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宫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
随着一声“入朝”,官员队伍开始移动。
巨大的宫门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将一个个官员吞之入腹。
祝问薇含笑前行,眼里涂满了势在必得。
与此同时,身穿朝袍的祝莳安也披着晨曦出发。
今日,便是祝问薇计划扳倒祝莳安的日子,也是她任务接近尾声的倒计时。
“宿主,可有把握?”
看着凤眼冷淡的女子,006终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祝莳安眸子微弯,“至少八成。”
足够啦。
太和殿内矗立的盘龙金柱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每条金龙都张牙舞爪,似是下一秒将要腾空而起。
最上方是金漆雕龙的宝座,下方站着一排又一排的官员。
祝莳安站在最前面,极轻地弯起嘴角。
“皇上驾到——”
一道声音划破满殿的寂静,所有人皆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金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的朝拜声中,祝莳安面无表情地计算着时间。
“起——”
姑姑的声音浑厚有力地响起。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殿内传出姑姑的唱和声,许太尉和祝问薇交换了个眼神,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上奏!”
坐在高处的皇帝沉默几秒,“准奏。”
许太尉直起身子,眼神不偏不倚地看向正前方,语气愤愤:
“臣要告发,礼王存在谋逆之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殿哗然,而被“告发”的祝问薇一脸难以置信。
“许太尉,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空口白牙就告发本王谋逆?构陷皇室,罪加一等。”
来不及思考许太尉怎么会突然叛变,祝问薇勉强冷静下来,冷笑威胁。
“臣敢上奏,自是有重要证据。”
许太尉笑得不卑不亢,将怀中的密信拿出,恭敬地呈给一脸肃穆的姑姑。
祝问薇眼睛微睁,厉声道:“笑话!区区一纸密信,江湖奇人都能仿,你又如何证明出自本王之手?!”
垂眼的太子殿下轻挑眉,轻颔首赞同道:“礼王说得不错,字迹能仿,那王爷印信自也能仿。”
“这算不得重要证据。”
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祝问薇忙急声道:“是也!皇姐所言极是!”
而上方默不作声看完所谓“证据”的皇帝声音沉沉道:“许太尉,这便是你所谓的重要证据?朝堂之上,岂容儿戏?”
很明显的袒护之态。
祝莳安掩下眼底冷笑,只觉荒谬。
而听到皇帝这么说的祝问薇也松了一口气,眼神狠厉地盯着许太尉。
许太尉恭敬行礼,“陛下容禀,臣还要告发礼王意欲构陷太子谋逆!”
这一番话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祝问薇却是变了脸色,急忙看向祝莳安解释道:“皇姐,你莫要听信小人谗言!皇妹如此敬爱你,怎会有这番心思?!”
祝莳安脸色微白,镇静地笑道:“我信皇妹。”
上方皇帝的声音带着不耐,“你又有何证据?莫非还是一张密信?”
许太尉笑了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祝问薇:“自然不止。”
祝问薇脸色煞白,只觉心“砰砰”地直跳。
那股不安,在看到许太尉拿出一沓证据时达到顶峰。
第93章 女尊恋爱脑太子28
倏忽间,她恍然明白,原来从一开始,这老不死的的就在暗戳戳收集这些证据,证实她构陷太子的罪名。
可是...为什么呢???
分明她提出的计划天衣无缝,成功后她许家也能享无上荣华,为什么会背叛她呢?
祝问薇眸子睁大,百思不得其解。
将所有证据看完的皇帝哑口无言。
祝莳安瞟了眼面无血色的祝问薇和上方看不出表情的皇帝,轻眯眼。
良久,皇帝下令:“礼王罪该万死,但念其年幼,先将其囚于府上不得外出。”
“至于其她刑罚,择日再定。”
她一锤定音,丝毫不理会殿上面色各异的官员。
凌相在心底无声轻叹,这个惩罚,简直和玩闹没有区别。
许太尉也是讶异地扬眉:
想过陛下偏心,却没想到已经偏得不成样了。瞅瞅,这算什么惩罚?还其她刑罚择日再定,莫不是择日就直接放出府啦?
被众人或怜或笑的目光注视着,祝莳安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挺好的,原本还打算让她颐养天年,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凤眼冷淡上扬,她隐在衣袍下的手轻抬。
所幸,她从未奢想过皇帝公正地处罚。
她的公平,她自会来讨。
轻抬的手悄然放下。
于是下一秒,一道锐利的箭矢自上方射出,直直地扎进祝问薇的手臂。
太快了,快得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一声惨叫响起,祝问薇痛呼出声,只见那被箭矢穿透的肩膀冒出汩汩的血流。
“放肆!”
皇帝怒然而起,殿外的禁军也一股脑地涌进来。
有宫女上前准备将祝问薇带下治伤,祝莳安漫不经心地轻抬手,再放下。
于是又一道箭矢,穿透了风,以众人始料未及的速度再次贯穿了祝问薇的另一只手臂。
太痛了。
祝问薇的嘴唇都被咬出血,整个人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她的模样实在凄惨,血液淌了一地,狼狈得像是从血海挖出来的。
坐在高台的皇帝终于坐不住了,着急忙慌地下令:“还不赶紧送礼王去治伤!”
又气得直指禁军:“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去抓刺客啊!!!”
祝莳安抬眼瞟了下华婉,后者心领神会地上前,不着痕迹地让腰间的香囊离皇帝更近。
于是本就怒火攻心的皇帝两眼一黑,竟像是要直直地昏过去。
祝莳安眸子微动,步伐从容地往上走。
路过祝问薇时,看到那双带着希冀的眸子,她的气息微弱,她在求救。
她在说:“皇姐,救救我...”
祝莳安居高临下地看她几眼,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
满殿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都直愣愣地看着她一步一从容地踏上那尊贵之座。
看见祝莳安站在面前,眼神涣散的皇帝强撑着气质问:“太子,你在做甚?”
给华婉递了一个眼神,她恭敬往后退,将一早准备好的传位诏书拿出,安静地站在一边。
接过诏书,祝莳安笑得不卑不亢。
“母皇,您老了,该颐享天年了。”
她轻笑,竟是毫不避讳地直言。
皇帝瞪大双眼,气得“荷荷”叫,手指颤抖艰难地指着祝莳安。
“孽...孽障!”
手持诏书的太子殿下爽快点头,“母皇若能展颜,骂便骂了。”
“只是...”
强硬地掰着皇帝的下巴,逼她将目光落在传位诏书上,祝莳安眸子微弯。
“今日,这份诏书,恐怕由不得母皇不愿。”
虚弱的皇帝动了动眼球,只能看见满堂安静的官员和禁军,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小女儿。
祝莳安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气若游丝的祝问薇,“儿臣也不急这一时,但皇妹可就不一定了。”
像是遗憾,她轻叹一声:“若不再及时医治,皇妹的双手,大概就要废了。”
端详着皇帝千变万化的神情,她笑吟吟:“或许再久一点,皇妹的命也要没了。”
“无妨,医治也不急这一时半会。我和皇妹,就等着母皇心甘情愿。”
“皇妹一向孝顺有加,相信她心底也是极为愿意的,不愿让母皇为难。”
怨毒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祝莳安面不改色,用了点力捏着皇帝,笑道:
“聪明如母皇,也应该明白如今的局势。”
逐渐加大力度,看着高坐龙椅却被自己摁在手心的皇帝,祝莳安笑得眉眼弯弯。
“母皇,您不给儿臣做主,儿臣只能做自己的主。”
偏头扫了眼底下安静如鸡的官员,祝莳安弯唇。
“或许您是对的,您就应该忌惮我,打压我,让我这个太子永远像条狗一样渴求您的垂怜。”
面前人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祝莳安若无其事地松开手,从华婉手中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不然,毫无作为的你,如何才能压得住满朝官员?如何才能不害怕自己才华横溢的女儿呢?”
她讽刺地笑了笑。
“咳咳咳。”
被丢在一旁的皇帝剧烈咳嗽,再不聪明的人也能看出,此时整个太和殿,都被她的好女儿把控着。
她的臣子,她的禁军,她的近臣。
所有人,都倒戈在这个孽障那一边。
而她最为疼爱的小女儿,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死死捏紧的拳松了又松,沉默良久,她声音很轻。
“朕写。”
祝莳安眉轻挑,抬手示意华婉将墨笔端上。
于是手一直颤抖不稳的皇帝哆哆嗦嗦地开始写传位诏书,末了将玉玺盖上。
握着这份新鲜出炉的传位诏书,祝莳安随意瞟了眼,塞到华婉手中,转身面对众朝臣面色肃穆。
“朕膺天命二十有三载,今气血衰微,恐负社稷之重...”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传位于太子”这五个字响起在殿内时,祝莳安跪下叩首:“儿臣谨遵圣命!”
站起时,她眼神淡然地扫过坐在龙椅上死死瞪着自己的皇帝,对着底下的官员轻颔首。
“臣..叩见新君。”
一片安静中,凌相站出来,极为庄重地行礼。
许太尉紧随其后,于是,一声声“叩见新君”如海啸席卷而来,祝莳安站在其中从容不迫。
至此,她成为了权利的缔造者。
只能说,舆论战打得还是好。
而忙碌的太子殿下在和许多朝臣商量好登基大典的时间后便溜回书房。
“后锦。”
坐在桌案旁,她眉眼含笑,“今日做得不错。”
身穿劲装的后锦闻言,笑得腼腆:“殿下谬赞。”
想到祝问薇双臂被贯穿的场面,她便不由得心情大好。
挥了挥手示意后锦自行领赏,脑内的006问道:“宿主,准备何时离开?”
祝莳安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道:“至少也要等到登基大典后。”
拜托,她费尽心思做了这一切,好歹也要感受一下做皇帝是什么感觉。
“还以为要等到封后典礼呢。”
听出006的阴阳怪气,祝莳安笑得无辜,赞同道:“好主意,006,那便等封后典礼结束吧。”
“?你!”
006冷笑,直接闭麦。
摇头无奈笑了几声,祝莳安垂眼思索片刻,“后瑶。”
后瑶推门而入,脸上喜色一片。
“礼王的伤势如何?”祝莳安指尖轻点书案,漫不经心问道。
“回殿下,礼王伤势已得到缓解,只是双臂彻底废了。”
祝莳安若有所思地笑了,“让后月去礼王府,好好招待招待她。”
后瑶点头,刚要行礼退出时又听到殿下开口:
“对了,派人去太尉府问问,许太尉何时履行承诺。”
“是。”
书房又重归寂静,祝莳安眸子微动。
哎,她真是个好人,这个时候还心地善良地将一对鸳鸯凑在了一起。
许府,听到殿下问话的许太尉闭上双眼,艰难开口:“老臣不敢忘。请告知殿下,老臣一定会履行!”
从早朝一直到现在,她迟迟没有行动。
她想,或许殿下会念旧情,宽恕她儿一次?!
可是...
许太尉闭上双眼。
没办法了,她许氏的荣耀,不能毁在一个男儿身上。
她给予重望的女儿,也不能因其弟而仕途尽毁!
睁开眼,许太尉眼底尽是冷静。
“来人。”
“将小公子送进礼王府。”
许太尉声音放轻:“秘密行事。”
“放肆!你们要带我去哪?母亲!母亲!!”
屋内传来许乐悦的叫声,许太尉闭了闭眼,“敲晕他。”
于是下一秒,声音顿时归为寂静。
没再看小儿子一眼,许太尉疲惫地挥了挥衣袖,“去吧。”
从今往后,她许家便不再有这个儿子了。
许府的鸡飞狗跳祝莳安尚且不知,礼王府里祝问薇和许乐悦的相看两厌她更是不感兴趣。
眼下最重要的是,迫在眉睫的登基大典。
毕竟没当过真的皇帝,纵是祝莳安,也难掩兴趣。
因此即使面对一长串的流程表,她也气定神闲。
所以说,兴趣真的是最好的老师啊。
摸了摸下巴,祝莳安饶有兴致地继续看流程表。
日子一眨眼就溜过,转眼便来到登基大典之日。
寅时三刻,天穹仍沉浸在一片靛蓝之中,唯有东方一抹鱼肚白隐隐浮动。
新帝一身玄衣朱冕,踏着满地的霜露,从容不迫地行至太庙。
“告尔先祖,授命于天!”
沉沉的青铜钟声响起,一声高诵随之涌上。
祝莳安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掌心紧贴冰冷的青玉瓦。
香炉中升起的烟雾缭绕在眼前,她目光灼灼地扫过那一排排牌位,眼神淡然。
辰时,朝阳初升,太和殿前铺满猩红毡毯,禁军金甲映日,执戟而立。
司礼监掌印姑姑手持紫檀木匣缓步而出,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的祝莳安一脸肃穆地接过玉玺。
刹那,礼炮九响,钟鼓齐鸣。
站在底下观礼的官员和别国使者乌泱泱跪作一团。
站在高处的新帝神色不明,挥手示意众人起身。
至此,大雍迎来一位新的君王。
登基大典过后,祝莳安的办公地点也从东宫的书房移至御书房。
暮夜降临,天边微光闪烁,祝莳安轻眯眼,只觉眼眶酸涩得厉害。
一当上皇帝,才知道这办公量实非常人所能比。
从前在东宫,她以为自己批奏折已经十分得心应手了,可是现在...
看着面前一摞摞,叠的跟小山一样的奏折,新帝无奈揉了揉眉心。
“后瑶。”
她哑声喊道。
“陛下。”
后瑶听命而来。
看着仍坐在书案前的新帝,后瑶忍不住劝道:“陛下,自午时起您便一直在御书房批奏折,连午膳都未用...”
祝莳安摆摆手,“朕心底有数。”
看了眼天色,她问道:“如今什么时辰。”
后瑶无奈,“回陛下,正是酉时。”
祝莳安若有所思,忽地问道:“后月那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后瑶轻点头,“后月按照陛下的吩咐,给那两位都用上了她新制的药物。”
“什么作用?”
后瑶犹豫一会,回道:“听后月说,服下后每日骨痛如蚁噬,三年后骨脆如枯木,成废人。”
祝莳安眸子微动。
“去礼王府。”
她淡声道。
皇帝的御驾悄无声息地到了礼王府。
此时天色已是浓重的黑,燃着灯火的礼王府迎来了最尊贵的客人。
甫踏入府邸,祝莳安便感到不同寻常,垂眼打量四周。
原主的记忆中,礼王府内四处富丽堂皇,景致美得不像话。
因皇帝极为疼爱祝问薇,故一旦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礼王府,其次才是旁人。
而此时,摊开在她眼前的,是萧条的草木,和空无一人的府宅。
意外吗?当然不。
毕竟她事先便预料到这副场景。
更甚者,这也有她的推波助澜...或者说,暗自指使。
默不作声地扫过四周,祝莳安声音冷淡问道:
“后月呢?”
后瑶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见一身穿宫裙的女子忙小跑至祝莳安身前,行礼恭敬道:
“陛下,婢女来迟,请陛下恕罪!”
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后月裙角的褐色痕迹,祝莳安展眉:“方才在试药?”
后月点头,笑得不好意思:“是,陛下。”
祝莳安眸子轻闪,不置可否,“带朕去瞧瞧那两人。”
礼王府的厢房,双臂被死死包住的祝问薇瘫在床榻。
后月恭敬推开房门,“陛下,祝问薇在此地。”
祝莳安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房内设施,随口问道:“许乐悦呢?”
“安排在了隔壁厢房,奴婢派人把他抓来?”
祝莳安轻摇头,“不用。”
不得不说,底下的人是极会看眼色行事的,瞅出了新帝对罪人礼王和许家公子的不喜,特意安排了如此简陋的小厢房折辱她们。
祝莳安抬脚踏进厢房,慢慢靠近祝问薇。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祝问薇紧闭的双睫在狠狠地颤抖。
终于,那人停下了。
一声带着刺骨冷意的声音响起:“睡着了?”
那人轻笑一声,“后瑶,弄醒。”
“是,陛下!”
恭敬的应答声过后,祝问薇只能听到再次逼近的脚步声,和兵刃出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