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才得知,贺风康那个叫水珠的通房丫鬟还等着安排,肚子已显怀,若是要送走,得赶快。
廖红卿并未擅自做主,她是嫂嫂,在公公婆婆健在时,她不爱管小叔子院子里的事,于是书信一封,让人送往郊外。
顾氏回信上还带着怨气,说侯爷既然那么喜欢孙子,干脆就放在府里养着,也好生下来能让侯爷抱一抱。
廖红卿听命行事,专门收拾了一个院子给她住。
无论是收拾院子,还是让水珠搬家,廖红卿都没出面。翌日午后,欣姨娘找上门来。
廖红卿不怎么见这两位姨娘,往常她去主院请安,两位姨娘已经请安后离开了,即便是逢年过节全家一起用膳,姨娘们也会单开一桌。
两位姨娘平时也没来找过她。
“给欣姨娘看茶。”
欣姨娘坐下后,一副拘谨模样:“世子夫人近来可好?”
廖红卿开门见山:“姨娘有何事?母亲不在,有些事我做不了主,得让人去庄子上请母亲定夺。”
欣姨娘见她这般直白,也不好东拉西扯,试探着道:“能不能让水珠就住在原来的屋子?”
廖红卿蹙眉:“这是母亲的吩咐。”
欣姨娘一脸尴尬:“她胆小,一个人住,会害怕的。”
廖红卿提醒:“母亲这么安排,也是害怕水珠住的地方人多,再不小心冲撞了她。姨娘放心,我有让人好生伺候她。若是害怕,可以让丫鬟在床前守夜。”
欣姨娘哑然:“那……我白天能去找她说话吗?”
廖红卿看着她忐忑的眉眼,心下思量开了,原先她吩咐的是除了伺候水珠的人,其余人都不可以去那个院子里,每日的吃食,会有人将新鲜菜蔬送到院子门口,由搬到院子里长住的厨娘给做。
也是她考虑到有孕之人口味多变,大厨房做的可能不合胃口,孕育孩子很辛苦,她无意为难人,在方便的时候,当然愿意让水珠过得自在些。
还有,那个偏院很宽敞,除了房屋还有前后院,水珠不可以出来,若要走动,就在院子里转悠。
“不行!”廖红卿拒绝了,“姨娘去探望,身边肯定要带人,万一有别有用心之人伤害水珠怎么办?”
“不会的。”欣姨娘语气笃定,“肯定是信任的人,才能一起去探望。”
廖红卿摆了摆手:“子嗣要紧,不可有丝毫的闪失,姨娘若是不满,可以找母亲求情,或者,直接去找父亲。”
欣姨娘很失望:“有孕的妇人要心情愉悦,我是怕水珠多想……”
像水珠这样身份的女子,生下这个孩子不说一步登天,也算是改了下半辈子的命运,若有吃有喝,有人帮忙好生安胎,还要想不开而伤身落胎,那真的是想不开。
廖红卿并不觉得水珠有那么脆弱,是欣姨娘在杞人忧天。送走了人,她又书信一封,让人送往庄子上。
翌日,顾氏回了信,说不许欣姨娘见水珠,她甚至还有一封信让代为送给贺侯。
贺侯早出晚归,有时候廖红卿都睡下了他才回,这天回来稍早了些,廖红卿拉上贺元安一起去请安,顺便将信送上。
顾氏写的信,贺侯当面就拆了。
廖红卿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贺侯的脸色却难看下来,手指在桌上轻敲半晌,道:“让欣姨娘过去探望,想看就看。”
闻言,廖红卿心下惊讶。
夫妻俩这是要对着干?
不过,廖红卿很能分清楚大小王,后宅的事情要听顾氏的安排,但说到底,这里是侯府,侯爷才是一家之主。夫妻二人的吩咐相悖,自然是听家主的话。
往回走的路上,廖红卿有些想不通,把水珠关在偏院之中安胎,说到底也只是一件小事。夫妻俩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点事而闹起来。
就算不让欣姨娘见水珠,她又能怎地?
廖红卿示意丫鬟站远一点,小声问:“你爹这是要宠妾灭亲?”
贺元安那一瞬间脸上的神情很难描述,廖红卿心下奇怪,就听他道:“别乱说话,我爹才不会在这种事上落人把柄。内帏不修,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不至于伤筋动骨,但绝对要丢脸。”
廖红卿疑惑:“那他这……”
“且往后看。”贺元安卖了个关子。
廖红卿没有太多的好奇心,不愿意说就算了,她如今只当自己是这侯府的管事,最多就是上下传达。此事她也写了封信让人送往郊外。
顾氏回信很快,让她别拦着。
廖红卿看了信都觉得好笑,好像她拦得住似的。
天气越来越暖,廖红卿带孩子出门的时间渐多,她心里盘算着日子,婆婆说了的,妯娌二人轮换着管事,每人半个月。
管家这事,见人见智,有的人不爱管,但有的人又特别想管。廖红卿还要和顾月苗相处好多年,没必要为这点小事与之生龃龉。
因此,她盘算着半月一到,立刻收拾行李去郊外。
行李都收拾好了,准备第二天动身,当天夜里睡下后不久,就有管事来禀,说是偏院的水珠出事了。
当时管事的语气很慌张。
廖红卿心头咯噔一声,水珠身怀有孕,她出事,多半是孩子出了意外。
她立即起身:“我得去看看。”
贺元安嘱咐:“别去那么快,让人告知父亲再说。你是大伯母,那是亲祖父……”
怎么算,都该是亲祖父更担心这个孩子。
廖红卿若有所思,换了身衣裳,裹着披风过去时,贺侯已经在了。欣姨娘正在旁边哭诉:“底下的人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明明水珠早就说了不能吃长生果,他们偏偏要往点心里加……这分明就是在害人,侯爷……侯爷……您要给婢妾母子作主啊。”
哭到后来,跪在了贺侯面前。
廖红卿知道有些人确实不能吃长生果,轻则全身长满疹子,重则窒息丢命。有些人发病很快,哪怕是大夫守在边上都救不回来。她听到欣姨娘这番话,心头咯噔一声,难道是底下的管事故意的?
这些事情不是她所为,可负责这个院子的管事和厨娘都是她安排的。
月姨娘在边上长吁短叹,贺风康站在廊下,脸色难看至极。
廖红卿缓步上前:“父亲。”
欣姨娘张口就哭:“世子夫人,水珠她……她不能吃长生果啊……底下的人疏忽,给她送了忌口的吃食,这怎么得了?”
她哭得泪水涟涟,难得的是这姿态竟然不丑,还带着股美感,我见忧怜似的,谁见了都想安慰几句。
廖红卿侧头吩咐:“去请张管事来。”
那是顾氏的陪嫁之一,帮着管家多年,算是侯府的老人。廖红卿真不觉得张管事会疏忽成这样……照顾有孕妇人,肯定是先问忌口,不能吃的东西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院子里。
要么是得了谁的吩咐故意往里放,要么就是被底下准备食材的下人自作主张。
张管事已知道发生了何事,来了就跪,跪下就喊冤:“小的知道水姑娘不能吃长生果,此外
还有好几种干果,每日送过来的东西,小的都有亲自查看。绝对没有水姑娘忌口的东西。”
欣姨娘哭着质问:“照你这么说,长生果是有心之人故意放在食材之中?有人要害她?”
贺侯忽然起身,一脚踹向欣姨娘。
欣姨娘惨叫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
所有的人都呆住,贺风康反应过来,急忙上前相扶。
贺侯怒斥:“不许扶!来人,给本侯把她丢出去,没有本侯的吩咐,不许接她回府。”
他目光一转,落到想要求情的小儿子脸上,“若你觉得你姨娘可怜,可以跟她一起滚。”
语罢,拂袖就走。
廖红卿侧头看向念儿。
念儿小声道:“难道害了水姑娘的人是欣姨娘?”
主仆俩想到了一处去,廖红卿在看到欣姨娘被踹时,就猜到了大半。
顾氏都知道贺风康先有了孩子不好说亲,害怕以后贺风康的岳家太差了外人说她闲话,为此还与侯爷起了争执。这都半个月了,夫妻俩都没有和好。
欣姨娘身为亲娘,又怎么可能不为了儿子的前程忧心?
有一个得力的岳家,贺风康以后的路会很好走,至少比贺风平要容易。
顾氏为何那般焦虑,正是因为她两个庶子其中一人娶了她娘家侄女,如今顾家获罪,等于贺风平的妻子是罪臣之女,别说得岳家助力,还会被拖后腿。
若另一个庶子亲事好些,她还能挽回几分颜面,如今贺风康婚事也只能凑合,落旁人眼里,就是她故意打压庶子……两个庶子的岳家一个比一个上不得台面,证据都是现成的。
天地良心,顾氏真没有这个想法。
顾家门庭不显,但曾经也辉煌过,给庶子娶顾家嫡女,压根不算打压,谁能想到顾家会出事?
顾氏自认为儿子足够优秀,不怕被两个弟弟抢了风头,她也希望自家的亲戚身份越高越好……一腔好意被人误会,不生气才怪。
水珠没了孩子,要受一场罪,倒没有性命之忧。
廖红卿没在那里守着,有大夫诊脉,又有丫鬟熬药,她就回院子了。
躺床上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测,用手拐了一下贺元安:“是不是?”
贺元安嗯了一声:“娘那天写的信,肯定说了欣姨娘的打算。”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在父亲的心里,他那些妾室一个算一个的善良温柔,怎么可能对亲孙儿下手?”
所以他没拦着欣姨娘亲近水珠。
当然,他也不会在有人提醒欣姨娘的算计后还一点都不防备。
“刚才他到那院子里之前,可能已经得知了欣姨娘的所作所为。所以才会问也不问,直接踹人。”
廖红卿一脸感慨:“好复杂啊!”
“人心本就复杂。”贺元安揽住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你落到那等境地,咱们不会有庶子。你的心那么小,装了运儿,再装一个我,还得留点位置装岳母,若是有庶子,只会挤占属于我的位置。”
廖红卿脖颈有点痒,推了推他:“我会直接把你逐出去。”
贺元安笑出声来。
妻子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翌日,廖红卿按照原本的打算,带着行李去了郊外。
顾月苗该一大早启程回京,却磨蹭到了午后,见到了廖红卿后试探着问:“嫂嫂,那个水姑娘是怎么回事?”
“与我们无关。”廖红卿嘱咐,“父亲没有责备我,应该知道不是我下的手,至于凶手是谁,想来长辈心里有数。你回去后,把水姑娘照顾好就行。”
没了这个孩子,水珠再想有孕,估计会很难。
再有孕至少也得是两年多以后,即便此次没伤身,到时还能生,贺风康又愿不愿意与她亲近呢?
更别提欣姨娘因为此事被撵出了侯府,去向不明,看侯爷的架势,似乎很生气。哪怕不是水姑娘害了欣姨娘,欣姨娘是因为她而受罚。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贺风康肯定不敢怨恨父亲,但多半会迁怒水珠。
顾月苗似懂非懂,好奇问:“嫂嫂知道谁是凶手么?”
“只看谁受罚了,就能猜到。”廖红卿反问:“你今儿还回吗?”
顾月苗摇摇头:“明天再回。”
她其实还是挺乐意管后宅的,毕竟,手中握有权势,下人们能从她手里得到好处,就会尊重她。但这一次水珠落胎,她有点被吓着,难免就会多想几分。嫂嫂管家期间出了这种意外,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应该不只是运气好和长辈明理,还因为嫂嫂的夫君是世子,且夫妻感情极好。
若换了她,她多半会成为受央及的池鱼。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就不错。她都想干脆在郊外混吃等死算了。
廖红卿换了一身衣裳,去找顾氏请安。
顾氏寒暄过后,问:“孩子真没了?”
廖红卿点点头:“大夫是这么说的。”
顾氏叹息一声:“造孽。”她起身,“你奔波一路,回去歇着吧,我想抄抄经书。”
第160章 内情
廖红卿从顾氏的院子里退出来,往自己院落走时,念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侯夫人身为一府主母,至于为个孩子的离世而抄佛经?”
太良善了罢?
怀那孩子只是庶子的通房丫鬟而已,甚至因为三公子没有娶妻,那个丫鬟都没被抬为姨娘。
照这么算,若是生在主子多的人家,那怕是一天都忙不过来。
廖红卿无心解释,盼春瞄了一眼念儿。
念儿不服气了:“春姐姐,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倒是解释一下呢。”
盼春:“……”
廖红卿嘱咐:“告诉她!”
“那是因为如果拦住了欣姨娘探望水珠,这个孩子兴许能保下来。”盼春干脆把话说得更直白一些,“但凡是主子真心想保的孩子,除了孩子本身过于虚弱,一般没有保不住的。”
念儿瞪大了眼。
“所以侯夫人写信给侯爷,让拦着欣姨娘,实则是激将……”
盼春将她的嘴捂住。
念儿立刻闭了嘴,等盼春收回了手才解释:“这没有外人,我现在都学谨慎了。”
盼春训斥:“看破不说破的道理你懂不懂?”
念儿沉默。
廖红卿出声:“那个孩子也不全怪母亲,让欣姨娘见水珠的是父亲。”
虽说顾氏有算计,可真正下决定的人是贺侯。
只能说,侯府中,没人拿丫鬟的命当命。包括贺侯在内,没几个人希望这个孩子出生。
对于水珠而言,这是改变自己下半辈子命运的机会。但对贺侯,那个孩子是试探欣姨娘是否良善的……东西。
顾氏兴许也觉得孩子没了她也有责任,所以才会去抄经。
庄子上的日子很惬意,白如意也抽空来陪着彭知礼住了住,廖红
卿带着孩子去陪她。
带着孩子出门,哪怕只住一宿,光行李都是半马车,挺麻烦的。
“来都来了,多住两日。”白如意看着丫鬟们给孩子收拾行李,“知礼最近情绪不高,好在真的和那个曲姑娘断绝了来往。”
廖红卿接话:“回头我去开解他。”
彭知礼不需要姐姐的开解。
廖红卿刚开了个头,彭知礼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此事算起来是我不厚道,虽说当时我没表明心迹,没给任何承诺,但我真的有对她好。我对不起人家,还做出一副世人亏欠我的模样,那我成什么人了?”
一时间,廖红卿都忘了自己要劝的话:“曲姑娘对你的感情兴许也没那么纯粹。”
彭知礼一乐:“对的。他们兄妹这两日和安家的三公子走得亲近。”
正是发现了这事,他心里十分的歉疚瞬间就消减了一半。
他不觉得曲婉儿有多大的错,正如他们为了入书院到处请教,请人帮忙改文章一般,曲婉儿与人相交,有目的地挑选自己未来的夫君,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已。
廖红卿倒不知道曲婉儿这么快又有了目标:“能成吗?”
“谁知道呢。”彭知礼摇摇头,“至少安三公子十七了,今年准备相看,若是遇上合适的人,不会等三年以后再定亲,她不用耽误那么久。”
就是吧,曲婉儿明明都已经有新的人选了,还总是用那种似怨非怨的眼神瞅他,关键是她天天到书院门口等兄长,而彭知礼又和曲周同席,要么他不去书院听学,要么就等上两刻钟再出来,偏他不愿意因为这些事改变行程……难免会撞上。
一次两次还行,次次都这般,实在让人郁闷。
“姐,我以后是再不敢跟姑娘来往了。”彭知礼一脸怅然,“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娘要让我见谁,我再去见。不然,平添许多烦恼和麻烦。”
廖红卿笑出声来。
彭知礼跺脚:“你还笑。”
廖红卿用手捂住嘴:“不笑你了。”
彭知礼:“……”
嘴被挡住,看不见笑没笑,但眼眸弯弯,私底下笑得欢畅。
“还得多谢你帮我报信,不然,娘发现得迟,我现在说不定……”
廖红卿笑出声来,上下打量他:“这不是找我诉烦恼,而是找我套话来了?”
彭知礼木然道:“所以,我身边真有娘的眼线?”
“不然呢?”廖红卿强调,“你让我帮忙保密,我就不可能往外说。”
彭知礼抹一把脸:“但你知道我身上的事情瞒不住娘,却没有提醒一句。”
廖红卿一脸惊奇:“这还要提醒?我以为你早就清楚。”
彭知礼恼了,一跺脚:“你们这些大人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不跟我说,我上哪儿知道去?”
廖红卿认真道:“你身边所有伺候的人都是娘安排的,那些人最先是娘的下人。他们认你为主,确实不该再将你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告知别人,但他们也是真心希望你好,若你做了错事……比如在国丧期间不妥当,你倒了霉,他们也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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