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红卿讶然:“你居然会这般怀疑我娘?”
彭宝儿是累糊涂了,嘴也太快,话出口就后悔了:“我胡咧咧的,你别告诉娘。”
语罢,落荒而逃。
最近府里在准备三位姑娘的启程事宜。
说是由驿馆的人安排衣食住行,光是这行……其实可以安排自家的马车,只是大小和颜色得和驿馆的一样。
外面看着一样,里面可大不相同。
定做马车,每一个车厢都要花上几十两银子。白如意不在乎这点小钱,老夫人有些不舍得,但没说出口。
万氏就觉得自己很亏,在妯娌三人给婆婆请安时,就提了出来:“三弟妹,最近府里花销很大,三弟的压力大不大?”
彭府中众人花的大多数银子都是三房赚的。
周氏呵呵:“府里不是我们当家,银子怎么花的,要花多少,由不得我们说了算。反正,我家老爷是拼命赚了,赚回来的银子多,那就多花一点,赚不到就少花点。”
她对于府里给三位姑娘花银子之事没有太多想法,确实有些舍不得,但话又说回来,三位姑娘中至少有两个是机灵的,即便不能被选中入宫,有白如意在,余红卿绝对不会嫁得太差。
花点小钱就能搭上一个官家亲戚,划算!
她是个生意人,又不蠢,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老夫人出声:“该省就省点,而且,说是兄弟住在一起大家互相之间不计较,但谁吃亏,谁占便宜,你们各自心里要有数。此次选秀,二房有两位姑娘……”
说到这里,她严厉的目光看向了白如意。
白如意烦透了婆婆的指桑骂槐,明明不喜欢她,又要盼着她给彭月娇说一门好亲事,对她的态度挺和善。但好像老太太又
不想让她太好过,时不时的就扎她几句。
“大人很喜欢卿娘这孩子,但卿娘到底不是彭家血脉,不好心安理得的花用公中的银子,此次给她准备的东西,花用的都是我的嫁妆。”
老夫人惊讶:“既然是从彭府出去的姑娘,又何必这么见外?”
启程在即,白如意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想忍耐了:“姓氏都不同,本就是外人。我们母女很有自知之明。”
彭玉娇在老夫人跟前长大,老夫人到底还是希望自己这个外孙女有个好前程。
选秀是一条出路,但这条路太难了。
每次参加科举的举子有几千,被取中的就是那一二百人。选秀……比这还要残酷。
参选的人比举子多,而留下来的还不如每次考证的进士多,且不一定留牌子了就能出头。
老夫人眼中的外孙女固然是处处都好,但她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自然认得清事实,人外有人,彭月娇去选秀,得天时地利人和,除了长相好,还得有运气才能被选中。
即便选中,女人入了后宫,除了拼自身的容貌,最重要的是家世。否则,也不过是多一个被皇上冷落的宫妃罢了。
太傅府能给宫妃做靠山,也能帮出身不那么好的女子说亲。
老夫人尴尬笑道:“这话说的,没人拿你们当外人。”
白如意其实能明白婆婆心里的拧巴之处。
这老太太看不上她嫁过人,总害怕她以家世压让,想压服了她,但又不敢太过于得罪她,尤其此次还有求于人。
有时候,白如意希望自己迟钝一些,别将人性看得过于透彻。
没意思!
“不是当不当的事,外人就是外人。”白如意最近很讨厌万氏,“省得大嫂又说谁占便宜谁吃亏,这家里真正占便宜的人是谁,在座的各位都清楚。”
万氏听出来她在针对自己,道:“谁占便宜了?都是一家人,当年若不是我家大人主动退一步,二弟还不一定有如今的光景,二弟好不了,三弟的生意也做不了这么大……”
言下之意,是二房欠了大房,家里越过越好,都是当年彭继武主动退让的功劳。
白如意呵呵,懒得与之争辩,站起身,“还有其他事儿吗?”
周氏也起身:“二嫂,我得回去看账本,有些管事等着,咱俩一起走吧。”
很明显,周氏也不赞同万氏的话。
三房做生意固然借了府里的光,但这么多年没出过事,本身也是夫妻俩能力过人。不然,分不清什么银子该赚,什么银子不该赚,那会给家里招来灾祸。
这种场合,周氏也懒得多说,三个儿媳妇中,婆婆最不喜她。她什么都不说有错,开口说话同样有错。
争这一时的口舌,得不到任何好处,还会被长辈训斥。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老夫人出声:“如意,卿娘既然是彭府的姑娘,就不好例外,回头她所有的花销都去公中自取。此事我定了,谁要是不满,让她来跟我说。”
万氏垂下眼眸。
白如意没回头,随着启程的日子临近,她越来越不耐烦应付这老太太了。
周氏看得眼皮直跳,二嫂是她们妯娌三人家世最好的媳妇,若不是之前嫁过人生过孩子,二哥就是再垫着脚,也配不上人家。
婆婆待人刻薄,二嫂一向能忍,这突然就不忍了,周氏心里有些不安:“二嫂,母亲难得示好,您该接着才是。”
若不闹别扭,在秀女启程之前,婆媳俩之间应该会很和睦。
白如意跟这个弟妹感情不错:“凭什么她一示好我就得接着?”
周氏哑口无言。
“二嫂,你……心情不好?”
“好得很。”回娘家的路上风都是甜的,白如意一想到能回京见到亲人,心情就特别美。
周氏只觉胆战心惊,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情告知一下孩子的爹,再让孩子的爹去找二哥谈一谈。
兄弟之间,许多话都好说。若是夫妻俩吵了架,得赶紧让二哥哄一哄。
余红卿在看见老夫人院子里的人过来请自己时,颇为意外。
长辈有请,做晚辈的得跑快一点。
尤其余红卿并不是正经的彭家人,哪怕她花用的银子都是白如意的嫁妆,在外人眼里,也是彭家人大度收留了她,彭家对她有恩。
余红卿原以为是老人家有话要嘱咐她们几位秀女,到了屋中才发现只有她一人。
她认真行礼问安:“老夫人安。”
老夫人笑眯眯盯着她的动作:“学得不错,周嬷嬷还跟我夸你了。”
余红卿低眉顺眼,等着老夫人的下文。
“你在府里做了这么久,可还习惯?”
闻言,余红卿更意外了:“多谢您挂念,晚辈挺习惯的。”
“可有人欺负你?”老夫人问完,又出言纠正,“你唤继文为阿爹,也该唤我祖母。”
余红卿从一开始就尊称她为夫人,她一直都没有纠正过,突然变得这么和蔼,余红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选为了宫妃。
“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见她乖巧,点头道:“你是彭家出去的女儿,在我眼里,你和月娇还有兰儿她们是一样的。”
“不敢当!”余红卿是真的不敢当。
那两位一个是亲孙女,一个是亲外孙女,她一个没有半分彭家血缘的姑娘,又刚来府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凭她的身份,在老夫人心里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和另外两位持平。
有些话听听就行,可不能当了真。若是认了真,那都不是单纯,而是蠢。
恰在此时,外头有了动静,好像是有下人在请安,又似乎在拦着谁。
没多久,白如意匆匆闯入。
余红卿清晰地看到老夫人的脸色有一瞬的不悦,但很快就遮掩住了。
“继文媳妇,你这么急?可是有事?”
白如意打量了站着的女儿好几眼,见其没受什么委屈,更不像是受了罚,才松了口气。
“儿媳听说您叫了卿娘过来问话,怕这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特意赶来瞧瞧。”
婆媳俩对视,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白如意这是害怕女儿被刁难,特意赶来解围。
老夫人是真的想要和这余家姑娘拉近几分祖孙情分……儿媳妇最近对她格外生疏,她示好了几次,儿媳都不肯接话茬。偏偏老夫人又有求于人,只好拐了个弯去找余红卿。
儿媳很疼她生下的两个孩子。老夫人觉得,她对孩子好,儿媳总会对她改观几分。
余红卿看见婆媳之间的眼神交锋,便猜到了老夫人的用意。
接下来,余红卿在旁边站着,看老夫人关心太傅府众人的身子,又问及白如意那些侄子的亲事。
白如意脸上连勉强的笑容都要挤不出来了,很快起身告辞,临走带上了余红卿,出了院子,她越想越气。
“年纪越大越贪心,可真敢想!”
火气直冲脑门儿,白如意一怒之下,扯了一把手边的树叶。方才婆婆话里话外暗示想要两家亲上加亲,自然不是让卿娘嫁,而是指另外两位姑娘,彭宝儿说是彭家女儿,血缘上已经出了五服,老夫人想要嫁入白家的只有彭月娇。
余红卿提醒:“那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茶花。”
白如意呵呵:“卿娘,今儿娘再教你一个道理,这世上无论什么关系,说到底都是供和需。只要你是供的一方,手里握着别人想要的东西,别说是心头好,就是心头肉,人家也会送上。”
最喜欢茶花又如何?
扯就扯了,难道此时婆婆还会与她计较不成?
两年前,她路过此地,当时脑子眩晕,扶了一把这盆茶花,折断了两根枝条,老夫人对着她好一顿发作。
这些事,白如意以
为自己早忘了,此时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原来,她一直都没忘。
余红卿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胳膊:“娘,别气坏了身子。”
白如意深吸口气:“我给你准备的行李花的都是我的嫁妆,原先送往范家的那些银子,也都是我私底下出的钱,有一回我不方便出门,让大人托人带银子,那回他自掏腰包多出了一百两,说是对你的心意,后来我也寻着机会还给他了。”
她握住女儿的手,“我说这些,就是想跟你说,你不欠彭府。”她有些怅然,“我也不欠,是他们欠了我。此次回京,我会带上知礼,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有些紧张,一双美目盯着女儿的眉眼。
余红卿惊讶:“不回来了?”
“你在京城,我就留在京城。”白如意一脸歉疚,“在你小时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的身边,这是我心中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遗憾。你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无人陪着,受了委屈都没地方说。”
余红卿正欲开口劝,她已经过了要娘的年纪,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母亲夫妻不睦。
白如意已率先道:“当然了,陪你是借口,其实我还受不了彭家人……”
长辈偏心,妯娌针对,那懂规矩的人家是兄弟齐心,劲儿往一处使。
而彭家,其他的事暂且不提,只彭继武有那样龌龊的心思,长辈竟然也纵容着,此类事不是第一回,白如意以前能忍,但现在有了女儿,她想给女儿打个样。
有些事能忍,而有些事,半步也不能退。
余红卿好奇:“那阿爹愿意让你走?”
白如意心里有些堵,如果男人对她不好,她会走得头也不回。
可偏偏彭继文对她不错,也做到了当初娶她时承诺的那般对她一心一意。
“我还没跟他说,想来他是不愿意的。所以,你得替我保密。”
余红卿:“……”
她没有多劝,夫妻之间闹了矛盾,其中一人起了分开的念头,兴许这念头只是暂时的。
当初在潍州府,有些夫妻大打出手,甚至还见了血,后来还不是又继续凑一起过?
白如意这会儿想离开彭府,说不定转头就改变了想法。
接下来几日,余红卿学规矩之余,就被白如意要求着一起收拾行李。
余红卿是秀女,要听选秀官的安排,得和其他秀女一起走,白如意能坐着自己的马车同行,她既然不打算回来,就得把自己的嫁妆收拾好。
贵重又精巧的带着一起,粗笨的先整理好放库房,回头让管事来拉。
当然了,两三年之内估计是拉不走的,若没有充足的理由,彭继文可能不会放任太傅府的管事拉走她的嫁妆。
余红卿也第一回见识到了白如意嫁妆之丰厚,足足三个大库房堆得满满当当,除了各种家具首饰和摆件,还有不少古玩字画。
白如意收拾了两马车准备带走。
就在余红卿即将搬去驿馆的头一日中午,白如意宴请几位要搬走的秀女。
从兴安府到京城这一路,秀女们都要住在驿馆之中,而白如意想要住驿馆,就得有彭继文陪着。
彭继文此次不回京,白如意便住不进去。也就是说,母女俩虽一路同行,但相处的时间不会太多。
白如意宴请几位,是希望她们平时多多照顾余红卿。新来的柳江如气质和她姐姐差不多,容貌也相似,只是更寡言一些。
傍晚时,还会有一场老夫人也在的送行宴。
周氏赶过来凑热闹,万氏却不在,说是彭月娇是她女儿,但两人只有母女的名分,认亲后,母女俩并没有比以前亲近。
万氏不来,彭兰儿也没来。
妯娌俩陪着五个姑娘,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用白如意的话说,接下来的半年之内,几位姑娘要守许多规矩,入了驿馆,一言一行都有许多人盯着,干脆在此之前放松一回。
几人有说有笑,气氛正热烈时,周氏的丫鬟进来了,一脸的紧张,似乎还欲言又止。
周氏瞅见丫鬟这副模样,眉头一皱:“怎么了?吞吞吐吐做甚?”
丫鬟跪在地上:“奴婢刚得知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与此同时,白如意的丫鬟也进来了,脸色很差,比起周氏的丫鬟,她们就爽快多了,进门后看了一眼主子神色,见主子没有让几位姑娘下去的意思,直言道:“大人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白如意嫁给彭继文多年,两人的儿子今年都十二了,彭继文从来没有找过女人给她添堵,至少明面上没有。
这些年,白如意对他很放心,乍一听这话,还以为是哪家亲戚,随即她注意到丫鬟的脸色不对,心神一震,她霍然起身,似乎想要出去看看,起身后又顿住了。
“什么女子?”
她看似平静,袖中的手早已握紧,指甲嵌入了掌心,殷红蔓延,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且几个字说得特别艰难,声音都有些哑。
丫鬟一脸愤然:“奴婢不知,不过那女子小腹微凸,大人还扶着她的腰,并且两人是从同一架马车上下来。”
闻言,白如意提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泄了。
她扭头看向女儿:“卿娘,坐下继续吃。”
余红卿缓缓坐了回去。
桌上几位姑娘忍不住面面相觑,按理,这种事情不该当她们的面说,即便知情,也该是身边的丫鬟去打听后悄悄告知。
周氏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二嫂,她男人有些风流,为了谈生意,时不时就得在花楼过夜,后院还养着一些美人,别人送的,或者是准备送给别人的都有。她原先也恼过,但说到底,那些身不由己的美人又有什么错呢?
她如今儿女双全,早已看开了,从不为难那些美人。只是,二嫂和她不一样。
二嫂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才会低嫁。结果,再一次被辜负。
“二嫂,你没事吧?”
“没事,我挺好的!”白如意一仰脖子,狠狠灌了一口酒,又因为喝得太急给呛着了,咳了好几下才忍住,“好得很,再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好了。弟妹,麻烦你将她们送回去,我这边有事,得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
周氏一脸担忧,但也知道留下来有看热闹之嫌,而且彭继文带着女人回来的事,也不适合让这几位姑娘旁观。
客人们很快告辞离开,余红卿留到了最后,担忧地看着白如意煞白的脸,还注意到了他袖子里颤抖的手指。
那边几位刚出院子门不久,彭继文就回来了。
正如丫鬟所言那般,他小心翼翼护着一位小腹微凸的女子,看见余红卿也在,他有些窘迫。
“夫人,这是香彤,你给她安排个住处吧。”
白如意喝了些酒,脸颊和眼睛都有些红,她微微偏头:“大人这是要食言吗?”她呵呵一乐,“已经食言了。”
人到中年,白如意容貌却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格外艳丽,此时喝了酒,愈发艳如朝霞。
彭继文低下头:“夫人,我好歹也为你守身十几年,香彤出身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如今有了我的孩子,若是我不收留她,她无处可去,只有死路一条,你这般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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