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有些疑惑地想，为什么感觉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漂亮？雪肤红唇，眼波潋滟，柔软的长发在灯光下晕着锦缎般的光泽，是错觉吗？还是喝醉酒的缘故？
她伸手, 想去碰一下他。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儿，没有任何动作。目光追随着她的手指, 眼见越来越近，就悬停在脸侧。
指尖轻轻一动就能碰到的程度，她遽然收回，宕机很久的脑子像是终于识别眼前的人。
她把手机攥紧，远离他刚才帮忙点特效的手，“走开，别碰我手机。”
自己在屏幕上按来按去，切换特效, “我不用你找的，我要另外找。这个小兔子的, 好可爱, 哈哈哈, 这个是小猫……”
找了好久, 终于找到想要的，她带着点骄傲劲凑到他身边, “看！我找的这个，是不是比你找的好看？”
“是, 你找的最好看。”他这样应道。
“哼, 这是肯定啊。来, 看看谁用这个特效更好看？”
她把手机对着两人, 自己挤到他身边, 长发滑过他的手，柔软微凉。
他伸手想抓住，可终究从手心溜走。
“看镜头啊，不准看我！”
她略带恼意的声音传来, Vivienne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缓缓看向镜头。
镜头中两张漂亮脸蛋，美得不相伯仲，势均力敌。只是一个浓黑发，一个白金发，一个娇媚，一个冷艳，一个醉意横生，一个故作冷静。
手机竖屏能照到的范围很少，所以要想两人更好的入境，就得离得很近。
此时纪晗熙已然忘记对方是自己不想靠近的人。半个身体倚靠在他身上，即使冬天穿着的衣服较厚，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肢体接触，但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倾压时带来的重量。
就在她靠过来的那一刻，他的长睫轻颤一下，脸上却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依照她的要求，看向镜头，看向镜头中的她……各种稀奇古怪特效下，是笑靥如花的她，嘻嘻哈哈，似乎很开心。
几个动物特效，都是在头上长耳朵的，一抖一抖的，仿佛像真的一样，像活的一样。
他伸手，手就悬停在她头顶，离得很近，但没有接触到。他隔着空气轻轻摸了摸，像在摸特效耳朵，也像在摸她的头。
拍了几个视频后，她突然翻脸不认人，口中嚷着：“走开啦！”，直接将对方推开。
他被推，也不恼，只是换了位置。
纪晗熙拿着手机咔咔咔不停自拍，拍完又不满意，开始库库删。删到最后一张都不剩时，她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巨大的空虚感。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人，黑衣黑靴，白金长发。凛冽的气质比初见时已收敛太多太多，他的目光柔和，但或许因为没太多额外表情的缘故，带给人的感觉还是有些冷。
她凑到他身边，皱眉问他：“怎么不理我？这么高冷？”
“……”
Vivienne无言以对。明明刚才是她把他推开的，现在又埋怨他不理她。
即使是他，也有种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棘手感。
喝醉酒的她，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会儿这一会儿那，嬉笑怒骂，颠三倒四，反复无常，随心所欲，恣意妄为。
“嗯？说话。”
她又更凑近一点，脸快贴到脸，眼睛紧紧黏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情绪的破绽。
他回看她，漂亮的脸上，任何展现出来的，都是完美至极毫无瑕疵的，不论妆容还是情绪。
她静静注视着他，沉默良久，轻声道：“你真讨厌。”
虽然说着讨厌，可语气并没有多么刻薄尖锐，可能是酒精弱化这方面的情绪，也可能是她本身就没想用激愤的情绪去说这句话。
“你真的很讨厌……”她又说出类似的话。
大概酒醉真的能把人心底隐藏的情绪激发出来，她面对他，总感觉有很多话想说，想说什么呢？想嘲讽他为什么喜欢她？想责怪他假借别人身份骗她？想抱怨自己为什么对陪伴的感觉依恋？想知道为什么真相大白却狠不下心彻底切割？
可有这么多话想说，思索到最后，都变成那句讨厌，别的什么都说不出。
他真讨厌，他真的很讨厌……
“我知道，很多时候，我也很讨厌我自己。”
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贪得无厌，不知餍足，工于心计，不择手段。惹她讨厌，也让自己讨厌。可是没有办法，从出生起，恶劣的天性就已成型。想要他彻底改变，倒不如让他去死更简单。
她摇摇晃晃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反反复复念叨着讨厌的话。
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太近，她的唇快贴到他脸颊的皮肤，只要稍微动作不稳，就能亲到。
Vivienne看她一眼，伸手拿过桌上的瓷瓶，倒了杯酒，自己喝下。
他感觉这个包间有点热，需要喝点东西降温。
玻璃杯落到桌面时，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清响。
纪晗熙被那动静吸引，看见酒，伸手想去够，“这个好喝，我还要喝。”
“喝太多，会头痛。”
“不要！我还要喝！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我想要怎样就怎样！”
不论她怎么推搡捶打，都没有给她，甚至叫来服务员，把酒拿走。
纪晗熙眼见着酒被拿走，彻底生气，一用力，将他推倒。
包间有供人小憩的长沙发，他就摔倒在沙发上，仰面躺着，长发弥散，衣衫凌乱。
被推倒后，他根本不着急起来，而是看着她，水波潋滟的眼睛似乎氤氲着雾气，微微喘息的状态似乎看上去很好欺负。
纪晗熙也不负所望的，真的欺身上前，压在他身上。
在她压到他的那一刻，他“嘶——！”了一声，倒吸冷气，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她撞疼。疼痛之后，他胸口起伏巨大，喘息得也更激烈，眼中的水雾也更明显。
“我碰到哪儿了？”她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奇怪，想起身查看。
“别动。”他这样说道。
“别动？”纪晗熙疑惑。
“我没事，之前不是很生气？我现在这样刚好给你泄愤。”他轻声提醒道，柔弱无力地躺着，似乎可以任她为所欲为。
经受提醒的纪晗熙似乎终于想起和他独处的目的。他在修罗场上挫败她三个追求者，让她非常生气，想跟他争执辩论，唇枪舌剑，结果被酒害得忘记此事。而今终于想起，她可不想错过。
该怎么欺负他呢？
她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思索该从哪里下手。然而当她稍微一动时，Vivienne又轻嘶一声，又痛又难受的感觉，水润润的眼睛望着她，波光荡漾，想让她做什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这幅模样，真是又隐忍，又勾引……
地下车库的景琛等候许久，他看了看时间，已过去2小时，依旧不见纪晗熙下来。
心中不由充满着急和担忧，生怕她遇到什么事。给她发消息，也不见回复，打电话，没接通就挂断。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连打两个电话，连发十几条消息，怎么如同石沉大海，丝毫回应都没有。纪晗熙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她再怎么忙也会回条消息让别人安心。
这种不回消息的原因，只有一个，她出事了！
该死！他不该把她和那个人单独留在一起！那个人虽然不男不女，可生理性别就是男的啊！体型不同，体格不同，力气也比女生大，他要是想对纪晗熙做什么，她绝对反抗不了的！
他慌忙下车，着急忙慌地往餐厅二楼跑去。
“哎！这位先生……”包间外的助理看见气喘吁吁跑来的景琛，想阻拦一下。
“滚开！”他将助理推开，伸手，拉开包间紧阖的门。
然后看到——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趴在那个男的身上，贴得很近，长发交缠，她微微低头，似乎在亲吻对方脖颈。
吻得太过专注，即使拉门的动静很大，她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只顾埋首在颈间。
反而是躺着的那位，听到门声，偏过头来，看向他，似笑非笑，饱含挑衅。
“有人来了。”Vivienne轻轻拍她的背，提醒道。
“谁？”纪晗熙终于抬起头，一脸懵懂地望向门口。
景琛看她的唇红彤彤湿漉漉的唇，更验证脑中亲吻的想法。他有些难以置信，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在亲他，她居然在亲他？！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不可能！她不可能亲他？！她不喜欢这样的人？！这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即使在心底说一万次不可能，可眼前这个情况是不争的事实。
“真没礼貌，不知道开门前要先敲门吗？”Vivienne皱眉。
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纪晗熙顺着他的道：“没礼貌，没礼貌……”
景琛心这下更是凉了半截，Vivienne说的话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纪晗熙说的话真是将他伤得彻底。
“抱歉，打扰你们了。”把门阖上，转身离去。
可门刚阖上那刻，他瞬间失去力气，差点瘫倒在地。多亏刚才推开的助理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彻底摔倒。
助理看着景琛跌跌撞撞离去的身影，有些疑惑，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这么震惊？
他听Vivienne的命令守在门口，尽职尽责。虽然里面传出一些奇怪动静，但他都没敢偷看。刚才门被打开片刻，但被黑装男推开八丈远，根本没来得及看。
可现在，看着西装男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是好奇啊。
他仍然不敢偷看，只敢将耳朵牢牢贴紧包间的门。
“你弄疼我了……”这是Vivienne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娇嗔。
“这算什么？我还有更厉害的呢！”纪晗熙的声音，似乎带点小得意。
助理：？？？
这下他更是又懵又茫然，这是在干什么？Vivienne疯了吗？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而且里面性别是不是弄反啦？怎么是男的说出这句话？虽然大家很多时候没有把Vivienne当男性，可比起纪晗熙小姐，他确实更男一点啊。
第53章
正在助理胡思乱想, 满腹疑惑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是Vivienne发来的, 让他送条毛毯进包间。
助理不敢怠慢，立即去车里拿来最好最柔软的毛毯。
他站门口，深呼吸几下，做好足够的心理建设，才缓缓打开门。
然而看到里面的景象，还是忍不住微微睁大眼睛。
Vivienne斜倚在长沙发上，纪晗熙头枕在他腿上睡觉，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不知是否因为这包间里的暖白灯光太过柔和, 里面一切仿佛蒙着薄纱，就连Vivienne也变得极其温柔。
他用手指帮她梳理头发, 将颈间的发丝撩开, 指尖蘸着早已备好的药膏, 往她颈上淤青处轻轻涂抹。
他低着头, 很小心很细致地在做这件事。目光落在她身上，在看他的宝物, 他的珍珠……
最令人惊讶的是，Vivienne脖子处有一道红痕, 被高领内搭半遮半掩, 看不真确, 像是咬痕, 也像是吻痕。
助理怔怔地站在门口, 呆看着，忘记自己进来的目的。
直到Vivienne轻微皱眉“啧”了声，他才如梦初醒，赶紧递上毛毯, 再识趣地退出去。
刚阖上门，他立即手忙脚乱地给小群里的人发消息：「太可怕了！变天了啊 ！」
纪晗熙醒来时，已近早上。她宿醉得昏昏沉沉，爬起来后甩了甩脑袋，似乎想尽快恢复清醒。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纪晗熙凛然一惊，原本迷糊的脑袋霎时变得警觉。
她往周围打量一下，发现还在之前的包厢，显然喝醉后一直歇在这里没换过地方。
又往自己和他身上打量一下，自己依旧穿戴整齐，和昨天没什么区别。而他……外套随意团着扔在沙发上，向来剪裁合宜的内搭像被暴力拉扯松垮，原本柔软富有光泽的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
昨天晚上，他像是遭受过什么奇怪的折磨？
“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他轻声问道。
“……”纪晗熙低头努力回想，结果越想越头疼。脑海中只浮现几个稀碎的片段，好像是她喝醉后无理取闹。至于其他，至于Vivienne的衣服为何变得如此凌乱，她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在她回忆的时候，Vivienne全程注视着她，目光就锁定在她脸上，观察她每一个神态变化。
当她皱眉轻微露出一丝茫然时，他就知道，她完全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
“唉……”他期期艾艾地看向她，欲言又止，一副备受欺负但无奈隐忍的模样。
而欺负的罪魁祸首，明显是指向她的。
“我昨晚对你做了什么？”
“你当真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吗？这里，也没印象吗？”他微微拨下内搭的半高领，露出脖颈上的痕迹。
经过一夜的沉淀，那红痕更加明显。尤其缀在他皙白的皮肤上，如雪中一点红梅，极其扎眼，无法忽视。
“这……”纪晗熙狠狠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睁大，瞳孔微缩。
这红痕，好像吻痕啊，真的好像吻痕啊……
他这是什么意思？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些痕迹都是她弄的？她她…她在醉酒后非礼强吻Vivienne？天呐，这这这…这太可怕了！这不像真的，这太可怕了，这怎么可能是她会做的事？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这里，也没印象吗？”他把衣领用力往下一扯，露出锁骨和胸口处的痕迹，斑斑点点，不计其数，又青又红，可见昨晚战况之激烈。
纪晗熙这回更是被惊到脸色都惨白，浑身忍不住颤抖，这些……都是她的杰作吗？都是她亲出来的吗？她醉酒后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她定定看着那些，心绪狂乱。然而越看越觉得奇怪，锁骨处的红痕似乎带点血丝，淤青的形状也不像亲出来的……她凑近，想看得更仔细些，可还没看清，他就将衣服放上去，连半高领也往上提了提。
“既然你不认这些，那就不必再看，反正看了也没用。”
“我没有不认，你再让我看一下，我要看仔细些。”她感觉那脖子上的痕迹，比起吮吸的吻痕，更像是啃咬出来的，隐约还带点牙印。
她怀疑Vivienne骗她，昨晚她根本没有亲他。她虽然酒量差，但对自己的酒品还是有点自信的……蓦然间，她想到昨晚的撒泼胡闹，这是有印象的记忆，好吧，她只好承认，她酒品不好。
可再不好，也不至于去吻Vivienne啊。而且看痕迹的严重程度，比起情投意合的亲吻，更像是残暴的强吻，她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吗？
“还有些痕迹在比较隐秘的地方，你要看吗？”他这样说道。
“啊？”纪晗熙被惊得有些懵。
而对面的Vivienne，微低着头，长睫倾垂，覆下艳色阴影。
他面露纠结，似乎难以启齿，犹豫再三，最终手伸向衣摆……
“哎哎哎，你干什么？！”她眼见情况不对，慌忙制止。
“你不是想看得仔细些吗？那就看得仔细些啊。”
“别别别！你住手！我只看脖子和锁骨处，别的地方我不要看啊！”
“为什么不看？为什么只看脖子和锁骨？为什么不看更隐秘的地方？不都是你弄出来的吗？昨晚弄的时候不害羞，现在倒觉得害羞？”他欺身上向前，寸寸紧逼，长发从肩头滑落，轻轻晃动，快要扫到她的脸。
“我不要，你走开啊！”纪晗熙已被吓得缩到沙发角落。她看对方架势，真觉得他会露出什么可怕的地方。
“胆小鬼……”他轻声嘲笑她，然后收回手，拿起外套穿上。
穿好外套后，他的伤痕更是难以窥见。
纪晗熙见他起身穿衣，远离自己，终于长舒一口气。
“你昨晚喊了我的名字，是不是梦到我了？”他忽然说出这句话。
“什么？”纪晗熙听完一愣。
昨晚的记忆太多混乱，不仅后面发生的事不记得，就连做的梦也不记得。她真的做了有关于他的梦吗？她真的有在梦中喊他的名字吗？她确实梦到过他，不过那是在寒假。或许真如心理医生所言，是“预知梦”吧，身体早已提醒她，和她聊天的并不是混血帅哥，可她依旧无知无觉。后来真相揭穿，她就很少再做与他相关的梦，即使做，也是零碎片段。昨晚难道她又……
纪晗熙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时，发现Vivienne正盯着她，带着探究与审察。
她忽然明白什么，恼道：“你诈我，我肯定没有做梦，也绝对没有喊你名字！”
“之前我是不知道，但是你刚才露出的表情告诉我，你绝对做过和我有关的梦。”
“……”
“梦里的我是什么样呢？为什么会梦到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