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心觉得最近京城很不太平,这天子脚下,按理应该比兴安府那些地方要安全,如今竟乱成这般。
好在奉禹书院不让外人进,她暗暗打定主意,稍后就嘱咐儿子没事别出书院大门,有事也别出。书院另一边由上而下建了不少院子,那些院子是被圈起来的,外人进不去,就是院子有价无市,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回头想尽办法也必须要买!得尽快买!
两个书生吓得不轻,都不敢回书院,还是廖将军派人护送了他们一程。
二人自是千恩万谢。
在小命面前,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不存在的。
等人走了,廖将军又询问:“半个时辰后,我等要回京,白姑娘是否要同行?”
“要!”白如意忙道,“我这就派人去催兄长。”
如今是他们需要和廖将军同行,万万没有让别人等的道理。
廖将军见她急切:“不必太着急,能进城就行。”
白如意松了口气:“多谢廖将军,回头我准备一份谢礼送到府上,将军千万别推辞。”
“举手之劳而已,白姑娘不必客气。”廖将军语气还是那样严肃,“礼物就不用了,本将护卫京都,白姑娘是京城人士,护姑娘安危,本就是本将分内之事。”
说得冠冕堂皇,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余红卿默默垂下了眼眸,京城那么多人,廖将军怎么护得过来?
等到从书院离开时,彭知礼没有同行。
从今日起,他就留在了书院,过半个多月要参加今年的县试。
值得一提的是,白如松路过书院门口,碰到了在那儿的李文理和柳成西,二人各准备了两份谢礼,一份给廖将军,一份给白如意。
礼物不算多贵重,白如意收了。
此时白如意的心思都在半个多月后儿子参加县试上,县试府试院试,连考五场,都在城里,早上去晚上回,天天得接送。
最近拜天教在京城格外猖狂,也不知道会不会针对赶考的学子。却也不能因为怀疑他们会动手就放弃此次县试,下一回要等后年了。到时,彭知礼就快十五了。
回去时,白如意心不在焉,而廖将军在距离太傅府两条街外悄然分别,都没打个招呼。
母女俩一入太傅府,海氏的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白如意以为是老人家想要过问儿子入奉禹书院之事……毕竟这真的算是一件大喜事。
普通人家若出了一个在奉禹书院读书的学子,称得上是光宗耀祖。白如意娘家是不错,但她自觉也是普通人家。
到了老夫人跟前,母女俩行礼后,老夫人问:“一切可还是顺利?”
白如意说了梅林深处有人遇袭,老夫人也跟着紧张:“这些刁民,好好的日子不过,净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回头肯定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看了一眼余红卿,似乎有些迟疑,到底还是一挥手,旁边的管事立刻递过来了一张纸。
白如意心有所感,年前就派人去彭家谈和离的事,算算时间,也该有答复了。一时间,她心里竟有些怯,过往与彭继文恩爱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最后浮现出
的是彭继文带着有孕的香彤回来让她安排屋子的时理所当然的脸。
回过神,她早已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
和离书三个字写得端方工整,正是彭继文特有的字迹。
他承认自己违背了当年求娶时的诺言,和离书上对此认真道了歉,但也说香彤怀了他的孩子,他必然要对母子二人负责,否则就违背了他的良心,往后也会一生难安。
又说香彤年轻,无依无靠,孩子是无辜。而白如意还有归处,比香彤处境要好,于是放她归家。
白如意抖着手看完,眼泪滴滴落下,又深觉自己没出息,彭继文对于十几年夫妻感情毫无留恋,她却在这里哭哭啼啼。
余红卿递出帕子,白如意深吸一口气,接过帕子擦了泪。
“一起回来的还有你的嫁妆和剩下的人手。”海氏一脸严厉,“如意,你的婚事弄成这样,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白如意抖着手叠了和离书:“孙女打算在奉禹书院外买个院子,日后陪着一双儿女过。”
“你才三十出头。”海氏一脸不赞同,“等开了春,让媒人打听一下合适的人家。”
如今已是二月,开了春不就是现在?
儿子刚入书院,最近还得安排参加县试事宜,女儿还在选秀,白如意都感觉有点忙不过来,而且这刚和离,心神未定,这时候相看,容易做下错误的决定。她如今对嫁人之事心灰意冷,彭继文对她那么好,还好了那么多年,同样说变心就变心。
她已经不年轻了,若是再嫁,姐弟俩又有继父,到时她说不定又要让儿女受委屈。
“孙女连嫁两次,都没能过到头,人心易变,无论嫁到谁家,结局都一样。”
老夫人啪一巴掌拍在桌上:“日子过不到头,他们固然有错,难道你就没错?”
余红卿忍不了了,试探着问:“比如说呢?”
下一瞬,她就察觉到了老夫人看过来的目光。
多年身居高位的老夫人满身威严不可侵犯,瞪过来的目光压迫感十足。
余红卿心里有点怕,一脸诚恳地道:“晚辈是真心讨教,想要知道母亲的错处,毕竟,往后晚辈也要嫁人。”
晚辈这个自称很疏离,但余红卿不觉有错,老人家从来就未拿她当做亲近的后辈。
“放肆!”老夫人训斥,“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这里没外人。”余红卿直言,“晚辈回京这么久,自觉还算有分寸,至少,没被人指责过规矩。”
老夫人瞪着她。
余红卿垂眸:“我娘错在轻信了人,错在眼里揉不得沙子……”
言下之意,错的都是别人。
“不愧是如意教的女儿。”老夫人气笑了,“跟你娘一样想法,往后……怕是也一样结局。”
白如意变了脸色,噗通跪在了地上,她两次婚约都过不到头,伤身伤心,祖母说这个话,在她看来,和诅咒无异。
“祖母,卿娘一时冲动才多说几句,您别……”
老夫人不屑道:“顶撞长辈,毫无规矩,你好歹不犯这些错,她看似护着你,实则没脑子,跟长辈硬吵,我们是血脉至亲,能够容了她,以后她在婆家还如此,能有什么好日子?你好歹还能和离,和离时人家还有歉意,她这脾气不改,日后多半是被休回来。”
白如意惨白着脸,身子摇摇欲坠。
“祖母。”
她眼神里满满都是哀求之意,只希望老夫人少说两句。
这些话,简直就是在她的心上抠一个大洞。
“回去罚抄孝经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门。”老夫人目光严厉地瞪着余红卿,“抄完后供奉佛前。”
又对着白如意道:“我是你亲生祖母,不会害你,让你相看,也是为你好。你回去好生想一想吧。”
母女俩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魏氏才匆匆赶来,刚才她正在盘上个月的账,原以为女儿还有一会儿才能回,入神了些,丫鬟提醒了,她正算到紧要关头,也不觉得耽搁一会儿会怎么样。
结果,刚刚出门就听丫鬟说老夫人好像在发脾气。
“怎么了?”
白如意摇摇头。
魏氏叹口气:“老夫人又训你了?”
刚才老夫人的那些话,比打白如意一顿还让她难受。
白如意却不打算多说,母亲知道了,定然是两种反应,要么去和老夫人理论,要么就忍下这件事。
做儿媳的和婆婆吵,就像方才卿娘那般,只会被指责。若是忍下,太气人了些,容易气出病来。
“没事。”白如意擦了一下眼角,“和离书和嫁妆都到了,女儿得去安排。”
魏氏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女儿不想多说,她便不问:“嫁妆放你名下的宅子里吧。”
省得再有人动了心。
太傅府家大业大,不缺银子,但没分家之前,每一房的人都只能去公中支取银子,那些银子只够平日花销,哪怕儿子们不动心,难保儿媳不会有想法。
与其为了这点嫁妆闹得全家不安宁,还不如一开始就将源头扼杀。
最值钱的那些,白如意在回京时就带上了,这次回来的都是一些大的家具摆件之类。家具都是好料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有保养,若东西不好了,也不会费心运这么远。
“那女儿去安排了。”
天色已晚,魏氏看到女儿通红的眼眶,劝道:“让你身边的管事走一趟就是了。”
白如意嗯了一声:“奔波一日,女儿有点累,想先带着卿娘回去歇着。”
魏氏没再阻拦。
二月十二,宜嫁娶。
白青珊成亲的头一日,余红卿陪着府中的其他堂姐妹一起去给她添妆。
之前两人之间闹了有不愉快,但余红卿想着,大家同处一屋檐下,还是得保持面子上的情分。
就像是她当初来时,钱氏明明不喜她,却还是送了比较丰厚的见面礼。
白如意身为亲姑姑,自然也要去添妆。府中客人很多,她期间偶遇了几位表姐,于是结伴同行。
年轻的姑娘们和这些表亲在门口遇上,互相见礼后一起走。
刚到门口,有守门的婆子上前,硬着头皮道:“姑奶奶,夫人听说您身子不适,让您回去休养着,别累坏了。”
众人面面相觑。
钱氏是故意的。
言语间一副体贴白如意的意思,实则是不希望白如意出现在女儿院子里。
她连和离两次,在许多人看来是不祥之人,怕她出现后不吉利,也算情理之中。
但多数人只敢想一想,毕竟是夫君的血脉至亲,做得太过,以后还怎么处?
白如意脸色不太好,但很快收敛:“多谢二嫂关切,只是,亲侄女出嫁,我这个做姑姑的常年不在京,还错过了其他的侄女出嫁,难得遇上,说什么都要弥补这份未能送侄女出嫁的遗憾。我给青珊准备了添妆,一会儿还打算亲自送她去承恩侯府。”
下人能帮主子传话,但绝对不敢替主子拒绝另一个主子。
白如意就要往里走,钱氏恶心她,那她得恶心回去才行。
屋内的钱氏此时冲了出来。
“妹妹!”
白如意站定,没有再往里走。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被人嫌弃也算正常,但钱氏明明可以提前说一声,或者是抽空暗示几句,她不是那听不懂话的人,懂了二房的意思,今儿不来就是了。
钱氏可倒好,之前不吱声,愣是要当着众人的面不让她进,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提醒这些亲戚她两次和离还被家人嫌弃之事。
“嫂嫂这么关心我,为何不提前派个人去院子里告知一声,省得我来回奔波?还是,嫂嫂的关心只是做给外人看的?”
钱氏以为白如意这样的聪明
的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没想到她竟然假装不懂。
“妹妹心里没数么?”
白如意心里当然有数。
可钱氏既然这么忌讳,不想让她这个和离了两次的人出现在即将出嫁的女儿房中,完全可以提前吱一声。都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只安排白如意待客,或者是请她帮忙盯厨房等等,她又不蠢,明白了二房的意思,便是添妆,也会让其他人代劳。包括女儿,同样能不出现。
提前不说,白如意若是不亲自来添妆,又显得失礼。
“还请嫂嫂明示。”
钱氏:“……”
此时不光是白如意母女在,面前还有家中其他出嫁或是未出嫁的侄女们,此外还有婆家的表姐妹。
家丑不可外扬,姑嫂不和,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而且,大喜的日子,白如意寸步不让,她也不能与之争吵,吵起来同样不吉利,原以为能让白如意丢脸呢……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屈,不情不愿地道:“先前我忙忘了。卿娘,你娘脸色很不好,劳烦你送她回去歇着。”
白如意感慨道:“嫂嫂对女儿这般用心,想来青珊成亲后一定会夫妻和睦,恩爱两不疑。”
余红卿伸手去扶她。
白如意笑了笑:“卿娘,咱回。”
她转身,并未让捧着托盘的丫鬟将东西送进去。既然钱氏忌讳她,想来也不喜她送的东西,还是不送了。
钱氏觉得小姑子在阴阳怪气。夫妻之间能不能和睦,压根不是一个大喜之日出现了一个不吉之人能决定的。她有些不高兴,但当着客人的面,只能笑脸迎人。
母女俩回了院子,听着前院的热闹,余红卿老神在在,取了一本书靠在廊下慢慢翻着。
白如意则是在看账本,兴安府所有的铺子全部关张,她又收回了嫁妆,手头的余钱挺多,遂打算在京城再开两间铺子。最近开销挺大,彭知礼参加县试的花销还不算什么,想要买下奉禹书院的院子,得花掉一笔银子。
好在奉禹的宅子很保值,买过来住着,绝不会亏。
“卿娘,你会不会怨我?”
余红卿正看得认真,闻言一脸茫然:“怨您什么?”
白如意乐了:“怪我和离两次,连累得你也被人嫌弃。”
余红卿放下书,认真答:“不会!”
若不是白如意坚持她那些执拗的想法,就不会和范继海在一起,这个世上,也不会有一个余红卿了。
白如意好奇问:“你以后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过两日就要入宫复选,一个月后,复选完,京城会有许多人相看,白如意准备趁着女儿年纪正好,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
知道女儿的想法,她也好趁着这一个月内挑上一挑,能省下不少时间,兴许就能抢先一步定下满意的女婿。
余红卿并没有扭扭捏捏,虽有些羞涩,却还是认真答:“对方长辈要通情达理些,家中人不要太多,男方身高至少七尺,不能太胖,长相俊俏些最好,本身要有能力,至少得凭自己本事养家糊口,不要有红颜知己或者是感情超出兄妹之情的表妹和青梅竹马,无论以后会不会纳妾,至少求娶时得承诺成亲后只我一人……差不多就是这样。”
白如意:“……”
“出身呢?门第呢?”
余红卿这般身份,哪儿好意思要求嫁家世上佳的?
“如果还有个好家世,那就更好。对了,不要选那种穷书生,我做不到亲自给公公婆婆洗衣做饭操持家务,实在吃不了那苦。”
白如意:“……”
比她当年强点。
当年她可是完全不在乎范继海家境,据说他后娶的那位也只是请了个厨娘帮忙洗衣做饭。
白青珊成亲,白如意只帮忙待客,余红卿则没有出院子。
论起来,她是客人,而且秀女要少抛头露面。
转眼到了入宫复选那日,白如意亲自送了女儿到宫门口。
贺元慧早已到了,没有先入宫,而是在宫门外等着,余红卿到时,她身边还有一个娇弱的圆脸姑娘。
秀女入宫复选,穿的是新发下来的一套衣裙,比先前发的那些绣工和做工都要精致些,但远远比不上高官之女们平日里的衣裙。
复选时,因为要在宫中住一个月,说是秀女有单独的宫殿,但也很可能有贵人心血来潮过来瞧一瞧。
因此,若想选中,从入宫门起就要比旁人出挑。
大家穿同样的衣裙,就只能在发髻和首饰上做文章。圆脸姑娘头上只带了一只蝴蝶发钗,钗环上镶嵌了大大小小的珍珠,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此时她泪眼婆娑,眼圈红红,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格外惹人怜惜。
余红卿没有见过袁七姑娘,但一看见这个人,莫名就对上了号。
贺元慧脸上难掩不耐,看见余红卿出现,眼睛一亮:“卿娘,快来。”
白如意在前后几天之内先送走了儿子,后又要送走女儿,一时间很是不舍。
上次儿子是第一回去奉禹书院,有点赶时间,母子俩都没有好生道个别。
“卿娘,在宫内小心一些,记住娘跟你说的那些话。”
她从中秀女名册中圈出了十多位,表示那些得罪不起,若是起争执,退让为主。其余的那些就不用顾忌,反正,不主动惹事,却也不能过于软弱让人欺负了去。
贺元慧迎了过来,白如意倒不好说太多,看着三个姑娘被接走。
上次去毓秀宫,秀女们还能坐马车,此次去的玉秀宫却只能走着过去。
三人各带一个贴身丫鬟。
余红卿带了盼春。
念儿学了规矩,但前头懒散了十几年,有些习惯和处事很难纠正,容易冲动行事,宫中要谨言慎行,白如意怕她闯祸连累女儿。
三人并排而行,于贺元慧而言,是小姐妹俩之间有外人在,有许多话不太好问。
“听说你那天出宫后就去了一趟郊外,还差点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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