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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他就找上了严拳,她虽然不愿意,但是他是绝不会放弃的。
严拳将他的来意听明白后问,“要是俞姑娘不要怎么办呢?”
赵琰想着她终究是要买铺子的,他不能从她卖房子中插手,那他就请严拳出面,不管她买那间房子,都要低于一般价钱,卖给她。
严拳这些还是能做到。
赵琰说,“只要不说出是我在背后,她会接受的。”
他的想法其实的确是可以的,一般的商铺买卖本就夸大了乱叫价钱,至于成交的人,最终的价格是绝对不会对外说的。牙人需要赚钱,出赁的人也要赚钱,只要价钱合适,双方签字画押就行。
严拳听完赵琰的吩咐后,也觉得这事可行,他只是做个中间人,就帮了赵琰大忙,还是这样的私事,这比官场上的公事还要来的好啊。
他连忙点头,打包票自己会做好,并且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跟赵琰想的不同,俞画棠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牙人买商铺,而是找了百里云舟。
她还没回复百里关于聚灯堂的事,而是问,如果她自己买下一间河源街的铺子,加上自己手里的钱和卖小院的钱,能够撑多久。
百里云舟这时才知道她是真的想要自己单干了。
他有些诧异,“你真打算自己弄啊?不过我要跟你说一声,如果自己弄的话,你之前那种做法,只会立马倒闭。所以你得想好,你以后就是一个商人……”
这话说得不好听,可的确是这样。
俞画棠说,“你说得也不全错,以前我不这么看,所以纪贵芬十分恼我,要不是师兄帮忙撑着,想来我很久之前就应该从灯师堂出来了。可现在自己要开铺子,就要想着如何赚钱,毕竟要活下去不是。”
“可是在我心里,其实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我不想像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一样,也不愿意太过固守成规,毕竟我也要生活。所以我想自己做,自己做好,自己定价钱。等我的口碑出来后,自然就会有大单子,这些有钱的人,总会给些赏钱的,对于穷苦人家我就用些耐用的材料,这样
我也能踏实些。”
百里云舟说,“你想的没错,刚开始定是难熬的,有些黑心的人,就开始偷工减料了。可我相信,这世上肯定有跟你一样的人。”
“你不觉得我想的太天真了吗?”
“不会,谁开始就是奔着黑心去的呢。至于怎么做就要看自己了,我是相信你的。”
俞画棠笑着继续说,“其实刚跟师傅学艺的时候,我们去过一次不归山。那里有个卖草鞋的手艺人,草鞋做的十分好,价格也比一些人家贵些。后来我跟着师傅看了他的草鞋,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他亲自做的,不仅如此遇上十分贫困的人反而不收钱,直接送给人家。那时,其实已经可以用一些工具代替用草搓绳子的过程,但是他还是坚持自己做,他说‘自己做的东西才知道问题在哪,终究也要对得起别人付的钱。’”
“当时,师傅就跟我说,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自己都要对得起自己的手艺,可以不做,但是不能作假。所以,我想坚守这个原则,也算是报答师傅的一番苦心。”
她说的真诚,他也听得动容,“既然这样,要不你就来我家商铺吧,我便宜租给你,以后你还给我就行了。至于为什么便宜,就凭我们的关系,不为过吧?”
她立马摇头,“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他有些急切,“你就当我是押了块宝不行吗。再说我家铺子也会出租给别人,租给你我还放心些,你又爱干净,定是爱护的好,到时我收回来说不定还能涨个租呢。”
“何况你要是觉得便宜租给你,你不能接受,我们就这样,我作为第二个东家入股你的铺子。你也不用急着还我,等到了三年,你给我两层分红不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是我占了便宜。”
俞画棠还是摇头,“不行。”
她虽然知道百里云舟说得可行,但是她想得更清楚。
百里云舟要是成了她铺子的东家,以后就会跟自己牵扯不清。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娶亲的,到时新娘子知道有她这样的存在不知道多膈应人。
两人又是同一个铺子的东家,他到时肯定会说,这都是些小钱,我也不要了,这铺子就送给你吧。
到时她又在河源街待着,还是百里家的商铺,以后人家会怎么看她,又会怎样看他呢。
她是觉得不能接受的,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她都不能任由自己占尽人家便宜,还要在人家新婚妻子心里添堵。
她沉默地久,百里云舟以为她在乱想,便说,“我想跟你合作其实也是觉得你身上是有利可图的。你想啊,你的手艺这么好,又是突厥,又是波斯,还得了府衙的赏赐,只要是个人都会想到你。以后你肯定会出名,到时就不是泉州这个地方了,说不定京城的人也要来找你,到时我也跟着你发了财,我何乐而不为呢。”
他说的认真,可俞画棠知道他就是相帮她。
她说,“我再想想吧。”
“想什么想,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今日就可以定了。你赚了钱就是我赚了钱,不要觉得我出钱入股你的商铺我就是冤大头,我可是个商人,精明得很。”他说道十分有道理,又说,“别选日子了,就今天吧。咱们将文书写好,签字画押,一式三份,在找个证人就行了。”
“不。”她还是摇了头,果然百里见她这样,有些伤心了。
第113章 能撑下去
但是她不能直接说出原因,他知道了肯定会说,他这一辈子就想跟她在一起,绝不会娶亲了。然后还会说,就一个铺子而已,他一个男人就算是朋友他也会送的,是她想得太多。
可这到底不是她想太多了。
见他伤心,她也觉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先不说别的了,你帮我算算,如果我在河源街直接买下一间铺子的话,能撑多久才能回本啊?”
百里云舟有些兴趣缺缺道,“这个实在是不好说,我们家虽然也出租铺子,但是大多都是珠宝生意的,他们赚得多,自然也多。你们做手艺的,有些看时辰,有活动了就赚,没有什么活动,人家家里的灯又不是天天坏,也不能天天买。你真想长久做下去至少要个五年,先有了自己的客人后,才能想这些。”
百里云舟说得没错,这事急不得。她的本意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泉州的花灯,这势必需要不停的精进自己的手艺,出去学习是少不了的。
可如今看来以后她就要做个整日为生机发愁的人了,这跟自己的理想离得太远,她也怕自己在糟糕的生活中,没了信念……
这一晚,她辗转反侧一夜没睡……
第二日,周记的师傅们如约而至,俞画棠也趁机说了打算,收拾好自己的一点东西,离开了这个呆了快四年的地方。
出来后许甫跟她告了别。
许甫担忧问,“师姐,你打算怎么办啊,要不去我家吧……”
俞画棠安慰他,她没什么事,只是还在考虑中。
又过了两日,俞画棠没想到花夫人居然找上了她。
等她到了严府,花氏说,“我家的一个小厮说看见你在问商铺。前两日我又听说周记的师傅来了灯师堂,你离开了。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如果你要的话,我这里倒是有间合适的。”
俞画棠没有意外花氏有商铺的事,一般做官的都会在外面偷偷经营,要么请人帮忙,要么就是妻族的人出面。
花夫人都这般说了,定是将她看着了自己人。
花氏说了价格,河源街街尾部的一间铺子,一个月三两,如果要买的话给个九十两就行。
俞画棠惊讶这般便宜,因为她问了好几家,都要一百五十两。
花氏说,“这是我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给的价格,别人来租或者来买我就不会这样便宜。”
“我这一辈子就是个官夫人,也没什么作为,其实我是有些羡慕你的,至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所以我也想看看你能走多远,这铺子我就便宜给你,左右放在那里也是吃灰。说不定以后你发达了,给我几个孩子包个红包,我还有的赚呢。”
这话说得十分好,价格也十分好,九十两她手里有,但是隐隐约约中她有些犹豫。
要不是经历过赵琰那件事,她当下就要给钱了,之后她又想,这应该不是赵琰做的。
之前也听说过花氏在河源街有商铺,只是现在这个好机会,她应不应该接受呢,最后她说,她有些心动,但想考虑一下。如果觉得要,她会立马带钱过来。
俞画棠前脚一出门,花氏立马就派人告诉了赵琰。
赵琰立马又跟严拳他们说,这九十两他来出,之后他们想个什么理由,将俞画棠拿来的九十两当做打赏的形式,慢慢打赏回去。
写好了信后,他又叫来安福,让他盯着点,看着她什么时候要用车,或者去严府。
过了几日,赵琰还是没有等来严拳他们的消息。他就知道,她肯定没有选择花氏的建议,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呢。
那个铺面他也看了,位置还是不错的。
他心中有些着急,怕她同意了百里云舟的什么建议,或者跟百里云舟有了什么合作,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一种结果。
到了晚上,他又管不住腿慢慢到了她家门前,屋内还没亮灯,她在外面还没回来。
安福说她前几日就从灯师堂离开了,这会她能去哪里呢,他有些焦虑,也十分讨厌这般小心翼翼。
他有时想,不如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算了,就这样逼着她嫁给他,即便日后怨怼,他也能做些事,也能慢慢融化她。好比现在躲着藏着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她家外面站着,不到一会就听到了她回来的声音,他想着往前去接她假装是路过就行。
可还没走几步他就听到了百里云舟的声音,他
恼得很,可现在也没办法,又无奈地躲进了竹林。
两人走得快,不到一会百里云舟就送她到了家,后面也不知说了什么,又走了。
等俞画棠回了房门,赵琰才走出来,他看着房中亮起的灯光有了想法。
回到家中,他将安远和安福叫了过来,“你们知道怎么将别人家中的瓦片弄烂,又不让人看出来吗?”
“公子你这是要……”安福不明所以,他家公子不会想做贼吧。
赵琰道,“不要漏雨就行,事后你们帮忙修缮一下。你们会吗?”
安福和安远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出身穷苦人家这些活还是会的。
到了第二日,等俞画棠出了门,安福才知道,公子要他们打烂俞姑娘家的瓦片。
要求还挺多,又不能打烂太多,最多三片就行;又不能漏雨;还不能把脏东西掉到她的房中。
最后还交代,要速战速决,等下被隔壁的许婆婆看见了就遭了。
安抚和安远这辈子都没这样做过,也不知道他家公子是怎么想出这样缺德的事……
一切准备好,赵琰站在自己小院里替他们把风,他们一看他的手势,就用做好的长杆去揭瓦片。
瓦片十分沉重,两人又要小心翼翼,又要顾忌各种东西,忙了大半天也只弄下了一片。
赵琰看着这样不够乱,她肯定不会特别担心,又示意他们用力一些。
安远有了他的指示,便加了力道,他本来就是练武的。这一杆下去,哗啦啦地,从上往下连头带尾,直接掉了一大片……
眼见这样,安福立马说,“快走!”
两人又飞快跑了回去,将作案的长杆立马劈了做了柴火。
赵琰淡定地从家里走了出去,立在她小院的外面,从篱笆处看到碎了一地的瓦片。
他就这样看着也没说话。
安福和安远也假装是看热闹的人,跟在他的后面。
等两人看到满院狼藉后,不免唏嘘,下手重了!
幸好没下雨,不然俞姑娘今晚睡哪?!
不过比这个更好奇的是,他们也不知道他家公子是想干什么,怎么会做这么缺德的事,这跟挖了人家的院子有什么区别。
好端端的人,来了这里后,就有些变态了!
这时赵琰跟安福说,“你等会就在小巷前守着,一见到俞姑娘就回来叫我。”
“……好。”安福去了,屋内就留着两人,安远见他整个上午也没喝水,便去泡了一壶茶。
没过多久,安福飞奔着跑了回来,开了门道,“公子,俞姑娘回来了。”
赵琰站起身,特意看了一下身上有没有碎屑,又朝他俩说,“将身上的灰拍一拍。记得将竹竿烧了。”
安福又进了屋将刚刚的竹竿劈个稀碎,扔进了火坑里。这边赵琰吩咐安远,“去跟俞姑娘说,她家房子的瓦片碎了。”
安远做了坏事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敢违抗公子的命令,于是装成一副热心样,跟正要开小院门的俞画棠说,“俞姑娘,你家房子的瓦片好像碎了,今天上午我听到响声,出来看,原来有只调皮的狗在你家房顶上追着一只猫。”
“啊?”俞画棠快速打开锁,推开房门,惊讶道,“以前也没见谁家有这么调皮的狗啊?”
安远又假装惊讶道,“哎呦,这是谁家的调皮狗,碎这么多瓦片……”
这时赵琰从屋内走了出来,像是无意经过一般,走到俞画棠后面,“可惜了,要是能找到是谁家的,还能叫他赔。”
他的样子疏离又平淡,像是一个路人,看见了不免唏嘘几句而已。任谁也猜不出就是他让人做的。
俞画棠看着满院狼藉,一时没有说话,赵琰淡声解释道,“原本安远说要去赶那条狗的,但当时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就没让他去。”
又道,“安福和安远他们也会修瓦片,我看你这里刚好有些剩下的,要不就让他们来?”
俞画棠走了进去,细看了屋顶,里面一层的倒是没碎,没下雨还好,要是下雨了,屋内恐怕也会漏雨。这时要去找瓦工的话,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万一夜里下雨了,就麻烦了。
“……好,那就麻烦两位了。”说完她去打开房门,拿了好些茶点请赵琰他们三人坐下,又进去换了一身粗布短衣,好方便等下帮忙递瓦片。
赵琰喝了几口茶水,往旁边看了看,说,“安福你等下帮着安远递瓦片。”
安福也斜眼瞟了过去,那里一堆的瓦片,等下有的忙。所以他跟安远做完坏事,还要自己来收场是吧!
他假模假样地跑了过去,说道,“俞姑娘,你坐着吧,这些力气活我们来就行。”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俞画棠真心感激道。
安远喝完茶水,上了屋顶。
男人们仿佛天生就是干力气活的,不到一会,两人就将屋顶的瓦片换好了,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其他地方,等确定完了后,两人下来。
这边俞画棠从屋内用盆装了好些清水,分作两个地方,让他们洗手,又怕天太冷,往里加了些热水。
安福和安远在赵琰的注视下,忐忑不安地洗好手,见俞画棠递了毛巾过来,都争先抢后地提取拿了,嘴里说着,“有劳俞姑娘了。”
“今天辛苦你们,要不明日我请你们去酒楼吃个饭。我手艺并不是很好,不然就在家里请你们了。”俞画棠说道。
安福和安远连忙摇头,“……不用,不用,小事而已,都是邻居嘛。”
笑话他们敢吃吗,他家公子今日搞这么一出,到现在也没跟俞姑娘说上几句话,这会别看他神色淡淡地坐着,估计老不开心了。
院里的碎瓦片还是很多,俞画棠见他们也不是故意客气,便请他们再喝些茶,自己去收拾院子。
赵琰看了过去,起身跟她身后,帮助她一起收拾。
俞画棠十分意外,说,“大人没做过这些,放着我来吧。”
“没事,这也用不了多大力气,简单得很。”他不打算放下手中的扫帚。
这时他又无意说道,“听说你离开灯师堂了?”
“嗯。”
他继续问,“那想过去哪里吗,或者……”
俞画棠用搓斗装好碎片说,“到还没想好,之后再说吧。”
她不想多说,赵琰继续问,“那……你是想自己单独开个商铺吗?”说完又觉得自己的目的实在太过明显了,“我是说……既然不是很想去其他地方,那就自己干了。”
俞画棠往前走几步,扫过这边的碎片,淡声道,“还没决定好。”
赵琰看着她,她虽然句句都回答了,但是每句话都是疏离又客气,通篇听下来,竟是什么也没跟他说,他心里泛着苦,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