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彭知礼似懂非懂:“得让下人们利益和我一致,他们就会听我的?”
廖红卿再次道:“不止是下人如此,天底下所有人都是如此。”
彭知礼起身一礼:“姐姐,对不住,弟弟不该怀疑你。”
廖红卿冷哼了一声,这小子本来就没怀疑她,而是怀疑了身边的下人,偏偏下人不说实话,都是伺候他许久的人,他不愿意随便疑心他们,所以才跑来找她印证。她愿意解释这么多,也是不希望那些人被他责罚。
下人难做,尤其是夹在两个主子中间,偏两个主子意见还不一时,更加艰难,一个弄不好,就会很惨,被发卖都是轻的。
彭知礼与姐姐谈过后,确实欢喜了许多。
白如意还好奇呢:“你怎么劝的?”
“曲姑娘劝好的。”廖红卿说了她另有人选的事。
白如意都无语了。
“这么快?”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还得感谢她的当断则断。”
若是曲婉儿哭哭啼啼,或者愿意赌一把,白如意才要烦恼。
廖红卿两天后去了庄子上。
贺元安三天两头回来一趟,难得的是,贺风康也跟着跑了两次。
这日,贺元安没来,只有贺风康一个人来。
贺风康来过几回,有自己的屋子住,都不需要顾氏再费心安排。
天气渐热,白日里日头很毒,廖红卿会选在傍晚时带孩子出门散步。隔着老远,看见贺风康等在路旁,明明发现了她们一行人,却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嫂嫂和小叔子之间,除了必要场合,私底下都会互相避让。贺风康这副模样,明显是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两边人还隔着五六步远,贺风康就躬身行礼:“嫂嫂。”
廖红卿做出一副慈和的模样:“三弟,天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白日才好当差。”
值得一提的是,兄弟俩都有读书,但国丧在即,要考也要等三年后。贺侯不想让儿子等那么久,与贺元安当初入仕的年纪比起来,兄弟俩已迟了许多。因此,就在前几日,兄弟俩被贺侯一起塞进了京城护军,从小兵做起。
这差事上两日休一日,不算累。护军中还有不少京城官员家中子弟,兄弟俩若擅结交,又有世子兄长做靠山,以后的日子不会差。
贺风康再次行了一礼:“谢嫂嫂的关切,弟有事想要请教嫂嫂。”
说着,看了丫鬟一眼。
廖红卿大概能猜到他要问些什么,也不好糊弄,一挥手,丫鬟们退到了五步开外。
贺风康很是急切:“嫂嫂可知姨娘如今在何处?弟寻了许久,一点消息都无。”原本以为在这个庄子上哪个偏僻的屋子里关着,他来了几趟,每次都有悄悄打探,缺一无所获。
久寻不见姨娘,他怀疑人已不在人世。
若真没了,他身为人子,好歹要让姨娘入土为安,若是姨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还得赶紧把人救出来。
“若是嫂嫂知情,还请嫂嫂告知一二,弟感激不尽。”
说完,又是一礼。
廖红卿无奈:“我是真不知。不过,应该不在这个庄子上,你去别处寻一寻吧。”
两人不亲近,廖红卿过门近两年,和他没说几句话。实则,与其到处寻人,不如去求一家之主。
贺风康认真道谢:“若嫂嫂他日得知消息,也请告诉弟弟一声。”
廖红卿提醒:“可以让你大哥帮着打听。”
贺风康:“……”
他不敢啊。
之前他就想找嫂嫂问一问,那时兄长还在,他是提都不敢提。
“姨娘也是为了我。”
归根结底,一切确实是因他而起。
廖红卿沉默了一瞬,抬步就走:“天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贺风康未成亲先让身边的丫鬟有了身孕。
有了孩子不赶紧落胎,让那肚子养到四个月才告知长辈,分明就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侯爷夫妻不想要孩子,但也不可能下手害孙子,便随了欣姨娘的心意,既是试探她,也是放弃了她和孩子。
孩子没了,欣姨娘犯下了害侯府子嗣的罪名……但说到底,她都是为了儿子。
贺风康看着嫂嫂背影,想叫住嫂嫂,主动承认自己有错,可又觉得嫂嫂可能不爱听。
一直到三年后,才总算是有了欣姨娘的消息。
欣姨娘被侯爷直接送到了林州,去给那些老弱病残做饭,每天从早到晚有干不完的活。身边还总有几个人说她是疯子,于是,她说自己是侯府三公子的生母,就成了疯子说的疯话。
彼时贺风康已做了什长,成熟了许多,知道了自家姨娘的下落,也没想过去把人接回来。
国丧后,皇上开了恩科,被压了几年的秀才们纷纷报名参加秋闱,从三月有消息起,陆陆续续有各地的学子从外地赶来……有一半是为参加来年的春闱。
奉禹书院中,众人也特别紧张。
彭知礼从正月起就不回京了,放假了也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苦读。白如意虽心疼,却也不拦着。
孩子有孩子的路要走,小时不吃苦,苦日子在后头。
她最近有在帮儿子相看亲事。
彭知礼今年十八,确实该议亲了。去年她就在打探,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他是奉禹书院学子,还是太傅大人的外孙,又有一个守卫京都的继父,出身不说绝好,也绝对不差。
但他也有短处,日后成亲了,肯定是夫妻俩单独住,没有长辈在旁边帮着操持,身为他的妻子,肯定会辛苦一些。当然,本身能力要足,否则整个府邸都会乱七八糟。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白如意挑儿媳妇,不大看家世,更愿意看重姑娘本身的能力。可是
姑娘们养在深闺之中,也不可能站出来让她挑选。
倒是曾经的那个曲婉儿不错,和安家的三公子定亲后,在安家的扶持下,她开了一间脂粉铺子,生意做得还行。白如意身边的丫鬟偶然发现此事,对方知道是将军夫人身边的人,还大方送了一盒香粉。
白如意心里遗憾,嘴上却不敢说,只悄悄跟女儿念叨:“很会做事,早知道我就不拦着了……”
廖红卿笑了:“他们没成,根由不在您身上。”
当时彭继文只是希望儿子考虑好,是彭知礼主动放弃,他自己怕误了人家姑娘。”
“也是。”白如意叹气,“我这边迟迟不定,彭家那头估计要插手。”
但如果让她因为防着彭家而随便替儿子选一个人,她又不太乐意。
廖红卿这两日也有点事。
安东侯府有不少亲戚,平时没有多少来往,如果人家求上门,不太影响自身的前提下,侯府都会出手相帮。
最近有客远道而来。
贺侯年轻时有上过战场,那会儿侯府长辈们还在,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悄悄跑去战场上跟一群大兵杀敌。认识了不少兄弟,来的这客人,就是曾经其中一个兄弟的妻儿。
仗打完了,那人退伍回乡,做了个衙差,日子不好不坏,临终之前有写信入京,让他以后帮着照看妻儿。
贺侯收到消息时,人已入土了,曾经在战场上一起拼死拼活的兄弟俩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这些年来,他一直有让人给母子三人送银子。
那家的小子也争气,与贺元安同龄,即将入京参加来年的春闱。
贺侯得了消息,便给府里留了话,让准备一个小院子,好安顿一家五口。
顾氏近几日得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大夫说让卧床休养。她便顺手将府里的所有事情丢给儿媳妇。
对于让儿媳妇管家,她真的特别放心。这几年来,儿媳管家就没有出过大岔子。
那家人姓周。
书生周成全,带着母亲和十六岁的妹妹入京。
一家子没有从正门拜访,而是先去了偏门,手上拿着一封信,说是找侯爷。
贺侯不在,顾氏又在病中,下人禀到了廖红卿跟前。
“应该是外地人,带着点淮南口音。”
早在一个月之前,廖红卿就已吩咐下去,必须对上门来拜访的人客客气气……其实以前她就嘱咐过,最近又嘱咐了一次。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哪怕只是侯府的门房,走出去也有头有脸,能得不少人追捧。廖红卿怕他们飘飘然,再把客人给气走了。
廖红卿一听就感觉是那一家子。
“先请他们进门,奉上茶水。”
廖红卿还以为,衙差的后人,不说过得有多体面,至少该衣着规整……哪怕是外地而来,也可以先在城外休整一番。
结果,一家三口跟逃难似的,浑身上下脏兮兮,蓬头垢面,丫鬟们拼命收敛神情,尽量不露异色。
看见廖红卿进门,一行人纷纷起身。
周成全看到走进来的年轻妇人一身华贵非常,肌肤赛雪,不敢多瞧,急忙低下头躬身行礼:“来得唐突,还请夫人恕罪。”
他一行礼,边上的母女二人也跟着行礼。
看得出来,母女俩学过规矩。
“可是周伯父的家眷?”廖红卿笑道,“父亲早已吩咐过了,让好生招待呢。”
周成全再次一礼:“家父确是周雄鹰。”
“那就没错了。”廖红卿找来了管事,“快带几位客人去准备好的院子,再让人去禀告父亲,一会儿记得让厨房准备接风宴。”
三人受宠若惊,面面相觑过后,还是由周成全出言:“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若是府上不方便,我们也可……”
“方便!”廖红卿笑道,“父亲早在一个月以前就让人准备好了院子。”
几人被带下去。
念儿一脸惊奇:“没想到侯爷居然会与这样出身的人家来往。”
盼春训斥:“别议论主子。”
念儿知道分寸,此处没外人,她才多嘴了。
晚上确实有接风宴,贺元安还出席了,往待客的外院大堂去时,他小声道:“父亲这般,并非只看当年的袍泽之情,当年那位周伯父,救过父亲一次,后来成了父亲的属下,他家中兄弟出了事,要孝敬在长辈跟前,这才退伍回了乡。”
廖红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堂堂侯爷所作所为会落入许多人的眼中,他不是只念旧情,时隔多年还愿意照顾兄弟的家眷,这叫重情重义。
谁不想跟着一个重情义的主子呢?
而侯府也不至于养不起这一家三口。
一家人洗漱过后,换了衣裳,总算有了几分模样。
周成全长相端正,浑身带着股浩然正气,母亲周杨氏,年纪和顾氏差不多,但因为操劳,肌肤蜡黄,手上满是茧子,头发也已花白,畏畏缩缩的,不敢多说话,妹妹周成玉,瘦瘦弱弱,五官挺精致,就是脸色有点黑,若是养白了,也是个美人。
侯府这般郑重其事的为他们接风,周成全很是感激,期间答应了贺侯愿意留在侯府,还很不好意思地表示,他们手头银子不多,原本想着侯府若是不方便收留,他们就借点银子出去住,等来年春闱后再赚银子还债。
“说什么借,这是打我脸呢。”贺侯故作生气,“我与你父亲当年情如兄弟,他还救过我,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已成了废人,这样深厚的恩情,不是钱财这等东西可衡量的。日后就安心住在侯府,当这里是自己的家。”
膳后,还让人给一家子送去了百两银票。
周家人在侯府内安顿下来,他们倒也不找事,府中多个客人,廖红卿都没什么感觉。
过了两日,又来了客人。
同样是来年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举子张学坚,带着妻子姚氏和妹妹张学盼。不过,和周家人不同的是,这一家子到侯府时还算体面,身着绫罗绸缎,还带了三架马车。
侯府同样摆了一场接风宴,还请了周家人作陪。
张家人的存在感明显要强些,翌日张姚氏就带着小姑子一起来拜访廖红卿。
哪怕是同住一府,因侯府占地很广,从客院到世子住的院落至少要走半刻钟。且想要入后院拜访,得先让丫鬟禀告,应允了才会有人带路。
廖红卿知道了贺侯的用意,自然会好生对待客人。
张姚氏是个很健谈的女子,很快就说起了一家人入京的缘由:“别家入京赶考,都是自己一个人上路,偏他不一样,非要我们陪同,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让我们跟着入京见一见世面,还说……他若是考中以后被外放,也许这辈子就只入一次京城。”
她语气诙谐,廖红卿也跟着笑:“张举人是个有心人。”
张姚氏又看了一眼小姑子:“妹妹年纪渐长,还未说亲,夫君也怕误了她,便想着一起入京,若是……”
“嫂嫂。”张学盼一脸羞涩,“世子夫人跟前,您说什么呢。”
廖红卿秒懂,这是想让张学盼嫁在京城,或者说,想请侯府帮着牵线。她没接话茬,转而问起了江南的景致。
姚氏侃侃而谈,张学盼偶尔接几句话,说起了去年去采莲子的事。
廖红卿耐心听着,她没有见识过外地的风土人情,听这些,倒不觉得无聊。
天越来越热,为了不让客人热着,廖红卿吩咐让人给两家客人每日各送两盆冰。
一盆放书房,一盆放房间。
张家姑嫂常到后宅找廖红卿,周家从不来,这冰一送,从来没有入过后宅的周家让人禀告,说是有事相求。
周家来的人不是母女俩,只有周成玉一人。
周成玉最近住在侯府,厨房给他们安排了一日三餐,早膳是粥和小菜还有包子,其余两顿,每顿四菜一汤,菜色换着花样做,点心管够。
养了这许久,周成玉肤色白了些,但还是和以前一样瘦,似乎还更瘦了一点。
廖红卿瞅见她这副模样,倒有些意外。
因为周家兄妹没了父亲,廖红卿有再三嘱咐过,让底下的人好生照顾。
“周姑娘,你怎么还愈发清减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廖红卿之前还让人去请了个淮南的点心娘子来府里,饭菜不合适,点心多吃点也行。
“不不不!”周成玉连连摆手,“是我自己没胃口。”
廖红卿提议:“要不我让大夫给你准备点开胃的汤药?你这么瘦,得多吃点。”
世人以纤弱为美,但过分纤瘦的姑娘家,旁人又会怀疑能不能生出孩子。
许多长辈在相看儿媳妇时,美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嗣。是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男人在娶了妻子后又纳妾蓄婢。
周成玉连连拒绝:“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药材那么贵,我怎么配吃?”
廖红卿听了这话,觉察到不对:“生病了该治就治,不可讳疾忌医。侯府不缺大夫,也不缺药材,周姑娘千万别客气。
“侯府愿意收留我们母子,已经很好了。”周成玉来了这么久,还没能说到正事上,又不好意思耽误世子夫人太久,忙道:“夫人,今日我来,是想说那个冰盆。我们母女不热,用不着冰盆,您只需要给我哥哥送一个就行,侯府这般抛费,我们母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夏日炎热,若是热出病来,麻烦不说,人也受罪啊!”廖红卿原先在范家长大,前院就是书院,也见识过穷苦人家过的日子,那真的是能省则省,吃半个馒头能不饿死,就绝对不会吃整个。
“冰盆是按府中规矩来配的,不好随意更改。”
周成玉欲言又止:“您说了也不算么?管事说,您答应撤,他们才敢撤。”
廖红卿恍然,管事当然可以做主只给一个冰盆,但也怕把这母女俩热出病来,估计也是看出来母女俩胆小,不愿意见侯府的主子,所以才把事情往她身上推。
“我说了也不算呢。。”
周成玉惊讶:“可是您是主子啊。”
廖红卿笑了笑:“周姑娘还有事么?”
“没……没有了……”周成玉行一礼,慌慌张张离去。
过于慌张,出门时还被拌了一下,好在门口的丫鬟扶了一把才未摔倒。
廖红卿立刻叫来了管两个客院的胡管事,这位曾经是贺侯身边的随从,曾经办差时伤着了腿脚,走路有点跛,才回府做了管事。
管事办什么差事,全由主母说了算,廖红卿那会儿想着胡管事能懂得贺侯的心思,所以安排他们夫妻去照看客院。
“周家姑娘是怎么回事?养了这么久还那么瘦,咱侯府缺吃的,还是她身上有疾?”
胡管事苦着一张脸:“回禀夫人,她们母女……不愿意多吃,所有带荤的菜全部都拒绝上桌,小的劝了又劝,实在是劝不动啊。后来小的禀了侯爷……”
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廖红卿的神情。
身为后宅的管事,跑去请示一家之主,有越级上报之嫌,在军中和官场,这都是大忌。
廖红卿无所谓:“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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