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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古代,躺平开摆(桃梨不言)


解瑨讲完了八句,觉得一天讲这些内容足够,于是就此停了下来,让徽音和佳音默写这部分内容,顺便练字,自己则是又领着解桓诵读了三遍,随后对解桓道:“开始背罢。”
解桓瞪大了眼睛,解瑨见状,问道:“怎么了?”
解桓低头看看书,又抬头看看父亲,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声道:“第一句已经忘了……”
解瑨一怔,又领着他读了两遍。
可近百字哪里那么容易就记下,桓哥儿读了头忘了尾,读到尾巴,前头又忘了大半。
他动了动屁股,瞧着解瑨的脸色,没敢再说实话,而是偷偷扭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两个姐姐。
徽音悄悄抬眼看向解瑨,见他只是微微皱眉,并未阻止,便小声读给桓哥儿听,一旁的佳音时不时补上一句。
解瑨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两个姑娘当老师,也能巩固自身学识,便由着姐妹俩给解桓开小灶。
只是反复诵读记忆最是枯燥无聊,解桓逐渐失去了一开始的新奇,很快就变得百无聊赖。
这就是上学吗,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扁了扁嘴,根本一点儿趣味都没有……
于是等一堂课结束,三姐弟回到汤婵的院子,汤婵就喜提一个蔫儿吧唧、眼神黯淡的三头身。
早上还斗志昂扬的小公鸡,只一会儿就漏气成了这个样子,汤婵又是好奇又是想笑,“这是怎么了?上学不开心吗?”
解桓赶紧装成若无其事,大声反驳道:“才没有!”
在汤婵面前,他最是不肯服输的,她也不戳穿,只笑着问:“有没有功课要做?”
解桓脸色一僵,一句话就彻底破功泄气,“有……”
他眨巴着眼睛看向汤
婵,想起汤婵之前的话,试探问道:“母亲,如果我是小萝卜,是不是就不用背书了?”
“噗……”汤婵乐不可支,小家伙为了逃避功课,连之前可不乐意听的萝卜头称呼都妥协接受了。“这么不喜欢上学?”
解桓噘起嘴嘟囔,“上学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惜跟守孝茹素一样,开蒙读书是大事,汤婵同样爱莫能助。
她摸了摸解桓的脑瓜,“可能你刚刚上学,不太适应,也许后面就好了。”
解桓欲哭无泪,脚步沉重地回去继续背书了。
汤婵实在好奇,怎么一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有些后悔她早上没在书房多留一会儿。
她转头问起解瑨:“你今儿带桓哥儿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我瞧小公鸡直接蔫儿成小萝卜了。”
解瑨微怔,“只是正常读三字经而已。”
他给汤婵简单讲了讲课程的内容,总结下来就是“诵读、讲解、背诵”这三步教学法。
“……就这么硬灌吗?”汤婵有些惊讶,不说三岁小孩坐不坐得住,这么大点儿的孩子,一次学这么多字,哪有可能记得住?
“当年兄长带我开蒙,就是如此。”解瑨眉头微皱,理所当然道,“兄长自己也是这样开蒙的,他读书时,基本看过一次便能背下,我不如兄长,需要多读两次方可。”
汤婵:……行吧,不是很懂你们天才玩家的世界呢。
再看到因为上学而蔫头耷脑的解桓,汤婵眼里都不自觉带上了两分怜爱。
不过有两个姐姐带着,汤婵也不太担忧,依旧放心地让三姐弟在孩子爹那儿接受知识洪水的冲刷。
守孝在家,没有交际和娱乐,汤婵有了大把空闲。她每日写写字,练练琴,天暖了也经常出门运动运动,后来兴起,还到藏书阁里找书读。
她不看圣人言,除了常看的各种杂书之外,就只挑些史书来读。解家藏书极多,甚至有不少神奇的野史,汤婵大开眼界,只当故事来看,多了不少乐子。
说起来她小时候沉迷百家讲坛,高中学了文科,还曾想过日后选择历史类的专业。但人总要面对现实,为了就业和薪资,高考时,她还是填报了更加热门的新闻传媒。不过她运气不错,搭上了新媒体这个快车道,赶上风口,加入的创业公司有了一些成绩,幸运达成了提前退休的愿望。
本来打算退休后重拾一下儿时梦想——倒也不用重回校园,网络上各类质量极高的公开课和纪录片,上下五千年,想看什么搜索一下便是。
只是那时候她肯定想不到,有一天要捧着大部头自己啃原文。
汤婵翻过一页书,不过还真别说,其实读进去了,也还挺有意思的……
解瑨回来时恰好看到汤婵在看书,本来以为像往常一样,读的是杂记话本一类的杂书,结果他目光轻触移开,随即又转了回去。
果然没看错,“你在看正史?”
“至于这样惊讶?”汤婵嗑着瓜子,“好嘛,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不学无术。”
解瑨:……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汤婵唇角一弯,将装着瓜子的小碟子往他那儿推了推。“这本书留里的注解很有趣,是你父亲或者兄长写的吗?”
解瑨瞧了一眼,“是父亲的笔迹。”
“可惜未能得见。”汤婵有些遗憾地合上了书,“话说外头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她学了一下解瑨眉头紧锁的样子,“你刚刚进来怎么这副表情?”
解瑨看她搞怪,哭笑不得,心中愁云还未聚集就散了个干净。
“……是桓哥儿。”解瑨叹了口气,他稍顿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瞧着,他的天资怕是不那么出色。”
这回汤婵眉头真皱起来了,“这是什么话,人家分明挺机灵一个孩子,怎么就不出色了?”
解瑨摇了摇头,“我带着三个孩子读书也有几日了,如今看下来,感觉竟是徽音学新东西学得最快。”
“徽音年纪最长,有什么奇怪的?哪怕就是徽音最聪明,不也挺好的么,反正都是你的孩子啊。”汤婵莫名其妙,“再说桓哥儿才三岁,你急个什么?”
解瑨皱眉,俨然一个鸡娃老父亲:“俗话说‘三岁看老’……”
汤婵截了他的话反驳,“那还有个词叫‘大器晚成’呢。”
其实要她来说,孩子健康快乐就好,但她是继母,这话不好多说,劝多了可能不讨好。
解瑨再次轻叹口气,“希望如此罢。”
汤婵以为她说通了解瑨,没成想过了没几天,在书房外头侍候姐弟三个上课的小丫鬟突然跑到汤婵这儿。
“夫人!”她慌慌张张,竟是来搬救兵的,“您快去书房瞧瞧罢!小少爷书没背下来,还在堂上打了瞌睡,二爷很生气,要打手心惩戒小少爷呢!”
汤婵一怔。
解瑨失望地看着解桓,解桓梗着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记不住……”
姜妈妈在一旁低声求情道:“二爷容禀,小少爷做功课绝对不曾偷懒,近来也是因着背书才睡得晚,许是休息不足,才在堂上失态,绝不是因为懈怠……少爷年纪还小,经不得重罚,还请您手下留情啊!”
徽音和佳音也在一旁作证,解瑨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见父亲没有更改心意的意思,徽音急得眼圈儿都要红了。
解桓满腹委屈,哭着哭着,甚至想起了往日里对他最好的太夫人。
“祖母在哪里?”他大声哭道,“我要祖母!”
解瑨瞬间无言。
正在气氛僵持之时,汤婵来了。
“隔老远就听见哭声,这是怎么了?”
汤婵低头看了一眼解桓,只见他鼻头通红,眼睛也肿,嗓子更是快哭哑了,小脸上全是不明液体。
要不是场合不对,这模样简直是又可怜又好笑。汤婵蹲了下来,“哎呦,可怜见的,怎么哭成这样?”
“母亲!”
解桓委屈得不得了,他忍不住想扑到汤婵怀里,汤婵赶紧把他按住,“等会儿!鼻涕!”
“……”解桓更委屈了,“母亲!”
“嗯嗯,我在呢。”
汤婵轻轻摸摸他的脑袋,让人打了温水,拿起帕子给解桓擦脸。
解桓像是找到了靠山,哭声小了不少,但抽噎声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汤婵心里也软了一点,等给解桓收拾干净之后,她才对众人道,“行了,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都先回去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的面子,解瑨是要给的,他没说话,便是默认了,姜妈妈赶紧趁机把几个孩子带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汤婵这才转向解瑨。
“别站着了,坐呀。”汤婵坐到罗汉床上,给自己倒了杯茶,闲聊般笑道:“我之前有听过一些街坊传闻,说有些父母指导孩子功课,简直是水深火热,有把自己气哭的,有拍书案太用力,把手掌拍骨折的,甚至还有气得卒中发作的。”
她打趣道:“解大人可要保重身体啊。”
解瑨无奈。
他坐到汤婵对面,伸手按了按鼻梁,叹了口气,“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本来天资就不算顶尖,若是连努力也做不到,万一我哪天出了什么意外,他要怎么撑起门楣,照顾家里的女眷?”
“你这话有够不吉利的,”汤婵拄着下巴开玩笑道,“没事,这不是还有我呢么,我总不会卷了你的家当改嫁就是了。”
解瑨噎住,再次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汤婵笑了笑,“若是他调皮捣蛋,那你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绝不阻拦,但他只是完不成过多的课业——解大人,不是我
说,他才三岁啊,不是十三岁!”
她给解瑨倒了杯茶,“教书育人如植树,拔苗助长可不好。解大人,不要心急。”
解瑨接过茶盏,没有喝,也没说话,但汤婵知道,他应该至少听进去了一些。
“好了好了,回去吧,到用膳的时候了。”
汤婵不再多说,起身拉着解瑨往回走。解瑨放下茶盏,随着她的力道起身,回到了南院正房。
汤婵张罗着传膳,又让人去给三姐弟送去吃食,特别是解桓,这孩子气性不小,可不能赌气不吃饭。
饭菜很快摆好,两人上桌,汤婵夹起一根绿叶青菜,动作突然一顿。
解瑨注意到她的停顿,“怎么了?”
“话说,桓哥儿背不下来书,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汤婵看着一桌菜,若有所思,“家中守孝茹素,咱们大人没事,孩子可能受不了啊。”
不吃肉就没有脂肪跟蛋白质,孩子正在长身体,营养哪里跟得上?
解瑨也是一愣,汤婵转头看向他,“我本来是想找个会做仿荤菜的厨子,只要长得像,至少能把最小的那个糊弄过去,但现在看怕是还不够——你说,若是给姐弟三个每天加上些鸡蛋牛奶,一旬再补两三次肉食……孩子祖母在天之灵会怪罪吗?”

孟夏时节,阳光明媚,暖风拂过窗棱,将屋中稚嫩的背书声传得更远。
解桓磕磕巴巴背完了前日留给他的功课,解瑨微微颔首,“不错。”
解桓松了一口气,小脸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
之前汤婵跟解瑨讨论了给孩子加菜的可能性,解瑨犹豫后最终决定试试。
结果果真如汤婵所料,饮食跟上来之后,姐弟三个气色都好了不少,解桓从一颗蔫儿巴的小白菜变成了水灵灵的小白菜,精神完足,解瑨考校时也更容易过关了。
解瑨看向他道:“明日柳老先生便要进府,你要尊师重道,不得懈怠。”
解桓下意识便要垮起小脸,但想起这是在父亲面前,不得不憋了回去,委委屈屈道:“是。”
读书对他来说已经等于洪水猛兽,意识到自己逃脱不开,哪怕不用再面对父亲的面无表情的冷脸,解桓也高兴不起来。
得知新先生就要来了,佳音没什么所谓,徽音却是有些不舍。
佳音看了徽音一眼,问解瑨道:“我们同老先生上课之后,还能向请教父亲功课吗?”
解瑨颔首,“自然可以。”
“多谢父亲!”佳音笑道。
徽音也忍不住露出笑来。
不过想起解桓,徽音又小小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新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弟弟可要好好表现才是……
解瑨为解桓请来启蒙的柳老先生同为太原府生人,不过不是同县,而是在太原府的另一端。柳老年轻时曾经得中举人,然而当年进京赶考时不慎受了腿伤,伤愈后就变得微微跛足,再不能入仕,自此绝了科举之途。但他学识渊博,被邀请在京城附近一家有名的书院做夫子,一辈子教书育人,桃李无数。
因是同乡,解瑨父亲在世时便与柳老先生认识,解瑨自己与柳老的交情则要追溯到四五年前——那时柳老的女婿意外卷入了一桩冤案,柳老想到官任大理寺少卿的解瑨,无奈之下,只得上解家门求助。案卷交到大理寺复核时,解瑨果真看出疑点,追查之下,这才查明真相,还了柳家女婿清白。
柳老对解瑨十分感念,两家自此有了交情。不过因这次意外,柳老的妻子担惊受怕,留下了一点病根,京里的名医束手无策,只说需要静养,一年多以后,柳老的妻子病情没有好转,柳老便辞去书院夫子一职,依着老妻的意愿,带她回到了家乡。
解瑨在考虑启蒙先生的人选时,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柳老先生。
柳老只有一女,老妻也于去年病逝,正在家闲得无聊,接到解瑨来信请托,他几乎没做太多考虑,便欣然应下,交代好家中事宜后,跟随解瑨派去接应照顾的人轻装来到了解府。
“晦之小友!多年不见,近来可好?”
“柳世叔。”解瑨迎了上去,见礼道,“您身体还好?”
柳老开朗道:“还不错,再活几年不成问题!”
他视线一转,见到解瑨身边的汤婵后,不由略微一怔。
柳老离京比较早,并没赶上解瑨和离再娶的事。这年头消息传递不便,太原府这边,也就是解三叔这些老家的亲人,因着逢年过节走礼还算频繁,才知道了事情的大略经过,柳老则是完全不知解瑨的妻子换了人。
解瑨派去接他的人也没特意说,此时见到眼前人与记忆中不同,柳老不免有些意外。
不过即便不解内情,他自然也不会当面询问,笑道:“这是侄媳?”
柳老看向汤婵的时候,汤婵也在打量这位老先生。
只见老人家须发皆白,慈眉善目,面色红润,表情笑眯眯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中气十足,是一位十足乐天豁达的微胖老爷爷。
汤婵笑道:“您老精神矍铄。”
柳老摆手笑道:“比不得你们年轻人啦。”
叙旧接风之后,解瑨把姐弟三人叫过来,让他们行拜师礼。
柳老面目和善,态度和蔼,徽音姐妹俩都心生亲切,恭恭敬敬地口称先生。
柳老高兴受了礼。
他并不嫌弃二人是女孩,有教无类,若不是他的女儿天生不爱读书,柳老高低也要教出个才女来的。
轮到桓哥儿,小家伙虽然依着礼节板板正正地行了礼,但他情绪不高,很容易就能感受出不情不愿来。
不过柳老像是什么都没发觉,笑呵呵地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玩具送给解桓。
这是他女婿做来哄外孙的,现在外孙大了,柳老特意向外孙讨了一些他儿时的玩具,准备哄解瑨这个孩子用。
这一招效果很好,解桓眼睛一亮,看向柳老的眼神一下就亲近不少,“多谢先生!”
柳老笑意更深。
等姐弟三人拜过先生,汤婵带着他们离开,柳老对解瑨夸赞道:“都是好孩子。”
解瑨道:“您谬赞了,还差得远呢。”
柳老揪着胡须,“不过我瞧着,令郎看起来对我似乎有些抵触?”
“并不是针对您。”解瑨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是晚辈之前对他态度严厉,使他有些反感读书……让您见笑了。”
柳老了然,笑道:“严师出高徒,日后令郎定能体会你的用心。”
随即他带了点迟疑问道:“那贤侄是希望,我对待令郎也要严厉些才好?”
柳老有些为难,他脾性比较温和,不怎么威严得起来,若是解瑨信奉这一套,他可能教不了。
解瑨摇头道:“交到您手上便是托付给了您,自然是依着您的想法来。”
柳老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我可不能辜负贤侄的信任了。”
他跟解瑨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虽然解瑨全权相托,但做先生的还是得让孩子父亲做到心中有数才是。
等聊完了,柳老才问起另一桩事,“对了,你之前的夫人……”
许茹娘性子贤淑,之前柳家老两口在京的时候,特别是柳家女婿蒙冤那段时间,二老得了许茹娘不少照顾,于情于理,柳老都要问问许茹娘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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