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皮比较厚,不光刻了二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还让人写上了儿孙满堂。
因为写的字多,匠人提出加钱。
贺元安掏出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大方地道:“给我来十两银子的吉祥话,两面都刻满!”
匠人难得遇上这样大方的主顾,乐呵呵应了。
余红卿在边上看得一言难尽。
刻牌子的地方有十多个摊子,几乎所有的匠人都在忙活,等到牌子刻完,到了树底下,专门又有人帮人挂牌子。
“挂得越高,越容易被树神看见,愿望就更容易实现。客人要挂一个么?”
贺元安又掏了银子,他自己倒是能挂,还能挂到最高,这些人说到底也是赚一份辛苦钱,而且……他们天天在这里帮人挂牌,若是不给酬劳,悄悄把他挂上去的牌子给扔了怎么办?
直到亲眼看见两人的木牌挂在最高的那根枝头,贺元安才满意,笑着问:“接下来去哪儿?”
他容貌迭丽,今儿穿一身浅蓝色长衫,一笑间,郎艳独绝,好多人都望了过来。
整个桂花林,也就月老树这处人多。
“下山!”余红卿小声道。
她转身,察觉到身后的人还站在原地,于是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
拽不动。
余红卿瞪他。
贺元安这才慢悠悠顺着她的力道往人群外走:“你方才是醋了吗?不想让我笑给别人看?”
“没有。”余红卿否认。
“但是我有。”贺元安靠近了她,“看你跟别人笑,我跟喝了一坛老醋似的。”
余红卿:“……”
二人走出了人群,突然看到不远处一棵桂花树下站着的陈菁儿。
只有她一人。
哎呦,怎么又落单了呢?
余红卿看向盼春。
盼春立刻过去询问,很快就回来:“说是袁家公子和姑娘已经回城,表姑娘想要上来看看景,这才独自来了。”
余红卿侧头看未婚夫:“既然碰上了,我得把她带回去。”
贺元安提议:“去告诉她,一个时辰后山脚下会合。”
回城可以捎带上她,但赏景时,他拒绝与之同行。
两人下山途中,碰见了平宁郡主一行人。
余红卿第一回见郡主没露怯,本就学了规矩,郡主也不是爱为难人的。
平宁郡主二十出头,已经嫁人,与贺元慧相谈甚欢,余红卿还看到了其中有一个半大少年,衣着华贵,气质也贵气,身量比贺元慧要高一些,像根竹竿子似的,过分瘦了些。
他看见二人,对余红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询问贺元安:“贺大人何时来的?”
贺元安随口答了,两人还寒暄了几句。
平宁郡主站在不远处,余红卿悄悄凑到了贺元慧身边,瞄了一眼那清瘦后生,问:“那谁……就是那谁?”
贺元慧嗯了一声。
“看着挺随和的。”余红卿笑吟吟看她,“今日心情可好?”
贺元慧瞅她:“那你心情可好?”
两人对视,都笑出了声来。余红卿小声说了贺元安刻牌子,没说写百年好合,只道:“祈愿儿孙满堂……”
贺元慧面色一言难尽。
“祈愿嘛,越是没什么,越要求什么。卿娘,趁着还没成亲,你再考虑考虑?”
话是这么说,两人都清楚,亲事已经定下,几乎不可能退亲。
余红卿想了想:“你哥哥……还行,不让人讨厌。”
贺元慧:“……”
“你高兴就好。”
“你俩在说什么?”贺元安凑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闭紧了嘴。
贺元安眯眼打量着妹妹:“你说我坏话?”
贺元慧呵呵:“听说某人在求子?媳妇还没进门,就先求上了子,要是生不出来,趁早别拖累人。”
贺元安:“……”
“你可真是我亲妹妹,我不生孩子,就不配娶媳妇了?”
贺元慧瞪着他:“你祸害旁人我管不着,你别祸害卿娘啊。”
贺元安疑惑:“都定亲了,你怎么还不服呢?”
“小心我哪天把你媳妇拐跑。”贺元慧一伸手,挽住了余红卿的胳膊。
贺元安开始磨牙。
平宁郡主有事要先走一步,她也没辞行,只是让身边的管事过来说了一声。不过,临走之前带走的那个清瘦后生。
到了山脚下停马车的地方,马车不减反增,还有人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陈菁儿早已等着了。
她当时选择独自留下确实有些冲动,但也无惧一个人回城。不过,既然表妹要求一起回,她也不好让人担忧。
贺元慧挤到了余红卿的马车里,陈菁儿原本也想和表妹同行,一路上还能说说话,隔着老远瞅见两人进了马车,她倒不好凑过去了。
跟侯府嫡女和未来的皇子妃交好自然是有万般好处,但陈菁儿不想讨人厌,她和人家又不熟,勉强凑在一起,徒增尴尬,也给表妹
回城路上,因为起太早,余红卿睡着了,贺元慧也睡了一觉。
两人睡醒,脸上都有印子,还有点口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等到整理完,已经到了将军府。
余红卿下了马车跟兄妹俩道别,目送兄妹俩的马车离去,这才转身进院。
刚走到大门口,看见陈菁儿没有先回院子,而是站在照壁处等待。
“表姐,你不回去歇着?”
陈菁儿面色有些苦恼:“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娘交代,我能去你院子里坐一坐吗?”
余红卿颔首,一边走一边道:“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你要交代什么?如实说就是了。”
陈菁儿苦笑:“这门婚事是我强求来的,母亲一直不太愿意。”
要说门当户对,她确实是高攀了侯府,但也没有高攀多少,毕竟,袁六郎不是传家的世子,如今也还没入仕,等以后分家,夫妻俩就只是安西侯府的亲戚而已。
余红卿不好多劝:“饿不饿?我让人准备膳食,你想吃什么?”
陈菁儿没心思吃。
余红卿自顾自安排了一些她喜欢的膳食,表姐妹二人还在屋子里等呢,廖玉珠就赶过来了,同行的还有白如意。
这算是陈菁儿第一次和未婚夫单独出行,想着是不会出事,但廖玉珠还是放心不下。
“回来了怎么不去跟我说一声?”
陈菁儿低下头。
廖玉珠瞅见女儿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忙问:“出了何事?”
陈菁儿不肯说。
白如意扭头看自己女儿:“你俩在哪儿碰上的?不应该是袁六公子送你表姐回来吗?”
余红卿瞄了一眼陈菁儿的神情,见她没有要阻止自己说话的意思,便知她只是自己不好说,并没想瞒着长辈。当即轻咳了一声道:“袁六公子受伤了,就先走了。”
“怎么会受伤?”好歹是未来女婿,廖玉珠自然要关切几分。
余红卿再次咳了一声:“是贺世子打的。不过,是袁六公子先动手,他打不过贺世子,被打得吐了血。”
姑嫂二人面面相觑。
吐血可不是小事。
白如意好奇:“贺世子把人打到吐血,是因为袁六公子本来就下手重吗?”
她这么问,也是为女婿澄清。
余红卿嗯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件事情纯粹是因贺元安的烂桃花而起,其中内情也不太好跟白如意说。
表姐妹俩的未婚夫,以后也是亲戚,这大打出手,难免让人觉得他们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
听到是袁六郎先动手,证明最先不在意未婚妻感受的人是他,廖玉珠冷哼了一声:“这就是你求来的未婚夫,后不后悔?对了,人受伤了,你为何没跟他一起回城?”
别管袁六对不对得起女儿,女儿都得做出一副担心未婚夫的模样来。
陈菁儿语气幽怨:“人家才不要我一起回呢,我不过慢了一步,兄妹俩就走了。”
“什么兄妹?”廖玉珠眉头一皱,“他还带上了妹妹?”
既然两家要结亲,廖玉珠还是打听了一下安西侯府之内的事,关于兄弟六人很疼幺妹的事,压根儿不是秘密,一问就能得知。
疼妹妹嘛,倒不是坏事,不用怕以后生下女儿被侯府嫌弃。
可这未婚夫妻第一回相约出游也带上妹妹,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陈菁儿不肯再说,实在太郁闷了,她心情很差。
余红卿嗯了一声:“两人会打架,就是袁姑娘先哭,袁六公子以为是贺世子欺负了他的妹妹,于是先动了手。”
廖玉珠追问:“那她为什么要哭?”
余红卿:“呃,她本来就很爱哭啊,在宫中学规矩时,她一天至少哭三次,弄得周围的人都很心疼,个个都去安慰她。我安慰不了人,所以她……不太喜欢我。”
廖玉珠:“……”
“她哥哥常这么糊涂吗?”
陈菁儿摇头,她不知道。
余红卿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实话:“贺姑娘就很怕袁姑娘,她跟我说过,明明没惹袁姑娘,结果人委屈就哭,袁姑娘一哭,她那几个哥哥就会来找贺姑娘的麻烦。似乎……袁六公子会与先前的未婚妻退婚,也是因为表姐妹俩吵了架。姑母,背后不该说人,可表姐不是外人……”
廖玉珠深吸一口气:“卿娘,姑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些话,不会从这间屋子里传到外头去。”
她瞪着女儿,“回吧,看看侯府那边怎么说,若是没有上门请罪,你给我做好准备!”
自然是退亲的准备。
“娘,他那是疼妹妹。”
“可是他眼里只有妹妹。”廖玉珠没想到,女儿到了这时候还放不下袁六郎,“天底下的男人又没死绝,你怎么就非他不可?”
陈菁儿脱口道:“女儿就是非他不可。”
好不容易才定了亲,多年夙愿得偿,两人这才第一回相约出游,她伤心归伤心,却不打算现在就退亲。
廖玉珠看着女儿这般,气得直跺脚。
陈菁儿苦笑:“娘,女儿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廖玉珠气得先回了院子。
陈菁儿知道对不住母亲,站在原地许久,又转身,入了将军府后宅。
“表妹,我希望你以后……帮我保守一点秘密。”
余红卿刚刚才在长辈们面前告了袁六郎一状,转头就得了这话,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你怪我多嘴?”
陈菁儿摇头:“我知你是好意,可……”
余红卿不想听其中的缘由,既然陈菁儿铁了心要嫁袁六郎,她再挑拨袁六郎和将军府的关系,倒成那个恶人。
“我不会再多嘴。”
陈菁儿得了准话,心头却泛起一阵阵失落。
廖玉珠到底是没能等到安西侯府的道歉。
侯府那边,好像就没有把人撂下之事。廖玉珠虽是将军庶出的妹妹,因为廖府这一代就他们兄妹二人,她从小很受长辈重视,嫁入陈家又是宗妇,从来就很能干,又得人尊重。
虽说自家的身份比不上安西侯府,可求娶求娶,男方的姿态该低一些。甭管看不看得上将军府,至少面上得摆出一副求的姿态。
廖玉珠一怒之下,直接登了侯府的门。
这一去,廖玉珠更加失落。
物以稀为贵,儿子也一样,安西侯府不缺儿子,对于六郎,本也不太重视。亲家母的登门该全家慎重对待,但招待廖玉珠的,只有袁六郎的大嫂,也就是未来的世子夫人。
至于侯夫人……说是出城了,带着袁珍珠一起去郊外祈福,顺便还带走了其余几个儿媳妇。
京城内的人出城一趟,也算是出了趟远门,归期不定,当日不一定能回。
安西侯府世子夫人倒是极尽客气,热情邀请廖玉珠留下用晚膳。
廖玉珠来这一趟又不是为吃饭,来了主人家不在,是因为她没有事先下帖子,这倒显得她失礼。于是,只喝了几口茶就告辞离去。
她都登门表露出不满了,如果侯夫人还有意结亲,怎么也得有所表示。
等了又等,侯夫人回府,却一直没有给将军府这边下帖子,也没让人送礼物。
廖玉珠彻底失望
,想要退亲,女儿又不肯。干脆撒手不再过问。
白如意知道小姑子最近心情不太好,却完全顾不上,有孕快三个月,她居然开始孕吐。
那天去桂花林,廖齐准备了一堆东西,因为她身子不适,到底是没能成行。
廖齐的差事除了上早朝,就只剩下巡逻。
而巡逻这个活儿,每日巡多久,完全是看他自己。
看到白如意吃不好睡不好,廖齐跟着着急上火,连差事都放下了,即便出去巡逻,也会顺便买一些白如意喜欢吃的吃食。
短短两三天,白如意消瘦了不少,脸色白惨惨的,也没什么力气,后来更是躺下了。
廖齐吓得不行,私底下找了林大夫。
“既然是因有孕而起,能不能落胎……落胎后应该能好吧?”
林大夫一脸惊讶,这话还刚好被跑过来找大夫问病情的余红卿听见。
“落胎同样伤身啊。”林大夫叹气,“这都快三个月了,现在落胎,比生一个孩子对身子的亏损好不了多少。”
廖齐皱眉:“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林大夫摇摇头。
廖齐追问:“我听说一般三个月以后就不怎么吐了。”
“那是一般人。”林大夫一本正经,“有些人反应大,要吐到生。”
一听这话,廖齐脸都白了,失声问:“吐到生?那她怎么受得了?”
“暂时受得了。”林大夫前半生游历天下,也算见多识广,“有妇人吐到落胎保命。将军夫人这还算轻的。”
两人是旧识,都知道对方是个好人。林大夫是真心希望廖齐能有个后,只因为孕吐就落胎,实在太可惜了。
余红卿来这一趟,也是想问问林大夫有没有能够压住吐意的药。
“能不能多配点安神药,睡着了自然就不吐了。”
廖齐眼睛一亮:“对!”
林大夫:“……”
“有孕之人要少喝药。问将军夫人想吃什么,吃到顺口的,应该能好点。”
廖齐出林大夫所在的院子时,脸色都是白惨惨的,看着不比白如意好多少。
他口中喃喃:“生什么,不应该生的。”说着说着,猛扇了自己一巴掌。
余红卿吓一跳:“阿爹?”
廖齐回过神,发现女儿还在,一脸都不好意思:“我没事,就是脑子昏昏沉沉,想清醒一点。”
实则他打的是前些日子发现妻子有孕后欢喜的自己。
余红卿想去正院瞅瞅母亲,于是,两人是一前一后走。
走了没几步,廖齐顿住身子,问:“原先夫人怀你们的时候有没有吐过?”
余红卿:“……”
她上哪儿知道去?
看闺女一脸茫然,廖齐也知道自己问了傻话。
对于孕吐,大夫也没什么特有用的法子,白如意现在闻不得一点异味,熏香和饭香还有果香都不行,她干脆找个东西把鼻子堵住。
不张嘴,稍微能好点。
余红卿从盼春那里听说,她娘当初有孕,也特别想吐,就想吃张记的咸春菜。
春菜是种比较脆的绿杆子,腌过后酸脆,偶尔余红卿也吃,于是,她亲自出门去买。
各种酸辣开胃的都买点。
屋中只剩下夫妻二人,廖齐蹲在床前握着妻子的手。
白如意吐归吐,心情却不错,看到他泪眼汪汪的模样,跟个狗子似的,反倒笑出了声来:“你怎么这副模样?”
“别笑了。”廖齐嘀咕,“生孩子有什么好?以后咱们别生了。”
白如意嗯了一声。
廖齐好奇问:“当初你生卿娘他们,有没有这般吐过?”
白如意摇头:“卿娘最乖巧,我从头到尾都没吐,知礼嘛……”她回想起当时情形,收敛了笑容,“也吐了两日,彭继文要护送他哥哥去外地,那会儿彭继武院子里有个丫鬟有孕,婆婆让我照顾……我忙得脚不沾地,吐是吐,但没什么时间吐。果然,我这是矫情的,整日太闲了,你们都围着我……”
廖齐将头埋在她的掌心:“不是矫情!”
白如意感觉到掌心的湿润,忽然想起他当年就对自己有很深的感情,以至于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这是听到她受罪难受得落泪。
余红卿不光去了张记,还去了陈记李记,几乎把所有的咸菜铺子都逛了一遍,后来还去酒楼里要了一道酸辣鱼。
酒楼对面又有咸菜铺子,她又买了几样,出门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好像是姚采华。
姚采华不是被抓到大牢里去了吗?
余红卿伸手扯旁边的盼春:“那边,看见没?”
盼春什么都没看见,不过眨眼间,姚采华不知道是坐马车离开了还是入了旁边的铺子,身影瞬间消失。
余红卿想了想,干脆去了一趟那间杂货铺。
杂货铺又小又蔽塞,因为里面货物很多,铺子里只能有一个人通行的小道,这样的铺子一般都是将货卖给附近的普通百姓,很少看到像余红卿这样满身华贵还带着丫鬟的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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