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笙被拽着踉跄后退,转身挣扎时,后背压在微凉的门板上,鼻尖撞进宽阔的胸膛,瞬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冷冽檀香。
阮云笙挣扎的动作瞬间停住,蓦地抬眸!
房门合上时,眼角余光瞥见梁怀丰往这边看了眼,但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即又垂下眼,继续往书房走。
身后房门紧闭,将天光隔绝在外。
阮云笙因呼吸急促而胸口起伏,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晏。
刚要开口,谢晏微微摇了摇头。
门外,梁怀丰已经走过来了!
隔着薄薄的门板,现在说话只怕会被梁怀丰听见。
阮云笙紧张听着梁怀丰的脚步声,直到他离开房门附近,继续往书房的方向走,才低声开口。
她声音压得极低,踮脚贴近谢晏耳边:“书房里有下人的尸体……”
阮云笙整个人被谢晏护在怀里,清幽的香气袭来,简直让他心旌神摇。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并且毫不犹豫作出决定:“我出去杀了姓梁的,带你离开。”
阮云笙连忙按住他的手,“你先别冲动!”
梁怀丰武功高强,双方一旦交手,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人。
谢晏之前因为杀了魏文才,已经受到重罚。
梁怀丰是朝廷命官,若谢晏杀了梁怀丰,那可是罪加一等!
何况,谢晏杀魏文才尚有借口辩驳,杀梁怀丰却连理由都找不到。
虽然梁府和孙太尉勾结,试图使用肮脏手段害她,但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梁府死了好几个下人……
第89章 谢晏把她当成亲妹妹了?
谢晏似是看出阮云笙在担心什么,微微扬起唇角,低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
阮云笙乌黑卷翘的长睫颤了颤,嘴唇翕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难道谢晏不知道,如果他今天杀了梁怀丰,皇帝会如何震怒吗?
他已经没了官职、被罚了俸禄、还挨了廷杖,皇帝震怒之下再次重罚,会对他做出什么惩罚?
只怕他会前途尽毁,从此与储君之位无缘!
她和哥哥们相依为命,为了哥哥们平安,自然愿意豁出性命,但谢晏又是为了什么?
从寻找日月同辉玉璧、强闯太尉府,再到皇上给她和魏文才赐婚,再到现在……
谢晏总是毫不犹豫站在她这边,好像天塌下来都不要紧,一切有他顶着。
除了几个哥哥,还从来没有人,让她觉得如此心安。
难道,谢晏真的把她当成亲妹妹了?
谢晏不知阮云笙心中思绪万千,一手护着阮云笙,一手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向远处看去。
看到梁怀丰即将走到书房门口时,谢晏悄无声息按住随身佩剑。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小的找您半天了!”
梁怀丰转过身,“什么事情?”
下人急忙道:“刘大人来了,夫人让小的请您过去。”
梁怀丰一听这话,连忙带着护卫走向前院。
众人离开后,阮云笙长长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刚才太过紧张,整个人几乎都藏在谢晏怀里。
谢晏的手还护在阮云笙的后背,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退开两步,声音低哑:“没事吧?”
笙笙刚才靠在他怀里,又娇又软,他差点舍不得松手。
“没……”阮云笙摇摇头,无意识揉了揉发烫的耳尖。
她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你不是重伤未愈吗?怎么出门了?”
谢晏垂眸看着她,低声解释:“不是跟踪你,只是有些不放心,所以跟薛大夫要了暂时压制疼痛的药物,过来看看。”
他来到梁府之后,先是在花厅附近看到了裴惊鸿。
原以为裴惊鸿会寸步不离地跟着笙笙,没想到他竟然在和有妇之夫打情骂俏!
他之前没来过梁府,对府内的布局不熟,找了好半天终于找到这里。
如果笙笙这边没有意外,原本他没想现身,怕笙笙觉得他管得宽。
但他刚刚站在房顶,远远看到梁怀丰向这边走来,这才想办法将厢房的门锁破开。
事实摆在眼前,阮云笙此刻终于相信,谢晏是真的关心她。
虽然俩人从小就合不来,但仔细想想,除了坠湖的意外,谢晏从来没有真的伤害过她。
尤其这次回来,谢晏屡次为她受伤受罚……
连三哥都好几次在她面前帮谢晏说好话,说谢晏疼她,不比几个哥哥少。
“笙笙?”
听到谢晏喊她名字,阮云笙蓦地抬眸,轻轻“啊”了一声。
谢晏无奈,“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来梁府,但你应该有自己的目的,你如果不想说我不会多问。但书房死了人,可能很快会被发现,你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阮云笙看着他,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一句:“我不喜欢姚碧梧。”
谢晏一怔,随即拧眉,眼底涌起几分戾气。
“她欺负你了?”
阮云笙摇头,理不直气也壮:“没有,她没有欺负我,我就是不喜欢她。”
她垂下长睫,闷声道:“反正,我不要姚碧梧做我嫂子……如果你要娶她,以后就别再来侯府!尤其不准带着姚碧梧一起来!”
谢晏整个人都很茫然,完全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什么叫不要姚碧梧做嫂子?
他跟姚碧梧有什么关系?什么要娶她了?
尽管不知阮云笙为何会冒出这么一句,但她那声“嫂子”,仍是让他心头一凉。
刚才抱着笙笙,心里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心酸。
笙笙这是把他当成哥哥了?
他拧眉道:“我不会娶她,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阮云笙不高兴地撅了撅嘴巴,刚要开口,后窗忽然飘进两个婆子的低语。
她们说话声不大,却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屋子前门正对着方才她与梁怀丰险些撞见的那条路,后窗却斜斜对着隔壁的跨院,说话声顺着窗户缝隙就传过来了。
只听一个婆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焦灼:“芙蓉那死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也没个回话,不知道明宜郡主那边的事到底办得怎么样了,别是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另一个婆子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房间的香炉已经提前加了迷香,田大牛也早早在那里等着,保管明宜郡主无处可逃,这会儿估计生不如死呢!”
“至于芙蓉那丫头,估计躲懒去了。”
这俩人是孙蔓英身边的婆子,按照计划,芙蓉将阮云笙和田大牛关到一起后,就该回向曲如眉和孙蔓英回话。
但她一直没回去,孙蔓英心里着急,就吩咐身边的婆子出来找芙蓉。
结果俩人对梁府不熟,芙蓉没找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
谢晏来得晚,不知道阮云笙来书房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从婆子猥琐的语气,以及话里透露出的信息,不难猜到梁府这些人想对笙笙做什么!
他们怎么敢!
谢晏眼底墨色翻涌,恨不能立即屠了梁府满门!
窗外,两个婆子还在继续交谈。
“要我看,咱们也不必急着找芙蓉,干脆在这里歇会儿。反正再过一会儿,梁夫人和小姐就会带着那群夫人、小姐过去,让所有人看到明宜郡主不知廉耻的和马夫苟合!”
“可我总觉得心里发慌。明宜郡主出了事,侯府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被推出去当替罪羊……会不会把咱们两个推出去顶罪啊?”
“不会的,”另一个婆子满不在乎道:“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侯府哪敢声张?”
她说着笑起来,“到底是咱们小姐主意多,田大牛得手后,还会给明宜郡主灌下疯药!”
“到时候就说,郡主被人撞破奸情羞愧的无地自容,所以疯了!”
第90章 笙笙,我是男人。
婆子嘴里不干不净,“就算明宜郡主那个神医四哥回来,将她治好,她的名声也早就臭了!”
“如果她不想连累侯府的名声,就只能自尽!就算她不死,一个疯女人说的话,也没人会信!”
这时,一柄利剑带着凌厉风声破窗而出,直接将俩人一剑穿成糖葫芦!
两个婆子来不及呼救,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谢晏压着怒火将佩剑收回,提着滴血的剑就往外走。
“我杀了他们!”
阮云笙连忙道,“你等等!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谢晏眼底的戾气几乎收不住,罕见在阮云笙面前表现出强势的一面。
他声音森寒:“不需要从长计议!我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他只要一想到,这些人敢对笙笙动这种肮脏的念头,就只想立刻杀光所有人!
无论后果,不计代价!
阮云笙有些惊讶,谢晏以前虽然管东管西还经常和她作对,但姿态向来温和。
她打他骂他,他照单全收,好像没有脾气一般,从来没表现出半点不耐。
但现在,她竟然有些拦不住谢晏!
眼看谢晏提着剑就要出门,阮云笙连忙拉住他的手臂,急声道:“这事儿我自己能处理,你别冲动!”
参与谋害她的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但很多事情,不能搬到明面上。
谢晏身份特殊,他动手杀人,实在得不偿失。
如果是别的事情,谢晏不会拒绝阮云笙,但他此刻怒火中烧,已经失去理智!
他下颌线紧绷,握住阮云笙的手,从他胳膊上拿开。
沉声道:“笙笙,你什么都不用管,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阮云笙怎么可能真的看着谢晏出去杀人。
今日宾客众多,如果谢晏真的众目睽睽杀人,就算皇帝想保他都保不了!
但她真的有些拦不住谢晏,又担心闹出太大动静,惊动了附近的下人。
在谢晏即将推开房门时,一时情急,她忽然冲谢晏喊了声:“五哥!”
谢晏浑身一震,蓦地停下脚步。
他僵硬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阮云笙。
“笙笙……你叫我什么?”
阮云笙也很不习惯,喊完这声“五哥”,她浑身都觉得别扭。
她家里四个哥哥,以前成天“哥哥哥”的喊,一天要喊八百遍哥哥。
就连之前叫裴惊鸿“表哥”也十分顺口……
但是叫谢晏一声“五哥”,却莫名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好在,谢晏终于肯听她说话了。
所以说,谢晏真的把她当妹妹了吧?
他不会等她喊这声哥哥,等很久了吧?
阮云笙硬着头皮道:“五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有要放过这些人,但是直接杀了他们真的不行,也太便宜他们了!这场戏要继续唱下去,才更有意思啊。”
谢晏垂眸看着她,似乎是在考虑。
但他其实是被阮云笙那声“五哥”,惊得回不过神来。
阮云笙以为他还想出去杀人,其实她也能理解,如果其他四位哥哥在这里,知道那些人想对她做什么,只怕也气得要杀人。
她经常跟几个哥哥撒娇,但是跟谢晏撒娇,好像还是第一次。
她试着摇了摇谢晏的手,含糊道:“你让我自己处理,我可以的!你赶快回去吧,你身上还有伤呢……”
她知道那种压制伤口疼痛的伤药,那种药对身体是有反噬的!
谢晏深吸口气,努力克制住滔天怒火。
他了解笙笙的脾气,不让她自己出气,就算他杀了梁怀丰,她恐怕还是会不高兴。
罢了,五哥……就五哥吧。
好过让笙笙讨厌他,以后再慢慢改。
阮云笙道:“不如这样,你去告知三哥一声,让他过来接我,这里还有表哥在,我不会有事的。”
“好,我让三哥带着墨影过来接应你。”
谢晏收剑入鞘,从怀里取出一枚骨哨递给阮云笙,“如果有紧急情况,吹响骨哨,附近的暗卫会闻声赶来。”
阮云笙接过骨哨,弯着眼眸点点头,心里有些得意。
果然,一听她喊哥哥,谢晏就乖乖听话了。
几个哥哥也是这样,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东西,或者想做什么事情,只要撒娇喊几声哥哥,就没有哪个哥哥会拒绝她!
谢晏这个小古板,估计从小就羡慕四个哥哥,却一直忍着不说。
不过从今以后,她算是找到拿捏谢晏的方法了!
谢晏又叮嘱了几句,让她注意安全,打算离开梁府。
但没走两步,他又转过身,“笙笙,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阮云笙抬起头,眼睛眨了眨,不解道:“什么啊?”
谢晏重新来到她面前,深深看着她,声音暗哑:“笙笙,我是男人。”
他身高颀长,一双狭长的漆眸深不见底,心里压着想屠了梁府的怒火,虽然尽量控制着情绪,看起来仍然十分具有压迫感。
阮云笙抿了抿唇,觉得这样的谢晏看起来有些陌生,还有些危险。
但……谢晏是男人又怎么了?
她当然知道谢晏是男人啊……
想到这里,阮云笙灵机一动,惊讶地看着谢晏。
不会吧?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谢晏眸光晦暗,哑声道:“笙笙,还等什么呢?”
阮云笙咽了咽口水,抬手给了谢晏一巴掌。
她已经忘了谢晏刚才抱过她,也就没想起要打他。
再说了,刚才不是特殊情况吗?
她就没见过还有人主动讨打的!
谢晏被打得偏过头去,终于松了口气,再次绷着脸提醒,“不准任何男人碰你!”
他得让笙笙明白,他是男人,不是哥哥!
阮云笙,“我没忘,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以后不能忘。”谢晏强调,“记住,是任何男人,沾亲带故不行,表哥更不行!”
阮云笙撇撇嘴,“知道了,你好啰嗦!”
不愧是小古板,什么时候都没忘了循规蹈矩的那一套。
但他刚刚想冲出去杀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杀人也是犯法的?
谢晏最后叮嘱了一遍,“暗卫就在梁府附近,若是有什么意外,及时发信号。”
“记住,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谢晏离开后,阮云笙也按照记忆,回到之前那个给她更衣的房间。
床上的芙蓉和地上的田大牛也早都已经死透了。
阮云笙从衣柜里取出自己的衣服,刚换上衣服,就听到院外传来孙蔓英说话的声音。
她冷冷弯起唇角,不紧不慢从随身携带的毒药中挑出一瓶,然后拔下头上的发簪。
这发簪也是二哥之前给她做的暗器。
外面,孙蔓英声音尖锐:“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无回!”
芙蓉和她身边的两个婆子,一个向她回话的都没有。
她实在坐不住,于是带着丫鬟亲自过来看看。
丫鬟连忙道:“小姐不必担心,今日计划安排的天衣无缝,肯定万无一失!”
孙蔓英拧眉:“是这个房间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丫鬟也不太确定,“应该是吧?要不咱们开门看看?”
孙蔓英不悦道:“万一里面还没完事儿呢?”
她趴在窗户听了听,里面安安静静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又使劲贴近窗纸,这时,尖锐的发簪透过薄薄的窗纸,直接刺伤孙蔓英的耳朵!
孙蔓英痛得惊呼一声,紧接着,她整个人突然像发羊癫疯一样浑身抽搐。
丫鬟吓了一跳,担心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孙蔓英抽搐着扭头看过来,眼球迅速爬上血丝,双目变得赤红。
丫鬟本能感到害怕,往后退了几步,“小……小姐?”
孙蔓英却忽然向她扑过来,死死掐住丫鬟的脖子,嘴里发出尖锐的笑声!
丫鬟吃痛,奋力挣扎起来,“小姐……小姐松手啊!您怎么了……啊——救命啊!!”
阮云笙收起发簪,不紧不慢地开门出来,目光清冷看着俩人,轻笑一声,直接从俩人面前离开。
丫鬟挣扎间指着阮云笙,断断续续道:“小姐……您快看啊……”
是明宜郡主啊!
她竟然好端端的从房间出来了!
孙蔓英置若罔闻,她现在只想杀人!
很快,丫鬟被她按在地上死死掐住脖子,奋力蹬腿。
丫鬟呼吸困难,已经顾不上尊卑,用指甲去抠孙蔓英的手,但孙蔓英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依然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她尖声道:“本小姐杀了你!杀了你们这些贱人!”
俩人闹出的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附近的下人。
花厅内。
众位夫人和贵女正在对弈或闲谈,有人兴之所至在抚琴,一派岁月静好。
知书心里隐隐着急,不时往门外看一眼。
郡主更衣怎么去了这么久,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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