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儿,余红卿总算明白了她的目的。
随着秀女增多,余红卿也算是见识了人外有人,才貌双绝的姑娘很多,且她们都不一定能选得上,若是容貌平平,才华也平平,就真得有几分运气才行。
彭宝儿应该是被那前赴后继的美人给打击到了自信,或者说,那些美人让她认清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启程时踌躇满志,如今嘛,已经在打算着选不上秀女的退路了。
京城里的太傅府是白如意的娘家,彭宝儿是白如意名下的女儿,这么一算,她也是太傅府的外孙女。
如果能住进太傅府,即便做不了宫妃,有太傅府帮忙说亲,随便找户人家,都是凭她自己攀不上的好亲事。
“卿娘,帮帮我嘛。咱们姐妹守望相助,日后互相扶持,你觉得怎么样?”
别人不知道白如意不想回彭家了,彭宝儿自认为是白府的外孙女,这想法本也没错。
不过,想来白如意不会遮掩太久,余红卿笑了笑:“等咱们都搬入太傅府府再说吧。”
她自己都不一定能在太傅府住太久,彭宝儿……多半连大门都进不去。
两人确实算得上是姐妹,但等到白如意和彭家断绝关系,二人之间连亲戚都不是。
彭宝儿觉得这话有些怪异,可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皱了皱眉:“咱俩……身份差不多哦,我和白府没有血缘,你的存在于白府而言是耻辱,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话说得很不好听。
白如意年轻时不经双亲允许就与新科进士私奔,这不是什么好名声。
人都会下意识不愿意提及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而余红卿更是私生女,彭宝儿提及这件事时,一点避讳都没有。
余红卿的脸色当场就落了下来。
彭宝儿见她不高兴,笑道:“你生气了?我哪句说错了吗?哎,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没有坏心思,你多担待啊!”
余红卿侧头:“送客!”
盼春上前:“二姑娘先走吧,我家姑娘要歇了。”
“你这人真小气。”彭宝儿一脸不悦,“睡什么?我早听说过了,你觉浅,得这整层楼的人都不再吵闹了才能睡着。”
余红卿眉头微蹙,念儿面色变了变:“你从哪里听说的?”
“随便一问,就听说了啊。”彭宝儿扭身就走,“卿娘,你在京城不认识几个人,我也一样,今儿我过来是抱着十足的诚意。你好好想想吧。”
彭宝儿走了,屋中很是安静。
念儿乖顺地跪在了余红卿面前:“姑娘,我……奴婢……”
盼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学了那么久的规矩,怎么还这么蠢?姑娘的饮食起居怎么能随便往外说?”
念儿张了张口:“你以为这些不要紧。”
“你以为?”盼春跺了跺脚,“你要是不想伺候,我现在可以找人送你回潍州府。”
可是念儿在潍州府也没有亲人了。
她是五岁那年到余红卿身边的。
范继海想要给女儿找个玩伴,当时让中人带了一群孩子过来,多数都是七八岁。他觉得女儿需要玩伴照顾,当时一群孩子中年纪最小的就是念儿,余红卿特意指了她。
范继海和中人都劝她换一个人,余红卿执意留下了她。
这些年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姐妹。余红卿在范家跟谁都不亲近,只有念儿才能窥到一些她的想法。
念儿吓一跳:“姑娘,我不回去。”
余红卿伸手将她拉起:“别跪着,下次嘴严一点,知道么?”
念儿眼泪汪汪,忙不迭点头。
之后的一段时间,彭宝儿时不时就往余红卿身边凑,更是贿赂了刘嬷嬷,想要和余红卿一起过夜。
余红卿不愿意,让盼春找了白如意。
彭宝儿还在往里挪行李,刘嬷嬷就来了:“彭姑娘,那边有多余的屋子,可以单独住一间。”
彭宝儿看了看余红卿:“这我行李都搬来了,不想再动。一个人住两个人住都差不多。我就不搬了,你让别人住吧。”
“我去住。”余红卿起身就走。
彭宝儿站在原地,目送主仆几人离去,她心知是自己原先干的那些事彻底把人惹恼了,可她这不是来示好,来道歉来了吗?
距离京城最近的是凉州府。
到了凉州府,再有三日,就能到达京城。
凉州府很是繁华,驿站位于热闹的街上,夜里灯火通明。余红卿房间的位置不错……说是秀女这一路都要接受驿馆的安排,能分到什么屋子全凭运气,而实际上,秀女苦归苦,有白如意同行,余红卿衣食住行在一众秀女之中算是上上乘。
除她之外,其他秀女非得是琴棋书画歌舞擅长一样,或者是家世上佳,才能分到好住处。
总之,有望被选为宫妃的,才能得周大人和刘嬷嬷的另眼相待。
其余秀女有些抱团取暖,或者是选择追随她们认为能选中宫妃的姑娘,眼瞅着都到京城了,秀女们几乎分成了六拨,每一波的领头都是众人公认会被选中的姑娘。
余红卿超然在外,她不接受别人的示好,也不与谁亲近。就是姚采华也没有落单,而是和将她赶出门的那位赵姑娘一起跟在商婉秋的身后。
余红卿趴在窗边往外瞧,快过年了,附近两条街亮如白昼,即便是夜里,行人也很多。
忽而,余红卿看到了站在路旁的母子俩。两人都朝她挥手。
秀女不能出门闲逛,白如意母子却没有这个限制。女儿不能去见她,她就主动凑过来。
母子俩的笑颜在烛火映衬下格外的灿烂。
余红卿也猛挥手。
却有敲门声传来,来人是贺姑娘。
余红卿看到他,满脸的意外,原以为这一路上他会找自己麻烦,或者会找机会杀她灭口。结果,贺
姑娘一路上特别乖觉,从不与谁亲近,路上关在车厢里,到了驿馆就关在房中。
至于两人同住……余红卿没有去打听过他与谁同住。
能够以男子身混入秀女队伍,且这中间还有彭继文帮忙,余红卿无意掺和进去。她只装作不知道……太好奇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把自己作死。
“贺姑娘,这么晚了,你有事?”
贺姑娘一身粉色衣裙,他身形修长,别人不知他是女子,只觉得这人特别高。他一步踏入了房中,用眼神示意丫鬟们出去。
盼春站在原地不动,念儿则往余红卿这边靠了靠,一副护持之态。
贺姑娘戴着帷帽,众人看不清他的脸。
“余姑娘,你想让这两个丫鬟知道我们的谈话吗?”
余红卿深吸口气:“你们先出去。”
盼春和念儿退下,贺姑娘转身将门关上,伸手撩开了帷帽上的布帘。
他没有上妆,一身粉色衣裙,烛火映衬下仙姿玉貌,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是淡淡的樱粉,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余红卿忍不住多瞅了一眼。
贺姑娘走到窗边,往外瞧了瞧:“余姑娘,我想和你换屋子。”
余红卿提着的一颗心松了松:“只是换屋?”
贺姑娘似笑非笑,一步靠近:“怎么,你还希望有别的?”
余红卿能闻得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墨香,方才离得远,感觉他身上有种女子的柔美姿态,这一靠近,男子气息笼罩,她瞬间戒备起来,往后连退了几步。
“有话说话,别靠近。”
贺姑娘眉梢一挑:“我希望你别乱说话。”
余红卿点头:“我这个人从不多管闲事,没有心思理会别人是男是女,就算你选中了,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贺姑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抬手一拨,落下了帷帽:“你去我的屋吧,天字二号。”
两个丫鬟进门,很快收拾了行李。余红卿离开前往窗户旁看了一眼,不知何时,白如意母子已经退走了。
天字二号的位置比她屋子要宽敞些,只不过,这边的窗户看出去是驿馆的后院,对面是人来人往的大通铺。
说是人来人往,一点都不夸张,别看这是睡觉的地方,但因为人太多了,无论何时都有人起来上茅房或是打热水,一整个晚上没有消停的时候。
一夜无话,余红卿没有深想换屋的缘由,天快亮时,门又被人敲响了。
盼春开的门,惊讶道:“贺姑娘,你这么早?”
来人戴着帷帽,之所以一眼认出他是贺姑娘,还是因他那有别于寻常女子的身量,比余红卿足足高出一个头。
余红卿在床上只着内衫,这驿馆之中的屋子可不如家中讲究,要分什么内外室,门口就能看到床铺。她听到这称呼,伸手去扯了披风一裹。
男女有别,这人大早上过来,丫鬟们又不知道他是男人,没想着将人拦在外。偏偏余红卿还不能反应太大,坏了人家的事,她要倒霉。
余红卿裹上披风后,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冷:“贺姑娘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又有何事?”
语气里带着不满,进门来的贺姑娘直言:“换回去。”
余红卿:“……”
这人有病吧?
若不是看在彭继文那些年照顾她的情分上,若不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余红卿真想喷他一通。
形势比人强,余红卿披散着头发,裹着披风回了自己的屋子。
两间屋子离得不远,此时天色还早,距离启程还有个把时辰。
盼春和念儿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又觉得自家姑娘脾气太好,其实念儿有察觉到不对劲……她和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姑娘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姑娘,您再睡会儿。”
余红卿不太想躺到那床上。
床上的被子掀开,似乎还能感觉到有人睡过的温热感。
盼春不知道她的纠结:“姑娘,睡吧。”
天这么冷,枯坐着会惹人怀疑。余红卿躺上床后被子盖上,一股清雅的香味直冲鼻端,她呼吸道第三口气时,觉得不太对劲。
明明昨晚上他身上没什么香味,怎么被子是这个味儿?
难道在床上睡过女子?
男女躺一张床,难道两人还……这味道特好闻,余红卿却感觉身下的床铺特别烫人。
不会吧?
那俩人胆子也忒大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时辰里,余红卿虽闭着眼睛,却是一点都没睡着。
让一个男人混在秀女堆中,岂不是如老鼠掉进了米缸?
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祸祸了。
可能大多数都和她一样,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不敢明言,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还没敲锣,余红卿就起身了,念儿给她换,好奇问:“姑娘,这是什么香,真好闻。”
余红卿:“……”
快闭嘴吧!
第39章 误会侠女
随着秀女越来越多,早上三遍锣中间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提前了敲第一遍锣的时辰。
巧的是,今日的马车牵出来时,贺姑娘的马车就在余红卿的前面。
只要是秀女,刘嬷嬷唱名时,就会唱全名,余红卿清晰的听到刘嬷嬷称呼前面马车里的姑娘为贺元慧。
越靠近京城,一路上就越是顺利,官道越来越宽,还是一片坦途,远远不如先前那么颠簸。
余红卿昨夜睡得不错,虽然没有出言打听贺姑娘之前和谁走得近,又和哪些姑娘同住了一晚,但她心里就像是猫抓似的,忍不住开始细细回想。
这一回想,发现自己没有碰到过那位贺姑娘几次。或者说,他特别的安静低调,除了身量高些,很不引人注目。
当夜落脚在从平县,不巧得很,他们在此处遇上了另外一支护送秀女的队伍。全部秀女加起来有近百人,而护送的人又添几百。
必须两人合住,甚至是三人合住。
彭月娇时不时就往余红卿这边瞧,明显想和她住。
真到了安排时,贺姑娘往余红卿身边靠了靠。
余红卿刚想和他拉开距离,那边刘嬷嬷已经伸手一指:“今晚你俩住。”
准备靠过来的彭月娇:“……”
余红卿:“……”
刘嬷嬷要安排许多人和事,又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她胆子很大,还骂过秀女。
被骂了不要紧,关键是丢人啊。
此时刘嬷嬷那么忙,理智告诉余红卿此时不该开口,但她实在是憋不住:“能换个人吗?”
“不能!”刘嬷嬷一口回绝。
彭月娇被安排和姚采华同住,丫鬟已经去收拾屋子,她靠了过来:“这么多人在,要换也是私底下提。一会儿你去还是我去?”
余红卿:“……”
都别去了吧。
若是换了屋子,就将姚采华送到了男人怀中。
姚采华已经很可怜了,苦了十几年,万一在选秀前被毁了清白,下半辈子怎么办?
“咱们三人住。”
彭月娇眼睛一亮:“也行啊。”
有一半儿以上的秀女都是三人同住。
贺姑娘靠了过来:“余姑娘,咱俩住吧,我不想和别人同住,只能跟你一起。”
这声音不太对。
余红卿侧头看他。
大家都戴着帷帽,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这声音确实要细软一些,倒真像是个姑娘家。
不过,他若是连这点儿本事都没,也藏不了这么久。
贺姑娘身边带着一个丫鬟,五人一起上楼。
两个主子走在前面,三个丫鬟坠在后头。
大家都是女子,余红卿不好离她太远,上楼时浑身都紧绷着。
一进屋,余红卿就把两个丫鬟打发出去,然后瞬间离他好几步远,她一脸戒备:“我今天非要去跟我姐姐一起住,之前你说过,换了屋子后咱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只要我不乱说话,你就不再找我麻烦。难道你要食言而肥?”
贺姑娘轻笑了两声,伸手拿掉了帷帽:“若是你走了,肯定会再安排人来与我同住,可我只想和你住。”
余红卿一愣。
帷帽底下是一张芙蓉面,容貌迭丽,但确确实实和之前上了妆的贺姑娘长相上有些微的不同,而且,这位贺姑娘的喉间没有凸起,声音细软,确实是个姑娘家。
她一句“你是谁”差点脱口问出。
贺元慧坐到了桌旁,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前我贪玩跑出去了,家中遍寻我不着,于是就让我参选秀女,这都要到京城了,我再不回来就要露馅。到时还会牵连家人,他们在逼我!这是阳谋,偏偏我还不得不入局。”
她笑了笑,一张美人面如海棠花绽开,格外艳丽:“哥哥说,他不小心被你发觉了身份,让我来给你道个歉,他无意威胁你,只是事急从权,不得不为。”
余红卿憋了半天,脸都红了。此时长吐一口气,若真相就是如此,那这其中就没有针对皇上和皇室的阴谋,人家只为了逼出妹妹,应该不是十恶不赦之人,自然也不会再针对自己。
她坐到了另一边,倒了一杯茶喝了,茶水有点凉,喝完后也想通了关窍,道:“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不会多嘴多舌,此事绝不会由我口中说出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这事儿办得隐秘,也可能会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回头要是有人以此来讹诈兄妹俩……丑话说在前头,真走漏了风声,也不关她的事。
想到什么,余红卿问:“昨晚上睡在那床上的是你?”
“不然呢?”贺元慧反问完,才明白人家误会了。
她哥哥从不近女色,竟被人怀疑与秀女春风一度。想到此,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余红卿有些尴尬:“我让她们送热水来?早点洗漱早点睡。”
后天就要入京,到时可以入住专门供秀女所住的别院,也可以住自家地方,到了日子再去宫门口,由专人接进去采选。
初选后有复选,复选过后要在宫中学习规矩,一个月后终选。
学习规矩的这一个月里,随时都有学不好的人被送出宫。只有熬完一个月,才能见着皇上和太后。
被皇上和太后亲自挑中的秀女,才能成为正经宫妃。
选为宫妃后,回府等待册封旨意,然后再选良辰吉日接入宫中。
二月初选,等到尘埃落定,大概得到五月。
贺元慧躺下时提议:“我夜里睡觉不太规矩,可能会踹着你,你进去点,咱们中间放一床被子。”
她也不需要余红卿答应,自顾自就将被子给隔好了。
余红卿想起她出自勋贵府邸,出身这样好的姑娘,生下来就是自己单独一个院子,让她跟人同睡一张小床,确实是为难了人家。
两人躺床上,贺元慧有些睡不着,问:“我哥哥怎么威胁你的?你怕不怕他?”
时隔太久,余红卿骤然发现秀女是个男人,心神俱震之下,都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
害怕是有的,却也没那么怕。
大不了,这条小命搭进去而已。
“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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