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一双小皮靴一旦上脚,整个人的气质顿时拔高了不少,显得既青春又有格调。
穿着完毕后,她满怀欣喜地走到郭华琴面前,轻轻地张开双臂,像小时候那样调皮地转了个圈,笑着问:“妈,您觉得这套怎么样?”
此时此刻的郭华琴几乎看得有些呆住了,双眼流露出满满的惊艳之色,嘴上连连点头称赞道:“好看、真是太好看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打量她身上的每个细节,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满是满意的神态。
一般来说,女性对于女性的审美眼光要远比男人敏锐且更具判断力。
相较之下,男人评价一位女子的穿衣打扮时,往往是关注是否端庄得体而已。
而女人之间的审视,则更加精细且严苛得多。
正因如此,看到眼前的这副模样后,郭华琴当场就决定。
这一整套都要买下来。
光是这三件单品加在一起,总价少说也得好几百块钱,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在这个时代足以让人皱眉头。
而在一旁站着默默看着的蒋玉敏,脸上早已拉不下表情,几乎被气歪了脸。
虽说平日里她就知道郭华琴性格大方慷慨、花钱也不太会精打细算,但这几年相处中,从未见她送过自己一件像样的洋行衣服。
此刻看着阮初夏轻松地换上了这整套洋服,内心的不悦更是无以言表,却又碍于场合不便发作,只能憋着气在一旁冷冷盯着。
如今一出手就是这么多件衣服送给阮初夏,花的可都是她的钱啊!
这些昂贵的高定服装,每一件都价值不菲,阮初夏这种从乡下出来的小姑娘,真的懂得如何穿着、搭配,乃至保养打理吗?
在蒋玉敏的心里,她始终瞧不上阮初夏一眼。
在她眼里,阮初夏不过是个幸运儿,误打误撞成了萧家的儿媳罢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心里充满了不屑与嫉妒。
不就因为运气好,莫名其妙就成了萧知禹的妻子吗?
哎,等一下,萧家的儿媳?
她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眼神微动,脑海里灵光一闪。
眼睛一转,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恶意,蒋玉敏故作不经意地笑着开口道:
“阮姐姐,你穿这件白色的礼服真是好看呢,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婚纱。”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补了一句,“对了,你们和知禹哥还没办婚礼吧?”
这句话听上去好像是随口问的关心话,但实际上,蒋玉敏早就提前打听清楚了所有的情况。
从前,她跟郭华琴是最要好的闺蜜时,郭华琴还曾经在聊天中提起过,说阮初夏那边压根没有人打算操办婚礼的事。
如果一场正式的婚礼都没有举行的话,那么这个婚姻就好似缺少一种认可,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被接受过一样。
更何况,即便他们在深市私底下搞了一些小小的仪式,又怎么能和京城里体面风光的婚礼相提并论呢?
“嗯,确实还没办。”
阮初夏语气轻松,脸上甚至带着一点不在意的笑容,一边认真地在挂满礼服的衣架上挑选着衣服,一边淡淡地回应道。
还真是没办!
听到这句话,蒋玉敏心中一阵暗喜,脸上的笑意掩饰住了内心的得意。
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看来萧知禹其实并不是多么宠爱阮初夏。
若真重视她,怎么可能连个像样的婚礼都不愿意为她举办?
就在她正准备趁热打铁地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刚抬起头准备开口。
阮初夏却已经指着一件衣服对售货员说:“麻烦你,帮我拿那件过来。”
那是件宝蓝色的呢子大衣,质地柔软细腻,剪裁考究,光泽感十分出色,一看就是高端面料手工制作,价格不菲。
挂在展示区的灯光下,仿佛自带光芒。
阮初夏拿到大衣后,立刻转身走进试衣间,不多时便穿了出来。
修身的版型衬托出她恰到好处的身材,色泽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温润又大方。
她在镜前转了个圈,微微一笑,随即毫不犹豫地叫来服务员,语气坚定而干脆地说:“请帮我打包吧。”
她的动作干练利落,神情从容,像是一个常来逛大牌店、习惯一言不合就买单的客人,完全没有新手第一次消费的那种犹豫和局促。
蒋玉敏站在一旁抿着嘴,眉头微蹙,狠狠地瞪了阮初夏一眼,心里憋着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阮初夏能做到如此心安理得?
明明花的是萧家的钱,怎么她就能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甚至连脸色都不改一下。
她悄悄将目光投向郭华琴,希望这位看似稳重的长辈能看到阮初夏这样挥霍无度的行为后,能站出来劝一句,哪怕是一个眼神也好。
可当她回过头去看向郭华琴时,却被对方的表情彻底击中内心。
只见郭华琴满脸欣赏地看着正准备付款的阮初夏,嘴角带着一种满意的笑意,眼里似乎还藏着某种欣慰与期待。
蒋玉敏心头一阵紧缩,那点原本快要压下去的嫉妒,此刻再次涌上心头,翻江倒海般难以抑制。
她不禁暗暗思量:自己费了多少心思、说了多少体贴贴心的话,才从洋行导购那里得到一点点特别对待。
而阮初夏却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轻轻松松拿到了价值不菲的大衣。
只要想到这个对比,胸口就像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住一般,透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一时冲动之下,原本盘算着要如何讨好郭华琴的那点小心思、小计划,也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她完全顾不上那么多了,话赶话地直接冲口而出:
“阮姐姐,咱们女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结婚的机会,如果不正儿八经地办一场婚礼,不是很可惜嘛!”
这话刚落,阮初夏的手便微微一僵,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眼神也随之逐渐冷了下来。
她望着眼前这人,心里升起一股火气。
这个蒋玉敏,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软柿子了?
怎么就能这么三番两次地来找碴儿呢?
只听她淡淡开口,语气却不容置疑,甚至透着些许质问的意味:
“小蒋同志,你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了?我有没有办婚礼,什么时候办,那都属于我们萧家的事情。轮得到跟你这个外人一一解释,还得说清楚、道明白吗?”
此言一出,蒋玉敏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由红润变得惨白无比。
连声音也忍不住发抖了起来:“阮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想法……”
阮初夏并没有就此收住话头,而是又向前一步逼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请讲清楚。”
其实她这个人并不习惯这样咄咄逼人地说话。
但她实在受不了蒋玉敏这种看似无心实则句句有意的行为。
她不是爱挑事的性格,可既然人家是专程上门来让她不自在的,那就别怪她不留什么情面了。
而对面,蒋玉敏却被问得语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我……”
她的嘴唇几乎在哆嗦,整个人显得惊慌失措。
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晕过去一样。
她在蒋家长大,从小到大一直是最受宠爱的那个孩子。
她惯于使唤别人、压别人一头,家里从没有人敢这样训斥过她,责问她。
她哪曾尝过今日这般难堪、窘迫、羞辱的滋味?
再加上郭华琴也在场,更让她不知如何收场。
可阮初夏没给她喘气的机会,继续说着:“哪些话该问,哪些话不该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她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压迫感,像是轻轻敲在蒋玉敏心头的小锤子。
“有些人啊,”阮初夏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盯住蒋玉敏,“还是早点摆正自己的位置为好,不然吃亏的是自己。”
她语调不疾不徐,却又不容反驳,仿佛是下了最后通牒,“你说呢?小蒋同志。”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阮初夏就不打算退让了。
她的态度坚决如铁,似乎已经看透了眼前人的真实面目,不再给任何机会让她伪装下去。
蒋玉敏彻底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温柔好说话的阮初夏,一旦开口竟会这么直接、不留情面。
那种平日里柔和亲切的形象一瞬间崩塌无存,换来的是一种从未见识过的冷静和果断。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
脑海中一片混乱,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回应,连最基本的应对逻辑都在快速溃散。
下意识地,她看向郭华琴,希望能有人替她解个围。
哪怕只是说一句缓和的话也好,让她能体面地下台,不至于陷入这样尴尬且孤立的局面。
可往常最疼她的刘阿姨,这会儿却紧皱眉头看着她。
那神情严肃到几乎陌生,眼中再无半点慈爱和偏护,反倒是一股冷淡得近乎失望的情绪。
蒋玉敏心里顿时慌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做过了头。
过去种种宠溺和关照突然变得遥不可及,她这才明白,并不是所有人对自己的纵容都能无限期延续下去。
虽说郭华琴一向宠着她,但到了萧家的事上,她终究还是偏向这个真正的儿媳——阮初夏。
这是事实,是蒋玉敏不愿意面对却又无法否认的事实。
“玉敏,你今天让我很失望。”
郭华琴终于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惋惜。
“萧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话语间毫不掩饰批评之意,“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看来是我看错了。”
这一句句话犹如锋利的刀刃,在蒋玉敏心中划出道道隐秘却深刻的伤痕。
蒋玉敏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些责备仿佛化成一根根无形的针,不停地刺激着她脆弱又高傲的心。
她委屈极了,却只能忍着不说出来。
因为此刻没有任何人站在她这边,甚至
没有人为她投去哪怕一秒钟的怜悯。
她狠狠咬着下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疼痛感从唇齿之间蔓延到心底。
手也紧紧揪着衣服,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那副样子狼狈不堪,却又无人能够安抚。
郭华琴接着说:“再说,谁告诉你说我们不办婚礼的?这话说得也太早了些。”
之前只是因为小阮他们一直在外地工作和生活,离家实在太远,一时不方便才没有举办正式的仪式,
而现在,他们已经回到了京城。
除了趁着过年家人团圆的机会,主要也是为了把婚礼的事情定下来、办妥当。
这几句话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蒋玉敏的脸上,火辣辣地疼,那种被羞辱、被忽略的感觉扑面而来,
仿佛一瞬间把她所有的自尊心都踩在了地上,碾得粉碎。
她不敢正面顶撞郭华琴,只能低着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比哭还难看。
声音听起来又酸又涩,像是咽下了满腔的委屈:
“那……那就先恭喜阮姐姐和知禹哥了。萧伯母,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你们继续逛吧。”
郭华琴没再多说什么,神色淡然,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回过头来继续拉着阮初夏兴致勃勃地看起了衣服。
蒋玉敏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之中,从指尖冷到了心底。
但她也不是傻子,也明白如果再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更尴尬,也没有任何意义。
等到过几天郭华琴气消了一些,再想办法找机会道个歉吧,她心里这样想着。
等蒋玉敏离开以后,阮初夏似乎也没了逛街的心思。
她拉了拉郭华琴的手,轻声说:
“妈,我们回家吧,不想看了。”
“急什么?”
郭华琴反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领着她往旁边的另一个柜台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语气轻松地问:“对了小阮,婚礼你是喜欢传统的中式礼服,还是那种穿白纱的西式风格?”
阮初夏微微一怔,明显有些措手不及,像是没想到话题来得这么突然。
她这个反应让郭华琴误以为她是不清楚西式婚礼和中式婚礼到底有什么区别。
毕竟她是乡下来的嘛,对于婚礼的形式、流程以及各种细节可能不太了解,这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郭华琴于是耐心地解释了起来,“西式的婚礼嘛,就包括穿婚纱啊、准备婚车啊、还有现场的布置,比如鲜花、灯光、气球、红毯这些都会用到,另外,婚礼上还会请司仪主持仪式,整个流程也会比较讲究程序感……”
“妈,我知道的。”
阮初夏面带微笑地打断了郭华琴的话。
“哦,你知道?”
郭华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居然了解得这么清楚。
阮初夏轻轻地点了点头,刚刚那一瞬间愣住,是因为她还以为刚才那句说要办婚礼是专门说给蒋玉敏听的一种客套话,甚至有点试探意味的玩笑。
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真打算办的,并不是随口一说。
其实,没有婚礼这件事说不遗憾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那是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这一辈子如果有机会,她自然也希望能穿上婚纱,走一次红毯,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许下对爱人的誓言。
上辈子,因为种种原因,她根本没走过这一遭,只能算是草草结合,甚至连正式的婚礼仪式都没有,一直是心头的一点缺憾。
不过现在,如果真的要办婚礼,也并不是她一个人就能拍板决定的事情。
毕竟婚礼的对象不仅仅是新娘,还有新郎,更关乎两个家庭。
她也清楚,到底是要办中式的还是西式的、或者是中西结合的,还得她回去之后和萧知禹好好商量、沟通,听听他的想法和意愿。
郭华琴想到这里,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觉得这事可以再等等,毕竟这属于小两口自己的私事,她不好太强势插手,不然反而容易出问题。
不过她们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心中顿时冒出了一个新的疑问。
她停顿了一下,随即带着一点试探语气轻声开口,“小阮,要是真的办婚礼的话,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爸妈那边叫过来一起热闹一下?毕竟是你们的终身大事嘛,两边的亲人都该到场见证一下才算是完整的。”
自古以来,结婚便被视作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不仅关乎两个家庭的联姻,更涉及礼节、门面与社会关系的维系。
他们萧家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未能按时操办婚礼,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让萧家对阮初夏心生愧疚,总觉得在情理上有欠妥当。
如果在这个关键时刻,在人情礼节上的处理再出现疏忽或差错,难道是准备让外人背后议论他们萧家不懂礼数、待人失礼吗?
虽然作为未来婆婆的郭华琴内心并不十分愿意与一个来自乡下的家庭过多接触甚至往来密切,但这个问题她还是不得不提出来问问清楚。
更何况,毕竟阮初夏是她的儿媳妇,而许家能够培养出像阮初夏这样懂事、能干的女儿,估计也不会是什么蛮横不讲理的家庭吧?
阮初夏心里非常明白,郭华琴这一番话看似随意,实则另有所指。
她的潜台词,其实是想邀请阮初夏的父母来参加婚礼。
然而在阮初夏心里,她早就不再把许大志和刘翠莲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看待了。
过去没有彻底翻脸,只是出于对来京市上大学之前的安稳考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太难看。
但她自己的婚礼,她是绝不会邀请那两个人的。
这一点,在她心里早已有定论。
她低声对郭华琴说:“妈,我和知禹在京市至少还得待上半年多呢,婚礼的事其实不用那么着急。”
郭华琴一听,顿时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地反问:“怎么不急?你现在觉得不急,等到临时准备不周你再急也来不及了。”
“你看着半年的时间好像还很长,可马上就要过年,肯定要回萧家的老家一趟。再加上婚礼前后要安排的事情那么多,等你忙完回来还要准备进修的事情,其实真正能用来操办婚礼的时间是非常有限的。”
“而且萧老爷子和你爸那边的意思……你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这些事你就不用多操心了,我和他们那边已经沟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