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一起,世上没有余红卿,只有廖红卿。
改名时,白如意还特意派人跑了一趟奉禹书院,将此事告知于范继海。
大过年的,范继海身边只有妻子的娘家侄子。
林大同还和同窗约好了一起出门赏雪,院子里只剩范继海一人,倒也有人来陪他,但他不愿意和陌生人热闹。
得了口信,范继海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二子一女中,范继海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
当年没让孩子跟自己姓范,他心中特别歉疚,也想找机会给孩子改姓,可父女分别后,见面特别难
,而且族谱远在潍州府,改姓之事,说大不大,为这专门跑一趟……他才入书院做夫子,不好耽搁那么久。
改了也好。
有个将军做爹,对孩子有好处。
但凡上了族谱,论是否亲生,那就都是亲生的父女。
廖齐很高兴,感觉自己和妻子之间的牵绊更深,白如意应该更不可能离开他。
因为白如意已三嫁,廖齐便明白,她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万万不可将人惹恼了,不然,十头牛都拉不回她来。
廖家族谱孙辈上的第一人是廖红卿,廖玉珠得知此事,心情格外复杂,又有点羡慕。
同为廖家女,廖玉珠谈婚论嫁时,将军府还只是廖府,在这京城之中名声不显,可有可无的。
如今不一样,廖齐是皇上跟前红人,他的女儿,自然是众人争相求娶。
陈菁儿婚期临近,得知此事后,说心头没有触动是假的。
同样是廖府的人,甚至她身上还有廖府的血脉,就因为姓陈,便成了外人,既得不到舅舅准备的丰厚嫁妆,也得不到将军府的庇护。
是的,年后廖齐亲自到偏院来让他们一家尽快搬走。
别说是陈菁儿接受不了,就是廖玉珠都想不明白哥哥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搬就搬!
廖玉珠恼了,想着兄长原先还重视亲情,自从有了妻子,好像就有了主心骨似的,她这个妹妹也不重要了……兄长早晚会明白,夫妻之情,远远不如血缘亲情要紧。
到那时,她非得等兄长好生道歉才原谅他!
陈家买下的宅子在外城,别看同在京城之中,从将军府过去,坐马车也需要近三刻钟。
陈家人搬出了将军府,对白如意的影响没有多大。
本身陈家人住在外院,白如意不过去,一般见不到人。
廖玉珠搬家那日,白如意从头到尾没露面。想也知道,见了面只会说些气话,伤情分呢。
虽说两人之间也没什么情分,大过年的,将军福喜事在即,白如意不想跟人吵架。
大年初三,安东侯府到将军府来下聘。
大红的箱子摆了一院子,贺元安亲自到了,侯夫人也在。
婚期还有半年,侯夫人脸上满是喜气。抓着廖红卿的手不肯放。
“廖夫人放心,我一定好好对待卿娘,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廖红卿垂下眼眸。
侯府真的很疼贺元慧,别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就是对她有贺元慧一半好。成亲后的日子也绝对不难过。
贺元安难得来将军府一趟,廖红卿带着他去园子里的花廊散步。
这花廊是廖齐让人给白如意准备的。
天气寒冷,大夫让白如意多出门走走,廖齐怕她冻病了,便买来了青砖丢了足足一里路的长廊,长廊中摆满各种名贵花草,其实就是个比较长的暖房,赏花时还暖意融融。
只这一条长廊,就知廖齐对妻子的心意。
“元慧何时回来?”
婚期就在七月,在那之前,怎么都该到了。
贺元安笑看着她:“她说了要回来送你出嫁,我们成亲前,她肯定会回。”
他眼中的热意烫人,廖红卿低下了头:“那她可有消息?”
“去了云山看云海。”贺元安宽慰,“我有让人跟着他们,不会有事的。且元慧知道分寸,如果是她自己孤身一人,可能会甩掉后护卫,如今……皇子身份贵重,不可有任何差池,她心中有数。”
如果皇子和侯府的姑娘出游时出了意外,侯府肯定会受牵连。
廖红卿点点头:“那就好。”
贺元安忽然伸手扯了她的袖子的一角:“卿娘,我就要娶你了。”
廖红卿侧头看他:“很期待?”
“当然。”贺元安眼眸弯弯,冷漠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廖红卿好奇:“侯夫人一直挺疼我,话说,你那隐疾到底是什么?”
贺元安一乐:“到时你就知道了。”
廖红卿轻哼一声:“到现在还不说,就不怕我改主意?我如今可是将军之女了,退亲……”
话未说完,嘴被捂住,修长的大手温热,廖红卿的脸腾地染上了一片绯红,耳根都红了,她往后退,贺元安不许:“不能说那几个字,我不爱听。”
二人对视,眼神缠绵。
还是丫鬟来打破了旖旎的气氛:“姑娘,贺世子,该用膳了。”
两人往回走,并肩而行,廖红卿走得快,他就快,廖红卿放缓脚步,他就慢下来等待。
廖红卿侧头看他:“你会一直这般迁就我吗?”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廖红卿问出这话时很清醒。
“当然。”贺元安看着她眉眼,“我此生……只愿意陪着你。”
出了正月,又一年的县试开考。
林大同终于榜上有名,一起考中的还有彭知书。
有范继海在,林大同再高兴,也只能暂时按捺住。
而彭家就不同了,这可是长孙考中了秀才,彭老夫人特别高兴,不顾二儿子的阻止,非要在家中摆宴。
还振振有词:不管京城里有再多的秀才,这都是彭家孙辈第一人。
至于彭知礼,他考中秀才时彭家人不在京城,后来也没正经将这件事情禀告过长辈。十分的喜庆只剩一分……也是因为彭知礼的秀才功名是靠太傅府,而彭知书,那是老夫人一手扶持,是她亲自看着孙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考中的。
还因为二儿子总说大孙子不是读书的料,这辈子能考中秀才就顶了天。
如今二十不到就是秀才,老夫人不相信孙子在接下来的几十年内还取不中举人。
她就是要庆贺,谁拦着都不好使。
彭继文拦不住,便也随他去,只是宴席当天,他借口有事,从头到尾没出面。于是,前来贺喜的客人便知道,彭继文并不在意侄子是否考中功名,或者说,区区一个秀才,彭继文压根不在意。
老夫人面上笑吟吟待客,私底下将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特意派人去将军府报信。
白如意得了彭家下人送的信,只觉得莫名其妙。
廖红卿提醒:“可能是炫耀来了。”
万氏处处不如她,心里又要和她比。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拿得出手的喜事,怎么可能憋得住?
白如意:“……”
恰在此时,外头有丫鬟来禀,说是搬出去的廖玉珠被砸破了头。
廖齐今日出了京城,即便得到消息,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
到底是亲生兄妹,白如意觉得自己该去看看,一边起身一边问:“是别人砸的她,还是不小心撞的?”
报信的丫鬟一进门就跪下了:“是……是姑爷砸的。”
白如意好奇:
“为何?”
陈万全是读书人,性子和善,也是因为过于和善,行事少几分魄力,以至于人到中年了又有将军府做后盾,官职也还不高。
也没听说过廖玉珠以前有被打过,陈万全这突然动手,肯定是有缘由的。
丫鬟哭着摇头。
“不知,奴婢一得到消息,立刻就赶回来了,求将军夫人去看看吧。”
喜事在即……二月初的婚期推迟到了二月底,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四五天陈菁儿就要出嫁,陈万全这时候打破妻子的头,是不想让妻子出门待客吗?
不然,廖玉珠一出现,别人就会好奇她头上的伤,这天底下又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安西侯府袁六郎的岳父是个爱对妻子动手的凶悍之人。
廖齐不在,白如意肯定要去瞧一瞧。
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带上年轻人,但廖红卿不放心母亲,非要跟着一起。
半个时辰后,母女俩的马车在陈家院子外停下,门口早已有人守着,立即带着二人往里走。
白如意面如寒霜,一副很不好说话的架势。
一路到了正院,廖玉珠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这会儿正坐在主位上默默垂泪,而陈万全不见人影。
“妹妹,怎么回事?”
廖玉珠看到嫂嫂来了,没有娘家人相助的欢喜,只有难堪。
瞅见小姑子的神色,白如意自觉猜到了真相:“无论发生何事,妹夫都不应该动手,我已让人传信给将军,他那边一得空,立刻就会往回赶。”
廖玉珠颇有些尴尬:“没有多大的事,就是我们夫妻话赶话,夫君气急了,才……”
白如意执意要问个清楚:“我不是外人,总要知道你们夫妻打架到底是谁的错处。”
如果廖玉珠不想让她来,完全可以拦下报信的人。她又不是那爱管闲事的性子,廖玉竹挨了打,只要没求助,她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跑来过问。
“就是那个书元……”廖玉珠含含糊糊,“大人无意中得知此事,要跑去跟我母亲说此事,母亲一把年纪的人,要是被女婿拆穿了这种事,以后大家还怎么相处?”
母亲又怎么见人?
“我拦了一把,大人一着急,就动了手。”廖玉珠无意把事情闹大,“大人也不是有意的,大夫还是他让人请来的。”
白如意颔首:“那你请我来是为了何事?”
廖玉珠:“……”
正如嫂嫂方才那话所言,不管发生何事,大人都不应该对她动手。
将军府来了人,让陈万全知道她是有娘家护着的人,以后不再动手,这就行了。
“我让人准备了晚膳,等大哥来了,你们用了晚膳再一起回去。”
白如意没有拒绝。
廖红卿面色一言难尽,既然到这事见不得人,早该处理了啊,从廖玉珠发现书元到现在,已足足两个月了……还没把人送走,这是想做什么?
白如意也认为,小姑子对生母过于纵容。
正是因为这份纵容,所以小周姨娘才会得寸进尺。
陈万全是真的气急了,得知将军府来的是女眷,他都没有出面。一直到廖齐入府,他才出面招待。
廖齐也是没脾气了。
他从陈万全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三天之前,陈万全偶然发现了书元的身份,是他身边的人去给小周姨娘送东西,隐约察觉到屋中的动静不对,立即禀给了主子。
陈万全知道岳母寡居多年,身边不该有男人,可偏偏有了,还让其男扮女装。在家中有女儿即将嫁入安西侯府,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形下,肯定要把这“丫鬟”先处理了。
他也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去跟岳母谈这件事情不合适,于是让廖玉珠出面。
廖玉珠并非没有说,跑去苦口婆心劝了两天,一连三日,都没能让母亲把人送走。
刚好陈万全今日公事上不太顺利,心情正烦躁,回来听说岳母还未将人送走,一怒之下,就要去找岳母商谈此事。
母女之间还好说,若是被女婿拆穿这种事,小周姨娘哪儿还有脸面?
廖玉珠想拦,陈万全本来是想砸砚台,廖玉珠冲上去时刚好撞上。
“大哥,这事真的不能再纵容,您想想办法,万一让侯府那边得知,即便不退亲,菁儿入府后哪里还有脸面?”
廖齐愿意帮妹妹撑腰的前提是妹妹自身没有错处而被婆家苛待,如今这些破事……他一点都不想管。
不过,来都来了,他得看看妹妹还有没有救,若是执迷不悟,以后夫妻俩再吵,不管谁错,他都不会在再插手。
“你的意思呢?”
兄妹二人单独相处,廖玉珠顶着脑袋上的伤低着头:“我娘不肯送走,她如今是梗住了,非要跟我争这口气。”
廖齐点点头:“然后呢?”
廖玉珠咬牙:“我想把他们一起送走,大哥,你能不能让我娘回将军府住一段时间?”
小周姨娘的身份,她如果想要住将军府,谁都不能赶她出来。
但是小周姨娘爱找事,家里即将办喜事,白如意即将生产,廖齐不想把麻烦往府中带,提议道:“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比如我娘,就喜欢侍奉在佛前,不爱见人,看着是不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其实我刚回京那会儿也很不习惯,有女眷登门,都没人帮我招待。不过,那是我娘,辛苦那么多年将我养大,又守这么多年寡,已经很辛苦了,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好勉强她老人家,只能随她去。”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廖玉珠的心坎上,她抹着眼泪道:“谁说不是呢?娘养大我那么辛苦……”
廖齐觉得自己母亲苦,但真心不觉得小周姨娘有受委屈,他这些也不是为了听小周姨娘的辛苦,打断妹妹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改变不了她们的想法,那就放任,前提是不能影响别人。姨娘这般……你就没想过让她改嫁?”
廖玉珠眼睛一亮。
嫁了人,身边有了男人,母亲自然就不会想着养小倌。而且,母亲有了另一个家,也不需要她时时操心。
廖齐见妹妹听进去了:“天不早了,我得带你嫂嫂回去。”
廖玉珠急忙挽留:“用了晚膳再走……”
“不了,你嫂嫂最近胃口不好,吃不惯其他厨子的手艺。”廖齐说走就走。
廖玉珠急忙相送,脸上再没了愁容。
白如意看得啧啧称奇,回府后迫不及待问:“你怎么劝的?”
廖齐不想细说:“今日可有不适?”
白如意没那么好糊弄,斜睨着他。
廖齐无奈,笑道:“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到了陈菁儿出嫁那日,白如意并没有提前登门帮忙,而是大喜当天才带着廖红卿上门添妆。
陈菁儿一身大红嫁衣,眉眼间俱是娇羞之态,收了母女俩的添妆礼,也没再说出嫁以后要互相扶持之类的话,只认认真真道了谢,还道了歉。
“以前是我不懂事,给表妹添了不少麻烦。”
廖红卿笑眯眯看着她:“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
陈菁儿还想再说几句,前院却传来了喜乐声,迎亲队伍已到。廖玉珠哭着给女儿带上了盖头,陈青山背了姐姐出门。
廖红卿没有到前院去凑热闹,也不打算去安西侯府。白如意身子越来越不便,她怕被人冲撞,不愿意往人堆里扎,自然也不去侯府。
迎亲队伍离去,廖玉珠抹着泪:“嫂嫂,你能代我送一送菁儿么?”
白如意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摇头。
廖玉珠看到了嫂嫂的肚子,也不好强求,扭头看向廖红卿:“卿娘……”
廖红卿的婚期还有四个月不到,即将做侯府世子夫人的她若是亲自送嫁,也是给陈菁儿撑腰。
“我得陪着我娘。”
廖玉珠:“……”
她心知祖孙三人之前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到底还是让母女俩伤了心。
想当初刚住在一起那会儿,表姐妹之间感情不错,姑嫂二人也相处和睦。
她隐隐有些后悔,那段时间不该住在将军府,如果一开始就住在这里,兴许不会闹得这么僵。
小周姨娘今日也出现在人前,风风光光送了外孙女出门,脸上的笑容霎时就落下了。她身为外祖母,算是亲戚,原本可以送嫁,前两天她提出送外孙女一程,被母女俩一口回绝。
她哪里不明白,母女俩这是嫌弃她妾室的身份。
廖玉珠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更害怕母亲私底下养小倌男宠的事他日传开后,影响了女儿在侯府众人心里的印象。
先前廖玉珠
跟母亲承诺了会帮她改嫁,小周姨娘才愿意把那个书元送走。
女儿一出嫁,帮母亲相看之事就提上了日程。
她都快要做外祖母,母亲都要做曾外祖母的年纪,还要嫁人……她没法子,只期盼着在升辈分之前赶紧将母亲嫁出去。
廖红卿母女俩没有多留,迎亲队伍一走,母女俩就告辞了。
回将军府不久,外头安东侯府的马车到了,说是接廖红卿去安西侯府贺喜。
廖红卿只觉得莫名其妙,之前她就跟贺元安说过,今儿不去侯府,怎么还是来接了?
贺元安等在门口,一身浅紫,气质高华,看见她后,笑容绽开:“卿娘,我来带你看热闹去。”
“啊这……侯府那么多人,怎么会允她进去?”
贺元安扬眉:“穿着嫁衣当然是进不去,只能进去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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