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笙亲自扶着睿亲王往宫门走,指尖虚虚搭在老王爷的肘弯处,神色间多了几分自然的亲近,又不失晚辈对长辈的恭谨。
“今日多亏睿王爷爷和卫爷爷仗义执言,否则明宜这口气,怕是只能硬生生咽下去了。”
卫老将军在一旁听着,笑着摆了摆手,爽朗道:“明宜丫头,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和你睿王爷爷,跟你爹当年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交情。他走得早,我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难道还能看着他的宝贝女儿受委屈不成?”
行至宫门口,卫老将军的随从早已候在一旁,见他们过来,连忙上前低声禀了几句。
卫老将军听完,猛地一拍脑门,对睿亲王和阮云笙道:“老王爷,明宜丫头,府里忽有急事等着我回去处置,我就先走一步了,咱们改日再聚啊!”
睿亲王被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逗笑,抬手虚点了点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这么毛躁。”
阮云笙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温软:“卫爷爷慢走,路上当心。”
卫老将军离开后,睿亲王忽的停下了脚步。
他望着宫墙根下斑驳的光影,眼底掠过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谢晏那孩子,在我府外站了半宿,就为求我进宫为你说句话。”
“那小子性子倔,从不爱求人,这辈子怕是头一回。”
老王爷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阮云笙脸上,和蔼道:“明宜丫头,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
他抬手拍了拍阮云笙的手背,语气里藏着几分深意:“谢晏是真心待你好,你们俩……以后好好的。”
阮云笙微微一怔,总觉得老王爷话外有话。
怔忡间,睿王府的马车已缓缓驶到近前,下人躬身请老王爷上车。
老王爷年事已高,今日在御前周旋这许久,眉眼间已染上几分倦意。
阮云笙连忙敛了心神,脸上漾起乖巧的笑意:“睿王爷爷放心,您的话,明宜都记在心里了。”
睿亲王满意地颔首,由下人小心翼翼扶着上了马车。
望着睿王府的马车渐渐远去,阮云笙轻轻舒了口气,转身走向侯府的马车。
指尖刚掀开帘子,看清车内端坐的人影时,她瞬间瞪圆了眼睛!
忙不迭钻进车厢,反手将帘子严严实实地落了下来。
本该在府中禁足的谢晏,竟堂而皇之地坐在她的马车里,月白色锦袍衬得侧脸线条愈发清隽。
阮云笙挨着他坐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嗔怪:“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回府待着吗?这光天化日的,万一被人撞见怎么办……”
谢晏的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角上,指尖不经意地蹭过她的衣袖,唇角微微勾起:“放心,没人会看见。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总得亲眼看着你回府才安心。”
阮云笙被他说得心头微暖,却故意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小得意:“我有什么可担心的?该提心吊胆的是孙太尉才对!”
“皇上虽没明着降他的职,却实打实削了他的兵权!羽林卫左营、神策军一部,全拨给沈达统辖了!”
她一双明媚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卫爷爷还说了,往后我若再出半分岔子,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他孙太尉!”
谢晏垂眸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漆眸里盛着化不开的笑意。
他极为认真地夸赞:“笙笙真厉害。”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里只余下彼此浅浅的呼吸声,混着窗外隐约的车轱辘声,竟生出几分难得的温柔。
阮云笙长睫轻轻扇动,指尖不自觉地蹭了蹭发烫的脸颊。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幸亏你请来了睿王爷爷和卫爷爷,若不是看两位爷爷的面子,皇上怕是训诫孙太尉几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她忽然凑近了些,气息拂过谢晏耳畔:“对了,睿王爷爷走前还说,你昨晚在他府门外站了大半宿呢。”
谢晏指尖微顿,淡淡颔首:“请老王爷出面,总得拿出点诚意。”
阮云笙又往他身边挪了挪,两人几乎挨在一起。
少女身上清雅的香气丝丝缕缕漫过来,谢晏浑身一紧,像被烫到似的绷直了脊背,眼底翻涌着晦暗,心跳也乱了几拍。
阮云笙没察觉他的僵硬,只顾着小声说:“睿王爷爷还叮嘱……说我们以后要好好的。”
谢晏垂眸,视线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上,那唇瓣水润饱满,像熟透的樱桃。
他“嗯”了一声,喉结轻轻滚动,情不自禁地微微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触到她的发顶。
“五哥,”阮云笙忽然伸出双手,亲昵地抱住他的胳膊,脸颊在他肩头蹭了蹭,声音带着撒娇的软糯,“我们以后都不吵架了好不好?”
谢晏动作猛地顿住,眉头紧蹙,隔了半晌才挤出几个艰涩的字:“笙笙,我……”
话未说完,却发现阮云笙已经歪着脑袋,轻轻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阮云笙昨晚本就没睡几个时辰,今早又在御书房跟孙太尉唇枪舌剑耗了大半天,此刻马车随着车轮转动轻轻晃悠,竟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沉入了梦乡。
谢晏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
少女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覆在眼睑上,鼻尖微微耸动,睡颜乖巧动人。
他凑近些,深深吸了口她身上传来的幽香,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偷偷将少女的柔夷握进掌心……
另一头,孙太尉阴沉着老脸回到太尉府。
太尉夫人得知事情经过后,气得面目扭曲,“老爷,您不是说定会杀了阮云笙为蔓英报仇吗?如今倒好,那丫头活得好好的,反倒是您手里的兵权被皇上削了去!这叫什么事啊!”
孙太尉的脸色比墨还黑,咬牙道:“是我先前小看那丫头了!没料到她竟有这等手段!”
“那现在怎么办?”太尉夫人捶着胸口哭嚎,“太医来了,盛京最有名的大夫也请遍了,都说蔓英这疯癫癫的样子是好不了了!我不管!我非要阮云笙给我女儿偿命不可!”
孙太尉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阴恻恻道:“夫人放心,我定会让阮云笙死无全尸,给蔓英泄恨!”
太尉夫人却又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可卫老将军那边放了话,阮云笙要是有半点差池,第一个就怀疑到您头上。这……这事儿办起来怕是不容易啊!”
孙太尉发出一声冷笑:“话是这么说,可若动手的是‘旁人’,谁又能将脏水泼到本官头上?”
太尉夫人一脸茫然,追问:“老爷的意思是……”
孙太尉眼底掠过一丝阴毒的光,声音压得极低,“本官忽然想起来,有个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太后听闻魏文才死后,安远公夫人日日以泪洗面,特意派人传召安远公夫人入宫,安抚安远公夫人的丧子之痛。
魏老夫人从太后宫里出来后,又被太监请到了惠贵妃的凝翠宫。
魏老夫人人到中年才有了魏文才这个小儿子,平日宠的眼珠子一般。
魏文才死后这些天,她的泪就没断过,往常保养得宜的贵夫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她背脊佝偻着,脚步虚浮,双目红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恍惚。
“臣妇参见贵妃娘娘。”
惠贵妃连忙亲自扶她起来,“魏老夫人不必多礼,快坐吧。”
惠贵妃拉着魏老夫人坐下,叹了口气,“本宫听说魏公子的死讯后,这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但老夫人还是要保重身体啊。”
魏老夫人喉间哽了哽,泪水又涌了上来。
原本,陛下给儿子和明宜郡主赐婚,对安远公府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谁知乐极生悲,儿子竟然得罪了宣王谢晏,命丧黄泉!
陛下虽罚了谢晏五十廷杖,可那点惩罚,怎抵得上她儿子一条命?
她恨不得将谢晏千刀万剐,却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只能怨恨老天无眼,日日咒骂谢晏不得好死。
魏老夫人哽咽道:“贵妃娘娘,我儿子就这么没了,皇上虽罚了宣王五十廷杖,可老妇一想到惨死的儿子,这心像是被剜了去,真是活不下去了……”
惠贵妃抚着她的背,幽幽叹气:“夫人哪里知道,那五十廷杖根本没落在谢晏身上,挨廷杖的根本就是替身!”
魏夫人猛地抬头,脸色煞白:“您说什么?那……那我儿岂不是白死了?”
“可不是么。”惠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老夫人恐怕还不知道,皇上为魏公子和郡主赐婚的当天,宣王就入宫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圣旨已下,皇上当然不会收回旨意。所以谢晏才杀了魏公子!他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阮云笙,根本不是因为魏公子出言顶撞。”
魏老夫人难以置信道:“皇上给我儿赐婚,跟谢晏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害死我儿子?”
惠贵妃幽幽道:“本宫也是派人查过才知道。阮云笙眼高于顶,根本不愿意嫁给魏公子。魏公子之前去侯府,还被他们兄妹羞辱一顿赶了出来。”
“至于谢晏为何插手道理也很简单,他在侯府长大,自然一心向着侯府。”
惠贵妃声音转厉,“说到底,魏公子根本就是阮云笙害死的!阮云笙才是害死魏公子的真凶啊!”
“这个贱人!”魏夫人猛地拍向桌面,“我真没想到,文才竟然是被她害死的!”
如果儿子真是出言不逊顶撞了王爷才被失手杀死,还能说儿子命不好。
谁知,他竟然是被阮云笙害死的!
她怒声道:“我儿何其无辜,竟落得这般下场!”
惠贵妃觑了魏老夫人一眼,叹声道:“本宫也是做母亲的,自然理解老夫人的心情,所以才不忍心老夫人被蒙在鼓里。”
“若我的儿子被那等水性杨花的女子害死,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让她血债血偿!”
魏老夫人眼中燃起疯狂的恨意,扑通一声跪下:“多谢贵妃娘娘如实相告,否则我儿子九泉之下,只怕也不得安宁!”
惠贵妃连忙伸手将她扶起,压低声音道:“再过几日,便是镇国侯的忌日……以往每年的这天,阮云笙都会去净觉寺为父亲抄经祈福……”
魏老夫人垂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狠,“多谢贵妃娘娘提点,臣妇心中有数了。”
这边,墨影正来到镇国侯府。
一见阮云笙,就兴冲冲道:“郡主,好消息!王爷吩咐沈指挥手下禁军,以抓逃犯为幌子暗中搜查,重点搜查了荷塘附近的客栈和商铺,终于发现鄞国细作的踪迹!”
“虽然那细作极为狡猾,但是费了一番周折,总算将其抓住,沈指挥已暗中将人送到王府,由王爷亲自审问。”
阮云笙忙问:“可审出什么结果?”
之前那几封鄞国人有关的密信被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苏慕辞的那首诗也被她仔细研究过。
她只能分析出诗句中暗藏的地点和时辰,却不知具体日期和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没想到沈达办事这么靠谱,竟然这么快就抓到一个细作!
“属下正是为此事而来!”墨影恭声道:“那细作确实是鄞国人,可惜他并非核心人物,知道的事情不多。”
“我们从他口中审问出,这段时间会有一个‘大人物’来盛京,似乎要来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具体哪天来,要办什么事,那细作并不知情。”
裴惊鸿拧眉道:“那岂不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出来?”
第115章 连他这个表哥都防着!
墨影连忙道:“还是有线索的。细作说那‘大人物’是位女子,喜好美色,提前交待他找几个貌美少年,在她下榻的客栈伺候。”
裴惊鸿眼皮一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墨影接着道:“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抓到那个‘大人物’,只要抓住她,就能知道孙太尉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他看了裴惊鸿一眼,真诚地夸赞:“盛京虽青年才俊无数,但若论美貌,裴公子要说第二,绝没有人敢称自己是第一!”
“而且上次在梁府,裴公子将林氏哄得心花怒放。若裴公子肯帮忙,一定也能哄得那位‘大人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惊鸿气笑,他就知道谢晏没安好心!
墨影来的时候,他正要和三表哥谈一谈关于“初五”的事情,却被墨影打断。
不过他也刚好确认了一点,那就是谢晏绝不可能让别的男人,有机会单独接触表妹。
连他这个表哥都防着,何况是外面的杀手?
而且他根本不信墨影的鬼话,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谢晏就是不想让他待在侯府、待在表妹身边!
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虽然我很乐意帮忙,但根本没人知道那大人物什么时候来,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就算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墨影连忙道:“虽然时间尚不确定,但细作说,那女子会落脚在听荷客栈!”
“只要裴公子在客栈守株待兔,那女子见到公子这般人物,一定忍不住与公子结识!”
裴惊鸿轻笑:“既然已经知道地点,何须这么麻烦?让暗卫提前将客栈包围起来不就好了?”
墨影摆手,“那不行,这些鄞国人谨慎狡诈,一旦被他们发现客栈周围有暗卫,他们会迅速放弃这个接头地点!”
他叹了口气:“属下也知道不该劳烦裴公子,只是眼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属下有裴公子半分姿色就好了,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属下也愿意赴汤蹈火。”
不等裴惊鸿开口,他又连忙道:“裴公子千万别误会,属下没有勉强您冒险的意思,公子身娇肉贵,和我们这些卖命的侍卫不一样。”
“万一那女子是个武功高手,不小心伤到公子,就糟糕了!”
阮云箔想了想,开口道:“咱们不知道那鄞国细作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那‘大人物’的实力如何,万一表弟因此受伤,我无法和表舅交待。”
“过几天大哥也该回京了,还是等大哥回来再从长计议吧。”
墨影叹了口气,“三公子说得有理。属下只是担心让那‘大人物’跑了……以后再想抓人恐怕难上加难啊。”
阮云笙眉心微蹙,孙太尉和鄞国勾结的事情必须尽快调查清楚。
她思忖片刻,“要不我再找苏慕言打探打探消息吧?他和苏慕辞是兄弟,既然有‘大人物’进京,苏慕辞不会不知道,苏慕言说不定也会知道一些事情。”
裴惊鸿忍不住问道:“表妹和那位苏大人的弟弟认识?”
阮云箔道:“表弟你不知道,苏慕言对笙笙有意,之前曾多次来过侯府。不过说来也怪,自从魏文才死后,这苏慕言怎么再也没有来过?”
墨影忍不住呛咳几声,心虚地垂下头。
别说走进侯府了,王爷有令,侯府附近八条街,每条都不准苏慕言靠近。
他倒是想来,但是没机会来啊!
不过王爷的意思是让裴惊鸿离开侯府,别在郡主面前晃悠,而不是让郡主和苏慕言见面啊!
墨影连忙道:“郡主,听说苏家两兄弟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恐怕苏慕言并不知道什么。属下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吧!”
阮云箔道:“要不我去吧,反正我和苏慕言也认识,约他出门吃个饭,不算突兀。”
裴惊鸿叹了口气。
虽然他觉得那什么“大人物”八成是谢晏为了让他离开侯府胡编乱造,但万一确有此人呢?
表哥和表妹对此事这么重视,他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反正只是去客栈住几天而已。
事情谈妥后,墨影回到宣王府。
“王爷,您交待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好了!裴公子已答应明天就搬去客栈。”
谢晏放下手中笔墨,微微挑起唇角。
裴惊鸿离开侯府,自然没时间在笙笙面前晃悠。
虽然在笙笙眼里,裴惊鸿只是一个表哥,但表哥也是男人。
他不能在笙笙身边守着,别的男人更别想靠近笙笙半步!
想到笙笙那句“五哥”,他又惆怅叹了口气。
怎么才能让笙笙既不讨厌他,又不把他当哥哥?
墨影接着道:“王爷,裴惊鸿似乎已经怀疑您的身份,属下过去时,刚好听到他在和三公子讨论‘初五’,只是刚起了个头,就被属下给打断了。”
“但属下觉得,裴惊鸿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之后恐怕还会找机会试探。”
谢晏沉默片刻,忽然道:“既然裴惊鸿怀疑本王的身份,那本王不如成全他……”
墨影怔住,“可王爷之前不是一直瞒着郡主,怕郡主知道后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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