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里周遭密林之中,一个个高高的大树杈子上或坐、或站,聚集了七、八个身着长袍的青壮男子。
他们站的高,即便离得远也看到了那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华贵的金根车。
“天子驾六”,普天之下能用六匹马拉车的只有当今秦始皇一人了。
每辆金根车的车门都紧闭着,车壁内包的有结实的铁皮,车顶上还有数根尖尖的铁锥,两侧车窗上除了镂空的透气孔外,全都用珠帘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车前车后,车辆两侧,全都围的有强壮的骑兵,保护的异常周密!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六辆!
等数完具体的皇驾数量后,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气愤的往下啐了口唾沫,破口大骂道:“特娘的!这暴君究竟是多害怕再次被刺杀啊!出行时安排两辆副车不够?竟然足足安排了五辆!”
第44章 爷孙出行
“是啊,暴君防刺杀的意识这般强,他底下的爪牙们又将他保护的这般周密,咱们若是想要在他乘车时刺杀他的话,怕是只能寻摸一个大力士,让其拎着一个大铁锥,站在高处,待到暴君的车辆行近之时,将其高高抛起来,照着那车顶、车窗狠狠砸去,兴许运气好的话,能当场砸中那暴君,令他一命呜呼!”
“是矣!是矣!欲成反秦大计,当需找到一名大力士啊!”
“说的对,确实是这个理!”
“……”
“……”
站在最前面一颗大树树杈子上眯眼远眺的中年男人用右手死死地扒着树枝,听着周围手下人对嬴政的百般唾骂,忍不住紧抿双唇,默然不语。
直至他看到那奢华的长长车队彻底驶离他的视野了,才低头将冷漠的视线收回来,扶着树杈、抓着树枝,灵活的顺着树干落到了地面上。
瞧见自家家主的动作,其余人也纷纷停止了对秦始皇的唾骂,一个个如同灵活的猴子一般,“蹭蹭蹭”几下就从树上落到了土地上。
看着家主抬脚朝着密林深处走去,其余人也纷纷迈腿跟了上去。
等到众人在破败的木屋之内跪坐下,瞧见家主冷肃的面容,一个门客忍不住出声宽慰道:
“家主,即便我们现在无法奈何暴君,但是今日看到他的出行方式后也对如何刺杀暴君有了更详细的计划,只要我们能够寻摸到一个大力士,早晚能够等到暴君出行刺杀他的合适机会的!”
面容英俊的中年男人闻言,不禁闭眼点了点头,但心中却很是痛苦。
作为新郑人,出身顶级世家,他的命运可以说是完全被嬴政给一手毁了!
十年前,韩王都被秦军攻破,母国宣布灭亡的那日,发生在都城的事情,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
黑压压的秦军攻破城门,城中人仓皇逃窜,到处都是哭声、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惶恐之声。
他一手拉着年幼的胞弟,被城中惊慌的人流裹挟着,眼睁睁看着父亲大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拔剑自刎,冒着汩汩鲜血的尸体重重从城楼之上跌落下来,父亲全身的骨骼都碎成了粉末。
那惨烈的一幕成为了他日日梦魇的心魔,可惜,祸不单行,等父亲惨死之后,没过多久,他唯一的弟弟也在他面前因为高烧不退给活活烧死了。
至此,母亲早逝、父亲以身殉国、弟弟病死,孤身一人的他彻底从新郑贵族变成了亡国后的可怜孤儿。
这些年,他散尽家财,唯一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对嬴政的满腔仇恨,对秦军的满腔怨恨!在他的有生之年,他只想要亲手诛杀嬴政!推翻暴秦!从而能够告慰他的母国,祭奠他的父亲,为他的幼弟报仇!
可是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他从一个青葱的年轻人变成了疲惫的中年人。
这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守着往昔阖家团圆的美好回忆,孤独又痛苦的熬了一天又一天,却眼睁睁看着嬴政在挥兵灭了韩王国之后,又相继覆灭了赵国、魏国、楚国、燕国、齐国!今岁更是看着嬴政彻底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做出来了前无古人的了不起伟业!
嬴政!嬴政!
一想到这个让自己失去家人!失去母国!失去光明前途的暴君!中年男人就恨不得自己能够举起巨石,亲手将其高高抛掷起来,狠狠地砸烂那六辆刚刚在他面前跑过去的奢华的金根车!
瞧着家主脸上越来越冷的表情,以及紧攥到一起暴出根根青筋的两个拳头,坐在一旁的一个年轻的门客忍不住轻声开口提建议道:
“家主,我听闻咸阳城内最近刚刚向全天下颁布了一道诏令,说是暴君想要在民间收尽七雄典籍,编撰出一整套知识宝典,宫中现有的博士数量不够用,欲要招揽民间的人才担任治典郎的职位,同宫中博士们一起整理典籍,编撰出这套宏伟的奇书。”
“许多迁入咸阳的亡国贵族们都抓住这个机会,寻他们的里长报名了,我觉得若是我们一直在筹谋等待暴君出宫在途中刺杀他的计划实在是太被动了,依照家主的才华,如果家主愿意向里长报名的话,岂不是能轻而易举的通过考核,担任这个治典郎的职位?”
“到时家主入宫修书了,凭着家主的才华和能力,只要稍一努力就能够在其他人之中脱颖而出,让那个暴君看见,等到家主能接近暴君了,想要刺杀他肯定要比现在苦苦等待来的容易吧?”
听到年轻门客的话语,中年男人尚未来得及开口回答,坐在旁边的中年门客们就纷纷拧眉厉声反驳道:
“哼!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屁话!咱们是要做推翻暴秦统治的反贼的,哪能入宫去为暴君编书呢?”
“是啊,是啊,若是咱们去做秦官了,岂不就是黑白颠倒,清浊不分,助纣为虐了吗?不妥,不妥,绝对不能这样子干!”
看到中年门客们严词拒绝的模样,年轻门客忙看了家主一眼,随后就急切地进一步解释道:
“可是咱们母国内的中原文化那般灿烂,秦人们都是不通诗书礼乐的蛮夷,如果咱们韩人不去主动竞争那治典郎的职位的话,到时这些秦人博士对我们母国的史书和典籍胡编滥造该怎么办呢?我们费尽心机地想要为母国报仇,若是在各个方面都斤斤计较,连接近暴君都做不到,又何谈刺杀暴君呢?”
听到年轻门客有理有据的反驳声,其余门客们也忍不住面面相觑了起来,细细琢磨,发现年轻人说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
为母国报仇本就是难于登天的事情,想要做成此事本就要用尽各种办法,担任秦国的治典郎又如何?不还是为了让母国的史书和典籍不会在蛮夷秦人手中遭受荼毒,能够让韩地的中原文化得以名传后世,千古流芳吗?
归根结底,还是对韩人有益!
坐于主位之上的中年男人听着身边门客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执,也不禁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为了能够报仇,他已经从二十多岁足足等到三十多岁了!是啊!若是不想办法主动凑到嬴政面前的话?他怕是再等十年也不一定能等到亲手刺杀嬴政的机会!
沉默片刻后,中年男人最终闭眼叹息道:
“大家不用争辩了,我会试试去竞争那个治典郎的小吏职位的,等有机会接近暴君了,势必会亲手了解了他!”
听到家主做了决定,其余人也都不再多言了。
红彤彤的朝阳在湛蓝的天空之中越升越高,气温也止不住慢慢地高了起来。
在长长的官道之上,两百个身穿黑色甲胄的精锐士卒快马加鞭的在前面开道。
六辆分别由六辆黑马拉着的奢华金根车,大大的车轮落在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内,如同火车跑在铁轨之上一样,跑的又快又稳。
紫檀木制作,内部包有铁皮的车厢内即便在外面包的严实,看不见天光,但是车厢内却一点儿都不昏暗。
三颗大大的夜明珠镶嵌在车厢内,车厢内部的光线明亮又不刺眼。
矮墩墩的吉金冰鉴内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伴着镂空鎏金铜胎熏香炉中的淡雅香味,如同空调一般,正往外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色水汽。
车厢内温度凉爽,光线宜人,坐席、软塌、案几、茶壶杯盏、小号书架、笔墨竹简、应有尽有。
头戴通天冠,身着玄衣的始皇正倚靠着软塌,就着头顶夜明珠的柔和光线,一页又一页地翻阅着案几上色泽鲜明、图片清晰的《野菜图谱》看,发现《野菜图谱》上记载的一种名为“山药”的作物,同红薯、土豆差不多,也是靠着吃块茎,照料好的话能够亩产千斤。
而且这种作物在山林之中很好找,冬日里茎叶枯萎了,只要找准山药根的位置挖下深挖,能挖出一堆山药来!
这般高产的野菜,他竟然现在才知道!始皇忍不住赶忙取出来了一卷空白竹简,握着蘸墨的毛笔,对着图谱上的记载,将山药的名字和相关信息简单记录下来了。
在始皇的身旁,软塌的中部,头戴月牙白的荷叶边遮阳帽,穿着同色点缀有宝蓝色宝石丝绸礼服的小胖墩儿忍不住攥了攥两个小拳头,踢了踢小脚丫,紧闭的丹凤眼也慢慢睁开了。
迷迷糊糊睡醒的秦缨看到车顶之上镶嵌的夜明珠,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
卯时初,天还麻麻亮的时候,他就被春乳母从紫檀木小床内给喊醒,晕晕乎乎的抱起来去净房内解决完生理需求,用温水洗干净小身子,又从头到脚换上了繁琐的小礼服,穿上尿不湿,捯拾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后就再度闭眼睡着了,呼呼大睡地被赵高从府内给抱进大父的皇驾内,香甜的回笼觉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现在。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到哪里了?]小胖墩儿边打着哈欠想,边手脚并用地从软塌上爬了起来,轻轻晃了晃毛茸茸的小脑袋,妄图让自己的小脑袋瓜清醒些。
正在握笔书写的始皇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一转头就看到孙儿像个老虎幼崽一样,坐在软塌上,丹凤眼水汪汪的张嘴打着哈欠,似乎还没有彻底清醒呢。
皇帝陛下遂笑着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身将软乎乎的孙儿从软塌上抱起,放到身旁的坐席上,用大手摸着孙儿圆润的后脑勺高兴地笑着询问道:
“缨,可想要出恭?”
第45章 皇庄丰收
听到大父如此贴心的询问,缨小胖墩儿立刻晃了晃脑袋,他卯时初的生理需求在净房内解决的很彻底,现在还没有想要嘘嘘、出恭的信号,只不过躺在软塌上睡了一个长长的回笼觉后,嘴巴微微有些干。
他又张嘴打了个哈欠,用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睁开眼睛左右观望了一下,看到放在车厢书架下乳母给他精心准备的包裹,立刻手脚并用地拉着包裹拖到了大父腿边。
始皇见状遂伸手帮孙儿解开了包裹,秦缨忙从中取出来了自己不久前从系统商城内买到的婴幼儿奶粉与捡漏秒杀到的玻璃奶瓶,握着奶瓶的塑料手柄上下摇晃了两下,就仰着小脑袋,咿咿呀呀地将奶瓶递给了大父。
始皇看了奶瓶一眼,又瞥了眼包裹里的奶粉罐子,他在章台宫内已经见过孙儿的乳母多次用这个造型奇怪的水晶杯给孙儿冲泡玄鸟赐下的奶粉喝了。
现在只有他们爷孙俩在车上,始皇将案几上写好的竹简和《野菜图谱》都给小心地放到了身侧的书架上,随后又将笔墨推到一侧,一手将奶粉罐子从包裹内取出放在案几上,又从孙儿小手内接过水晶奶瓶,用湿帕子净了手,而后拿出一个黑色的牛皮水囊,抽掉盖子用里面盛着的凉白开将奶瓶清洗了一下,水顺手就倒进了车厢内的吉金垃圾桶里。
清洗干净奶瓶后,才摸索着打开奶粉罐子,学着曾看到的孙儿乳母的动作,用罐子里面的勺子挖了两勺淡黄色的奶粉放在水晶奶瓶里,随后又拿出一个盛着热水的保温水囊,往奶瓶里加了一半的热水,又续了一半的凉白开,摸着杯壁感觉水温正好,遂拧上奶瓶盖,用两只大手搓着瓶身来回摇晃,看到杯子里面的奶粉泡开了,遂笑着将奶瓶递给小家伙道:
“快喝吧,不够,喝完大父再给你泡。”
不得不说,好看又聪明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看起来都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的。
瞧着自己大父一套丝滑的冲泡奶粉的动作,秦缨都有些小惊奇了,忙眼睛亮晶晶地伸出两只小手“阿巴阿巴”地给大父道了谢后,就拎着自己的奶瓶手柄“吨吨吨”地像个胖乎乎的小老虎一样低头喝了起来。
瞧着孙儿鼓着嫩乎乎的脸颊一吸、一咽地喝奶时从额头上垂落下来的遮阳帽的荷叶边也在微微颤动,边缘丝绸上方点缀的宝石也在车顶夜明珠的光线照耀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整个小人儿精致可爱的就像是天上的小仙童一眼,始皇越看眼中的笑意就越深。
与关外之人相比,老秦人们生活的地方自然环境相对来说恶劣了些,祖祖辈辈的老秦人都在与西戎争斗、与匈奴争斗,在日复一日的争斗之中,个头生的都比关东六国的人高大些。
在这种艰难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之中,弱小的人和动物在秦国都是很难生存下来的,相应的老秦人流淌在血液内的先天审美也都偏爱强壮的人与动物,始皇作为王室、皇室中的领导者,自然也不能免俗,他很清楚自己喜欢的动物一直都是老虎这种猛兽,也期待着等以后出游后能够乘船在海上搏击风浪、亲手射杀一条大鱼,但瞧着面前稚嫩软乎的孙儿,嬴政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觉得小家伙这样还挺好的,实在是想不出来平日里只会变着法子气他的大儿子为什么能够生出这种可爱贴心的小东西来,明明王氏一族也都是猛人啊?
正在忙着专心喝奶的缨小胖墩儿自然也没有看到大父眼中对他的慈爱和欣赏,很快的将一瓶奶给喝完之后,小家伙就顶着嘴边的一圈白胡子,眼睛亮晶晶“啊啊啊”地将奶瓶递给了自己大父。
始皇听到孙儿吃饱小肚子后,就伸手接过奶瓶,看到小家伙喝得还挺干净的,用凉白开将杯中残余的奶水给冲洗掉,又热水、凉白开混在一起倒了慢慢一奶瓶的清水拧上盖子,快速往前行驶的金根车就缓缓停止了下来。
门外也很快的响起了士卒禀报的声音:
“启禀陛下,皇庄到了。”
“嗯。”
始皇低声应了一句,用丝帕将孙儿嘴边的一圈白胡子擦干净,顺手将奶瓶递给小家伙,就单臂搂着小胖墩儿从士卒打开的车门之中,踩着马凳缓步走了下去。
缨小胖墩儿就像是小学生春游一样,将小手中攥着的奶瓶绳子抖开,奶瓶往脖子上一挂,就睁大凤眼打量着面前极其高大的皇庄石门,仰着小脑袋放眼远望还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山。
这时,跟在后面的文官、武将们也纷纷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一窝蜂的
涌到爷孙俩面前就急急忙忙地俯身行礼道:
“臣等拜见陛下,拜见长孙殿下!”
“起身吧。”
“多谢陛下!”
看到围过来的一大群高矮胖瘦、蓄着不同形状胡须的中年男人与小老头们,秦缨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人群之中,他一眼就望见了自己姥爷和老李头,前者是因为肤色晒黑的显眼,后者单纯就是因为站得靠前。
万黑之中一月白。
瞧见待在陛下怀中从头到脚穿着淡蓝色服饰的小奶娃脖子里挂着一个造型奇怪的透亮水晶杯,正睁大一双清澈见底的凤目、神采奕奕地望着他们,文武百官们也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如今在朝堂上风头最盛的皇家第三代。
不敢直视君颜,但是盯着小奶娃仔细看看还是可以的。
看到皇长孙用肖似陛下的丹凤眼将他们瞧了一圈后,就落落大方地对着他们咧嘴笑着“咿咿呀呀”地挥舞小手,仿佛是在对他们打招呼一样,百官们一愣,而后立刻纷纷笑着俯身还礼,还都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争先恐后地对着皇帝陛下称赞道:
“陛下,您真是有福气啊!皇长孙生的仪容华美,聪慧灵秀,不愧是大秦圣孙啊!””
“是啊,陛下,长孙殿下真不愧是陛下的凤子龙孙,看着就和普通婴孩不一样啊!”
“皇长孙实在是被养育的太好了,瞧着胖乎乎的又不失灵动可爱,想来天上的仙童也就长得这样了,怪不得长孙殿下能被玄鸟选中,得天所爱呢!”
“……”
“……”
听着文官们一句接一句对皇长孙的夸奖,武将们杵在一旁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的,倒是也想要应景的上前夸一夸皇长孙,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随着王贲将军的话茬子跟着附和文官们的夸奖——“是啊,是啊,说的极是,额们也都是这样想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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