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回：“……”
路回看着左轻白的眼睛，不自觉地俯身，在左轻白的额头上虔诚一吻。
很多年前，他作为石兽，跟喜欢的伙伴相伴了千年，然而一个不开窍，一个不开口，不开窍的每天傻乐，不开口的日日傻等。
后来他们终于变成了人，这可不得了，他们一起变成了百姓口中能降魔诛鬼的“英雄伴侣”，可当英雄有什么好？被架上道德高台，被厉鬼算计，被受他们保护的人暗算，最后相隔异世，虽然壮烈，但有什么好？
其实现在就是最好的状态。没有太多一人不说一人不懂的纠纠缠缠，也不需要什么英勇悲壮轰轰烈烈的大事迹，两人插科打诨，用最轻松的语气聊最俗气的钱、八卦、情欲，偶尔喝喝飞醋、开开玩笑，不搞苦情，也不感天动地，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路回又吻了吻左轻白的额头，对她说：“周如森也在金云山。你不是在找他吗？他被我藏在金云山别院了，我一直没告诉你。”
“哇！”左轻白开玩笑地一拍路回肩膀，嫌弃道：“我就说你金屋藏老头，这是什么变态癖好？”
路回笑了，“你又胡扯，一天天的尽把我往猥琐了想。”
路回认真道：“周如森必须活到227岁寿终正寝，在这之前他不能死。”
“为什么？”左轻白问。
“我一直不告诉你真相，是私心想保护你。但现在我觉得，我不应该瞒你的。”路回的手温柔地抚上左轻白的脸颊。
公路上, 一辆豪车正在飞驰。
豪车很扎眼，左轻白叫路回不要开这么扎眼的车出来，路回很凡尔赛地说这是他家里最便宜的车了, 左轻白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的意思是说，鬼村的出现跟凡人上天偷走守南天门的石兽有关？”车里, 左轻白惊讶地说。
“不用说得这么拗口, 偷的就是我们。”路回边开车边说。
路回说道：“凡人踩着采云塔的塔尖上了天，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虽然只是一对平平无奇的石兽, 但这种行为让上天震怒, 于是上天降下天谴。”
“天谴不是只针对采云塔吗？雷劈采云塔啊。”
“雷劈采云塔, 把采云塔下压着的东西给劈出来了，东西飞到了千里之外。采云塔下压着一阴一阳一对鱼形玉佩，阴玉佩代表死, 阳玉佩代表生。”
“阴玉佩代表死？这个死莫非跟鬼有关？”
“嗯, 阴玉佩后来飞到一片雪地里, 因为死气太重，鬼被吸引了过来，方圆百里的鬼都朝它聚集, 聚着聚着，就成了一个鬼村，也就是金绮月的老家。”
左轻白摸着下巴, 恍然大悟：“确实, 鬼大多独行，孤独地在世间游荡，很少有聚在一起的，如果有, 那一定是有什么蕴含强大能量的东西把它们聚到一起，比如巨婴城有一块弥月刃碎片，悼青山的话，那山本身就不一般，而鬼村，则是因为阴玉佩落到那里去了。”
“除了阴玉佩，还有一块阳玉佩。阳玉佩代表生，轻白，你想到什么了吗？”
“代表生？莫非是长生不老？”
“周如森修炼的邪术，和他炼制长生不老药的药方，你猜是从哪里得来的？”
“难道不是从他家井里那几具干尸身上得来的吗？”
“那些干尸还活着的时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阳玉佩？”
“没错，就是阳玉佩。阳玉佩上记载了长生不老术，但有很多错误的地方，而修正这些错误的篇章，却不在阳玉佩上，而在阴玉佩上。井里那些干尸追求长生不老失败，变成了怪物，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阴玉佩；周如森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找到了阴玉佩。”
“等等，你让我理一理。金绮月的家——鬼村，之所以会形成，源头是那块阴玉佩；而阴玉佩在周如森手上；金绮月突然要找周如森，还让我帮她一起找，莫非是因为她知道了阴玉佩的事情，想尝试用阴玉佩重现鬼村！这是她的执念！”
“就是这样。”
左轻白咬牙切齿道：“金绮月每次想重现鬼村都要搞出大事，这次一定要阻止她。”
左轻白又问路回：“那周如森呢？你还没告诉我周如森的秘密。”
“周如森是巫师家族的人。”路回说，“巫师家族因为窥探天机的缘故，之前每一代人都死得特别早，三十来岁就死了。”
“这是谁定的规矩？”
“地府。”
“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公平？”
“就是因为不公平，所以有一位周家祖先死后去地府官员面前喊冤，说他们周家本来就是巫师家族，占卜是他们的工作，他们矜矜业业地完成工作，却要被罚寿命，太不公平了。地府官员听了，也觉得不公平，便大手一挥，删掉巫师家族的人要被扣除寿命的规矩。那位周家祖先还不满意，他说他们周家那么多代人都被无理扣除寿命，被扣掉的寿命应该补回来。”
“地府官员同意补回来了吗？”
“同意了。地府官员讨论后对周家祖先说：‘补是应该补的，但不能把已经死掉的人复活，这样吧，现在还在世的周家后人是周如森，就以周如森为节点，从周如森往后，周家后代不需要再继续扣除寿命，往前，地府欠周家祖辈几代人的寿命，都还到周如森一个人身上。’地府官员还决定，为了保障周如森顺利活完所欠的寿命，他们额外送给周如森铜墙铁壁之身，从此刀剑利器杀不死周如森。”
难怪那晚在采云塔，周夙用剑捅周如森竟然捅不死，原因就是周如森有铜墙铁壁之身。铜墙铁壁之身不仅刀剑利器杀不死，撞墙、撞硬物也是撞不死的，因此周如森被金绮月的鬼奴关在小黑屋时，想撞墙自杀却失败了。铜墙铁壁之身只给了周如森，所以时魏虽然吃了药，但并不像周如森那样杀不死。
左轻白听着听着愣住了，问道：“那……那周如森炼成的两颗长生不老药，其实是地府还给周如森的寿命？”
“对。地府官员算了算，地府共欠周家人454年寿命，都还在周如森一个人身上。周如森炼成的那两颗所谓的‘长生不老药’，并不能做到真正的长生，只能延长寿命。一颗药丸能延长227年寿命，两颗总共454年。周如森本应该有454年寿命，可他偏偏要强迫时魏试药，自己寿命减少一半，还阴差阳错地让时魏加了寿命。”
左轻白瞪大了眼，挠了挠头发，她有些混乱，不可思议地问：“等等……那两颗药不是周如森自己炼出来的吗？”
“是他自己炼的。”
“那怎么又说是地府还的？”
“你想想啊，这种药哪那么容易炼成？要同时找到阴阳两块玉佩；要一年最热时分大鬼在沙漠流出眼泪化成的荒漠莲；要新智彗星划过天际时出来散步的双头蛇的血，哇靠那新智彗星几千年才出现一次，双头蛇更是没几个人见过；还要南海奇鲨的背鳍……每一件都是特别难取到的东西，靠周如森一个人的力量，忙活几辈子都无法把东西集齐，可他却在短短几年之内，非常幸运地集齐了所有东西，这得是多大的运气？”
“我明白了，地府给了周如森集齐这些东西的气运，让他炼成两颗药丸。没有气运，他根本就炼不成。”
“没错，在那之后周如森想再次炼制同样的药丸，换掉被金绮月变老的身体，却怎么也不能成功了。”
左轻白一拍手，“原来是这样！”
路回又道：“周如森必须活到227岁，这是周家的占卜，周家占出了这样的卦象：周如森必须活到227岁寿终正寝，否则就会触发山崩地裂的灾祸。”
路回表情变得严肃，他对左轻白说：“轻白，巫师家族的占卜不能不信，他们的卜卦没有一次出过错。”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卦象的？周如森还是周夙告诉你的？”左轻白问。
“都不是，是狐狸神。”
左轻白却百思不得其解，她摇了摇头，看向路回，道：“不对不对，这事说不通，如果你怕我冲动之下杀了周如森，导致卦象应验，灾祸降临，那你直接把卦象告诉我就好了呀，你告诉了我我当然就不会杀周如森了，为什么要瞒我呢？再说，就算我执意要杀周如森，周如森有铜墙铁壁之身，我未必能杀得死他。”
“不，不是。”路回摇头，说：“我瞒你不是因为怕你冲动杀了周如森，而是因为周家还卜出了另一个卦象。”
第229章 祈祷你回来
路回说：“狐狸神告诉我, 周家还卜出了一个卦象：当英萝的转世彻底恢复记忆时，周如森将一剑刺中她。”
左轻白惊讶得张大了嘴。
路回道：“周如森227岁之前不能死，但我更不希望在这期间你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我不想让你跟周如森有太多接触，我甚至不希望你太快恢复记忆, 我就怕卦象应验。我真的很怕, 怕到会做噩梦的程度。”
“所以你才瞒着我，阻止我找周如森，不想让我太快记起太多东西。”左轻白恍然大悟。
路回阻止左轻白找周如森, 是担心周如森拿剑刺中左轻白的卦象应验, 他认为不让左轻白接触周如森就可以保护左轻白。
左轻白道：“那卦象有没有说, 周如森一剑刺中我后我死没死？卦象只说一剑刺中，但不一定刺中要害啊，可能会死, 也可能不死, 也许只是受点皮外伤而已, 不用这么紧张。”
“但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已经让我每天惶惶不安了。我不希望你受一点伤，轻白。”路回说。
路回深深地望向左轻白，“你是我求了几世求回来的人啊。”
“求了几世？”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我刚出生的时候取的名字不叫路回，‘回’字是后来一个道士改的。”
“记得。”
“500年前，我身死之后, 你追了金绮月十天十夜, 最后力竭而亡，魂魄飘往异世界，这一幕被我游荡的魂魄看到了，于是我的魂魄进入轮回前, 在狐狸神那——哦，当时她还只是一只小狐狸，不是狐狸神，留下了一份执念，这个执念就是：祈祷你回来。”
左轻白脑子里闪现英萝用两把重剑亲手杀死善渊道人的画面，心中一痛。
路回继续往下说：“小狐狸用纸扎成纸人，把纸人变成道士的样子，再把我的执念灌进去，就这样，这个带着我执念的‘道士’会找到我每一世转世的婴儿，用各种各样的话术，骗我的父母把我的名字改为‘回’，意为祈祷你回来。所以我每一次转世，都叫‘回’。”
左轻白目瞪口呆，“这……有用吗？”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嘛，你这不是回来了么？怎么能说没用呢？”路回轻松笑道。
左轻白哈哈大笑，“这么说，你还叫过李回、赵回、孙回，是不是呀？”
“大概是吧。”
回，回，回来，那是几个世纪的呼唤和企盼。
忽然，左轻白伸手握住了路回的胳膊，路回还在开车，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左轻白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左轻白的双眼微微哀伤，她挽着路回的手，轻声问：“你……痛不痛啊？我拿剑刺你，你痛不痛啊？”
路回轻松地笑着，说：“当然不痛了，我很早就说过啦，不是你的错，我从没怪过你。再说……”路回飞速瞥了左轻白一眼，笑道：“就算有点痛吧，那你现在不是每天晚上都可以补偿我一下吗？”
“呀！”左轻白用力一锤路回的手臂，路回痛得叫了一声，左轻白气道：“老流氓，说这种话，你说我把你往猥琐了想，想错了吗？”
路回赶紧闭嘴。只是这车里流淌的幸福气息是怎么回事？
忽然，左轻白的手机响了，是兰殊尔打来的。
那起乌龙事件后，哪怕左轻白已经跟兰殊尔解释过了前因后果，但兰殊尔还是觉得尴尬，因为尴尬，他都不主动联系左轻白了，现在怎么破天荒打了个电话过来？
左轻白接了电话，一接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兰殊尔焦急的声音：“左轻白，快来金云山景区，快！”
“金云山景区？”左轻白一下子坐正，问道：“你现在在里面吗？不是闭园了吗？”
“我碰巧经过这里，发现这里鬼气冲天的，管它闭园不闭园，我就冲进来了，一进来后发现，金绮月在里面，还显现了神通鬼法相！”
“什么？”左轻白和路回同时出声，两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路回今天只约了周夙在金云山见面，还特地嘱咐周夙不要告诉金绮月，金绮月的出现是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她发现了周如森的踪迹，找到金云山去了？”路回道。
“周如森不能死，不然卜卦会应验，真发生山崩地裂那就糟糕了！路回，周如森的铜墙铁壁之身能挡神通鬼吗？”左轻白问。
路回摇头，“不知道。铜墙铁壁之身能挡刀剑硬物，但那是金绮月，还真不能确定。”
铜墙铁壁之身能挡刀剑硬物，像盾牌一样保护周如森不死，理论上它应该也能挡神通鬼，但如果是金绮月，那就不一样了，没人敢给金绮月下定论。
那可是金绮月啊，多少不可能之事在她身上都成了可能，她是个变数，捉摸不透的变数，打破规则的变数。
如果金绮月想杀人，有很多很多种手段，她到底能不能打破铜墙铁壁之身，未有定论。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两声老人的咳嗽声，是周如森。周如森现在跟兰殊尔在一起？
左轻白连忙问兰殊尔：“周如森在你旁边？”
“是，刚才金绮月要抓他，周夙救了他，周夙把他扔给我，叫我看好他，说他绝对不能死，然后周夙就跟金绮月打起来了。”电话那头，兰殊尔说道。
“什么？我哥已经到了金云山，他怎么到得这么早？”路回惊讶道。
路回约了周夙，但周夙到早了，路回和左轻白还在路上，周夙就已经到了金云山。
左轻白的关注点则在另一件事上：“周夙跟金绮月打起来了？老天！周夙觉醒了？他终于像一个捉鬼师一样跟神通鬼战斗了吗？他终于不当恋爱脑了吗？”左轻白差点没嚎起来。
刚才左轻白还担心周夙爱着金绮月，他不想伤害金绮月，不会同意把刀尖交出来，现在看来，周夙都能跟金绮月打架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万年恋爱脑觉醒了啊！周夙觉醒，交出刀尖的概率不就大了吗？
路回凑了过来，问：“他一个人跟神通鬼打？神通鬼那么厉害他搞得定吗？”
左轻白也跟着问：“现在战况如何？”
“我说不清楚。”兰殊尔说。电话那头传来呼呼风声，像是周夙和金绮月打斗发出的风声，兰殊尔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只听他感叹道：“但我觉得，周夙比我厉害多了。”
突然，“啪”的一声响，电话突然断了，好像是兰殊尔的手机被什么东西击落在地，撞到了挂断键，通话被迫中断。
兰殊尔是被误伤的，金绮月的鬼力蔓延了整座金云山，其中一缕鬼力往兰殊尔的位置攻击，兰殊尔拉着周如森赶忙一躲，人是没事，但手机摔到了地上，屏幕都花了。
周如森全身哆哆嗦嗦，两眼昏花，差点没晕倒在地。
今天周如森好好地在院子里坐着，神通鬼金绮月突然出现了，二话不说就要抓他。周如森对金绮月有心理阴影，以为金绮月又要抓他去折磨，差点被吓死，然而就在金绮月快要抓住周如森时，一个年轻男人出现了，男人救下了周如森，这男人，竟然是周夙。
由于闭园的缘故，金云山今天没有游客，金云山上空结了一层结界，这次的结界居然不是金绮月用鬼力结的，而是周夙施展捉鬼术结的。
至此，周夙捉鬼师的身份在金绮月面前彻底暴露。
金绮月和周夙都浮在半空中，周夙一手拿着古剑，另一手捏起剑诀，神色肃然。他虽穿着现代人的衣服，但拿剑时的身形气质，却跟个古人无异。
周夙一甩手腕，单手舞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就这一手剑花，看似简单，没个十几年的功夫练不出来。
周夙将剑一立，把剑背到身后，动作做的那叫一个清爽利落，令人赏心悦目。
周夙手持长剑站在半空中，这身姿，这仪态，这拿剑的姿势，显然是从小修炼的结果，这得流多少汗，吃多少苦，现代孩子能练到效果的真的少，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周夙不像个现代人，而像个真正的古代修炼者。
难怪兰殊尔说周夙比他厉害呢，就这气质往那一站，感觉就是个高手。
金绮月就在周夙对面，似笑非笑地用一种打量新奇玩具的眼神打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