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整个皇室、整个长公子府,有他没他一个样啊!
瞧着自家良人一脸委屈巴巴、遭受重大打击的失落模样,王灵只得干巴巴地抬手拍着长公子的手背安慰道:
“没事的良人,缨他的年龄还很小,即便再聪慧灵秀,也是会调皮捣蛋的,而且你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缨在皇庄上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夸张的‘指马为父’,让陛下和满朝文武都震惊的说不出来话,怎么能够让陛下和百官们想起来——良人,您已经离开都城好些日子了呢?”
扶苏:“……”
“再者,你也不要妄自菲薄,缨毕竟是被玄鸟选中的孩子,自然是与寻常婴孩不一样的,虽然缨他确实太过能干了些,把咱们俩做父母的衬得有些没用了。”
“但是你也不要说什么皇室和府内,有你没你就是一个样的话,我不谈皇室,单论咱家就是万万不能离开你的,要知道,倘若良人你从塞外回不来了,咱们住的这个府邸就不是长公子府,而是皇长孙府了,虽然表面上看着这只是差了一块府门口的悬挂的匾额,但实际上却是足足差了一辈人呢,那能一样吗?”
王灵一脸自信地说道。
扶苏听到这扎心的大实话,忍不住愕然的张了张口,双手捂脸,算是彻底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惆怅、惆怅、长公子他有满腹说不出来的惆怅!
惆怅至极的长公子陷入了一段长长的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等窗外的落日渐渐开始往群山之中滑落了,他才伸手搓了搓麻木的面容,从坐席上站起来,看着坐在对面的妻子机械般地哑声开口道:
“行,灵,我差不多已经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弄清楚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宫里拜见父皇,顺便把缨也从章台宫内接回来。”
王灵闻言遂眨了眨杏眼,目送自己遭受重大打击的良人,失魂落魄地转身往房间外走,忍不住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申时末,章台宫内殿里。
淡雅的熏香从三足镂空的铜胎香炉内袅袅地飘出来。
窗外红彤彤的夕阳将整个内殿撒下了数道金红色的光束。
缨小胖墩儿正像只老虎幼崽一样手脚并用地“突突突”绕着高大的大柱子边爬,边听着大父与朝中几位重臣的交谈。
如今大秦内部的战乱已经彻底平息了,始皇接下来准备陆陆续续向外出师,好好的将大秦边境的蛮夷给治理一下。
首当其冲的就是住在北边大草原上的嚣张匈奴们!
昔日,北边的匈奴曾仗着骑兵之便,趁着秦军南下伐楚之际,趁乱偷偷摸摸地南下多次,逐步占据了北边的河套地区,如今始皇派蒙恬率领三十万秦军驻守边塞,就是为了重新将河套地区给夺回来,并且将北边草原上的蛮夷给狠狠搓磨一顿!
听着大父用一种威严又霸气的话,宣告着他对蒙恬的信任,秦缨也忍不住凤目弯了起来。
实话实说,他也很想亲眼见一见蒙大将军啊,毕竟他明白,在不远的将来,蒙恬不仅能够顺利完成大父的期许从匈奴手中重新夺回河套地区,还能打出极其漂亮的一仗!
“……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过秦论》中的名句将蒙大将军的风采展现的淋漓尽致的,一想到这般热血的历史名场面,他有机会亲眼见证,这是一件多么让后世灵魂兴奋的幸事啊!
心中喜悦的缨小胖墩儿正准备爬去大父
身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脚步声,听着不像是宫人的、也不像是赵高的,难道是说蒙恬,蒙毅就到,蒙内史回来了?
小家伙心怀期待遂好奇的想要转身往后瞧,哪曾想还没等他转过头,下一瞬他的小身子就“蹭——”一下高高升了起来。
身子突然腾空,骤然的失重感忍不住让小胖墩儿一惊,下意识蹬了蹬两个穿着丝绸白袜子的胖乎乎小脚丫,忙仰头往上望,下一瞬,就与自己肤色黑了许多、皮肤还糙了许多的倒霉亲爹一大一小,四目相对了。
他不禁错愕的张了张小嘴——原来不是蒙毅入宫了,而是自己倒霉亲爹回都了!
瞧着自己儿子瞪大眼睛、张开小嘴,一脸惊奇地望着他,也不开口喊他,仿佛是真认不出亲爹了,完全不像别的婴孩看到父亲时的欣喜模样,扶苏来时原本就沉重的一颗心变得更加沉重了。
他叹息一声,抱着怀里的小胖墩儿上下掂量了一下,很好,是个坠手的实心胖,说明小奶娃真的很会养他自己,即便日常看不到父亲,也心情很好,吃嘛嘛香,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看着闪现在自己面前的倒霉亲爹,秦缨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被亲爹像是称量小猪崽儿一样打横抱着上下掂了掂,他不禁瞪圆凤目,有些无语地咧了咧嘴,这是抱儿子呢?还是抱二师兄呢?!
瞧见长公子回来了,分坐在左右两边坐席上的李斯、魏缭、冯去疾也都停止说话,全都从坐席上起身,微微对着朝陛下走来的长公子俯了俯身。
坐于上首的始皇看到长子后,眼底深处快速滑过一抹惊喜,随后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将两只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搭在膝头上,垂下凤眸静静又仔细地打量着自己这个从边塞归来的犟种大儿子——
一个漫长的夏日过去了,叛逆长子的肤色被边塞的骄阳晒黑了不少,皮肤看起来也被塞外的风沙吹得粗糙了许多,可是对外展现出来的精神头看着还是很不错的。
想来是自己的法子见效了,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扶苏此番在塞外好好磨练了一番,成效看来不错,皇帝陛下不禁心中升起莫大的欣慰来。
瞧见长子抱着大孙子走到御阶之下后,冲他俯身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
始皇也当即颔首道:
“嗯,起身吧。”
“诺。”
“咿呀!”
秦缨可不想待在亲爹怀里,像个小猪崽一样被打横抱着,他已经十个多月大了,不是两个月大好吗?!
为了换个舒服的姿势,小胖墩儿赶忙对着上首的大父挥了挥小手。
始皇听到孙子的小奶音也又对着长子开口道:
“扶苏你快将缨放下来,莫要失手摔了他。”
扶苏闻言不禁胳膊一顿,而后也听话的弯腰将怀里沉甸甸的小胖墩儿给放到了地板上。
瞧见自己儿子一恢复自由,坐到木地板上,就立刻两手两脚并用“蹭蹭蹭”几下飞快地爬到了御阶之上,那副果断的模样,那圆润的后脑勺,那一甩一甩的小胖手,真是丝毫看不出对自己这个父亲的一丝丝留恋。
扶苏心中的失落情绪用重了一层,紧跟着更让扶苏眼皮子一跳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小胖墩儿利索地爬到御阶之上后,还熟门熟路地盘起两条小短腿儿坐到父皇的坐席上,而后就将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用与父皇生的极为相似的凤目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自己,不知为何,这一刻,扶苏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仿佛不是他生了小胖墩儿,而是小胖墩儿生了他的怪异感觉。
——怎么回事儿?究竟谁是谁爹啊?小胖墩儿什么时候学会他父皇的做派了?
看着上方威严的亲爹,和模仿他亲爹坐姿的亲儿子,以及身旁毫无异样的三位重臣。
扶苏彻底风中凌乱了,不是,这么古怪的情形就没有明眼人发现不对吗?
始皇若是能听到此刻犟种儿子的崩溃心声,就会想,玄鸟真是公平啊!
果然,犟种得需犟种磨,扶苏作为“儿子”整日变着法子气他“老子”,如今他成为“老子”了,就得整日被他“儿子”气。
嗯,这怎么不算是一脉相承的亲生祖孙三代呢?
常言道,隔代亲。
在始皇眼里看来,自己的大胖孙子那是哪哪都好,瞧着长子一直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乖巧的大孙子,极为护孙子的始皇当即淡声开口道:
“扶苏,你刚从塞外归来,边塞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深受儒家思想教育的扶苏本是想要开口说自己儿子与父皇坐到一张坐席上是“与礼不合”的,想要让胖儿子快些下来,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谏言,自己父皇就问起了他正事。
扶苏也只好将到嘴边的话给吞咽回肚子里,对着自己上首的父皇一五一十地禀报道:
“回父皇的话,边塞那边蒙恬将军将一切都安排的很好,蒙恬将军说,最快到明岁夏日,最慢到明岁岁末就能彻底赶跑匈奴,重新夺回河套地区了。”
始皇点了点头,这和他预计的差不多,又紧跟着问道:“长城那边又如何?”
扶苏听到这话,面上不由滑过一抹迟疑,微微蹙眉,才开口回答道:
“父皇,夏日里儿臣也同蒙毅内史将燕、赵、秦三地的长城都仔细看了,发现三地长城虽然都有破损,但是损害的并不严重。”
“若是按照父皇和廷尉的心意,将三段长城连接起来,从西边的临洮一直修到东北边的辽东,这中间的总长度差不多就要超过一万里地了。”
“如此浩大的工程怕是得要征收百万民夫,修上七、八年的时间,不仅用工多,用时长,边塞的风沙还很大,气候也很恶劣,若是朝廷真的开始修建这个大工程了,儿臣怕……”
“怕什么?”始皇听到长子语气变得越来越迟疑,就忍不住眯起凤目冷声道。
坐在大父身边的秦缨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努力观察亲爹脸上的表情。
扶苏听到父皇语气中的冷意,也当即心一横,直接对着上首拱手劝谏道:
“父皇,儿臣此番去了边塞,亲眼见识到了边塞庶民的艰难,才明白这世道民生的艰难。”
“父皇,儿臣认为修长城之事还需要再议。”
听到“再议”二字,始皇看见长子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要知道,他派长子离开都城,去塞外待了整整一个夏天是想要让他去那里后,代他巡视完三地长城,同蒙恬商议好给他拿出来一个具体的行动章程的,不是想要从犟种长子口中听到“再议”的。
站在坐席旁的李斯也待不住了,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就拧起斑白的眉头对着扶苏开口反驳道:
“长公子此话是何意?万里长城是您离开都城前,就由陛下亲自敲定的一项重大工程,此项工程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是用来抵挡塞外的胡人和匈奴的!如今天下一统,等到蒙恬将军将匈奴通通赶去更北边,重新夺回河套地区后,就能发动民夫,进行长城的施工了,既然是已经拍板商议好的工程,何须再议?”
坐在大父身边的秦缨也感受到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对了,也忍不住古怪又紧张的看了自己倒霉亲爹一眼。
他亲爹可是好不容易才回来,可别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触怒大父了。
瞧见无论是上首的父皇和儿子,还是身边的三个重臣,全都满脸不赞成的看着自己,扶苏颇有些不被人理解,有口难言的苦闷,他深吸一口气,双目直视上方,重新对着自己父皇拱了拱手,言辞恳切地说道:
“父皇,儿臣也知道万里长城对朝廷而言肩负着极为重大的战略意义,非修不可,但这浩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从临洮到辽东,这绵延万里的长城涉及了诸多郡县,单单地形就大不相同,儿臣仔细看了,也仔细问了,长城在西北地段修建时需要用黄土做材料,在山地路段修建时则需要用石头
做材料,等到辽东湿地那边了,还得用古木做材料,纵使是利用山势、河流、悬崖这些沿途地形当一部分天然屏障,也有极为庞大的工程量需要人力去完成。”
“儿臣原以为平日里都城外的庶民们日子就过得算辛苦了,可是等到塞外,亲眼看到那些戍边庶民们的日子,方明白何为苦上加苦。”
“父皇,请您好好想一想,如今天下方定,庶民们在战乱之中遭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依儿臣之见,父皇合该按照儒家学者们的提议,从上到下好好休养生息才对,可是父皇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野心勃勃地将儒臣们派去塞外教化蛮夷小国,欲要发起远征,还想要发起百万民夫修建万里长城,扩大骊山皇陵的修建规模,甚至还欲要建造一座庞大恢弘的阿房宫。”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规划虽然听着意义宏大,但却实在不是兴国之兆,一个弄不好就会彻底拖垮整个大秦,不可为也!”
“砰!”
听到长公子一番胆大包天,名为谏言,暗含指责的话,站在墙边充当背景板的宫人们全都吓得“扑通”一下垂首跪在了光滑的木地板上。
李斯、尉缭、冯去疾和赵高也齐齐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边塞待了一个夏季,好不容易归来后,性子不仅没有变得委婉,反而脑袋变得更硬,嘴巴变得更气人的长公子!
该说不说,这可真是一个人才啊!
缨小胖墩儿也忍不住“啪——”的一下用两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圆脸,实在是不想承认,站在下方性子执着的甚至带着几分傻气的青年,是他这辈子的亲爹!
爹啊爹!你还真是仗着是大父的亲生儿子,就想说啥说啥,有恃无恐啊!
话是那样说的吗?
始皇将搭在膝盖上的两只大手按得紧紧的,眼底像是蕴含着无穷的雷电风暴一样,眸光暗沉沉地看着站在下方腰杆挺直的长子,冷冷的出声质问道:
“扶苏,你这意思是想要指责朕的想法都是有误的,敲定的工程也都是有错的,朕其实就是一个不顾民生艰难,只懂靠着修建诸多大工程和发动战争来苛待天下庶民的无德暴君对吗”
听到陛下这下是真的发怒了,李斯、尉缭、冯去疾和赵高全都纷纷往后退了退,远离了长公子。
扶苏闻言也不禁蹙了蹙眉,他倒没有这般想自己的父皇,正准备往前走一步再开口解释一下他的想法,就看到自己儿子突然伸出小胖手“啪——”地一下就重重的拍打了一下爷孙俩面前宽大的黑色漆案面。
在满殿大人惊诧的目光下,只见十个多月大的皇长孙扶着漆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圆脸憋得红彤彤的,用小手指着下方的长公子就艰难地用大秦雅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
“哒父,英,明!父,笨笨!”
“缨,羞羞!父,憋,说,啦!”
“缨!”
听清楚小皇孙控制着自己不听话的小舌头艰难地往外吐露出来的两句话,满殿大人瞬间又惊奇又错愕地往小家伙身上望。
在大殿之中,被自己幼小的儿子用小手指着奶声奶气地骂“笨笨、羞羞”,扶苏也愕然的直接瞪大凤目,失声看着自己儿子喊了出来。
听了犟种长子一通劈头盖脸的指责,薄唇紧抿的始皇面上看起来很肃然,其实心里是有些伤心的,没想到会听到身旁的幼小孙儿语气坚定、旗帜鲜明维护自己的小奶音。
他心中一暖,低头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孙儿,只见小家伙抿着一张小嘴,像个英勇的小战士一样,从袖子里取出来了一个奶瓶,不,一个像奶瓶一样的黑色小东西。
没等始皇看清楚这是什么玩意儿呢,就看到孙儿直接握着那个类似奶瓶一样的黑色东西,放到嘴边,下一瞬,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到耳畔处,“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小奶音突然之间扩大了数倍,将高大房梁上的些许浮灰都给震落了下来。
始皇惊得瞳孔微微颤了颤,这又是一个什么奇物?!
比始皇更震惊的则是站在下方、跪在下方的一群人们。
李斯、尉缭、冯去疾下意识纷纷对望,三人眼中滑过了明晃晃的相同的震撼——虽然不知道皇长孙用小手抱着的那个黑色东西究竟是什么稀罕的奇物,但是他们惊奇的发现小皇孙对着那个奇物说话时,不仅将稚嫩的小奶音放大了许多倍,他们原先听不懂的婴语竟然也能听懂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头次听到儿子说大秦雅言,头次听懂儿子小奶音的扶苏也怔愣的看着站在自己父皇身边的胖儿子。
只见小家伙一副全然维护他大父的模样,伸出一只小手护着自己父皇,而后用另一只小手握着那黑色的小东西,小圆脸红彤彤、凤目冒火地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大声喊道:
“咿呀啊……”(阿父笨笨!什么都不懂!)
“啊咿呀……”(大父雄才大略刚刚带领着秦军们横扫六合,结束了纷争几百年的乱世,建立了古往今来第一个大一统王朝!掀翻了一个处处分裂的旧世界,创造了一个地域统一、努力让思想也变得统一的伟大帝国!已经超出全球无数人!是注定要成为史书留名的千古一帝,华夏祖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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