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恣虽然并没多少心情,但视线所及之处还能看到正在和顾斐斐拍照的桑意,因此也未拒绝他们。
不一会儿,当他们拍完照以后,蒋亮却兀然向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恣少,你知不知道,咱们班上,有不少人大学计划出国留学啊,包括咱们学委,跟你不对付的白言川。”
“他也要出国?你是怎么知道的?”听到这句话,陈恣墨眉一拧,向蒋亮追问道。
蒋亮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我听5班,一个和他玩的好的人说的,而且听说,他和咱们班长还在同一个老师那里学绘画呢,那老师来头可是很大的。”
陈恣脸色一沉,却兀然发现刚才还在拍照的桑意已经不见了,他想起了白言川给她的那张卡片,于是他向顾逸飞和蒋亮留下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你们先拍,我有事!”
留下呆站在原地的顾逸飞,还不明白陈恣这突然变脸,是怎么了,蒋亮却笑了笑,兀自拉着他打球去了。
图书馆二楼走廊,桑意上着台阶,还没到达地方,便已经看到一个身穿白衬衫,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户边安静等待着她的白言川。
对方高一到高三,看起来也长了不少,虽然个头不及陈恣,但以她目测,似乎也到了183的样子。
“桑意,你来了。”白言川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朝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模样温润如玉。
桑意点了点头,心内有些惶恐,走到了他面前,其实她也猜不准,白言川突然叫她来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白言川的表情却坦然自若,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他低下头去,修长的手指,兀然把他白衬衫那只蝴蝶形状的胸针,取了下来,递向了她。
“这是,你说过的那种蝴蝶吗?”
桑意好奇的伸过手去,接住了那胸针,低头直视着这胸针上,那只颜色极纯净绚烂的蓝色蝴蝶,她突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只真的蝴蝶,是标本,而不是用其他材料仿制出来的蝴蝶。
白言川对她温柔笑了一下:“对,这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海伦娜闪蝶,是我家唯一拥有的一只。”
“原来,它真的这么美,这一定非常昂贵珍稀吧!”听到白言川这句话,桑意表情惊讶,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只胸针,突然就觉得手里有如千斤重一般了。
白言川的目光,却落在她低垂的眼眸,轻垂的长睫上,启唇接着说出了一句令她惊讶的话来:“桑意,这只蝴蝶送给你了。它代表着我,所以,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哐当!听到这句话,离他们不远处的书架旁,一本书从一身黑色,心烦气躁翻着书的人手里,骤然掉落,砸在了地上,却丝毫没有引起走廊上两个人的注意。
桑意亦瞪大了镜框背后的一双鹿眼,断然没想到,白言川会对她表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毕竟他这样与谁都仿佛隔着一层天然距离的人,在她面前,差异竟然如此之大。
可她未曾他的表情中,看到半分玩笑的意味,对方显然非常认真。
她一手握着那只胸针,一手攥紧了自己裙身,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
随即,桑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望向白言川,将手里的蝴蝶胸针递回给了他,诚恳开口:
“白言川,对不起,我并不喜欢你,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如果我之前有什么行为,造成了你的误会,那我向你道歉。”
白言川浅灰色的眸中,闪过一抹受伤,低头看着她展开的手掌上,那只她递回给自己的蓝色蝴蝶,沉默了好几分钟,才从她手中接回:“我能问问为什
么吗?桑意。”
“白言川,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羡慕你拥有着,我可望而不可即,此生却无法拥有的一切。”
“你是飞在空中,珍稀而璀璨的海伦娜闪蝶,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小王子,而我却只是为了冬食夏餐,想尽办法,填饱肚子,在地面终日奔走忙碌的蚂蚁,我和你完全不一样。”
思索了几秒钟后,桑意仰头直视着他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听完这句话,白言川握紧手里的蝴蝶,迎上她那双澄澈而明亮的眼睛。印象里,这还是桑意第一次对他说出这样,发自肺腑,出自她心间的话来。
他兀自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张了张唇,向她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秋槐影薄蝉声尽,无妨,我会如蝉直鸣,到尽夏为止。谢谢你,桑意,我先走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桑意呆在原地,望着白言川背影离去,并没有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不待她再思考什么,一个高大的身影,却径直从一旁朝她奔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便上了台阶,往楼上的天台走去,桑意有些没反应过来,仰头看去,才明白了过来,正是陈恣。
桑瑜握紧粉色的玫瑰,手里还提着一个精心准备了礼物的纸袋,那里面放着她昨夜偷偷熬夜,千方百计躲过了桑明远的监视,在被子里断断续续,写出来的一封长长的表白信,心情忐忑却又充满期待。
今天对她来说,很不一样。
这次,她要彻底放下自己作为校花的高傲,打算亲自去找陈恣,把自己多年以来的暗恋,彻底放到台上,去向他表白。
然而,她在教学楼里寻了一圈,都未曾看到陈恣的声音,于是猜测到他最喜欢打球,极有可能会在操场,于是她快速下了楼。
“顾逸飞,你看到恣哥哥去哪里了吗?”她来到操场,向热火朝天,正在和一群男生们打球的顾逸飞招了招手,大声问出了口。
与此同时,图书馆天台上,在陈恣终于肯放开她以后,桑意才停下了步子,原地喘息了好几下,平复自己的心跳。
她仰头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衣,坦然若素,体力如同怪物一般,跑了这么几分钟,根本不需要喘息的陈恣,那张阳光底下,轮廓深邃,痞帅好看的脸。
“陈恣,你干嘛啊?”桑意根本不明白,陈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刚才突然就冲出来,并且一声不响的拉着她,不管不顾的,上了天台。
陈恣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向她,伸出胳膊,撑在墙壁上,将面前,长睫颤抖不安的人,兀自困在了臂弯里。
察觉到了他不太对劲,桑意红着脸,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脚后跟,完全抵在了身后白色的瓷砖上,退无可退为止。
“你……你”桑意长睫慌乱的颤动了好几下,纤长的手指,攥紧了身上的白裙子,鼻息之间都是被他环绕住的,独特薄荷清香。
她心跳越发剧烈明显,只觉得浑身,都在因为陈恣那双过分好看,恣意张扬,炙热的黑棕色眸子注视下,而不断发热,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完全燃烧一般。
下一秒,陈恣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把摘下她鼻梁上,那副厚重的黑色眼镜框。
随即他扣住她手腕,红着眼尾,径直俯身,吻上了她那张浅粉色的唇,将她还未来得及说出的,任何一个字眼,都直接吞吃入腹。
“唔……”桑意那张苍白孱弱的小脸,瞬间泛起一片绯红,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发软,纤长的手指,却只能攥紧他胸前衣襟,仰头被动承受着,陈恣这个侵占性极强的吻。
这是一个凭借着陈恣本能深入骨髓的吻,也是桑意人生中,第一次的吻,是她的初吻。
在一片模模糊糊的视野里,陈恣不知与她唇齿纠缠了多久,宽大有力的手掌,却一把掐住了她纤瘦的腰身,在她耳边,哑着声音,狠狠警告:
“桑意,你知道我等这一天,有多久了吗?你敢去国外,老子就死给你看!”
第41章
桑意涨红着脸,根本听不进陈恣后半句说了什么,只有一颗心疯狂跳动着,听到他说,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为什么等?他在等什么?难道说的是自己?
不知道吻了多久,陈恣才肯放开了她,桑意双眼有些失神,浑身都有些瘫软,靠在他胸膛喘息着,平复自己的心跳,全凭陈恣宽大的,一只便可轻易握住自己纤细腰身的手掌,牢牢支撑着自己。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是她人生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绝无仅有,而奇异的存在。
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唇上传来的一阵微微刺疼,桑意才更加明白了,刚才陈恣吻自己有多深,多热烈。
可当她涨红着脸抬头,迎着倾泻的阳光,望向他那张轮廓深邃,痞帅好看,影影绰绰的脸。
对方一双黑棕色炙热眸子,却淡然若素的看着她喘息,而吻了她那么久,他自己则一点喘息也没有,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朝她勾了勾唇。
不愧是运动天赋极强,体育极度擅长的苗子,根本就是她所根本不敢想象,与自己天差地别,体能好到变态的类型。
桑意在心里这样感叹着,平复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终于缓了过来,她向陈恣张了张唇,红着耳朵,有些结巴的反问:
“你……陈恣你为什么突然亲我?还有,什么叫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听到她这么问,陈恣似乎并不急着回答,痞里痞气的笑了一下,带着温度的指腹,意犹未尽的,碾了碾她唇瓣,才慢条斯理的说:
“你不是想知道,你醉酒那天做了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我做了什么?”桑意才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因为他这句话,而止不住的加快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答案或许会出乎自己意料。
陈恣痞里痞气的扬了扬唇角,揽住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凑近她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的耳垂上,声音低沉喑哑,给出了她四个字的答案:“你亲了我。”
“我?怎么会……”听到这句话,桑意瞬间涨红了脸,瞪大了一双鹿眼。
自己竟然亲了陈恣?她根本不敢相信陈恣说出的这几个字来,也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这实在太疯狂了。
她突然回想起,那一晚醉酒的自己,睡的极其沉,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把那晚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当成了梦境。
将那些被她压抑潜藏在心底的渴望完全释放了出来,然后又将其当成一场梦,大脑忘得干干净净了。
陈恣俯下身来,那双炙热的黑棕色眸子,径直锁住被他困在怀里的桑意,上扬的眼尾,那颗勾人的细小黑痣越发明显:
“所以,桑意,你才是夺走了我初吻的人,我现在还回来,根本不过分吧?”
震撼又一波袭来,桑意望着他,白皙的小脸,红得快渗血,几乎忘记了呼吸,那竟然还是陈恣的初吻?!
自己喝的醉醺醺,稀里糊涂的,竟然就那么夺走了他的初吻?
稍微平复了一些心跳后,桑意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组织大脑的词汇,纤长的手指却不知不觉的攥紧了陈恣衣襟,向他问:
“那你亲我,只是为了报复吗?那你……为什么要说你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陈恣,能够说出什么来。她只知道,内心的火焰,如同波涛一般,翻滚而沸腾。
对陈恣的喜欢与渴望,自她心脏的荒原上,从高一便开始朦朦胧胧的被点燃,从星光点点,到现在彻底燃烧。
可桑意从来不敢,不敢奢求陈恣眼底里,那片她曾经无法触及的荒芜雪地,会为了这样一个
微不足道的自己,而绽放出什么花朵来。
陈恣却望着她,语气坚定的摇了摇头,眸中没有任何闪躲:“不是,不仅仅是这样。”
不仅仅是这样?那是什么?从未预料到,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来,与以往那种,他们相互之间,并未戳破的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完全不同。
桑意望着他那双极有神的眸子,心跳如同擂鼓,纤长的手指,几乎差点将自己身上白色裙边的布料戳穿。
她想起顾斐斐对自己说的那句话,陈恣看起来最好接近,实际上那颗心最难进入。
陈恣缓缓开口:“我承认,你妈一开始带着你来到陈家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也很看不惯你,而且我也根本没有把你当成我所谓的“妹妹”来对待。”
“甚至只要看到你快乐开心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的愤怒,想要去破坏,因为我觉得,那是对我母亲的一种背叛。”
桑意红着脸低头听着,对于陈恣说的这些,她自然是明白的,那时她和陈恣的对抗极其强烈,关系也常常剑拔弩张,在他受伤时,她帮他处理伤口,而他却甚至将自己骂哭了。
但现在听到他这样说以后,她更加明白了,陈恣的心情,毕竟在他同自己说起的回忆里,他的母亲是那样好的一个人,最后却在陈瀚海的辜负之下,以自杀的方式逝去了。
他当然有理由,对赵梦以及自己,这样的侵入者,感到愤怒。
陈恣黑棕色的眸子锁住她,骨节修长的手指,径直抬起了她的下巴,话锋兀然转了,说出的话令桑意感到惊讶: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无法抗拒,你对我的强烈吸引。也根本无法否认,无论你的坚韧,你的勇敢,还是你的聪明,你的善良,对我来说都极其特别。”
桑意心跳漏了半拍,脸上的温度跟着上升。
强烈吸引力,他承认了,自己对他有强烈吸引力。可与此同时,他必然不知道,其实在陈家,她第一次看到陈恣时,便已经被他深深吸引。
陈恣带给她的那种感觉,是独一无二的。
是一向在感情方面迟钝,发育迟缓,对班上的任何一个男生,都没什么特别感觉,终日只想在书本与题海里奋笔疾书的桑意,完全无法理解的,第一次的陌生存在。
陈恣目光径直锁住桑意,深深望着她那双,没有了任何阻挡的澄澈鹿眼,继续往下说:
“高一的时候,我明明无数次说服过自己,因为你的身份,因为你的母亲,所以,我不能对你好,我也不能在意你,我更不能在乎你,可我根本办不到。”
“从你母亲扔下你离开那晚,你发了烧,我把你从雪地上抱起来,亲自照顾了你一整晚开始,我真切感受到,我竟然会为了你而心疼。”
“到了高二那次,在海岛上,当我知道,你一个人走进了那片荒无人烟的林子时,直接失去了理智,冲进去找你。我就知道了,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够失去你,我只要你。”
桑意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星光点点,她何尝会忘记这一切呢?
那夜的雪是她生命里最寒冷的一场。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笑着给她盛汤的赵梦,第二天就把她当成了一件轻飘飘的垃圾,随意抛下她,扔下一切的烂摊子,便独自离开。
那时,是陈恣有力的胳膊,把轻如鸿毛的她,从雪地里抱了起来,悉心在床前照顾了她一整夜。
谁都无法理解,当第二天早上醒来,她看到几乎一夜未睡的陈恣,竟然趴在自己床沿睡着了时的那种震撼。
而海岛那晚更不必提,当她已经相信,自己被全世界抛弃时,陈恣却只奔她一人而来,对她说出了那句,我只要你。
“再到这三年来,许许多多次,每每看到白言川接近你,或是任何其他对你有企图心的男生接近你,我都会轻易的就开始吃醋,开始发狂。”
“因为,我很清楚的明白,我心里那份对于你的独占欲很强!它们在我心底里,向我一遍遍叫嚣,你是我的,你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那种独占欲,其实桑意很多次,能够明显感觉到,她对陈恣也有。
事实上虽然她并不表露出来,表面总是强装淡定平静,可她很清楚的明白。
她同样会因为,桑瑜和顾斐斐,以及学校里一切喜欢陈恣的女生。对陈恣的接近,而觉得刺眼。
因为他。心情波动起伏剧烈,整颗心都被挑动,如同过山车一般,根本无法不去在乎。
陈恣低沉好听,带着笃定的声音,却仍然未停,在桑意耳边,无比清晰的响起: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在我此前十八年来的人生里,是绝无仅有,从未存在过的!”
“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无法控制它为你沉沦,为你而上瘾。所以,桑意,我必须向你承认一件事情!”
沉沦,上瘾。
桑意长睫颤抖,手指攥紧,浑身都因为他的话,而颤抖了一下,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有一天,她能从陈恣嘴里听到的,用在自己身上的词汇。
天台上温洵的热风一阵阵迎面吹来,带来远处操场上,无数即将踏进人生新阶段的,高三毕业生们的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