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茹娘苦笑更甚,“那是他正正经经的母亲,怎么能算是外人呢?”
“什么母亲,这世上的后娘哪有好的?”孔氏不屑地嗤了一声,“不过是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需要拢着桓哥儿罢了。等她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就该撕破脸皮,露出真面目了!”
许茹娘下意识反驳道:“我听徽音说,汤氏对他们很好……”
“她们懂什么!”孔氏打断,“就算是真的好,那问题就更大了——茹娘,我问你,若现在让姐弟俩在你和汤氏中间做选择,他们会怎么选?”
许茹娘抿紧了唇,不用问,桓哥儿肯定是选汤婵,连徽音也不一定会选择自己。
她强自反驳,“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选……”
“茹娘。”孔氏拉过许茹娘,严肃问道,“我问你,如今咱们一家人回了京,你就没想过,跟姑爷再续前缘?”
许茹娘一僵,随即涨红了脸,“娘您在说什么!”
她羞愤欲死,“什么再续前缘……他早已再娶,我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念头?”
“再娶又如何?若论先来后到,你才是先,那个汤氏才是插足者!”孔氏不以为意,“你同姑爷情投意合,又有儿女,她怎么好意思挡在中间?”
“娘别说了!”许茹娘再也听不下去,她站起了身,“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孔氏看着许茹娘离去的背影,哼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
要不是戳中隐秘的心思,茹娘的反应会这么大?
孔氏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茹娘还是脸皮太薄,也太天真。
即便有一些念头,茹娘也会第一时间压下,不敢细想。
然而这是大事,可由不得茹娘任性!
经过考虑,解瑨允许许茹娘每个月来探视徽音姐弟一次。
许茹娘十分珍惜这个机会,她数着日子,好不容易挨到了下次探视日,一清早便来到了解府。
依旧是双巧招待了她,二人走在抄手回廊,恰好撞见了一位十来岁的少年。
许茹娘一开始没有在意,然而瞥见少年的长相后,许茹娘的视线不由再次落在少年的脸上。
她脚步一顿,惊讶不已,“锦平侯世子?”
双巧没听清,“许娘子说什么?”
许茹娘看着越走越近的少年,疑惑道:“锦平侯世子来府上做甚?”
双巧这才明白许茹娘的话,“许娘子怕是认错人了,这位是程徵少爷,乃夫人旧友之子,如今借住在府上,与锦平侯府并无关系。”
说到这里,她也很是疑惑,“据奴婢所知,锦平侯府还未立世子,不知许娘子话中的锦平侯世子从何说起?”
“什么?”
许茹娘闻言一阵恍惚,锦平侯府还没有立世子?
可她分明记得,前世,锦平侯世子幼年流落在外,直到立太子这一年才被锦平侯府认了回去,后来更是因为天资极佳,哪怕生母身份低贱,依旧得了
宫中戚太妃青眼,被请立为了世子。
锦平侯世子姓戚名程徵,刚刚双巧也说,这位少年名叫程徵,许茹娘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人。
那么这辈子出了什么差错?
唯一的不同,就是汤氏不再是锦平侯夫人……
许茹娘心里一紧,难道这件事跟汤氏有关?
“许娘子?”双巧轻唤。
许茹娘回过神来,压下纷乱的心思,勉强笑道:“是我认错人了。”
说话间,程徵已经来到二人跟前。
“程少爷。”双巧笑着跟程徵介绍,“这位是许娘子。”
程徵知道解大人前妻上门看望孩子的事,原来这位就是徽音小姐和桓少爷的生母。
双方行礼问好,随即礼貌告别。
许茹娘跟着双巧离开,程徵眯眼望着许茹娘的背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徵哥儿?”汤婵疑惑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程徵刚刚来内院给汤婵请过安,没想到走了不一会儿,人又回来了。
程徵面色严肃往汤婵面前一跪,“婵姨,孩儿有话要说。”
汤婵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跟他娘一模一样,动不动便跪地吓人,她伸手将他扶起,“出什么事了?有话慢慢说。”
等汤婵屏退众人,程徵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汤婵。
他低声道:“母亲病重时,将这块玉佩给了我,并交代我到锦平侯府认亲。”
汤婵接过玉佩的动作一顿,“你是说,你的生父是锦平侯?”
程徵抿唇,“我并无其他凭证。”
冯纨并没有跟程徵细讲过她早年的往事,只是拿出玉佩这个信物,让程徵去锦平侯府认亲。
程徵知道娘亲早年过得艰难,何况若与锦平侯这种人沾上边,必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不愿揭露娘亲的伤疤,从来没有细问,故而程徵自己也不知道他真的是锦平侯的孩子,还是娘亲得知自己时日无多,想给他寻一条最好的出路。
程徵对锦平侯府没有丝毫好感,并不想搏这个前程,幸而在山穷水尽之前,汤婵派去看望冯纨的人先到了,冯纨才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向汤婵求助。
汤婵仔细打量过玉佩,上等的羊脂白玉,确实不像一般人家能有的好东西。
她将玉佩还给程徵,“既然你当初没有照你娘亲的话去做,想必是不愿认祖归宗的,怎么今天突然跟我说起了你的身世?”
“我刚刚遇到了那位许娘子,”程徵微微皱起了眉,“却未想到她见我第一眼,便叫我‘锦平侯世子’。”
许茹娘说出“锦平侯”几个字的时候,耳聪目明的程徵将她的话听了个正着。
他看向汤婵,“我担忧我的身世已经被外人知晓,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对付您便不好了。”
小少年担心自己的模样让汤婵心里一暖,她不由莞尔,“你的身世有什么可对付我……”
说话了半截,汤婵突然皱了下眉,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
“等等,你说她像是认得你,第一眼见到你就叫你锦平侯世子?”
程徵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奇怪,“是,而且她像是十分笃定,可锦平侯还未立世子,说是认错人了又说不通……真是怪哉,总不会是她预见我日后做了锦平侯世子吧?”
最后一句程徵是随口说的,自己都未曾当真,汤婵却是心中一动。
她眯起眼睛细细思索。
锦平侯……怎么又是锦平侯?
上一个把她和锦平侯凑成一堆的人是谁?
是庞雅!
在庞雅的预知里,自己应当是嫁进了锦平侯府。
若没有解瑨提亲横插一脚,汤婵会嫁进锦平侯府,或是依旧在寻找琴师时认识了冯纨和程徵,或是在程徵找上侯府认亲的时候与程徵相识,总之二人达成协议,汤婵认程徵为子,并且让程徵继承了锦平侯府……听起来十分顺理成章。
然而自己因为许茹娘同解瑨和离,最后嫁进了解家。
那么变数在哪里?
——换句话说,在庞雅的预知里,许茹娘有没有和离?
汤婵抿起唇,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猜测。
……不是吧?又来一个天选之女?
当初她还在想,庞家姐妹里有穿越的有预知梦的,只差一个重生的,难不成这重生的没有应在庞家,而是应在了这里?
汤婵越想越觉得不妙,她不会是穿成什么破镜重圆文里的女配吧?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汤婵吐出一口气,对一直没敢打扰她思考的程徵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这事我知晓了,不必太过担心,也许真的只是认错了也说不定。”
程徵见她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恭敬告退了。
等解瑨回来,汤婵找到书房,向他问起了许茹娘,“当初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解瑨一怔,这还是汤婵第一次问起当年的事。
他自然不会隐瞒,将往事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你们当初分开,只是因为她娘家的事情起了争执,她选择帮扶娘家,而不是感情生变?”汤婵问。
解瑨沉默片刻,“当初我尚且年轻,许多地方都处理得不够好。”
汤婵听罢,轻轻叹了口气。
“解晦之,”她说道,“和离吧。”
“什……”解瑨一脸错愕,“你要和离?”
少年时的解瑨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他两次娶亲,结果两次都被妻子提出和离。
“为什么?”他眉头紧锁,“你是担心许氏?我不可能再与她发生什么……”
许家这个矛盾点不可调和,只要许茹娘不放弃许家,二人情分磨光是迟早的事。
从答应许茹娘和离的那一刻起,解瑨就彻彻底底地放下了与许茹娘的过去。
“你如今官拜尚书,不会连一个许家都搞不定吧?”汤婵道,“当年你娶我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许茹娘回来,我也功成身退,该退位让贤了。”
“什么退位让贤……”
汤婵平日里胡说八道惯了,解瑨每次听着都觉得无奈好笑,只有今天,解瑨半点笑意都生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汤婵平日里总玩笑说要“早日退休”,解瑨后知后觉意识到,汤婵是想要借着许茹娘回来这个机会,认真想要离开。
他袖中的手不由攥紧,“你就这样迫不及待,一点情分都不顾吗?”
“我们有什么情分?”汤婵却是反问,“当初成亲时,你要我照顾老人子女,除此之外做一个合格的摆设,我做到了,这还不够吗?”
解瑨一僵。
他罕见地词穷,好一会儿才道:“当初确实是这样,可后来是你主动……”
他抿紧唇,后面的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汤婵听出了他的未尽之言,有些尴尬。
两人的第一回 ,确实是她醉酒之后在美色面前没把持住……可那不是看解瑨平时还算洁身自好,也没想到许茹娘比想象中还麻烦么!
她装作没听懂,“对徽音和桓哥儿来说,总归是生母在身边更好,解大人好好考虑下吧。”
回到院里,双巧终于忍不住问:“夫人,您要和离?”
“憋了一路,总算憋不住了?”汤婵笑道,却没解释太多,“天气冷了,咱们正好去温泉庄子住一段时间。”
从古到今,女人想离婚都不容易。汤婵递了和离书给解瑨,解瑨自然不认,她也不过多纠结,先按析产分居走。
好在徽音和佳音已经开始接触庶务,再把紫苏留下帮忙,汤婵毫无后顾之忧。
收拾好东西出发的那天,京城正好下起了今年的初雪。
汤婵披着狐裘,握着紫铜小手炉,正要上马车,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汤婵回头,果真是解瑨。
知道他有话要说,汤婵支开身边丫鬟们道,“都先下去吧,我跟二爷说两句话。”
等丫鬟们站远,汤婵才转向解瑨,“您考虑得如何了?”
不知什么时候恢复的敬称,听在解瑨耳朵里刺耳极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第
一句话反而是道歉,“当初,是我太过傲慢,我不该说那样一番高高在上的话。”
解瑨一眨不眨地看着汤婵,“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低人一等看待……你应该感觉得到,不然你绝不会像正常夫妻一样跟我相处。”
“我确实是喜欢你的。”汤婵爽快承认,“我喜欢和你相处,也喜欢跟你做快活事,但我更喜欢我自己。
“若是早知道许茹娘打算回来,我是绝对不会跟你搅合在一处的。”
解瑨皱起眉想说什么,汤婵却没给他这个机会,“若是你们当初是相看两厌,和平分手,各自生活,如今为了孩子时不时见面,我半个字都不会说。
“可许茹娘对你分明旧情难忘,她已经帮着娘家度过了危机,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和她的两个孩子。她的心思,你能防一日两日,还防一辈子不成?”
汤婵不是在乎解瑨那点子过去。她不是十几岁的怀春少女,相反,两辈子加在一起,汤婵已经是三十尾巴的年纪,她自己也有非常美好的感情经历,有不想忘记的、值得她怀念的人。
解瑨和许茹娘少年夫妻,结璃十年的情分,当初分开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若解瑨弃前妻如敝屣,那她倒要担心自己这个现任了。
也正是信任解瑨的品性,汤婵现在才敢提出和离,甚至在解瑨不愿的情况下离开解府。
可问题是许茹娘不满足于现状,后头拖着一家子都不死心的许家,就算许茹娘不出什么幺蛾子,许家怎么可能会放手?
更别说许茹娘还像是个开了金手指的。
“我不愿同别人争来抢去,实在没什么意思。”汤婵道,“你同许茹娘夫妻缘尽,我同你的夫妻缘也就到这里了。”
解瑨抿紧了唇,“我会同她说清……”
“你心里知道,光说清楚是没用的。”汤婵轻声打断,“她是你两个孩子的生母,这辈子都绕不开。就算你不让许家人进门,若他们不要面皮,直接坐在门口号丧,你又能怎么办?徽音姐弟俩又怎么面对流言蜚语?”
解瑨的神情几乎有点委屈了,“你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我……”
汤婵实话实话,“可我也不愿委屈自己成就你。”
解瑨哑然。
“我天性如此自私,只会最爱我自己。”汤婵认真道,“解大人,好聚好散吧。”
雪下得愈发大了,汤婵叫上丫鬟们,赶在路况变得太差前出发。
马车的背影逐渐变小,解瑨伫立在雪中,久久不语。
直到解瑨肩头落满了雪,捧砚才小心翼翼上前提醒,“二爷,回去吧。”
解桓回家之后兴冲冲去见汤婵,却得知了一个让他大惊失色的消息。
“什么?”解桓腾地站起了身,“母亲要和离?”
他急忙忙奔到两个姐姐的院里,见面就问道:“母亲为什么要和离?”
徽音听他问起这个,眼神一黯,不知道要怎么答话。
佳音看到姐姐的表情,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无人明说,但姐妹俩心里都能猜到,汤婵如此选择,跟许茹娘脱不开关系。
汤婵离开已经有几日了,从得知这个消息起,徽音便一直心神不定,情绪恍惚,连气色都差了不少。
夹在生母和继母之间,姐姐也是为难。
佳音再次暗叹,含糊回答解桓道:“我也不知晓,许是父亲惹了母亲不快罢。”
解桓瞪大眼睛,“父亲又惹母亲生气了?”
亲密关系总有磕磕碰碰的时候,汤婵跟解瑨这么多年,自然也吵过架,解桓丝毫没有起疑。
大孝子甚至生出一点大逆不道的埋怨,“父亲真是好生无用,怎么这次把母亲气成这样还哄不好?”
佳音顿时哭笑不得,又听解桓小大人似的叹气嘟囔,“若我们是母亲的亲生孩子就好了。”
他想起不知道何时听来的闲话,为母则刚,女人若是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牵绊和盔甲。
若他们是母亲所出,母亲一定不会这样轻易离开吧?
“母亲并不想生自己的孩子。”佳音开口提醒,“再说,就算母亲真有自己的孩子,你觉得光凭孩子拌得住她?”
解桓一想汤婵平日的作风,小脸就垮了下来——还真不一定!
母亲跟他接触到的其他贵妇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那我们怎么办?”解桓想到什么,又振奋起来,“要不我们去找母亲吧!明日就去,母亲不会舍得不见我们的……”
佳音一顿,不由暗中看了徽音一眼,才转回来对解桓道:“但明日是你娘的生辰,该去给她请个安……”
“我不去了!”解桓毫不犹豫道。
徽音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桓哥儿!”
姐弟三人当中,比起佳音和解桓全心站在汤婵一边,徽音却是心情最复杂的一个。
佳音自小和许茹娘本就不算亲近,解桓太小,记忆里根本没有许茹娘的身影,徽音却始终记得儿时娘亲温暖的怀抱。
汤婵的好,徽音记在心里,但她没办法像佳音和解桓一样,她放不下生她养她的母亲。
从解桓说希望自己是汤婵所出起,徽音就有些难过,直到刚刚解桓不认生母,徽音再也忍不住出声。
无论如何,弟弟不应该不认自己的生母啊!
她不由自主生出了一丝为许茹娘的不平,责怪弟弟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不孝的话?娘亲十月怀胎、受尽苦楚才生下了你……”
“大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解桓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冷淡,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漠然,“当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当初既然舍了我,现在又来认我做什么?”
徽音哑然片刻,“娘亲她,她也是有苦衷的……”
“我只知道,她为了别人舍下我,那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别人舍下她?”解桓看着徽音,认真反问道,“大姐姐,难道为了生恩,就要忘记养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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