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认真,眼神坚定。
听到这话,程美芳顿时摇了摇头,脸色略显焦急地说:“不行不行!小阮,我真的不能让你出这个钱。”
尽管她很感激,可是别的还好说,看病让别人垫钱。
这件事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答应。
阮初夏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就别和我客气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赶紧把病治好了,其他的都放一边去。”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什么事?”
程美芳疑惑地看着她。
阮初夏紧紧盯住她的双眼,目光没有丝毫闪避,语气也跟着放沉了些。
“这个病必须你跟华鹏哥一起治才行。”
她一字一顿,说得异常清晰。
之所以要说出来,是因为阮初夏记得,有一次在闲聊中,萧知禹提起过王华鹏的母亲,就是因为感染了这种妇科疾病才导致病情恶化去世的。
更重要的是,像滴虫类感染属于传染性疾病。
若只是单独一方治疗,不进行系统的夫妻同治的话,是很难彻底根除的,很容易再度复发。
果不其然,听完这番话之后,程美芳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声音低得几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非……非得让他一起吗?”
阮初夏望着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不一块儿治,你也不会痊愈的,这类问题拖久了会更麻烦。”
程美芳听了这话,缓缓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神。
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
她的肩膀微微一振,抬起头,开口道:“好!我让我家老刘和我一块儿治!”
但刚说完,她就像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错事一样,急匆匆地把药片装进衣兜深处。
然后低头快速迈开步子,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医务室。
这时刚好到了大家下班的时间。
整个家属区的大路上人来人往。
几个放学的小孩打闹着奔跑过去。
“美芳,赶着回家呢?”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程美芳转头一看,正是楼里的邻居章大姐。
她从后面几步赶上来,一把抓住程美芳的手臂,笑着打招呼。
然而笑容刚露出来。
下一秒她猛地捂住了鼻子,皱起眉说:“咦?怎么这么臭味?你有没有闻到?”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程美芳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她僵硬地面带微笑,努力掩饰内心的慌乱,强装镇定回应道:“啊……是呀,可能……可能是家里厨房有点味儿?我没……没闻到……”
可她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尾音发虚。
章大姐狐疑地看着她,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探究。
随即不经意间将目光转向她紧紧抱在胸前的手臂。
“你手里拿着什么呢?”
她忍不住好奇问。
“林子不舒服,这个……我给他买了个药。”
程美芳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胳膊夹紧了怀里藏着的药盒,。
看到她提到了这件事,程美芳说话变得更加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
她整个人都有些慌乱起来,眼神也变得闪躲不定。
“林子得了什么病?你买的是哪种药啊?”
在那个物资不丰富、信息也不发达的年代,“隐私”这个词几乎没人听说过。
“这……”
面对这样的问题,程美芳结结巴巴地支吾了几声。
她的内心翻涌着深深的懊悔,肠子都要悔青了。
一声突兀响起的声音划破了紧章的空气。
“美芳,你怎么还不回家做晚饭?”
程美芳几乎是本能地松了一口气,心头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她连忙转过头去查看是谁发出了这声音,原来是王华鹏来了。
一看到是他出现,章大姐下意识地缩脖子,像是碰上了老虎的狐狸,浑身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怯意。
而此时的章大姐,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
“哦,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
说完便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
这一结果正好合了程美芳的心意。
她感激地冲着王华鹏露出一个笑容。
毕竟他们是相处了多年的夫妻。
她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怕他。
可她刚刚挪动脚步,却不小心踢到了怀里装着药物的纸袋子,发出轻轻的一响。
这一碰撞提醒了她,让她猛地怔住了——随即心中一沉。
是啊,直到现在,王华鹏仍然完全不知道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果然,就在章大姐的身影刚从街角消失不见的那一刹那。
王华鹏便开口了:“美芳,你手里这是些什么药啊?谁给你拿的方子?”
“你这一出门就去了这么久,究竟是生的啥病?”
程美芳抿了抿嘴唇,眉头微微皱起。
她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把手里的药袋子又往怀里紧了紧,声音有些轻颤地说道:“这事儿……还是得回到家里再说吧,在这儿大街上的,人来人往的,不太合适开口。”
王华鹏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眉头也越拧越紧。
过了片刻,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朝家里迈开脚步。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往前走,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刚到家门口,还没跨进门坎,四个孩子像小鸡仔似的,一窝蜂围了上来。
其中林子尤其激动,一个劲儿想往上扑抱她。
程美芳吓得一缩身子,怀里紧紧抱着的药差点掉了出来。
她连忙用另一只手稳住袋子,惊了一身汗。
“都下去!别瞎闹!”
她绷着脸,冲他们喝了一句。
话音还未落下,王华鹏便猛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拽着把她拉进了卧室。
装药的那个布袋因此被甩在地上。
“啪”的一声摔得很响,袋子里掉出几瓶药来,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立刻弯腰就想把东西捡起来。
然而,就在她还未来得及蹲下时,王华鹏已经伸手拿起了药瓶。
当他看到标签时,目光凝了一下,随即低声念了起来。
“妇科用药……甲硝唑片……”
他的手掌攥得越来越紧。
接着,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咬牙怒斥道:“这不是胡扯嘛!怎么可能得了这种病?要是让街坊四邻知道这事,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怎么说闲话?医院是脑子进水了吧,竟然让你吃这个药!”
“这个……这是小阮医生亲自给我做的检查。”
程美芳咽了咽嗓子,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句。
结果她这句话才刚说完,原本面色阴沉的王华鹏脸色骤然变得更难看。
眼神里多了几分凌厉,紧接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为什么会得?是不是背着我干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脑中像炸了一样,程美芳只觉耳朵一阵轰鸣。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眼中闪着泪光,大声喊道:“王华鹏,你别胡说八道!你说这话不怕遭报应吗?”
任何怀疑她都能忍,哪怕他说她懒、她说她不懂事,哪怕说她脾气不好。
唯独这个她受不了。
更何况,他们都一起养育了四个孩子。
两人从一穷二白奋斗到现在这个样子,他还猜疑她是这种人?
一想到这里,她就越想越难过,心里像被人狠狠揪住一样疼,眼圈一下子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王华鹏,我都跟你在一起快十年了,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怎么能说这种话?生病是我自己愿意得的吗?你以为我看门诊那会儿脸不红吗?我不也是没办法吗?!”
看到程美芳坐在床边哭得停不下来,脸上的妆早已被泪水冲花了。
整个人颤抖个不停,一句话接一句地说不完又哽咽不出声来。
王华鹏心里也不好受。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手掌死死地抠着椅子扶手,喉咙里发紧。
其实他也知道,程美芳不是自己口中的那种人。
她为人忠厚踏实,对家里、对子女一向尽心尽力。
可他脑子里就是一直盘旋着一个老观念。
只有不干不净的人,才会摊上这种病。
他张了张嘴,几次话到了嘴边却没能顺畅说出来,结巴地问道:“那……那你说……
小阮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是怎么染上这个病的?”
程美芳用纸巾擦了擦鼻子,眼睛里泛着红血丝,鼻音浓重地回道:“小阮说了,可能是之前在公共澡堂感染的。”
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
稍停片刻,她深吸了口气又缓缓说道。
“而且她说这病是会传染人的,你也得一块儿去检查、去治。”
大概是因为刚受了气,这话她说得异常顺畅,没有丝毫迟疑。
“啥?!”
王华鹏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盯着程美芳,嘴唇都在打颤,整张脸一片煞白。
“你自己用去吧!我又没事儿,我不需要。”
他脱口而出,语气中夹杂着震惊。
“再说了,哪有男人碰这种东西的?你是疯了吗?这算怎么回事?”
“好啊,你不用,我也不用了!到时大丫、二丫、小强、林子一个个全都被传染上了,你就等着哭都来不及吧!”
程美芳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
“这……怎么可能呢?孩子们年纪这么小,怎么也会染上这种病?”
王华鹏一听要传染到孩子,整个人果然慌了神,连忙结结巴巴地反驳。
“哼,医生小阮说得清楚,我得是滴虫性的阴道炎,那里面的那些脏兮兮的小虫子啊,是会到处乱窜的!”
程美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越说越是生气,语气也变得更加咄咄逼人。
“你说你能拴住它们吗?能把这些恶心的虫虫拦在外头吗?”
王华鹏脸更红了,喉咙里咕哝着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时之间尴尬至极,只能站在原地张口结舌。
看他始终没有一点反应,一句话也不说,只站在那儿愣着。
程美芳心里就更加来气,冷笑了一声,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装模作样地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嘛!我说,我治!我这就开始弄总可以了吧?”
眼看她真要离开,王华鹏终于服软,不耐烦地抬手狠狠挠了挠脑袋顶的头发。
程美芳闻声顿时脚步一停。
不过却没有立刻转身,嘴角却是微微一扬。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回身。
“小阮已经把用法注意事项写纸上了,你去看吧。我去准备晚饭。”
夜色渐渐加深。
老旧的老家属院中。
一间安静无声的屋内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坐在床沿边上的阮初夏微微俯身,拉开抽屉,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取出一颗黑乎乎的东西。
接着她转过身子,坐近了一些。
把手里那个黑黝黝的药丸递给床边的萧知禹。
正擦拭着湿漉漉长发的萧知禹,手突然停下动作,目光扫过,。
向阮初夏手掌心递来的那一颗黑球般的物件。
“药丸?”
阮初夏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
,随即轻声道:“你闻闻看。”
萧知禹稍稍凑近她一些,低头后鼻子轻轻一吸。
浓烈而混杂的气息瞬间钻进了鼻孔。
刹那间,萧知禹的表情微变,眼神也随之黯沉了下来。
“该不会是……”
阮初夏点点头,目光平静。
“确实是我想的那样。”
他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是我把我之前从邓老师那里拿到的仙灵脾,再配上了其他几种补肾益气的中药材后亲手炮制而成的药丸。”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轻轻抬起眼,看了萧知禹一眼,接着又低声补充道:“这个方子是我特意为了你调配的,不过……它到底会不会产生什么明显效果,我心里其实也没太大的把握。”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时心中有些慌乱。
听到这番话,萧知禹的嘴角轻轻地勾起嘴角。
他接过那一颗圆滚滚、黑褐色的小药丸。
下一秒,他缓缓开口。
“既然是阿夏特地为我做的,无论这个药是什么,我也一定会尝试去服下的。”
话音刚落,他就将药丸放入嘴中。
然后一仰头咽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
阮初夏见状一边拿起放在桌上的护肤膏,慢条斯理地开始在手背上涂抹起来,一边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就一点也不怕我故意给你吃了一颗毒药?”
她试图用这种轻松的方式缓解心中的紧张情绪,语调带着几分调侃。
“那我要是出了什么事——”萧知禹微微一笑,语调也放松了不少,“我就找你理论去了——军属被害这种事儿,可是不能轻易就这么算了的。”
他是半开玩笑地回应着她的话。
听他这么说,阮初夏翻了个白眼瞪着他,露出几分不满的样子。
可手上还是继续轻轻地揉搓着手心里乳白色的护手霜。
将它一点一点细致地涂抹在脸上。
“怎么样了?现在有什么感觉没有?”
她忍不住再次出声询问,语速快了些。
萧知禹侧身躺在床上,把一个手臂弯曲地垫在脑后。
他随口回答道:“哪有那么立竿见影?见效这种事情,哪会是说来就来的,总是要等些时间才有变化吧。”
透过面前那面小巧的镜子,他的视线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黄色瓶子。
当他看到她又一次拿出那种黄澄澄的小瓶时,脑海瞬间回忆起上一次涂那种护肤品的情景,。
其是那油腻腻地黏在皮肤上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随即,他开口问道:“你这里这么多瓶子一瓶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镜子里映出的阮初夏抬起一只手。
随手拿起了刚刚被他提到的那个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说的是这个吗?这个是我自己亲手制作的一种护肤油。”
自从重生回来以后,让她看不上眼的东西不少。
其中最令她不能接受的就是那简陋粗糙的月经带和那些成分复杂的化妆品。
上一辈子,她好歹也是首富。
不论是饮食、服饰,还是护肤品与美容保养品,全都来自全球最顶尖的品牌。
尤其是护肤方面,她的日常流程极为考究。
然而现在,时间突然倒流,她一下子掉回了这个资源相对匮乏的年代。
市场上最贵的护肤品也不过是廉价的雪花膏。
虽然在当时算得上是“奢侈品”,但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皮肤变得粗糙吧?
那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幸运的是,她拥有一个“国医系统”。
里面蕴含了无数珍贵的知识和秘方。
其中最多的便是各类药用草本材料。
既然市面产品满足不了她的需求,那干脆自己来制作吧。
如今,她正在使用的这瓶护肤油,是她在所有自制产品中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它的质地细腻丝滑,抹在皮肤上非常顺手。
最重要的是,它具有极强的保湿功效。
当然,这款护肤油也有小缺点。
因为它沿用了较原始的配方,油脂比例略高。
因此涂完之后手会稍微有些滑,不够清爽干爽。
但这些并不妨碍她对这款护肤油的热爱。
其中的关键就在于一种主要成分:参液。
它是通过高科技提炼手法从人参中提取出的精华液。
富含大量养分与活性物质,能够起到内外兼修的调养作用。
不仅可以直接外用涂抹在面部与身体,甚至还能通过服用改善气血和肤色。
她曾经试过在手上抹一些。
第二天发现连指尖都透亮许多。
所以这一次,趁着空闲,便打算认真涂抹一遍身体,好好修复一下肌肤。
正当她拿起手中的瓶瓶准备开始护理的时候,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对面的萧知禹身上。
他低头看书的模样很认真。
那一刻,她心里莫名一动,像是某种念头一闪而过。
她轻抿下唇,似乎是在鼓起勇气。
随即坐起身来,手中握着那瓶护肤油,小心翼翼地朝他递了过去。
“要不……你帮我擦一下背?”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足够他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