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床边欢喜地想着，眼睛的笑意越来愈浓，最后连嘴角也跟着翘了上去。
楼下，安远问安福，“怎么回事啊，刚刚前少夫人跟公子在里面呢？不是说闹掰了吗？”
安福瞥他一眼，“什么怎么回事啊。这都看不明白，真是白瞎长了一个脑子。”
“……之前不是说井水不犯河水，公子也不是说不从她家门前过吗？”安远满脸问号，他有时帮公子处理一些事，在外面一呆就是一个月，哪里知道公子的心里变化。
安福叹了口气，“哎，
说来话长……反正，现在就是两人看着也没什么关系。不对，就是没关系。”
“那怎么受伤了还要去请俞姑娘，俞姑娘又不是大夫。何况两人还共处一室，这对俞姑娘不好吧。”安远难得疑惑。
“你知道个什么。”安福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公子巴不得跟她扯上关系，以后凡是公子受伤了，需要照顾了，都要去找俞姑娘，就是没有联系，也要想出个联系。’
一旁的王主簿没有出声静静听着两人的话。
他只知道这位赵大人和俞姑娘是和离关系，赵大人平时在处理案件上只要遇上俞姑娘的事情那就是分外上心。
其实他也疑惑，既然赵大人看着这般舍不得俞姑娘，为什么以前又要和离呢。
就单独这次的事情，为了不让俞姑娘牵扯进来，硬是生死关头走上一遭。既然这般深情为何又不跟俞姑娘说呢，还有俞姑娘看着也是挺正常的，不像是要跟赵大人复合的样子啊……
可惜这边安福也不愿多说，只跟安远道，“反正以后只要跟俞姑娘扯得上关系的，你就去找俞姑娘，例如院里的灯都要去她那买。要是遇上家里人要个什么物件，你也记得去找俞姑娘做。”
最后他道，“总之一句话，俞姑娘好，公子就一切都好。”
这时小厮领着俞画棠从楼上下来，安福立刻上前道，“俞姑娘，公子看着好些了吗。明日俞姑娘要是不忙，不如再来一趟。另外这是公子吩咐买的东西，俞姑娘请收下。”
俞画棠看过去是一些图案绘本，她摇头拒绝，“不必了。”
安福装作没听见，一把就塞到俞画棠手中，又迅速退后道，“有劳俞姑娘来看望我家公子了，这是公子准备的谢礼。”
一旁的王主簿也看着这边，俞画棠不愿再与他拉扯，从荷包中拿出了一些钱放在桌上，“帮我谢过赵大人好意。”
“好好，小的记下了。”安福收起桌上的钱，反正公子也会想办法还回去的。他又问，“公子之前说，明日想跟俞姑娘聊聊波斯外藩的事，不知俞姑娘有没有时间。”
俞画棠略有些迟疑，波斯外藩自然事关上次的赛事，她道，“若大人好些了，我再来。但是大人看着还需要静养。”
“好，那等公子身体好些了我就来找俞姑娘，我们估摸着明日也回小院了，要是俞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过来。”
俞画棠点点头，不再说话。
安福一路相送到了门口，又嘱咐道他家公子提醒俞姑娘多多休息，才转身回了小楼。
等他回来，安远疑惑道，“现在公子已经这么放不下俞姑娘了吗？”
安福不发一言，倒是旁边看热闹的王主簿噗嗤笑出了声，直到安远也跟着看过来，他才收起神色转身上了楼。
过了几日，百里云舟在百里奎的强烈要求下登上了去福州的船。
临走前的一晚百里云舟来了小院跟俞画棠道别。
俞画棠让他在前厅说了声，“等我一下。”转身进了房间。
出来时拿着篮子。
她说，“这是我自己做的雕刻，就是你上次带我去学习的那几位老师傅教的。”百里云舟拿在手上是一柄雀扇，十分精美。
另有一包是她自己做的桂花蜜，她又说，“这桂花蜜还不错，平时你要是不想喝茶了，就拿些泡水喝，或者交给厨房做些糖水和糕点也是不错的。”
之后她又拿出了一双鞋底，“我也没什么可以送给你的，在心里多少也将你算做我半个亲人，这鞋垫你拿着吧。只是针线可能没那么好，别嫌弃就是了。”
“还有这个。”她最后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这是我上次在宝泉寺求得符，你带在船上，也好保住一船人平安。”
“你还帮我求了符啊，画棠。”他欣喜地接过，仔细地摸摸后，放在了腰封间。
一般人送符都是给自己最亲近的人，例如夫妻、情侣们。百里云舟自然对这东西爱不释手。
俞画棠无奈道，“你也别想歪了，我只是顺道去了一趟宝泉寺而已。至于灵不灵，我也不知道，你就随便带着吧。”
百里云舟看着她有种十分想亲她的冲动，但是理智告诉他应该忍住，他道，“你今日怎么突然对我这般好？以往让你给我一点东西，就是要了你的命，生怕咱俩扯上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了。如今怎么变了？”他凑近捉狭问，“是不是觉得我很不错，打算接受我了？”
俞画棠见他还是这般说笑，便知道百里奎并没有跟他挑明那日两人说了什么，可能只是说去福州学习学习，马上就会回来。
第124章 一起吃饭
但是她知道，他这一走也许就不会回来了。百里奎一是想锻炼他，让他接手百里家的事，二是，让他斩断与她的联系，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去相看姑娘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个帮了自己无数次的人细看一会，她真心觉得百里要是自己的哥哥该多好，她诚谢他的恩，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这时她说，“到了福州，你就跟做伯父好好学学，尽快自己独立。如果你母亲让你相看姑娘，你就去看看，也许会有你喜欢的。不要错过了。”
百里云舟听完，直起身来，刚刚的感动和欢喜顿时化为乌影，他有些不喜道，“行了，这事哪轮到你操心，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见他不喜，她也不愿多说，只嘱咐道，“好了，我不说了。你快回去吧。”
百里云舟将东西抱在怀里，看着她问，“画棠，我走了之后你不会被其他男人迷住吧？尤其是那个赵琰，他说什么都不能信。”
俞画棠无奈笑道，“没这回事，你别多想。你在福州要是遇上什么老手艺人，帮我留意一下，我抽空再去学学。”
听她这么说，他也放心了，是了，好马不吃回头草。这个赵琰也没什么值得她留念的。在她心里估计还没两本绘本重要呢。
他说，“行，我会留意的。只不过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你就去宝香楼，我跟他们那的小厮打好招呼的。”
俞画棠点头，笑道，“行了，我知道了。快走吧，路上小心。”
百里云舟又将怀里的东西搂紧，“那我走了……”
说完又回头深深看她几眼，十分的不舍。最后还是她催着才离去。
眼见马车拐出了小巷，一种落寞和离愁涌在俞画棠心底。
百里云舟还是离开了……也许所有人都会离开吧，许甫、师兄、那些伙计们都会这样一个一个离开。她以往不停的劝诫自己，这就是人生的变数，是无常的，她应该学会接受。
可是真正等到这一天，她依然觉得十分的孤独和落寞。
百里云舟走了几天后。安福得了消息立马回去告诉了赵琰。
此时，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只要不做伤手的事，就没多大问题。
赵琰正在为自己换药，听完这个消息，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下，只是隔了一会又问，“上次俞姑娘没说什么时候再来吗？”
他有些恶劣地想利用她的同情和愧疚，他只想看看她。
安福说，“我跟俞姑娘说了，有时间就过来。这会长明阁比较忙吧。”
赵琰说，“我怎么记得今日是长明阁休息的日子。”他又看向天空，此时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他说，“你去问问俞姑娘，就说我们感谢她上次过来探望，今日请她过来吃一顿便饭。”
安福知道这哪里是问，这摆明了就是要让俞姑娘过来。
果然，安福好说歹说，又说自己的菜买多了，要是吃不完公子可能会说他，等等，编了十几个理由后，俞画棠终于答应了。
这边赵琰得到消息，立马吩咐他们做了些药膳，他知道，以往她的身体也不好，刚好让她多补补。
等到了中午，整个小院也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新来的小厮小禄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不到一会功夫就按照赵琰的吩咐，拿了一束花摆在了桌上。
因为这伤的缘故，她到底还是会心软的。如今也能时常看见她了，只要他克制的好，不乱说些话，倒也能跟她和平相处。
午时一刻，俞画棠带了一些糕点来了，安福弓腰接过，俞画棠进了内院，又看了一下他的伤，“感觉恢复的不错，幸好伤的是左手。要是右手恐怕要养个百来天了。大人平时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要用力。”
“我最多也是写写文书，不会使力的。”他靠在美人椅上，显得有些虚弱。
俞画棠道，“明日就要去府衙了吗？”
“嗯。”他柔声回答，之后又起身引她坐到桌上，亲自为她夹了菜。
“大人也多吃一些。”俞画棠礼上往来，随口说道。
这饭吃的十分安静，原本俞画棠以为还有其他人
的，可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安福他们自然也不会同桌。
到了最后一碗汤，她喝完终于如释重负，这时赵琰说，“要不再吃点，我特意让他们用了药材。”
俞画棠摇头，“实在是吃不下了，大人慢用。”
因为只有两人，她也不好立马下桌，赵琰因为伤着了左手，也只能用一些好夹的菜，见他吃的都是一些素食，又是为了自己的事受的伤，她问，“……需要我为大人布菜吗。”
赵琰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俞画棠拿过一双没用过的筷子和碗盏，为他夹了一只鸡腿，又细细地为他弄出骨头，做成方便入口的样子。
她一边递过去，赵琰一边接过就吃，两人十分的有默契。等到一只鸡腿吃完，她又夹了一些鱼肉，细细地挑好刺，送至他碗中。
最后她又为他盛了一碗猪肚汤，等到适合入口后，她端着放在了他的面前。
到这里赵琰也吃的十分饱了，甚至觉得自己要是还能再吃一些就好了。
眼看午饭结束，安福过来收碗，俞画棠想要回去，可是主人家还未收拾完，这时走又太没礼貌了。
这时赵琰说，“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也好。”俞画棠起身拿好斗篷。
这边小禄也为自己公子披好斗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寒冷的冬日，空气格外的冷冽，走在路上，倒是有些特殊的澄净。
“听说，百里公子去了福州。”
俞画棠答，“嗯。”
“那之后要是遇上什么麻烦，也可来找我。”他嘱咐说。
“倒也没什么大事，有劳大人了。”她柔声拒绝。
走了几步，刚好能看见一大片被雪埋住的空地，他想了起来，以往京城下大雪的时候，达官贵人或者年轻的姑娘们都会出去游玩，京城当时也盛行雪中煮茶，要是再加上一些梅花，就更加好了。
他侧头看向她，她今日穿的袄子，衣领处有一圈的兔毛，显得十分的恬静。
又见她身上的半旧不新斗篷也只是寻常的棉花做成，不知道保暖不。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她还了以前在京城拿的一千两，也不知道如今她还有钱用吗。
他这边想着，也不敢直接说，两人在这里重逢后，以往的记忆倒是想起一些。
他记得那次她走时说的话，脸上的神色。
又想起了她走时也只拿了自己的衣服，后面收拾房间的丫鬟也说，屋内的一切都没动，连两人成婚时，母亲送的簪子也还在。
所以以前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她要是个贪慕虚荣的人，早就会跟他要钱要金银珠宝，何必等到和离呢。
他总想跟她好好说说，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也许她也不想再听吧。
最后他说，“眼看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俞画棠也没什么异议，“好。”
“现在还在吃药吗？”他侧头看过来问。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嗯，今日感觉没什么事，原本打算明日再休息一天的。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他说，“要是太忙，还是让安福帮助熬药吧。你放心不会有上次的事。”
她摇头，“不用了，实在是不好再麻烦大人。”
两人也走到了桂花树下，这时俞画棠说，“倒是有件事想跟大人说。上次我去河源街看铺子的时候，遇见了好几个波斯的外藩使臣。”
他问，“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想了一会说，“他们每一家都会进去逛逛，遇上做灯的，还是有其他手艺的，都会去学习。不过最近几日，我觉得他们出入有些频繁，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以往的的使臣也会学习，但不会这般好学，最多也是作为两国友好交流，做个面子。波斯的这些人，不仅学得认真，更是问的仔细。”
她又迟疑一会，缓缓道，“……我总觉得他们是不是在偷我们的核心技艺，或者是上次天工灯的水影技术……”
“或许是我想多了……”她又补充道。
赵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没想多，他们可能就是想这么干。幸好你注意了，平常人可能都会因为他们是波斯使臣而格外热情，他们就是利用这般热情，从不同的手艺人口中，套取情报，尤其是上次一同比赛的人。”
核心机关技术关系到每一派别手艺的传承，一般的手艺人都不会轻易教，即便是拜师的学徒也要考察十几年在最后关头，师傅去世时，才会教授。
所以这些人走街串坊，利用自身的身份，倒是没让人怀疑。
“那大人打算怎么做？”她问，这事关天工灯的核心技术，一旦被窃取，为此钻研的自己肯定无法接受。
赵琰说，“他们既然想偷，就一定会来长明阁，不过目前也只有你会，我想知道他们会怎样偷呢？让你的伙计偷学？还是取得你最亲近的人的信任，盗取机关图纸？”
“这些机关图纸也只有当初一起比赛的老师傅们看过。不过我在图纸上做了手脚，一般的人即便看了也做不出来。一些师傅要是看了能做出来，也只会开心自己学会了，倒也是他自己的本身。所以只要波斯使臣不拿到就没事。”
赵琰点头，“我明白了，明日就派人去盯着他们。”
俞画棠有些欣慰，她担心波斯的使臣有偷盗嫌疑，但是又无完全的证据，事关两国的合作她不敢乱说。
也只敢跟他说说此事，没想到他并不觉得她是杞人忧天，也没有轻视这些手艺的核心技术，这让她真心感到高兴。
第三日，果然有差役来了长明阁，那人说，“大人有令，每家商铺都需要派一位收徒的老师傅去府衙问话。”
现在前厅坐着的许师傅如今已有五十有七，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自然是不愿意去公堂。俞画棠说她等下过去。
差役说，“那快走吧，大人还在等着呢。”
俞画棠跟着走，没过一会，前面就陆陆续续走来了许多师傅们，有聚灯棠的赵师傅、灯师堂的周祥，华灯堂的师傅们，加上一些小商铺的，共有十来位。
她这时才知道，赵琰是打算向所有人都核实一遍。
到了府衙，一众人早就在那坐着了，她是唯一的女子，又年轻，十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这府衙的茶室，一共摆了十几把椅子，不过只有两把椅子是在高位的。
其中一个肯定是做官的人坐，而另一个给谁，就不知道了。
泉州花灯首席自从上次的原师傅去世后，已经空悬五年了，也不是没人坐，而是各自都不服。
聚灯棠的赵师傅是个老资历的，手下的弟子也有百来位，学成的徒弟回家开商铺大有人在，第一年就是他徒弟推荐的赵师傅，可是众人不服，认为收徒弟的数目不能作为首席的参考条件。
华灯堂的江师傅也是个老手艺人，在此之前也被入选过，但是底下的人说，他没做出什么重要的机关术，对泉州花灯也没做什么贡献，大家也不服。
后面陆陆续续有几位师傅上去，不乏有拓宽售卖范围的何师傅也有在外行商的王师傅。
但是聚灯棠的赵师傅，赵应財，和华灯堂的江师傅，江舟是谁也不服谁，都认为是对方在捣鬼，才没坐上那位置。
果然这两位相互打了声招呼就各自为政，一人一边坐在两排的首位上，那最高处的两把椅子倒是不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