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病吧……”左轻白边跳脚边说,“太自以为是了,真的就是乱搞!”
左轻白焦躁得走来走去,她想起金绮月在藏书阁里的控诉,当时金绮月是这么说的:
“自以为是地把我从村子里带出来,把我扔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让我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但你们问过我了吗?”
“杀了我的亲人,却说是在救我,还以我的恩人自居,我呸!”
左轻白算是看懂了,从鬼村覆灭开始,金绮月的意愿就从未被人尊重过。
舒首安舒茉安屠杀鬼村,把她从村子带了出来,这时候没有人尊重过她的意愿,问她想不想离开被她视为家的村子。鬼是该死,但或许金绮月宁愿跟着鬼村民一起死呢?
舒家把她寄养在赵家,这时候也没有人尊重过她的意愿,问她喜不喜欢赵家。金绮月根本不喜欢赵家。
舒家长老看中她助道者的体质,想把她和舒瑾安配对,让她永远留在天女城,这时候依然没有人尊重过她的意愿,问她愿不愿意。舒瑾安固然很好,但终身大事,金绮月就被用这种方式安排了?
所有人都说为她好,但没有人愿意问她一句:“你愿不愿意?”
所有人都说把她从鬼村带出来是为了让她当人,但她好像也没被当人看啊,她更像被当成了一个布娃娃,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想怎么操控就怎么操控。
突然,左轻白身边的场景又一转换,这回左轻白从议会厅来到了后山山洞。
舒瑾安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把金绮月放下,他走到洞口观察,发现天女城内点起了许多火把。
“他们在搜人。绮月,我们等到后半夜再走。”舒瑾安说。
此时的舒瑾安根本不知道长老们的安排。
“你让我死吧。”金绮月生无可恋地说。
“遇到不开心的事,不是只有死一个选择。”舒瑾安试图劝道。
然而金绮月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金绮月自顾自地说:“我在我们村生活得好好的,那里是我的家, 突然有一天来了两个人,杀了我的家人, 把我从我家带走, 还自以为是地认为是在解救我,谁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到了赵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我不开心, 但有谁在乎过我开不开心?他们都说我是恶女, 既然他们这么说,那我就这么做咯。”
“来了天女城,我能感受到那些长老对我的态度很奇怪, 一方面他们防着我, 防着我我理解, 他们担心我知道真相后为村子报仇;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很想控制我,控制我不离开天女城, 这样的态度让我很困惑。”
金绮月来自鬼村,却是助道者体质,舒家长老一方面防备金绮月, 另一方面又想方设法地把金绮月留在天女城, 所以对金绮月的态度才这么矛盾,金绮月不知道其中原因。
这一边,金绮月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另一边, 洞里放置的迷情香对舒瑾安起了作用,这迷情香是针对男子的,所以金绮月不受影响,而舒瑾安已经两颊发烫,心似火烧。
金绮月还在继续说:“我在我们村过得好好的,自从离开了村子,来到人的世界,我就从未被人当成过自己人对待,我始终游走在人群边缘,他们防备我,我也融不进他们。”
舒瑾安听得阵阵心疼,迷情香把这种心疼放大再放大,到最后心疼变了味,变成缠绵的情.欲。
舒瑾安脑袋迷迷糊糊,他脱口而出道:“我不防备你,我会对你好。”
舒瑾安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金绮月。
舒瑾安不知道这山洞里放了什么东西,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难受,他很想亲一亲金绮月。
舒瑾安向自己的欲望投了降,吻上了金绮月的嘴唇。这一吻,火便烧了起来,再也停不下。
舒瑾安抱住了金绮月。他的目光似狼,把金绮月吓坏了。
金绮月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很害怕,十分惊恐地瞪大眼睛,可她被定身符定住,动弹不得,根本无计可施。
这天晚上这件事,从舒瑾安的角度说,他不知道山洞里有迷情香,他以为是自己糊涂了,居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舒瑾安一向正直,无法原谅自己;从金绮月的角度说,金绮月不知道舒瑾安中了迷情香,整个天女城,金绮月对舒瑾安还算比较信任,她相信舒瑾安的人品,可没想到连舒瑾安都如此龌龊,趁人之危,于是金绮月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人比鬼坏。
山洞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旁观的左轻白。
左轻白看到舒瑾安吻到金绮月的脖子时,激动地咬住了自己的拳头,心想:我靠付费节目要到了么?
就在这时,突然眼前毫无征兆地一黑,像是盖上了一块黑幕。
黑幕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脖子以下不能写,此处拉灯。
左轻白满脸黑线。
左轻白唉声叹气道:“我说网站啊,我早就成年了,有什么不能看的哎!”
左轻白就在乌漆麻黑中等了一晚上,连点声都没让听到。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
左轻白再次看到金绮月和舒瑾安时,两人已经穿好了衣服,舒瑾安收了金绮月的定身符,直挺挺地跪在金绮月面前。
舒瑾安满脸懊恼,他对金绮月说:“我犯下大错,绮月,我任凭你处置。”
金绮月冷笑,阴阳怪气道:“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收场?”
舒瑾安有些害羞,道:“我……我可以娶你为妻。”
金绮月脸一黑,“你说娶便娶?如果我不愿呢?如果我要你死呢?”
“那我便以死谢罪。”
“你真的愿意死?”
“犯错的是我,我该死。”
金绮月冷酷地拔出匕首,一步一步走向舒瑾安,问:“想要什么死法,想好了么?”
“悉听尊便。”舒瑾安倒也有种。
金绮月蹲在了舒瑾安面前,目光移到舒瑾安胸前。
金绮月用匕首挑开了舒瑾安的衣服,舒瑾安的右胸裸.露了出来。
舒瑾安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连耳尖都红了。舒瑾安害羞得不敢看金绮月。
金绮月却丝毫没有旖旎的心思,她冷冷地问:“我以前听你说,你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是长在右边的,是不是?”
“是。”
金绮月的食指抚上舒瑾安的右胸,舒瑾安的脸更红了,红得仿佛能滴血。
金绮月轻飘飘地问:“我昨天晚上看到,你右胸心脏的位置有十二颗红痣,那是什么?”
“是胎记。”
“又是长在右边,又是有十二颗红痣,你的心脏一定很特殊吧?不如……你挖出来给我看看。”金绮月邪邪地笑道,并把匕首递给舒瑾安。
舒瑾安注视着金绮月,一字一句地问:“我把我的心挖出来,你就能原谅我吗?”
“那当然了。”
舒瑾安毫不犹豫地接过金绮月手中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刺向自己的心口,活生生把自己的心脏挖了出来。
舒瑾安从小接受正人君子教育,他犯罪,对方要他死,以他的性格,他是真的会自杀。
金绮月冷漠地看着舒瑾安,没人能猜透她的情绪。
旁观的左轻白捂着眼说:“网站啊,你侬我侬的画面你屏蔽,挖心这种血腥的场面你怎么就不屏蔽一下呢?”
金绮月手里拿着舒瑾安的心脏,双手血淋淋。
此时左轻白惊讶地看到,舒瑾安的心脏有十二窍!
左轻白和金绮月几乎同时出声:“十二窍玲珑心!”
《凡尘鉴鬼术》第十二卷第十二章 言:十二窍玲珑心,食之后化鬼,可成神通鬼。
意思是吃过十二窍玲珑心的人如果变成鬼,变成的会是神通鬼。左轻白知道,因为她是捉鬼师;金绮月也知道,因为她在藏书阁看了整整半年的书,她看过这本《凡尘鉴鬼术》。
十二窍玲珑心在被挖出来之前没有任何方法确认是不是,舒瑾安那十二颗红痣很有可能是巧合,所以连舒家人都不知道舒瑾安有十二窍玲珑心。
金绮月大笑,一口一口把舒瑾安的心脏吃了下去,吃得满嘴是血。她一心想当鬼,既然要当鬼,那就当最厉害的鬼。
从那一天开始,神通鬼金绮月在天女城后山山洞诞生。
神通鬼现世,天下大乱。
鬼害人跟人吃饭一样天经地义,数年间,各地鬼患严重,甚至出现了村、镇、乡整个被鬼屠灭的情况。
金绮月当人当得不自在,当鬼就信手拈来了,作为鬼来说她很成功,是一只很厉害的神通鬼。
左轻白走在遍布尸体的村庄里,她见不得这场面,悲愤地紧握拳头、全身发抖。
舒家作为捉鬼师家族,当然不会置之不理,舒家倾尽全天女城之力,与金绮月决斗,结果,全军覆没。
金绮月把舒家的捉鬼师杀光,毁了天女城。
这个世界的捉鬼师传承制度有点问题,他们是家族传承,而且只有舒家这一家,捉鬼术又难学,仅靠看书没人指导几乎不可能学会,舒家的捉鬼师死光了,直接导致这个世界的捉鬼师断代。
番外到此结束。左轻白双眼一睁,回到了道观,玄逸坐在她面前。
玄逸叹道:“没想到金绮月在变成鬼之前是助道者体质;更没想到金绮月之所以能变成神通鬼,是因为她得到了十二窍玲珑心。”
“助道者、十二窍玲珑心、神通鬼,这三个哪个不是少见少见再少见,全撞到金绮月身上了,金绮月是巧合之王吗?不愧是小说,太不合理了,太魔幻了。”左轻白吐槽道。
“还有更魔幻的呢。”玄逸慢悠悠地说。
玄逸拿着手机往前刷,翻到《登顶娱乐圈女王》前几章的内容。
“网络小说字数太多,前面的一些细节描写你大概已经忘了,我给你看一个很魔幻的巧合。”玄逸对左轻白说。
左轻白把脑袋凑了过去,玄逸翻到前十章,找到书中周夙第一次出场时的人物描写,指给左轻白看。
左轻白看着看着,瞪大了眼睛。
“我还真忘了这段描写。作者写周夙的心脏跟普通人不一样,他的心脏长在右边;周夙的右胸上还有十二颗红痣,据说是胎记。所以……周夙是舒瑾安?”左轻白冲着玄逸惊讶地喊。
“你别冲我喊,你要问作者。”玄逸嫌弃道。
“快,帮我卜个卦,抓紧时间。”左轻白急匆匆地帮玄逸拿来了笅杯。
玄逸抛掷笅杯,他看着卦象,皱眉道:“是,又不是。”
“是又不是?什么意思?”左轻白问。
玄逸摇头,“不知道。”
“我来抛一次。”左轻白说着,去抢玄逸的笅杯,没想到她的手竟然穿着笅杯过去了。
左轻白举起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半透明。
她又要回书里去了。
左轻白躺在病床上,病床边趴着一个人,是路回。
左轻白坐了起来, 心想自己不是在剧组晕倒的吗?剧组成员呢?
趴着的路回胳膊麻了,他动了动, 正想换个姿势, 刚好和左轻白四目相对。
“你……你醒了?”路回开口道。
左轻白点点头。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进来检查一下。”路回有些紧张。
“不用,我很好。可能太累了,晕了一下, 睡一觉就好了。”左轻白心想睡久点我还能在师父那多呆一会。
路回叹气道:“连轴转能不累吗?我让他们把你下个月的行程减少了。”
“走红毯那种行程可以减, 剧组的行程不要减, 我还要继续找弥月刃。”
“你……”路回突然伸手捧住左轻白的脸,说:“分清楚主次好不好,你要是过劳死了, 弥月刃就算找到了谁来使用啊?我吗?我可没那本事。”
“也是。”左轻白觉得路回说的对。
左轻白问路回:“我不是在剧组吗?剧组的人呢?”
“剧组本来想把你送到最近的医院, 我觉得那个医院条件差了点, 就派专车把你接来这里。”
“这个医院……”
“这个医院我家有股份。”
“你家可真富。”
“也就还行。”
路家很富,以后路家的财产大头都是路回的,路回吃肉, 周夙喝汤。
想到周夙,左轻白悄悄凑近路回,问他:“路回,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那哥哥他……他……”
左轻白“他”了两下,又把话收了回去,心想周夙到底是不是舒瑾安路回怎么可能知道,算了, 不问了。
路回一脸莫名其妙,“我哥怎么了?”
“没事。”
路回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像个生闷气的大男孩。路回对左轻白说:“我守了你一晚上,你醒来不问我,却问我哥?”
“你守了我一晚上?”
“是啊。”
“太感动了。”左轻白说,“为了表达感谢,我送你个礼物吧。”
左轻白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枚素圈戒指,递给路回。
路回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丫头终于开窍了?第二反应是不对啊,是不是搞反了?不是应该他来送?
路回绅士地用手挡了一下左轻白递过来的戒指,用低沉的嗓音说:“应该我来送你。”
没想到下一秒左轻白就锤了路回一下,说:“想什么啊?这是捉鬼师独有的法器,叫银召圈,你戴在手上,当遇到鬼时,先逆时针转三圈,再顺时针转三圈,再再逆时针转一圈,总共转七圈,我就知道你有危险了,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你身边抓鬼,保证你的安全。”
路回把银召圈戴在自己左手中指上,并咬牙切齿地说:“又是抓鬼……”
左轻白不想耽误剧组进度,让路回赶紧把她送回去,路回依言把左轻白送回剧组,故意把排场搞得很大,许多狗仔都拍到了。
不仅如此,路回还有意无意地在狗仔面前露出戴在中指上的银召圈,银召圈跟素圈戒指长得差不多,看起来就是路回左手中指上多了一枚戒指。中指戴戒指是名花有主的意思,狗仔们都猜测左轻白很有可能会成为嘉烨娱乐的老板娘。
左轻白还在拍戏,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杀青宴上剧组接受记者采访。
采访过程中,几乎所有媒体记者的好奇心都集中在左轻白身上,但却不是因为她的角色。
记者1:“轻白小姐最近在谈恋爱吗?”
左轻白:“没有啊。”
记者2:“路总中指戴上了戒指,这是在暗示你俩的恋情吗?”
左轻白:“没那回事。”
记者3:“网友都说能遇上路总,是你命好,你怎么看?”
左轻白:“我不这么看,我觉得路回遇上我,是他命好。”
左轻白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路回遇鬼,是左轻白救了他,路回的身体被金绮月植入疑云,是左轻白帮他拔出来,左轻白救了路回好几次,她当然可以很自信地说路回遇到她是路回命好。
左轻白说得很自然,但那些记者全都笑出了声。
世人早就默认,一个女人遇到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一定是那个女人高攀。而左轻白却敢说路回遇到她是路回命好。
左轻白奇怪地看向那些发笑的记者,问:“你们笑什么?我是说真的,我从鬼的手中救过路回好几次,他遇上我不是命好是什么?”
记者们笑得更大声了。
一个记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轻白小姐,这世上哪有鬼啊?”
左轻白理直气壮地说:“你没遇到过,不代表不存在。”
“那轻白小姐说说,鬼长什么样?”
“鬼什么样的都有,说不准的。它们可以换皮,披了男人的皮就是男人的样子,披了女人的皮就是女人的样子,别说样貌说不准了,就连性别都说不准。”左轻白认真地说。
众人继续哄堂大笑。
一人笑得肚子都痛了,捂着肚子说:“这不是《聊斋·画皮》的情节吗?轻白小姐最近在看蒲松龄的《聊斋》?”
“不一样。”左轻白科普道,“蒲松龄写的是画皮,但真正的鬼换皮的时候剥的是真人皮,所以它们才要害人。”
看到所有人都露出看笑话的表情,左轻白叹了口气,一摊手,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好咯好咯,我承认,我刚才是在胡编乱造,为了活跃气氛开开玩笑。你们继续问问题,不要再问我和路回的八卦了哈,问点跟咱们这部剧相关的。”
采访还在继续。
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人的目光穿过围着左轻白的那些记者,牢牢盯住了左轻白。
他转动着自己小拇指上的一枚尾戒,低声自言自语道:“胡编乱造?根本不是。”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寒意,像天山上的雪。
另一边,路回的办公室里,路回从视频软件上看到了采访画面,左轻白那一通胡言乱语让路回气得捶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