒绝的理由。
两人聊着天,没有注意廊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悄声退走。
庞妍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溜回了院子。
她本想找母亲说点事儿,却没想到刚到廊下,就被屋里传来的零星谈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舅舅续娶……”、“妍姐儿……”
庞妍霎时心跳如鼓,转身就跑,回到房里,她喝退丫鬟后自己躲到了榻上。
府里还有哪个舅舅续娶?
一定是他!
虽说她早便知道他和离的消息,可和当初惊骇间发现自己心思的时候一样,她从来没敢期待过什么。
但她今天听到了什么?父亲母亲竟把他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一起讨论!
这是不是,是不是代表父母也有意?
庞妍不经然想起,今天喜宴上,解家的太夫人拉着她说了很久的话……
想着想着,庞妍忍不住偷笑出声。
她起身推开窗子,靠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星子,颊边的红晕久久没有褪下……
解府,回到家里的太夫人也在说起儿子的亲事。
解瑨和离后,太夫人倒没有催促,她一边教导孙媳掌中馈,一边带两个孩子,一边替解瑨处理一些后宅重要的人情往来。
但她年事已高,又有旧疾,劳累之下便容易休息不好,解瑨看着母亲脸上的疲色,终是不忍,决定尽快续娶。
说来解瑨升官之后,有许多人都来找太夫人探问亲事,其中不乏高门贵女。
——解瑨长相英俊,年轻有为,简在帝心,前程远大,虽有了嫡子,可嫡子有了那样的生母,必然地位尴尬不受宠爱,哪用放在眼里?
只是解瑨让太夫人都拒了。
若是续娶一个出身高贵的妻子,徽姐儿和桓哥儿如何自处?
遑论经过许家一事,解瑨再做选择时可谓慎之又慎。
思忖良久后,解瑨向太夫人提出了一个人选,并请母亲帮忙掌掌眼。
“人我去瞧了,倒还算可以,”太夫人十分好奇,“不过你怎么会看中她?”
不是太夫人夸口,以解瑨现在的地位,什么高门嫡女也娶得,却没想到解瑨提出了一个她万万想不到的人选——庆祥侯府的汤表姑娘。
她试探问道:“你们之前见过?”
解瑨微顿,“年初去庆祥侯府拜年时,在庞老夫人处见过一回。”
言下之意,期间并无丝毫逾矩之处。
太夫人倒也不是怀疑儿子曾经生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斟酌着道:“我听说,那位汤家表姑娘好像差点跟锦平侯府议亲……”
她有些犹豫地看向解瑨,尽量委婉道:“能答应锦平侯府这样的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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