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院的大堂中,从早到晚都有女眷来来去去,廖红卿对林州那些女眷很看重,对太傅府就是热情……她原先在太傅府住了那么久,得报答这份香火情。
不过,太傅府从来不掺和皇子夺嫡,更不会与拜天教那些人来往……说到底,众人尊重太傅大人,是因为皇上愿意给太傅面子。
太傅是帝师,可不是拜天教主的夫子。
太傅府即便被拜天教私底下相策,也绝不会被说动。
廖红卿与太傅府众人坐在一起,多数时候都在聊怎么养孩子,一时间,大堂中气氛还不错。
又有丫鬟来禀告,说是安西侯夫人来了。
侯夫人亲自来,廖红卿算是晚辈,不好不见。
安西侯夫人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一群儿媳妇,她进门看见太傅府众人,先打了招呼。
廖红卿招呼众人坐下,又有茶水送上。
“世子夫人这一胎养得极好,瞧瞧这气色,跟没生孩子似的。难怪世子时刻惦记着。”
最后一句,是打趣小夫妻俩感情好,可能也有几分约不出贺元安的怨气。
廖红卿没生孩子之前会装羞涩,现在则一副脸皮厚的模样:“侯夫人说笑了。”
“两侯府一直交好,算是世交,世子夫人可唤我一声伯母。”侯夫人张氏笑吟吟道。
谁要喊她伯母?
如果不是怕被安西侯府起疑心,侯府都不会让这一群人进门,恨不能一辈子都再也不见。廖红卿目光一转,看向身边的念儿:“运儿该喝奶了,你去一趟。”
念儿领命而去。
这么一打岔,廖红卿转而又和大舅母赵氏说起孩子喝了奶会吐泡泡的趣事:“这么小,也不知道怎么那么会吐。”
她看向张氏:“养儿才知父母恩,夫人养了这么多孩子,当年肯定很辛苦吧?”
什么伯母,想都别想。
要么就谈谈孩子,要么就闭嘴。
张氏养了六儿一女,要说有多辛苦,还是有孕生孩子的时候苦些,生下来了自有奶娘照顾,她高兴的时候看一看就行。
“小子皮实,比较好带。”张氏像是没有察觉到她故意转移话题,“姑娘家娇气,小七生下来总爱生病,那些年我一宿一宿跟着熬,就我现在脸上的皱纹,多数都是那时候熬出来的。”
一群人纷纷附和带孩子的辛苦。
又有顾氏派过来的管事娘子请众人入席……反正这宴席一天到晚都在摆,顾氏不许宾客打扰儿媳太久,看着时间差不多,管事娘子就会把人请走。
陪同娘家的嫂嫂们离开了。
屋中安静下来,廖红卿也准备用膳,盼春来了:“彭姨娘在外头。”
廖红卿早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彭宝儿,曾经两人是姐妹,后来彭宝儿几次凑上来讨嫌,廖红卿已恼了她。
“不见!”
盼春小声道:“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还说你不见她会后悔。”
廖红卿眼眸一转,起身出了门。
贺元安的院子占地较宽广,廖红卿来后还将前后院都休整了一番,比原先精致不少。
院子里有个亭子,因为是冬日,周围都有厚厚的帷幔。
廖红卿到时,彭宝儿已经在了。
彭宝儿身边伺候的那个丫鬟很眼生,廖红卿没见过,她带着盼春和两个小丫鬟进了亭子,彭宝儿立即起身:“夫人……事关重大,能不能让她们出去?”
廖红卿一挥手,两个小丫鬟退走,盼春却留了下来。
彭宝儿不希望盼春在,又说了一次事关重大,廖红卿起身就走:“爱说不说。”
见状,彭宝儿慌了,她入安西侯府后,不是没有给廖红卿发过帖子,奈何发出的帖子和带的话都如同石沉大海,廖红卿这边一点回应都没有。她不相信廖红卿没收到消息,不回应,那就是不爱搭理她。
当初两人在兴安府时,面上还算和睦,如果白如意没有离开彭府,两人不说格外要好,应该也能做到守望相助。
二人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和睦过。
彭宝儿恨廖红卿回来后抢走了母亲对自己的重视。
想来廖红卿也恨她替她享受了多年的富贵和母爱。
“夫人,事关安东侯府,你……”
廖红卿顿住:“说来听听。”
彭宝儿起身,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安西侯府想要请贺世子商谈要事,还有……如果你能说服贺世子与安西侯府共谋大事,日后事成,你能做超品王妃。”
廖红卿:“……”
听了这番话,她感觉自己脑子跟被雷劈了一道似的。
彭宝儿怎么敢的?
太嚣张了。
还是……安西侯府已经笃定自己能事成?
果然,彭宝儿悄声道:“皇上身边的刘公公是我们侯府的人,国公府和傅老将军,还有谭将军都已答应会相助……我是看在曾经的情分上,费心跟四爷相求,侯爷才愿意带上你们侯府一程。那可是超品王妃,你不想要?”
廖红卿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彭宝儿有些恼怒:“你那是什么眼神?安西侯府在京城中经营多年,底蕴有多深,你完全想象不到。这是你们侯府上船的唯一机会!实话告诉你,明日夜里……后日一早就有分晓。”
廖红卿收敛了脸上神情:“啊?真的?”她想了想,“你不怕我告密?”
“安东侯府没那么干净,贺家上下无错,贺家族人却有不少错处,还有林州……”她眼神意味深长,“远远不止朝廷允许的两万兵将,安东侯府拥兵自重,还私养兵马,你敢透露半句消息,安东侯府绝对要先倒霉。”
她靠近了几分,语带威胁:“卿娘,你也不希望你儿子才满月就诛九族吧?”
廖红卿:“……”
她捂着胸口:“我好怕哦。”
她心里真有点担忧,养私兵之事多半是真的……这也确实是诛族的重罪,不至于九族尽诛,也有三族。
而她入侯府不久,与公公不熟,还真不知道安东侯私底下养了多少私兵。
彭宝儿很兴奋。
安西侯府中各房都在忙,府中男主子时不时就关在外书房议事,那时她一无所知,唯一觉得奇怪的是,她伺候的袁四爷每次来她房里,从来都不过夜。
身为妾室,如果不能得主子宠爱,日子会很惨,她和其余的妾室一起,几乎是想尽了办法争宠。有一次她去路边把袁四爷拦到了自己房中,当时人喝醉了。
袁四爷身边的随从几次想把人扶走,彭宝儿顶住了压力强行将人留下。
很寻常的一夜,快天亮时,袁四爷醒了过来,当时看她的眼神很凶狠,还问他夜里睡着了有没有说梦话。
彭宝儿只觉莫名其妙,只邀功说自己守了他一宿。当时袁四爷掐住了她的脖子,力道很重,恍惚间,她真以为自己会死。
她没有死。
好歹她爹是个官,若她死了,彭府定会过问,也绝不允许她死得不明不白。
那天起,她被禁足了。出不了门,也无人能来探望她。
她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直到昨日,袁四爷找到她,说了侯府谋的大事,还说让她帮忙说服廖红卿。
从出府到现在,彭宝儿想了许多,肯定是整个安西侯府上下都对贺家人束手无策,所以才轮到她出面。
众所周知,安东侯府世子对世子夫人格外看重,若是廖红卿出面吹枕边风,还真有可能事成。
怕了好啊!
彭宝儿眼睛发亮:“只要世子愿意帮忙,这些罪名通通都不存在,过往一笔勾销。养私兵也不是大事,四爷跟我说了,到时安东侯府至少也是超品王爵,本就可以养几万私兵……”
廖红卿面色一言难尽:“彭姨娘,你不觉得太儿戏了吗?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说着这些……改天换日的大事,唱戏似的,哪儿有那么容易?”
兴奋的彭宝儿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这才发现廖红卿说的好怕,只是敷衍之语。
“你不相信?”彭宝儿兴奋道:“到时你是王妃……”
说起这事,彭宝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当初廖红卿刚到兴安府那会儿,她看似热情,实则没把这小地方来的丫头当一回事。
没想到廖红卿母女俩这么会钻营,从将军之女到侯府世子夫人,若是筹谋的事能成,她日后还是王妃。
真让人羡慕!
廖红卿才不可能因为那几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就兴冲冲跑去说服贺元安,她眼中的彭宝儿已经疯了,当即好奇问:“等袁家事成,你……能得什么?王妃?啊不,你头上有主母,王妃之位轮不到你,侧妃?可是你没有强有力的娘家,侧妃轮得到你么?对了,彭大人有没有被你说服?”
她不相信彭继文会掺和此等事。
彭继文现在的妻子好歹算是皇亲国戚,安西侯府若找上门共商大事,怕不是转头就要被告到御前。
彭宝儿脸色发黑,她在今日登门贺喜之前,已被禁足了许久,她怀疑袁四爷这些日子关着她,是因为他怕自己那晚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她听了去。
如今告诉她实情,是希望她帮忙。
实则,彭宝儿对于说服廖红卿也没有把握,可她没有其他选择,袁四爷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
她知道哪怕袁家事成,她最多是从安西侯府公子的妾室变成王爷的妾室……可袁四爷没有给过她选择,直接就把这么大的事情告诉她了,她若拒绝,估计只有一个死。
她不想死。
“你就不怕安东侯府被抄家灭族?”彭宝儿理解不了廖红卿的淡定,“若你们不动,一定会死,动了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话有几分道理。
但廖红卿不觉得天天在外忙活的贺侯会让全府犯险。能养私兵的勋贵确实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养多了,但贺侯应该不会蠢到落人把柄。
“彭姨娘发癔症了。”廖红卿张口就来,“来人,送她回彭府去。”
彭宝儿一脸惊愕。
廖红卿乐了:“你以为我会怕?送走!”
彭宝儿脸色骤变:“不不不,我不去!”
安西侯府的世子夫人在门口等着她,防的就是她见外人,然后把此事到处乱说。
彭宝儿一开始就得了吩咐,尽力说服廖红卿,然后将安西侯府知道林州军不止两万透露给她,如此一来,安东侯府即便不帮忙,也绝不敢透露半句。
没法子,贺侯父子滑不溜手,只能从女眷身上入手。
“放心。”廖红卿小声道:“我这院子有后门,让他们送你从后门走。”
彭宝儿:“……”
她轻易说出了此等大事,是因为此处没有外人,若是见了其他的人,四爷就会怀疑她走漏了消息。
“我不走。”
这一走,袁府事成,多半没她的好处。若是事不成,她也逃脱不了责罚。
廖红卿呵呵:“由不得你!”
彭宝儿和她身边那个满脸严肃的丫鬟被堵嘴带走,从头到尾只有一点点挣扎的动静。
廖红卿没有急着回房,就在院子里的亭子中用膳,一刻钟后,说是安西侯府的世子夫人在外求见。
“不见,就说我歇了。这院子里也没有其他的客人。”
世子夫人想要强闯进来带走彭宝儿,可今日外面宾客众多,她压根不敢闹,而且贺元安的院子戒严,压根不是一个女流之辈带着几个丫鬟就能闯进去的。
她飞快去了前院,找到了安西侯夫人,说了彭宝儿消失的事。
张氏差点厥过去:“活生生
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定是他们把人藏起来了,都怪老四,我说了那丫头信不得……”
廖红卿用过午膳后没睡,让人去请了贺元安来,说了私兵的事。
贺元安笑了:“让夫人操心这些,是我无能。”
廖红卿看他还有心情开玩笑,顿时放松下来:“真有这事?”
“去年父亲就已找了机会跟皇上请罪。”贺元安眨眨眼,“林州军现在有五万,全在父亲名下。”
廖红卿面色严肃:“可是元慧是三皇子妃。”
让皇子妃的娘家掌军,这……是她想的那样么?
贺元安叹气:“皇上正值壮年,前年不慎被人算计,中毒了。太医让安心休养。”
廖红卿面色一言难尽:“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从何处得知?”
“下毒之人和东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廖红卿大惊:“太子他……”要弑父?
若是太子对皇上下毒手,即便顺利登基,也会被天下人出脊梁骨,尤其是那些文人,口诛笔伐又不怕死,杀都杀不完。除非太子不要名声,否则绝不可能走那一步。
贺元安微微皱眉:“不是太子,是他身边的人等不及了,此事……虽和太子无关,但也表明太子御下不严,本身能力不足。”
只是太子管不住底下人,若是成为帝王,多半会被朝中官员裹挟。
“太子还年轻啊。”才十几岁,那么多帝师在,让其历练几年,朽木也能雕出几分样子。
贺元安无奈:“可皇上等不及了。”
也因为此,皇上才会在放贺元慧出宫之后突然下旨赐婚。那时,安东侯府就已入了皇上的眼。
拜天教上蹿下跳,抓都抓不完,其实是皇上默许,真用雷霆手段,早就解决了余孽……其实这是皇上故意放出来的饵料,就看哪些人按捺不住会上钩。他趁着还有一口气,将这些别有用心的臣子一网打尽,替下一任帝王肃清朝野。
安东侯府没有不臣之心,否则,但凡摇摆不定,估计如今和安西侯府一样的下场。
安西侯府这些事情办得粗糙,实则是被拜天教和皇上安排的人逼迫着一步步走到如今……谋反啊,那么大的事,经过几代人几十年的筹谋都不一定能成,安西侯府并非不知成事的几率不大,可他们走错了路,已没有了选择。
与其说皇上因为三皇子才挑中了安东侯府,不如说皇上是在挑辅政之臣。
皇子们太年轻,太子不行,二皇子生母出身微贱,本身性子有几分阴郁畏缩……或许二皇子不是他表露出来的那么胆小,但皇上已没有时间让他长大。
三皇子以下,几位皇子十岁不到。
皇上没有太多选择。
廖红卿欢喜起来:“侯府不会有事?”
夺嫡之争想来血流如河,廖红卿以为怎么都逃脱不掉,没成想运气这般好。
贺元安颔首:“所以父亲给儿子取名为运儿,放心,父亲性子稳重,绝不会冒险,我也不会让你们有事。”
半下午时,宾客们纷纷告辞。
安西侯夫人几次对着顾氏欲言又止,到底没敢问安东侯府要人。
侯府此次的满月宴办得很顺利,但多事之秋,注定了要出事。
就在当天午后,前来贺喜的各家女眷,好些人连人带车都消失了。
突然就不见了。
安东侯府是在傍晚时收到的消息。
光是往上报的女眷,就丢了十多户之多,加起来足有大几十人。
因为安东侯府的满月宴,这些女眷才会出门。如今女眷们丢了,安东侯府责无旁贷,于是陪同廖齐一起满京城的寻人。
遇上可疑的,一律抓走。
动作之粗暴,态度之急躁,前所未见。
不过,知道内情的人倒也能理解廖齐,因为他的妻儿和妹妹都在消失的人之列。
廖齐对妻子有多重视,但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女眷被掠,迟一刻找到,就多一分风险。女眷们可能会死,可能会失了清白。难怪他如此暴躁粗鲁。
丢了女眷的人家纷纷自发陪同廖齐一起寻人。不光抓可疑的普通百姓,连官员也抓。
至于这个可疑……全凭廖齐一句话。
短短一夜,京兆尹的大牢里塞满了人,还往天牢里装,被抓的人纷纷喊冤,但无人理会。
这一夜注定无眠。
廖红卿是傍晚时得知白如意母子和廖玉珠失踪的,两人一起离开侯府,至此没了消息。她满腹焦灼,恨不能自己出去找,贺元安让身边的人回来了一趟,传话让她稍安勿躁。
深夜时,白如意和廖玉珠都被送到了安东侯府。
此事廖红卿才知,所谓的丢失女眷,不过是借口而已。所有的女眷都已去了亲戚家中借住,亲戚家里不方便的,全部被安排到了一个别院中。
看见白如意安好,廖红卿才放下心来。
“娘,您没事就好。”
白如意笑了笑:“我事前知道要发生什么……那些女眷不知,可能会被吓着,不过,这是上头的吩咐。”
顾氏安排她们去了客院暂住。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日夜,天牢里都塞满了。
就在这时,安西侯府有了动作,先是整个京城戒严,两万黄州军试图入城……结果却被拦在了城外。
手上无兵将,安西侯府被围,侯府世子提刀想要突围,当场被斩杀。袁家其余公子纷纷上前相助,四爷被杀,三爷重伤不治,六爷被砍断了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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