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啊？这是什么意思？推了个人给你，然后呢？”文雅心看着记录，有点茫然地问道。
看她这样，纪晗熙知道老板应该没敢跟她说这事，于是道：“具体我不跟你多说，你去问老板吧，看他怎么解释。”
“怎么弄得这么神秘啊？很严重的事吗？”
“对我来说很严重……”她低头，又翻找手机，找到一个人，推给文雅心，“雅心姐，你上次跟我谈到的那个学长，我找到他的微信了。”
“啊……我是挺想加他的，但是都过去这么久，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寒假里，纪晗熙和团队里的人对接时，与文雅心交流最多，一来二去，就混得比较熟。
让她们关系更进一步的是，她们发现同属一个高中，于是不由聊起高中的一些往事。
文雅心说自己高中时被黄毛堵巷子里，多亏一个男生解救，当时情况混乱，她只捡到男生掉的学生证，都没来得及跟人家好好道谢。那个男生虽然是惊鸿一瞥，但印象深刻，高中时期，简直是白月光般的存在，不过她现在已经放下，全然投入新的感情。
纪晗熙听到她提及男生特征，又听到男生姓名，感觉有些耳熟，好像是远房某个亲戚的儿子。
文雅心现在对那个男生已经没有暗恋喜欢的感觉，她还想找那个男生，纯粹是想好好道谢，和以前的青春告别，顺便把学生证还回去。但觉得时间过去很久，就将这事略过不提。但没想到今天，纪晗熙突然把那个男生的微信推给自己。
“反正已经推给你了，加不加看你自己意愿。我找老板有事，就先走了。”
纪晗熙和雅心姐告别后，来到老板办公室。
老板看到她，满脸愁容，把签好的协议递给她，“你确定要这样做吗？业内没有比我们公司更好的去处。”
“我不解约的话，一直帮你赚钱吗？”她伸手，接过协议，确定签名和公章一切合规后，才露出笑意。
她像恍然想起某件事般，把手机页面给老板看，“刚才推了个人给雅心姐，那个人似乎是她高中的白月光……”
“你！”老板看着上面的内容，呼吸一窒。
“急什么？我只是开个玩笑，很好奇他们后续怎么发展而已，老板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一模一样的话，她原数奉还，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他与她处于相同境地。
看着老板变色的脸，她心中终于有解气的快感。她道：“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推假的微信号给别人，我推的是真实的，是雅心姐真正的白月光。”
等纪晗熙解决完这一切回到宿舍时, 时间已经不早，夜幕四合, 星光黯淡。
她洗漱完坐在座位前，给闺蜜景瑶发消息，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告诉她。
闺蜜看完密密麻麻的消息，既气愤又担忧，忍不住问她：
「你现在决定怎么办呀？」
「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唔……你反正和星链互娱已经解约」
「要不加入我哥公司吧？」
纪晗熙谢绝了闺蜜的好意：
「谢谢你景瑶」
「但我现在不想挂靠任何公司」
「我想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欸？」
景瑶惊讶地打出问号。
「我不想受制于任何人」
这个想法，在她弄新协议的时候就已产生，她要把账号拿在自己手中，她要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她要所有权利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当然，她也想的很清楚, 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并不意味着孤军奋战, 她没有这种能力, 也不想高估自己。
她会跟很多公司合作。会和景琛哥的公司合作，会和其他mcn公司合作, 甚至星链互娱来找她合作，她也不会拒绝。她只是想让自己更有主动性, 有更多选择的可能。
和闺蜜交代完这些后, 又看到木木和南枝给自己发消息, 她们估计下午才知道她离职的事情, 都非常惊讶。
纪晗熙跟她们简述了一下新协议, 虽然离职，但后面半年内，星链互娱会为她继续服务，只是不参与分成, 相当于只提供人力和资源。
团队里的工作人员，纪晗熙会给他们发工资，算绩效奖金，等同于暂时是她的员工。但是星链互娱这个公司本身，别想从她这里分到一分钱。
这个协议并不公平，公司显然是吃亏那方，但老板做出恶劣的行为才导致她解约，责任在他那边，仅让他签署这种协议已是仁至义尽。
回复完所有人的消息，她呆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
离开学还有段时间，其他人还没有到校，整个宿舍只剩她一个人，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盯着手机中的微信号，看着上面那个黑色头像，点进去，想选择删除。
可手快碰到按键时，又迟疑……
里面的所有对话，从头至尾，一遍遍翻阅。从最开始加微信，到最后彻底暴露，每一条对话，翻了又翻，看了又看。
她想把这个微信删掉，可事到临头，又舍不得，整个寒假里，给予的陪伴安慰，提供的情绪价值，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很少这么开心过，很少和人聊天这么充满期待过。当初和景瑶说的那些话也不是假的，或许一开始是被外貌吸引，可时之日久，吸引她的已不仅仅是外貌。
在她面对期末考试紧张焦虑时，给予适时的鼓励与安慰，在她诉说心中烦恼时，充当安静合格的倾听者，在她分享生活和照片时，提供很好的情绪价值，从不会有任何扫兴。
这种长时间的陪伴与付出，她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好感呢……
Vivienne说的没错，如果他以原本的身份去接近她，她根本不会给予任何机会，不仅不给机会，还会觉得他又在害她。
是的，她对他就是有偏见，她就是讨厌不男不女的人，不管是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后续的日常相处，都充满厌恶与偏见。
因为偏见，因为厌恶，所以扭曲他所有行为，仔细想想，那些她觉得对方处心积虑要害她的事，真的害到她了吗？
联动拍视频，帮她快速起号，并找到适合的赛道，直播时连麦，帮她增长热度，还给她送过很多礼物，寒假送奢品，她以为是羞辱，其实送的都是最新最好的款。
甚至她抢走他榜一时，他也没做任何事情去报复她，还每天固定给她转一万块……这个习惯，他从寒假前持续到现在，就算今天羞辱他责骂他，也依旧会把钱转到她支付宝。
他确实毒舌傲慢令人讨厌，可他对她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只是因为她讨厌他，所以那些好，就被认为是谋害是算计是居心叵测。
寒假里的相处，他说是抛去“Vivienne”这个外壳后，她真正的不带偏见地去看待他，没有任何扭曲地去正视他。接触到他真正的底色，知道他对她的好和付出。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而且，她现在有些茫然，她真的有那么厌恶他吗？厌恶到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在梦里时，认定对方不是Vivienne，接触到时，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排斥厌恶感，甚至觉得他的怀抱很舒服。为什么会这样呢？
纪晗熙感觉眼前有些模糊，用力眨了眨，模糊的感觉更甚，当湿热的泪水滑过脸颊时，她才意识到，她在哭……
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看透一些事情而哭，还是难以接受这些事情而哭，她有些说不清，她只觉得心里很难过很难过。
这次的哭，和上次截然不同，上次是满心充斥着羞辱感充斥着愤怒，可这次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感情就像是无解题，明明最讨厌最讨厌他，可现在却因他在不停地掉眼泪……
她看着手机里的微信，努力找回点冷静和思绪。
现在她知道Vivienne是喜欢自己的，也知道自己对寒假里陪伴自己的人是依恋的。但是欺骗是既定事实，这些事，一码归一码。
他骗过她，她肯定要想方设法骗回去。
她盯着黑色头像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进去：
「有时候真恨你」
「我以为你已经把这个号删掉」
对面回道。
「本来打算删掉」
「可今天细想你说的话」
「有些是对的」
「我确实对你存在偏见」
「所以我愿意给你机会」
「给你和其他人一样」
「同等追求我的机会」
「这次」
「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偏见」
纪晗熙看着自己发出的这一连串话，心底冷笑一声。
对面沉默片刻，在她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时，突然发现手机轻微震动一下，支付宝跳出弹屏。
他又给她转账好多钱，但因为支付宝单笔有限额，就分几次转的。
与此同时，他给她发消息：
「支付宝转的钱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大额转账，疑惑道。
「晚饭钱」
「感觉你今天没吃晚饭」
纪晗熙愣愣地盯着他发的消息，他真的太过了解她，有的时候，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确实没有吃晚饭，不仅是晚饭，午饭也没吃，今天只顾着生气，哪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吃饭的事情。
现在经他提醒，她感觉到饥饿，而且刚才哭得太多，她还有些脱水。但是真正要点的时候，又不知道点什么。
突然想起来，之前Vivienne给公司里的人点过早茶，那家店很好吃，她当时拍下店铺名，就想以后自己点。
于是翻找相册，找到那张图片，根据图片上的店铺名去美团搜索。
然而搜出来那家已经打烊，只能预定明天早上的，她随手翻着它家评论区的图片，突然看到前年的评价。
她感觉有些疑惑，不是说这家店是Vivienne朋友新开的，当时试营业，他为帮朋友才请客全公司吗？
请客是几个月前的事，也就去年11月份发生的事，如果当时刚营业的话，怎么外卖平台上会有前年的评价？
她脑中突然浮现出和“crush”当时的对话，她告诉他自己早上开会刚吃早饭，然后没过一会儿，广式早茶的外卖就送到……
那些外卖是给她点的？得出这一结论后，她有些怔愣，不知该如何反应。
也不去找其他店点外卖，只盯着那条评论发呆。
微信又弹出消息，是他发来的：
「不知道吃什么的话」
「把地址给我」
「我给你点」
他连她不知道吃什么都想到了。
纪晗熙看着消息，给他回道：
「不用了」
「我已经点好了」
他转的账就是晚饭钱，既然已经收过他的钱，就没必要让他再点外卖。
因为实在不知道吃什么，就随手点进一家店，随手选择它家的招牌套餐。
饭到后，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影，看到有趣的地方，下意识截图分享给“crush”。
刚发出去，她就慌忙撤回，习惯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寒假里给他分享日常都分享出习惯，现在看到好玩的有意思的就想发给他，真是要命。
纪晗熙希望对面别看到她这条撤回的消息，可显然，不如她所愿，对面给她回道：
「喜欢这部电影吗」
「版权费好像不贵」
纪晗熙翻了个白眼，这人在说什么呀？怎么突然提到版权费？说得像是要买下这部电影一样，莫名其妙，神经！
她懒得理他，继续看电影。
对面又问：
「你明天会到公司吗？」
「应该吧」
她高冷地给了个含糊的回答。
当然会到公司，只是不再给公司赚钱，但公司还是会给她提供团队，提供场地，这些新协议里都已写清楚。既然有这些资源可以使用，肯定应用尽用。
第二天，纪晗熙到内容部时，先看到工位上堆积的未拆封的奢侈品，显然，这些都是Vivienne给她的。
比她预想的还要多一些，可能近几天，他又加了些新款吧。
目光往前移时，看到桌上摆的食物，包装都非常精美，一看就是那种贵得要死的店里出品。
南枝看到她，立刻凑过来，小声在她耳边道：“这早饭居然是Vivienne买给你的，真是见了鬼！”
第44章
纪晗熙把堆着的奢侈品拂开, 坐到位置上，拆开食品的包装, 然后取出一个可颂给南枝：“你吃吗？”
“哎呀，我吃过早饭啦。”
被拒绝后，纪晗熙拿着食物慢慢吃起来，感觉和平常吃的没多大区别，也就不是预制品，也就味道好一点。
“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吃东西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南枝现在满心充斥着疑惑，就想刨根问底，“他居然给你买早餐哎, 你不觉得…不觉得很怪吗？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万事都有可能。”如果在以前, 纪晗熙也绝对会震惊, 会疑惑, 会感觉他很奇怪, 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在早餐里下毒害她。
可是现在，经历他喜欢她那个暴击之后, 对于这些就波澜不惊。感觉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连那么魔幻的事都会发生, 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你是不是跟老板还有Vivienne吵架啦？”
“嗯。”
“那…那你离职是被Vivienne逼迫的吗？”毕竟之前他确实因为实习生误踩他的地毯, 把人嘲讽到主动离职的先例。所以她们觉得他把她逼得离职也是完全有可能。
更何况, 他们俩关系本就不好。公司里的其他人估计不清楚, 但南枝多次听到纪晗熙诉苦抱怨, 是知晓他们俩貌合神离，明争暗斗的。
“有一部分他的原因。”
“果然……”南枝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后看着桌上的食物，又不解道：“他既然害你离职, 又为什么给你点买早餐啊？”
“赔罪。”
“赔罪？”南枝的声量高了两分，惊讶至极，“他居然会赔罪？他那样的人居然会赔罪？给谁赔罪？给你吗？”
赔罪这两个字和Vivienne联系起来，简直匪夷所思，他可不像那种会赔罪的人。一时间，内容部的其他人像兔子竖起耳朵，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实则全关注着接下来的对话。
“嗯，做错事就该道歉赔罪。”
“他那样的人，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吗？”南枝听着这话，只觉越听越离谱。
纪晗熙嚼食物的动作慢慢停下，她也觉得Vivienne不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不，应该是他意识到一部分，那部分就是寒假里猜到她加错人后，不提醒不告知，他知道这是错的。
但是不让她加混血帅哥这件事，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就像他昨天说的那样，如果重新再给他次机会，他不会选择微信上将错就错，而会选择更极端的方式，让她永远加不上混血帅哥的微信。他就是这样一个脑回路不正常的疯子，一错到底，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纪晗熙想得正入神，忽然感觉胳膊被人轻轻地拍了拍。她抬头，看到南枝在提醒她什么，手往前方指了指。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Vivienne正依靠在门口看着她。
依旧是那么漂亮的面容，只是今天的妆容很淡，雪白的皮肤带点憔悴，眼下是淡淡的乌青，就连唇色也浅薄得失去血气。
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弱不禁风，可当他出现在内容部的时候，整个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可见他恶名在外，是多么凶悍显著。
南枝看了眼手机，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拍摄，晗熙，我先走了，不好意思。”
“啊，对对对，刚想起来，我也有拍摄。”
“我也是，我得去试一下妆造。”
本来内容部到岗的博主就没几个，现在集体忽然有事，纷纷离开这里。
纪晗熙看着门被关上，又看着Vivienne走过来，皱眉道：“都怪你，把她们都吓跑了。”
他出现在这里时，就连空气里的气压都比平时低很多，真是个讨厌又可怕的瘟神。
“都怪我，抱歉。”
他坐到她身旁的位置。纪晗熙往边上移一点，离他远一点。
“不喜欢吃吗？”他看她早上吃半天只吃了半个可颂，不由问道。
“还好。”冷漠的一句。
纪晗熙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字，完全不管他在旁边，也完全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屏幕上的内容。
屏幕上的招聘信息是瞩目的，鲜明的，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到。自然，他也已经注意到，目光在那行“体格健壮的年轻男子”稍稍停留，然后问道：“你要招助理吗？”
其实纪晗熙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呢。听到后，她转身，正面对他，似笑非笑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Vivienne老师有什么意见吗？”
她嘲讽人时就爱用尊称，这样嘲讽意味会更浓一些，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