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忙完其他的事情之后,钟敏便与谢风先行去到了城中特意为萧明峥此次抚民而临时搭建的露天会场。
迟一些,萧明峥便先亲自现身,在这里与百姓面对面的交流,聆听百姓的各种意见与声音,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安抚百姓情绪,令其更加服顺,这样很是利于加强封地的管理,对统治者来说十分有利,因此各地封王每年都会对其下所管辖的郡县轮流亲临。
此时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一些时间,不过广场上的空地已经聚焦了不少的百姓,还有更多的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看上去相当热闹。
钟敏早已让人将四周各处制高点全都控制起来,又让之前由她亲自训练过的三十名侍卫换成百姓的装束悄悄混于人群,按她所教的方法,查找疑似目标。
“小六,告诉兄弟们,如同发现可疑目标,不要马上行动,以免惊动其他目标。”钟敏朝身旁的人说道:“一会看我手势,统一行动。”
“是!”那人听后,马上转身离开,按钟敏吩咐的先行去布置。
“你觉得今日刺客人数大概会有多少?”一旁的骆家兴边若无其事的打量着人群,边朝钟敏询问道。
钟敏笑了笑,摇了摇头道:“这可不好说,大规模的肯定不会有,因为城中有临县的地方军队把守。不过小股人马肯定会有的,而且要是没猜错的话,最少包括三个方面的势力。”
“这也看得出来?”骆家兴一脸兴趣地看向钟敏,不知道钟敏从哪里得出会有三方面暗杀势力的结论。
“不是现在看出来的,是从以往王爷受暗杀的那些案件中总结出来的。”钟敏边说边扫过下边的人群,继续说道:“这样倒更好,最少说明目前还没出现那种令我们完全没办法的绝顶杀手。”
顺着钟敏的视线瞧去,骆家兴看到便装的侍卫果然已经锁定住了大概五个目标,而他们按钟敏所说,并没有马上动手,而其他人则继续搜索,不想漏掉任何一个危险目标。
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而广场上的百姓已经基本上到得差不多了。钟敏细细的审视了一遍下头的人群,而后再次叫来了小六,朝他说道:“看到大概第三排那个穿灰色布衣的老人没有?”
“看到了,怎么啦?”小六边点头边问道:“这么个老人家应该不是刺客吧?”
“这人最多不过四十,是易过容的,去提醒一下他们别漏掉了。”钟敏微微一笑:“好吧,我们马上就要收网了。”
小六一听,连忙再次领命而去,而一旁的骆家兴则很是奇怪地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人不过四十?他表现得很自然,眼神也符合老人的年纪。”
“能够随时隐藏自己的眼神,这人比起其他那几个倒是高明了不少。不过除了眼神以外,还有一样东西是不会说谎的。”钟敏边说边看似随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看他脖子上的皮肤就行了,一般易容之人很少会留意到这里的。”
“原来如此!”骆家兴恍然大悟,不过却也不敢多去看那老人,那人离他们比较近,过多的关注,容易引起察觉。
“收拾一下,我们也是时候站得更近看热闹了。”钟敏边说边将一旁的红灯笼给取了下来,而后转身离开。
骆家兴见状,知道那是钟敏所说的统一动手的暗号,这便说明危险目标已经全部被锁定,接下来就看那些人如何清场了。
等他们下到场所正前方入口时,潜入人群的侍卫已经悄然无声的将那几个目标带走,并没有影响到其他的百姓,而其他的人员则照常保持高度的警惕,按原计划进行布防。他们心中清楚,钟敏说得很对,危险随时都可能重新扑来,而他们并不可以因此而放松警惕。
很快,萧明峥便在官员以及贴身护卫的陪同下正式出现,底下众百姓见状,全都齐齐跪下高呼千岁,钟敏此刻已经规矩地站到了萧明峥身旁,行驶着贴身婢女的职责,站在这个角度一目了解的掌控着整个安保全局。
与百姓见面交流的萧明峥虽然因为性格原因依旧显得并不太热情,不过言辞倒是颇为真诚,看上去也比平时随和得多。看得出来,萧明峥是真的很看重些次的抚民,并没有将其当成一场做秀。他认真的听取着每一个百姓的话,并让随从一一记下,一些比较急迫的问题亦会当场做出批复,尽可能多的解决一些老百姓所关注的问题。
而对于萧明峥的态度,众百姓显然也很是满意,在他们看来,君王可以如此认真的对待他们这些百姓,这便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恩惠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整个过程都相当的顺利,并没有出现任何的突发状况。按理说,这样的状态应该高兴才对,毕竟说明之前一切的布防与安排都是十分有效,可不知怎么回事,钟敏的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没有任何的理由,但却越来越明显。钟敏心中清楚肯定还有哪里漏掉了什么,一会肯定会有什么事发生。她的预感向来特别准备,正如她的老师所说,对于安保专家来说,这种对危险毫无道理的感应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是十分珍贵的。
可是,这种预感并没有在任何的依据,因此她无法让其他人提前准备什么,只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整个百姓提问结束之后,按惯例,在官员的带领下,一名白衣少年郎代表临县所有学子要上前为萧明峥献上一副亲笔字画。一来表达众学子对王爷的敬意,二来也含有王爷对本地学子殷切关爱之意。
这样的仪式不由得让钟敏想起了现代社会那些领导视查时的情景,说来倒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那少年郎不光长得好看,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听说的确有些真才实学。他被特许站到了萧明峥面前,一脸自豪的将自己漂亮的作品慢慢展开,那神情显然以此为荣。
钟敏伸长脖子看了两眼,感觉的确不错,虽然她并不内行,不过从萧明峥很是赞许的眼神之中便能够看得出来。
画慢慢的展开了一半,钟敏正准备细看两眼,忽然脑中嗡的一响,预感瞬间爆发,而她的目光即刻便在那少年郞紧握住的没完全打开的画轴末端定了下来。
“等一下!”
就在那少年郎即将展开后半部分作品之际,钟敏突然出声,并且快速上前毫不客气地抓住了那少年握住画轴的手。
她的举止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包括那名少年郎,一时间气氛变得很是微妙,但此时王爷不出声的话,却并没有谁敢在这个时候先开口说什么。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王爷让这位姑娘先将手松开吧。”少年郎很快反应了过来,不等钟敏再次出声,便马上朝萧明峥说道:“学生是读书人,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有辱斯文。”
“公子怕什么,我是女的都不担心,你就别想太多了。”钟敏抢下了少年郎的话,见他似乎一脸气愤的想要再次辩驳,却偏不给他机会,转而朝萧明峥说道:“王爷,奴婢近来潜心于书画,见这公子才华了得,没多想便不由自主的上前来了。虽是唐突了这位公子,不过却也是一片求教之心,还请王爷见谅。”
钟敏根本不是什么胡闹而没有分寸之人,特别是这样的场合更是不可能乱来。萧明峥见钟敏突然有如此举动,再听她说这些,一时间心里马上有了底,估计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即是有心求教,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他没有多说,甚至主动替钟敏避开了刚才那少年郎的质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如同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其他人见王爷如此态度,不但没有怪罪这突然冲上来全然没有规矩的女子,而且言语之中甚至颇有坦护之意,一时间更是不敢出声,只是静观其变,以见后续。
“王爷,她一直抓着学生的手不放,这太于礼不合了吧……”那少年郎见状,边说边用力挣扎想摆脱钟敏的束缚,却没想到一个女人力气竟大得惊人,除非自己松开画轴,否则的话根本就没办法摆脱。
钟敏略带嘲讽地笑了笑,打断少年郎的话道:“心中本无物,何处惹尘埃,公子太过拘泥世俗了。”
说着,她朝一旁的谢风使了个眼色,而后继续朝那少年郎道:“公子受累了,还是让我来替你展示你的得意之作吧。”
她边说边再次加大手中的力度,欲让那少年郎松开握住末端画轴的手,而另一只手则早已经握住了末端画轴的另一侧。
“我不累,能够为王爷亲自展示是我的荣兴,你快些放手!”少年郎自然不情愿,一脸的不高兴外加鄙视朝着钟敏说道:“看姑娘也是个知书达礼之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他边说边使劲握住那画轴,半点放手的打算也没有,神色之中尽是不耐,明显对钟敏突然冲出来搞破坏相当不满,哪怕王爷已经说了那么一句偏向的话,但他显然没打算顺从这个女人。
钟敏听到这话,坏坏地一笑,随后突然出其不意的松开禁锢少年的手,不过在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原本伸开的手再次朝那少年郎的手腕毫不客气的劈了过去。
“啊!”少年一个吃痛,下意识的伸开了手缩了回去,而就在松手的那一瞬间,钟敏却已经将那副字画完全夺了过来掌握到自己手中。
“还给我!”少年见状,顾不得痛疼,马上便想冲上前去抢回那幅画。
只不过,他才刚刚准备迈步,却一下子被突然上前的谢风给拦了下来,瞬间便将他与钟敏等人给隔了开来。
“这位公子消消气,大男人的跟个姑娘家较什么劲呀!”谢风边说边不动声色的将那少年郎往后逼退了几步,进一步的拉开了那少年与萧明峥等人的距离。
钟敏见状,很是满意的朝谢风点了点头,而后拿起手中那副字画朝一旁的萧明峥说道:“王爷,就让我代那公子继续为您展示吧。”
话音刚落,却见谢风一把抽出佩刀控制住那少年郎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呀,王爷都还没看完,怎么着就想走了?”
少年郎见状,脸色顿时完全变了,额头上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钟敏见后,并没有再费时间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手中的字画刷的一下全部打了开来,而就在字画完全展开后,众人皆不由得大吃一惊,目光死死地盯住藏在画轴最末端的那把锋利的匕首,纷纷倒抽了口气。
“果然是刺客!”谢风怒吼一声,手上的刀已然驾到了少年郎的脖子之上,在那少年做出最后反扑之前便完完全全的制服于他,不给他再有半点可趁之机。
“好一个图穷匕现!”萧明峥冷哼一声:“来人,将刺客先行带下,稍后再审!”
很快,几名侍卫便将那一脸恨意的少年郎给带了下去,而那少年在离开的最后一瞬,满眼漠然的望了钟敏一眼,那眼神看得让钟敏顿时有种怪异无比的滋味。
好吧小子,这次算你运气不好,碰上姐姐我了。钟敏暗自摇了摇头,这可怪不了她,她也不是成心要坏他的好事,只不过暂时各为其主罢了。其实这名刺客真的有些可惜了,若不是撞到她的枪口上,怕是以他如此强的心理素质与完美计划,是很容易得手的。
虽说这一幕相当的戏剧化,不过,萧明峥却并没打算让一个小小的刺客耽误整个正事,此次的确是有些让人后怕,若不是钟敏及时察觉的话,以他与刺客的距离,再加上没有防备,怕是不死也得受重伤了。
而一旁的朱县令看到此情景,顿时傻了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胆颤心惊地朝萧明峥说道:“下官保护不利,让王爷受此惊吓,还请王爷恕罪!”
其他官员见状亦纷纷跟着表罪,萧明峥挥了挥手,示意众官员不必过滤,只不过对于那朱县令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昨日那朱县令的做法已经让他对此人的秉性足够了解,而今日从百姓隐晦的言辞之中更是一清两楚,这样的父母官他自然不会再留,不过,此时也并不是解决这事的最佳时机。
“你怎知此人是刺客?”萧明峥转而问起了钟敏,说实话,这少年郎表现得太过真实,一点也无法让人将他与刺客联系到一块,而他亦聪明是很,竟然想到将行刺用的匕首藏到字画画轴末端。
而萧明峥的疑惑亦代表了其他所有的人,谢风与骆家兴等人还好,都知道钟敏的底细,不过却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察觉出异样,并能一下子肯定那匕首藏在哪里。至于其他的人更是觉得惊奇不已,顿时对这原本看上去并不太出众的女子另眼相看起来。
“回王爷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多特别的理由。”钟敏微微一笑,很是轻松地说道:“不过是直觉罢了,我的直觉向来很准的。”
“直觉?”萧明峥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而后倒也没有再多追问什么,转而示意众人将抚民大会最后一些结尾之事一一做完。
众人听到钟敏的解释之后,皆不由得一笑了之,先前还当这女子有多么了不起的本事,却没想到竟然不过是碰运气罢了,因此都没有再过多的注意,也没有再怎么放在心上。
而骆家兴此时却与萧明峥心中的想法类似,钟敏这看似普通甚至有些不太靠谱的直觉并不是表面所听到的这般简单。
这样的直觉不单是一种对于危险的天然敏感,而且也是一种经验长期积累之后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的爆发。而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便能够拥这般能力,实在是让人愈发的迷惑不解。
抚民大会结束之后,萧明峥一方面让人审讯那些被抓的刺客,另一方面对临县几名最主要的官员进行调整,不但罢免了朱县令以及其他两名蛇鼠一窝的蛀虫,而且还亲自任用了几名清廉正直的官员接手,让他们重整临县风气,为百姓多做实事。
而这两件事都与钟敏没有什么多大的切身关系,只不过因此对萧明峥的为人以及行事做风倒是更加认同了起来。不论平时这人性子如何,但总归还算是个不错的君王。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便动身离开临县回府,一路上十分顺利,直到踏进沐王府亦都没有再发生过任何的事情。用谢风的话来说,这一次的外出防护自然是圆满完成。
回去后,萧明峥倒还算有点良心,没有再让坐了一天马车,被晃得晕晕忽忽的钟敏再当差。钟敏回屋后,收拾好衣裳正准备去好好洗洗这一身的灰尘,没想到竟有小丫环带着几个人送来了热水等沐浴的东西。
问过之后,这才知道这小丫头叫画儿,是管家派来给钟敏差谴的,如今以钟敏的身份好歹也处是个一等丫环以上的级别,因此有其他小丫头给她打下手倒并不出奇。
“敏儿姐姐一路辛苦了,奴婢特意为姐姐准备好了热水与沐浴的物品。”画儿年纪不大,看上去比钟敏现在的身子还小上一些,不过给人感觉却相当机灵。
钟敏见状,点头让人将东西抬进屋放到里屋屏风后边。画儿见钟敏并没有要她留下帮忙搓背洗澡的意思,便将刚才管家让她拿过来的东西交给了钟敏,而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钟敏看了看手中的小瓶子,叫住了画儿问道:“这是什么?”
第66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钟敏又看了看手上的瓶子,不过手掌长,纯白色,无任何花纹修饰,但一看那制作的手法却异常的精细,质感、光泽皆相当了得,不像是普通人家随便从大街上便能买得到的。
形状也没什么特别,只是比起一般装药丸的小瓷瓶要大上一起,瓶口的软木塞亦作得精致无比,画儿突然将这个给她,实在是让她看不出时头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也很难猜到。因此索性也懒得费那个力气去了。
听到钟敏的询问,画儿连忙止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笑容地答道:“回敏儿姐姐话,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管家说了是给姐姐洗头时用的,画儿还以为姐姐知晓呢。”
“洗头用的?”钟敏一听,不由得将那木塞拔了开来,放到鼻子下头一闻果然清香无比,十分舒服。
她不由得咦了一声,突然觉得这种气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又闹了闹后,这才突然想起上次帮萧明峥更衣梳头时从萧明峥头发上闻到的便是这种淡淡的清香。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得洗澡了。”她没有再多想,转而打发画儿先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