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森温特斯沃斯,恣少,这画家真的很有名哎。桑意真的好厉害啊,她才去那里没多久,就能够接到这样的机会!”
蒋亮凑到他电脑屏幕前看了一眼,忍不住惊呼出声。
顾斐斐却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用手里的叉子,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盘子里的提拉米苏:
“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以桑意的才华,她早晚有一天,会大放光彩,尽情闪耀!”
十二月的伦敦,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如同一个惊喜
,桑意刚在公寓里起床,拉开窗帘,就看到了一片洁白的世界。
而低头看去,圣诞节的氛围已经极其浓重了,楼下大门台阶前的圣诞树上甚至开始挂上了彩带,绑上了圣诞老人的红帽子和收礼物的长袜。
房主夫妇正将麋鹿彩灯摆在那颗巨大的,枝叶繁茂碧绿的圣诞树旁,他们带着绒毛帽和小手套,金发碧眼的孩子,踩过雪地时,则发出了松软好听的声音,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兴奋的笑声。
桑意忍不住一把打开了窗户,趴在窗前,一边伸出手掌去接了几片,飘落在掌心里的轻盈雪花。一边则举起自己手机,将看到的这美不胜收的一幕,拍成了小视频,
这是今年的初雪,而她心底,其实早就住下了一个,想要一起看初雪,从未改变过的名字。
她红着脸,心跳加速了几下,点开了陈恣的微信框,反正他已经,把自己认成了他的远房表妹,而且要求自己分享生活,那现在岂不是最好的时机?
于是,桑意伸出有些颤抖的纤长手指,将那段窗外初雪的小视频,发给了陈恣。
怕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意思,或者产生误会,在视频发送后,她又多发了一条微信消息过去:
【表哥,你看,这是今年伦敦的第一场雪!是初雪哦!猫猫微笑表情包。】
发完以后,她心情紧张,几乎不敢再直视自己的手机。
陈恣会怎么回复她呢?按理来说,伦敦时间的早上七点,正是京州时间的下午三点,他或许还在大学课堂里上课吧?自己这样贸然发消息,会不会有些冒昧呢?
然而不过几分钟后,她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桑意红着脸,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微信消息框,陈恣的头像那里多了个小红点,点进去以后,她竟然同样也收到了一段小视频。
京州,竟然也在下雪。
这显然是陈恣在上课时拍给她看的,因为他拍的也是窗外,高高的树下,零星走过几个撑着伞,踏着雪走过的大学生,五颜六色的伞上落下了一层雪,雪显然还在下。
可桑意更加注意到的,却是那扇反光的玻璃上,倒映出了陈恣痞帅的脸,半年未见,他那张深邃而立体的脸,轮廓似乎又成熟一些了,却仍旧好看的令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很有冬日的氛围,长睫轻垂着,黑棕色的瞳孔引人入胜,右边眼尾那颗细小的痣,还是那么勾人。
更重要的是,桑意涨红着脸,突然发现,窗户上倒映出来的,不仅仅有,他拿着手机,骨节修长的手指。
视线下移,她还能清晰看到,他左手忻长的腕骨上,竟然仍然戴着,她送给他的,那根生日礼物,向日葵手链。
她心跳瞬间,加速跳动了好几下,几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陈恣不是很恨自己吗?在知道自己离开他,去了英国以后,他第一时间就拉黑,删除了她的一切联系方式,等她飞机落地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任何辩解的可能与机会。
也因此,这导致她来了英国以后,即使白天假装的再完美,到了夜里,却仍然会因为想到他,而情绪低落至极,甚至掉眼泪,直到整整调节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缓了过来。
可为什么,他却还没扔掉自己送他的手链,并且一直戴在手上呢?
容不得她思考,陈恣的消息,却又接踵而至了:【这也是京州的第一场雪。】
看到这条消息,桑意脸上红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扬起了唇角,心里涌入一股暖流。
这也能算得上是,她与陈恣一同看了初雪吧,虽然她们并不在同一块土地,可谁又能说,落在她们身边的雪花,不是同一片呢?
“哎,斐斐,你看恣少在那干嘛呢?自己趴在桌子上,边看手机,边傻笑的。”
坐在陈恣前方的蒋亮,推了推身旁偷偷用耳机听歌,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顾斐斐一把,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看身后,拒绝了无数女生,热情要求同坐的要求,独自坐在窗边的陈恣。
顾斐斐瞬间来了精神,回头看了几眼后,八卦的表情,令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斩钉截铁的回答蒋亮道:“还能是啥?跟她“表妹”在聊天吧?”
听到顾斐斐说起表妹这个词,蒋亮差点笑出声来,又怕台上的教授发现,捂住了嘴巴。
直到抑制了笑声,他才又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继续和顾斐斐八卦:“斐斐,你说恣少,他这到底是什么心理啊?明明心里放不下,又不去直说,非要跟桑意玩这种游戏。”
“蒋图图,你啊,还是太天真了!让他接受一切,总需要花点时间啊。再说这种又爱又恨,却又完全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才说明他对桑意,根本就是爱的深沉,爱的要命啊。”
顾斐斐毫不客气的在他头上敲了一把,继续戴上自己耳机,听起了歌来。
与此同时,伦敦公寓内。
桑意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出门,今天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趁着今天没课,去拜访自己负责策展的天才画家——艾莉森温特斯沃斯。
欧文教授给她的资料小册子里,介绍的非常详细,包括这位深居简出,四十五年来未婚未育,几乎没有出过门的天才画家,在伦敦郊区的详细地址。
下了公寓,她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正是白言川。
他一身白色的毛衣,围着红色围巾,手里拿着咖啡,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高大的身影,正倚靠在他那辆白色保时捷跑车前。
“白言川,你怎么在这里,不会是在等我吧?”桑意踩着松软的雪地,走向他,朝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
白言川点了点头,一双浅灰色的眸子锁住她:“是啊,桑意,昨天你不是跟我说,你打算去拜访艾莉森温特斯沃斯吗?我知道,她住的地方很远,你过去应该很不方便,所以专门过来找你,开车送你过去。”
“这也太费事了吧,很麻烦你,我自己去就好了。”桑意有些受宠若惊,忙朝他说道。
白言川却对她笑了一下,径直替她拉开了车门:“桑意,我人都已经来了,而且去那里的路,我比较熟,你可不能拒绝我哦。”
桑意很清楚的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为了自己着想,于是也不忍心再继续拒绝,坐上了他的车。
白言川修长的手指握在方向盘上,平稳的开起了车,桑意却注意到了他的手背已经冻得有些红了,身上那件白色针织毛衣,看起来也并不厚的样子。
而抬头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注意到他的侧脸,似乎又变得苍白了一些,这令她心里有些担忧,径直向他问出了口:“白言川,你不冷吗?今天可下雪了,你的毛衣看起来不厚,并不保暖的样子。”
“没事,所有天气,对我来说都没太大区别,心情好就可以了。”白言川却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尾弯弯,朝她笑了一下,如是说道。
桑意有些半信半疑,这样冷的天气,也只靠心情好就可以抵御寒冷了吗?总之,对她这种差点将自己裹成粽子的凡夫俗子来说,是不可能的。
“你很冷吧?我帮你再把车里的空调开高点。”白言川却注意到了,桑意毛绒帽子下,隐藏在白色羊毛围巾里的那张小脸有些红,于是将车内暖气调大了两度。
“到了。”不知道车开了多久,直到白言川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知不觉在车上睡着的桑意,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睁开了眼睛,向车窗外看去。
这里就是艾莉森温特斯沃斯的房子吗?准确来说,这里是在郊区的农场,她的房子也很有特色,都是木头材质的,极其复古,有些像上世纪的风格。
桑意转头看了白言川一眼,向他道了句谢:“谢谢你,白言川,开车过来这么久,真的很麻烦。”
事,以后你来找她的时候,你也尽可以告诉我,我都愿意送你过来。过几天学校就要放寒假了,而且圣诞节,桑意,你有什么安排吗?”
白言川却朝她笑了一下,目光如水,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负担,反而向她问道。
“没什么安排。”桑意漠然的摇了摇头。
圣诞节或许于别人来说,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但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而且没有家人,也就没有过的必要了。
下了车以后,桑意环顾着四周,却更加被眼前这栋三层小屋的美而惊艳,虽然朴素复古,甚至还有烟囱,周围却种了许多植物,在雪地里矗立着,看起来静而美。
在白言川的陪伴下,站到门前台阶上,她深呼吸,缓解了紧张的心跳,调整好了心态,这才按响了这栋小木屋的门铃。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门前的匾额上,用英文写着的艾莉森温特斯沃斯的名字,可笔触却非常童真,五颜六色。
令桑意瞬间想起了,自己专门研究,并且亲眼看到过的艾莉森温特斯沃斯的绘画作品。
作为新锐天才画家,稚拙派的代表人,她四十岁才开始自己作画,并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美术训练,也因此,她的笔触纯真质朴,却又充满幻想,色彩搭配大胆混乱,构图有悖常理,充满了奇幻色彩和童趣,艺术性极强。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了,来开门的却并不是艾莉森温特斯沃斯,而是一名挽着发髻,冷着脸,表情严肃的女佣人。
桑意赶忙冲她笑了一下,用流利的英文,向她说明了来意,包括自己是皇艺的学生,想要为艾莉森温特斯沃斯,策划一场艺术展的事情。
女佣虽然表情疑惑,但很显然她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情,毕竟以艾莉森温特斯沃斯现在的名气,桑意猜测,大概每个月都会有许多人,来找她出门,办艺术展吧。
桑意赶忙又低下头,从自己单肩背包里,拿出了那张盖有皇艺官方印章的邀请函,递到了女佣的手里。
女佣接过去后,看了几秒钟,显然皇艺的名气打动了她,这才同意了桑意进门去,但也只准她一人进去。
白言川虽然有些不放心,但也只得在屋外等候。
进了屋子里以后,桑意差点惊呼出声,这装修的极其简约别致的房子里,艾莉森温特斯沃斯的画作,几乎布满了房子里的所有角落,包括地板,墙壁,天花板,甚至每一件家具上。
可与此同时,这些描绘了各类植物,人类,以及动物的画作,却奇妙的与整个房间里的复古装潢,极其适配,相得益彰,仿佛使人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乐园里,令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小姐,请跟我来。”女佣朝她说道,带着她走上了木楼梯,来到了二楼。
身穿彩色毛衣,一头棕色短卷发,鼻梁上还戴着眼镜的艾莉森温特斯沃斯,就坐在她的书桌前画画,画纸上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桑意抑制住,自己见到名人的兴奋感,礼貌的缓步走上前去,向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并且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艾莉森女士,您好,我是来自皇艺的学生Ann,我想帮助您完成您的艺术首展,请您相信我的审美与能力。作为策展人,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让您的作品,在艺术界大放光彩,一鸣惊人!”
艾莉森抬头看向她,那双碧蓝色的瞳孔非常清澈,仿佛可以完整倒映出她整个人来。这样能够看穿一个人灵魂的眼睛,桑意从来没有见过。
这莫名就令她紧张了起来,她突然想起,艾莉森是自闭症患者,那她能够听出来,自己说出的,那些带有浓重社会化色彩,话语里的意思吗?
果然,下一秒,艾莉森已经冲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显然是下了逐客令,而她尽职的女佣,立即将她请出了房间里:“请出去吧,Ann小姐,她很明显不愿意接受你的邀请。”
“请让我再和她说一说好吗?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打动她的!”
桑意有些慌了神,向那名表情严肃的女佣,再次央求了一遍,可对方还是毅然决然的领着她下了楼,把她推出了门外。
难道自己第一次获得的,如此宝贵,千载难逢的策展机会,就这么失去了吗?
桑意久久的看着这栋紧闭着房门的木屋,心情难以平静下来。
可破天荒的,父亲桑文笙,曾经常在她耳边说起过的话语,又在她耳畔响了起来:“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既然成为优秀的策展人,是她终生的梦想与追求。
既然,她立志于让自己爷爷这样,明明满腹才华,却郁郁终生不得志,如同宝珠蒙尘的艺术家们,得以大放异彩。
那她就绝不能选择放弃!艾莉森不愿意见她,那她就每天来,守在她房门前,一次不开就两次,两次不开就三次,她不相信,自己的毅力无法打动她!
“桑意,怎么了,失败了吗?”等候在车边的白言川,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出来,走上前来,朝她关切的问了一句。
可当桑意抬起头时,他却未从她脸上看到任何失落与失意,只有带着勇往直前勇气的笑容。
“我还没输!“桑意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几步下了台阶以后,捡来了地上的一根树枝,在艾莉森小屋前的雪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并写上了一个fighting。
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她觉得挺有意思,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来,拍摄下了艾莉森的小木屋,也拍下了自己在雪地里留下的痕迹,她准备发送给一个人。
白言川的脚步声却在她耳边响起,也看到了她画出的很有童真的笑脸与写下的字。
他的目光落在桑意那张小脸上,忍不住对她说:“桑意,你真的很乐观,和我所见到过的,每一个女孩,都不一样。”
桑意无暇顾及他的话语,将自己拍下的小视频,发送给了陈恣,这才念念不舍的离开了艾莉森的这栋木屋。
与此同时,京州一栋豪华别墅内,近段时间有些浅眠的陈恣,几乎是在手机震动了一下,几秒钟后,便睁开了那双在黑夜中,仍然有神而锐利的眼睛。
他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把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京州时间的凌晨一点了。
而早已被他备注为桑意的微信号,有了一条新的消息提示,点开以后,陈恣不由的勾了勾唇角,那是一条新的小视频。
视频里是桑意拍摄的一栋木屋,陈恣大概能猜测出来,这里或许就是她所说的那位天才画家的住处吧,而她的镜头往下移动,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他看到了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握着木枝,画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写下了一个fighting。
她一定是进展不顺利吧?陈恣如是猜测,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床上半坐了起来。
这种自我鼓励的方式,实在很有意思,也符合桑意的一向作风。
陈恣正欲给桑意也回一条消息过去时,这视频尾声的最后几秒,他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令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了起来。
那是白言川的声音,而且他正在夸赞桑意。
看来他还真的去了英国,还真的是跟桑意上了同一所学校?真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这令陈恣心里,瞬间多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烦躁与焦灼。
算了,不管了!陈恣伸出骨节修长的
手指,径直点开了购买飞机票的界面,他打算立刻订最早一班,飞往英国伦敦的头等舱航班。
然而,还未等下单完成,他的手机却再一次震动了起来,这次,一个有些令他意想不到的号码拨了进来,是刘助理。
这么晚了,他会有什么事找自己?
这令陈恣拧紧了眉头,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祥的预感,他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骨节修长的手指,立即按下了接听键:“喂,刘助理,有什么事?”
下一秒,刘纪焦急的声音,却瞬间从话筒里传了出来,令陈恣惊讶不已:
“少爷!您必须马上回梧州一趟,陈董他不好了!”
不好?是何种不好?陈恣心内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