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轻白跟兰殊尔对视一眼,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偷孩子的八成不是熊,而是吃人内脏上瘾的冯满芦,藏民误以为是熊把孩子偷走了,这样一来冯满芦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罪行嫁祸给熊。
被偷走的孩子命在旦夕,左轻白急得跺脚:“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啊?冯满芦要是鬼就好了,是鬼就能闻着鬼气找到他,可他是人不是鬼,人气我们又闻不到!”
“你们闻不到人气?我可以。”符纸中的多杰突然说,“我已经记住了那个人的气味,你把我放出去,我通过气味帮你找人。”
熊能记住气味,熊的嗅觉比人类强大概2100倍,多杰披上了熊皮,同时也拥有了熊的嗅觉,他遇见过冯满芦,记住了冯满芦的气味,把他放出来,就能通过气味找到冯满芦。
左轻白马上准备放鬼,兰殊尔连忙制止她。
“不能放,风险太大了。”兰殊尔说,“他骗你的,他是鬼,狡猾的鬼!放了他就跑了。”
“现在有个孩子命在旦夕,就算有风险我也愿意试一试。他要是真跑了,再把他抓回来就是了。”左轻白毫不犹豫地说。
左轻白果断地把多杰从符纸中放了出来。
霎时间,一头巨大的熊出现在了黑夜中。
这头庞然大物如同怪物一样直立起来,它站起来的身高超过三米,肌肉发达,庞大的身躯十分骇人,巨物恐惧症患者看到大概会吓晕过去。
左轻白震惊得张大了嘴,她想这样一头熊,当初多杰是怎么杀死的?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巨熊在空气中嗅了嗅,敏锐地锁定了目标,“嗖”的一下朝一个方向冲过去,它虽然庞大但并不笨重,很难想象这么大的身体能移动得这么灵活,速度能达到这么快。
左轻白和兰殊尔连忙跟上去,普通人追不上巨熊的速度,但左轻白和兰殊尔都不是普通人。
巨熊往一个山头扑过去,从山头后面揪出来一个人影,“啪”的一下把那人拍骨折,那人发出一声惨叫,听声音就是冯满芦。
左轻白和兰殊尔跟上,兰殊尔一个飞扑,制住冯满芦,他把冯满芦的胳膊反拧在身后,牢牢把冯满芦摁在地上。
左轻白找到了被偷的小孩,小孩被绳子绑住,嘴上贴了胶布,左轻白把小孩嘴上的胶布撕开,小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尖锐的哭声刺破夜空,把正在找人的藏族村民吸引了过来。
小孩看起来有八九岁,上小学的年纪,左轻白用普通话跟他沟通:“你知道是谁绑架的你吗?”
这个年代的藏族孩子跟多杰那个年代不一样,现在的藏族孩子都会说普通话,小孩听懂了左轻白的问题,边哭边用手指着冯满芦,用普通话说:“是他!”
左轻白松了一口气。
万幸,这孩子没事,而且这孩子懂事了,能当人证指证冯满芦。
多杰在人群赶到之前回到了左轻白的符纸里;村民们感谢左轻白和兰殊尔救下孩子,一群人一起押送冯满芦去派出所;冯满芦在派出所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坦白自己十年中杀过三个人,都是为了满足吃人内脏的瘾;因为吃内脏的瘾发作的时候太难受,冯满芦不停地祈求警察一枪杀了自己,给个痛快。
左轻白跟兰殊尔都要去派出所录笔录,折腾了一晚上加第二天白天,剧组的工作也一直这么耽搁着。
到了第二天晚上,左轻白疲惫地回到酒店,累得一头栽倒在床上。
左轻白这时候忽然想起昨晚路回打给她的电话,她昨晚忙着救人呢,实在没听清路回在说什么。
于是左轻白打了回去。
路回接了电话,但不吭声。
左轻白想起路回昨晚好像说他生病了,很难受,于是左轻白决定关心关心他。
左轻白主动问候道:“你的病好点了吗?”
路回:“……”
路回现在非常确定,昨晚左轻白压根没听他说话。
藏区的消息传得没那么快,路回那边还没播报冯满芦伏法的新闻,所以昨晚左轻白挂电话后发生的事路回并不知道。
路回刚想说“我没生病”,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路回想了想,说道:“没好,病情加重了,现在在住院。”
此刻路回正躺在自家别墅的豪华大床上,根本没住院。
左轻白从床上坐起来, 问:“这么严重啊?”
路回也从床上坐起来,说:“是啊,很严重, 你要不回来一趟?”
左轻白奇怪道:“我回去有什么用?难道你的病是鬼造成的?”
“你能少提一句鬼吗?”
“如果你的病是鬼造成的,我回去就有用;但如果你的病不是鬼造成的, 我不是医生, 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左轻白认真分析。
“就不能是回来看我?”
左轻白笑道:“路总是小孩子吗?生病需要有人看着?”
“我发现你这人有点冷血无情。”路回被左轻白气得从床上起来,他走出卧室,走到书房里, 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
路回没好气地说:“我没病也被你气出病来了!”
左轻白嘻嘻笑道:“所以你就是没病, 你装病骗我, 对吧?”
“你早就猜到了?”
“一开始我真以为你病了,但后来我发现你说话中气十足,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 才怀疑你是不是装的。”左轻白如实说道。
路回叹气道:“你还挺聪明。”
“当然。”左轻白得意洋洋。
“你这么聪明怎么别的事情就这么迟钝?”
“我什么事情这么迟钝?”左轻白莫名其妙。
“就是……就是……”路回话到嘴边却死活说不出口。
路回心想自己真是的, 诺大一个公司都管得好好的, 追个妹子反而唧唧歪歪扭扭捏捏。
此刻路回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对自己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见路回迟迟不说话,左轻白主动找话题:“你还不知道我们这边出什么事了吧?”
“熊吃了个人。”
左轻白摇摇头, “不是熊吃的,是人吃的。”
“什么?”路回十分惊讶。
于是左轻白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全跟路回说了。
路回听完后,问:“这事又跟金绮月有关?”
“嗯。”左轻白一点头, “昨天晚上在藏民赶到之前, 我和兰殊尔盘问过冯满芦,冯满芦说他二十年前被查出胃癌,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妙龄少女, 少女给了他一管熊的心头血,他喝下后就把自己癌变了的那个胃吐了出来,接下来的发展跟多杰口中那个传说故事差不多,少女送给冯满芦一个健康的胃,并要求冯满芦把他原来那个胃生吃下去。从此之后冯满芦的胃癌就好了,但却染上了吃人内脏的瘾,这瘾每十年发作一次,第一次发作是在十年前,冯满芦杀了跟他一起骑行的两个骑友,第二次发作就是这次,冯满芦杀了剧组的摄影助理,张维为。”
路回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离奇的故事,远在千里之外的他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路回忽然想到什么,说:“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金绮月。金绮月那么可怕,我哥还天天呆在她身边,我劝他跟金绮月分手他不听,这可怎么办。”
路回的哥哥周夙是金绮月的男朋友。
左轻白想起自己看过的番外故事,若有所思道:“其实我觉得你哥吧,你哥吧……”
“我哥怎么了?”
“你哥他有没有可能也有捉鬼的本事,所以不怕金绮月?”左轻白怀疑周夙就是舒瑾安,而舒瑾安是捉鬼师。
“怎么可能?我哥会不会捉鬼我这个做弟弟的还能不知道?再说,金绮月这么厉害一只鬼,连你这个金牌捉鬼师都拿她没办法,就算我哥真是捉鬼师,也对付不了她啊!”
左轻白想起某些剧情,喃喃道:“我哪能跟他比,他跟金绮月的缘分可不浅……”
“对了。”路回问,“那个兰殊尔,也是捉鬼师?”
“是啊。虽然我跟他不太合拍,但至少我多了个帮手不是?”
路回松了一口气,“你跟他不合拍最好。”
“为什么我跟他不合拍最好?”左轻白问。
路回沉默了几秒,道:“你这么聪明,自己猜去吧。”
书桌左上角摞着一沓杂志,路回从里面快速找到一本娱乐杂志,杂志封面是兰殊尔。兰殊尔前段时间靠少年将军的角色小红了一把,所以杂志邀请他来拍摄这一期封面。
路回快速打量兰殊尔,心想这人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臭脸,左轻白应该不会喜欢这款。
路回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点。
跟左轻白结束通话后,路回又打了个电话给他哥,周夙。
周夙的电话调了静音,但周夙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周夙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拿起电话。
周夙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另一个人——金绮月,悄悄拿着手机走出了房间。他合上房间门,穿过客厅,来到阳台,才接了电话。
“喂?”哪怕已经来到了阳台,周夙的声音依然很轻,生怕吵醒金绮月。
“哥,你现在在哪?”路回问。
“静海路的公寓。”
“又跟金绮月在一起?”路回急道,“哥我跟你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周夙笑得温文尔雅,“一张口就是鬼啊鬼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了。你要是工作压力太大,明天我陪你去打高尔夫放松一下怎么样?咱哥俩很久没一起打高尔夫了。”
“哥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周夙微微一笑,他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一轮圆月。周夙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周夙的心脏跟常人不同,他的心脏长在右边,更奇特的是,他心口的位置长着十二颗红痣,这是从娘胎带出来的胎记。
周夙望着月亮,高深莫测地说:“弟弟,应该是你信我一次才对,离那个左轻白远点,那个人神神叨叨的,满嘴胡说八道,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周夙挂了电话,回到房间。
黑暗里,刚才还在睡觉的金绮月坐了起来。她纹丝不动地坐在床上,黑影如鬼魅,看起来有些可怕。
但周夙却不怕她。周夙温柔地走到床边,带着歉意轻声说:“抱歉,吵醒你了吗?”
金绮月阴森森地下了床, 摸黑走到梳妆台前。
金绮月背对着周夙坐着,然后她从头顶开始,毫无预兆地把自己的人皮脱了下来。
脱皮时甚至还发出“撕拉”声, 光听声音就让人毛骨悚然。
“不好意思,我透透气, 吓着你了吗?”蜕了皮的金绮月笑嘻嘻地说。
周夙并不害怕, 平静地说了声:“没有。你想怎样都行。”
周夙没开灯,两人就在黑暗中对话。
“你为什么不怕我?”金绮月问。
周夙露出痴迷和爱慕的眼神,道:“我不怕你, 我爱你。”
“真够肉麻的。”金绮月嗤之以鼻。
金绮月透完了气, 把人皮重新穿上, 穿好之后,她穿过黑暗的房间,准确地找到周夙的位置, 走到周夙面前, 幽幽地对他说:“我再问你一次, 你除了‘周夙’外,还有没有别的名字?”
跟左轻白一样,金绮月也怀疑周夙是舒瑾安, 她也看到了周夙胸前的胎记。
金绮月查过周夙,但查来查去,除了心脏都在右边和都有12颗红痣胎记外, 实在没查出他跟500年前的舒瑾安有什么关系。
周夙是个古怪的人。周夙见到金绮月的第一眼就深深地爱上了她, 没有任何理由和铺垫,突然就深爱了,哪怕后来金绮月在他面前露出恶鬼的模样,周夙也坚定不移地说:“我不怕你, 我爱你。”忠实地当金绮月的舔狗。
当然,只当舔狗的话,周夙是追不到金绮月的,金绮月之所以会选择周夙当男朋友,是因为她很好奇,周夙长了12颗红痣,那他有没有十二窍玲珑心?
新鲜的十二窍玲珑心对鬼来说作用跟还魂丹差不多,要是周夙跟舒瑾安一样有一颗十二窍玲珑心,那把他带在身边,不就等于随身带了个复活甲?
复活甲谁不想要?金绮月再厉害,她也想要。
不过在把心真正挖出来之前,没有人能辨别那到底是不是十二窍玲珑心,所以金绮月再好奇,也只能忍着不挖,毕竟只有最新鲜的心才是复活甲。
“我从小到大只有周夙一个名字,没有别的名字。”周夙回答了金绮月的问题。
金绮月轻笑着搂住周夙的脖子,循循诱导道:“不一定是从小到大啊,也可以是从前世到今生呀。”
周夙摇摇头,说:“我不记得我的前世。”
黑暗中,金绮月歪着脑袋看周夙,说道:“你很像我前世的一个故人。”
“什么样的故人?”周夙问,“如果是爱人,你就别告诉我了,我会吃醋。”
“爱人?”金绮月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我不爱任何人。”她看向周夙,又道:“包括你。”
周夙却说:“你不用爱我,我爱你就够了。”
“你明知我是鬼。”
“你是人还是鬼,跟我爱你有什么关系?”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疯子。”
“所有人都可以是疯子,主要看疯子的标准是什么。”周夙说。
金绮月冷笑一声,忽然她松开周夙的脖子,推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金绮月走到阳台上,周夙跟在她身后。
从月亮的方向飞来一缕黑烟,金绮月伸出手指,黑烟缠绕在她的手指上。
“世人之苦,养我之根。”金绮月轻声道,她问周夙:“冯满芦患了胃癌,他只是想活着,想活着有错吗?”
周夙摇摇头,“没有。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
“但他活着就会变成恶魔,剥夺别人的生命。其实冯满芦吃人内脏的时候也很痛苦,但瘾一发作,不吃又不行,他控制不住。我喜欢他的痛苦,他的痛苦是我的补品。”
金绮月说着,把那一缕冯满芦的痛苦吞了下去。
“你的伤,好了没?”周夙问。
“早就好了。”
“那就好。”
金绮月上次被左轻白用计重伤,这段时间她吃了不少“补品”,已经恢复过来了。
金绮月一恢复,左轻白怕是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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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在藏区的拍摄行程接近尾声,左轻白在跟多杰商议后,把那四个尸人喇嘛的魂给放了。从藏区返程时,左轻白把多杰封在符咒里带了回来。
多杰第一次体验坐飞机,都惊呆了。
“怎么样,外面变化大吧?”左轻白对多杰说。
“这些年我一直躲在山里,错过了很多东西。”多杰感叹道。
“你披着熊皮不方便出来嘛。”左轻白说,“不过,你宁愿一直披熊皮都不愿意剥人皮,说明你是一只好鬼。很少有鬼能忍住不去剥皮的。”
“但你的那个搭档似乎不认为我是好鬼。”多杰说的搭档是兰殊尔,兰殊尔坚定地认为所有鬼都会害人,反对左轻白帮多杰。
“别理他。”左轻白道,“他那人死脑经。”
左轻白下飞机后收到了路回亲手送的花束。
路回亲自来机场接左轻白,他穿了一身奢侈品的休闲装,戴了副墨镜,手捧一大束鲜花,终于有了点纨绔子弟的样子。
左轻白出来了,路回手捧鲜花,酷酷地向左轻白走去,没想到突然冲出来一波人,一窝蜂冲到路回前面,把路回死死挡住,这些人抢在路回之前给左轻白送上鲜花。
这些人是左轻白的粉丝团,左轻白自《千妖百鬼录》火了之后,也是有粉丝团的人了。粉丝团的小姐姐很热情,让左轻白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左轻白很开心,不停地向她的粉丝们飞吻。折腾了半天,路回的花最后才送到左轻白手上。
“你怎么也来了?”左轻白问路回。
“我就不能是你粉丝?走,吃饭去。”
“不行,没空,只是结束了藏区的拍摄,还没杀青呢,飞机落地还得继续工作,没有假期。”左轻白说。
剧组一旦开工,除非是很特殊的情况,否则不会停下来,连法定节假日都不会放假。
路回叹了口气,心想拍完这部一定要让左轻白休个假。
“对了,路回,能不能帮我个忙?”左轻白说。
“你难得找我帮忙,我还能不帮吗?”路回立即道。
左轻白从手机相册中找到某私人博物馆里人皮鼓的照片,对路回说:“这面人皮鼓,你能不能买下来?”
这是用拉姆的人皮制成的那面鼓,左轻白答应过多杰帮他找拉姆。
路回瞪大了眼睛看向左轻白。
左轻白轻易不找人帮忙,一找人帮忙吧,这帮的是什么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