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宫宴才进行没多久,秦缨的上下眼皮子就止不住像是磁铁一样牢牢相吸了起来。
没等到宫人们将一碗碗、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食物端到案几上,小胖墩儿就像是被强制关机了一样,“咚——”的一下就倒在了大父的大腿上流着哈喇子,香甜的熟睡了起来。
始皇也伸手接过宫人送过来的小毛毯直接熟练的将乖孙打包成个小春卷,就让宫人将其送进房间内睡觉了。
随着宫宴的进行,随着秦缨的提前离席,始皇到来前,在一众公主、公子们口中讨论的热热闹闹的“分糖事件”,虽然没有皇子、皇女们接着讨论了,但是在宴席散之前,还是一字不漏的传进了始皇的耳中。
即便这只是一场很小很小的事件,但在强烈的对比之下,也一下子就将众位皇子、皇女们不同的性子展露了出来。
坐在主位上的始皇难掩失望的往下垂眸扫视了一眼满脸怨气的小儿子。
等到在许多许多年之后,老去的胡亥才蓦的回头发现,他从父皇宠爱的小儿子一直到被父皇彻底放弃驱逐的真正转折点不是缘于那场“没缘由的在章台宫中挨了初次见面的秦缨的一顿暴打”,而是四岁时的那一场“明月之下的中秋宫宴”。
因为“天上的玄鸟独独没有给他赐予奶糖”,即便他拿了“大姐的奶糖”,属于他的好福气也是彻底散光了。
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了价格,尚且完全没有察觉出来的幼龄胡亥正在面前一群身形旋转、跳跃的舞姬之中,如同一朵生长在阴暗之中的毒蘑菇一样厌恶又憎恨地盯着坐在对面案几旁的长公子和长夫人。
月华皎洁,秋风不语。
随着夜色一点点加深,明月一点点升高,热热闹闹的皇家中秋宫宴也彻底散场了。
等到缨小胖墩儿再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到大半夜了。
躺在自己紫檀木小床内的小家伙,在床尾摇曳的两盏烛光之下,能清楚地瞥见正坐在木地板上、倚靠着大柱子,闭眼养神的俩乳母。
他穿着尿布湿,此刻倒也没有想要去净房的意思,而是懒洋洋的张嘴打了个哈欠,将系统面板给调了出来。
瞧见昏暗的房间之内,柔和光幕上不断扩大、缩小、跳跃着的五颜六色的大转盘,是明晃晃的在勾着自己去抽奖,缨小胖墩儿本想伸出小手拍上去,将八月份的四次抽奖次数也给用了,可是当他的手掌堪堪拍到光幕时,小家伙又蹙着小眉头,将自己的小手给收了回来。
无他,最近商场之中售卖的东西,不是过于夸张的“虚假宣传”,就是“缺斤少两”,这不靠谱的商品总给小胖墩儿一种商城清尾货的感觉。
他的抽奖机会多难得啊!多难攒啊!
若是傻瓜系统再让他抽到一箱尿不湿或者一罐子茶叶,他不就大亏特亏了嘛?!
这般想了想,秦缨又将系统面板给收了起来,准备攒到春节时在华夏最喜庆的日子里进行抽奖。
当然,现在的大秦用的历法不是后来的农历,也没有春节这个说法的,可是系统商城中是有农历节日的。
念着等再过一个多月,就到大秦的十月岁首,迎来新的一年了。
缨小胖墩儿撑着眼皮,用小手在光幕上点了点,将自己下次的抽奖时间安排到了明年开春的一月份。
说不定,等他年龄稍大些,还能抽出别的好东西来。
抱着这个希冀,小家伙裹着自己的丝绸小被子打着哈欠翻了个身,又继续呼呼大睡了。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圆润明月就慢慢隐进了飘过来的厚重乌云里。
“轰隆隆——”的雷声在窗外炸响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淅淅沥沥的秋雨声。
两场连绵不绝的秋雨下过后,八月底,少府的匠人们终于把纸张给造出来了!
造纸的原材料收集起来并不算困难,造纸的整个流程也不算很复杂,可惜造纸时因为要将树皮、破布头、烂渔网在挖出来的水池内进行反复浸泡和捶打,这个过程很耗时。
负责印刷的匠人们在夏末秋初的时节就已经把“雕版印刷术”和“活字印刷术”给研究的透透的了,一直眼巴巴的等着纸张造出来,得以大显身手。
几乎是前脚纸张刚一造出来,后脚隔壁的印刷匠人们就将纸张兴冲冲地拿去印刷了。
在李斯的安排下,“四步走控书令”的大计划也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阶段总结。
九月的第一天,朝廷在咸阳城内举行了“治典郎”的最后一轮考核,经历一番激烈的角逐,最后足足淘汰了两百个人,三进一,余下前一百名的精英总算是艰难地选出来了。
令百官们惊奇的则是,在一百人之中几轮考核之下,总分最高、独占鳌头的头名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祖籍为齐地的年轻女子。
一时之间,西南小城的贵族们所有关注、不关注“治典郎”这个小吏职位选拔的人都将目光移到了这个奇女子身上。
要知道,在如今,大秦女子的地位并不低,女子不仅享有独立的财产权,继承权,在婚姻方面也有很大的自主性。
秦律严格规定了,若是一个家庭之中女孩没有自己的亲生兄弟,亦或者是寡妇没有自己的孩子,女孩可以合法继承自己父亲留下来的爵位、财产与田产等等东西,没有孩子的寡妇也可以继承夫家的遗产,并带着遗产寻觅自己新的良人。
在婚姻方面,严苛的秦律也对已婚女子进行了带有一抹浓浓温情的保护。
若是女子成婚后发现自己的男人对其施行家暴,女子可以果断向官府告发,官府会派人将施暴的男子抓起来,施加耐形,剃干净男人的眉毛和胡子,游街示众!这是一个虽然不杀人却能让人活活羞死的狠辣惩罚!
倘若妻子发现自己的男人偷偷背着自己与别的女人通奸,妻子还当场捉奸在床,甚至恼羞成怒的杀了“寄豭”!按照秦律,有罪的是通奸的男女,杀人的妻子是无罪的。
甚至平日里,女子在家庭中织布、在农田中耕作所创造的经济贡献,也是被官府所认可的。
女子不用“三从四德”、不用摧残身体的“裹小脚”,不用像是当成鸟雀一样锁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有恶心的“贞节牌坊”,在这个崇
尚力量的古老年代里,身体健康、已经生育过、且自带夫家遗产的寡妇是十里八乡之中最受人追捧、最有福气的相亲对象。
当秦缨从母亲口中了解到这些条文后,简直都惊呆了。
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女子保护的律法思想,非但没有比秦律进步,反而是越活越倒退了!
他大父真不愧是后世男男女女们都喜欢的迷人老祖宗啊!简直是太全面了!
瞧着自己儿子凤眼亮晶晶的崇拜模样,王灵也颇为自豪地对着自己儿子笑道:
“缨,不仅如此,秦律还明确规定了,女子可以单独立女户,也可以自己开店当店主,大约十几年前吧,在我们大秦巴郡曾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大商贾,名为清。”
“清的家族主要是开矿提炼朱砂和水银的,在她的良人去世后,清没有再嫁,而是留在夫家,继续操持生意,逐步成为了天下之间最有名的七大富商之一。”
“前些年,因为清一直大量的给你大父的皇陵内提供水银,你大父将清视为上宾,不仅亲自在章台宫接待了她,得知清的年龄增大,身体不太好了,还特意派人去巴郡将她接来了咸阳疗养居住。”
“哇!”秦缨闻言凤目瞬间就亮了起来,这不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寡妇清”吗?!
想到后来某些狗血的影视作品,总爱给他大父扯乱七八糟的感情线,安排各种莫名其妙的“真爱”,他就忙伸手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好奇地询问道:
“咿呀啊……”(阿母,阿母,那位清夫人现在在哪里呢?我能见见她吗?)
王灵遗憾的摇头道:“不能。”
“缨,若是阿母没有记错的话,清去世的时间差不多已经有十年了。”
“当年清老夫人在咸阳病逝后,你大父就派人将她的灵柩送回巴郡,令其落叶归根了,后来你大父为了表彰清坚贞不屈的卓越品质,为了让世人都知道她的事迹,还特意亲笔题名,在她的陵园里建造了一座怀清台。”
“你以后若是想要看她的话,想来得等长大后,去她的陵园瞧瞧了。”
秦缨听到这话,忍不住可惜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巴清真不愧是大秦优秀的企业家啊!在极其重农抑商的大秦朝,巴清一介商贾,在自己良人去世后,不仅能将家族重担扛起来,还能将家族的事业不断扩大,直至做到了让始皇帝亲自在章台宫内用对待上宾的礼仪接待她,这得是多么优秀的一位女性啊!真可谓是在天空之上勇敢地搏击风雨的强大雌鹰啊!]
然而,清生缨未生,缨生清已逝。
缨小胖墩儿对这个传奇的老夫人有极大的兴趣,时机不赶巧,没法亲眼见到这位豪商老太太,心中还很是遗憾的。
转念之间,他又突然想起了上个月的中秋圆月宫宴上,他在宫中见到的那个神情冷冰冰,虽然没有生育,却能抚养胡亥的姬清夫人。
小家伙忍不住坐在木地板上,用小手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下巴,控制不住地思维发散:难道他大父因为对清老夫人生前多有尊崇,所以也对拥有同样名字的胡亥的养母——小清夫人有一份独特的关照?
“清清类清”?不能吧!脑海中刚蹦出这四个字,小胖墩儿就忍不住恶寒的打了个哆嗦,赶忙摇了摇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并在心中严厉的鄙视自己、忏悔了一下,他有罪!他怎么能这样子想自己的大父呢?!
只有胎穿过来,真的面对面见到大父本人了,他才明白“魅力”这个词还远远没有他大父本人耀眼!
换成一般的小质子,拿着他大父在邯郸的开局天崩剧本,不是早早夭折了,就是早早废掉了,哪有他大父一脚勇敢的踹翻糟糕的“爹不亲、娘不爱、同父异母的弟弟要造反”的原生家庭剧本啊!
九岁归秦之时,因为卑微赵女所生的身份,被一众老秦贵族们看不起,但是十三岁即位后,一蛰伏就是多年,纵使是加冠礼都硬生生被拖延了两年,但是等大父亲政后,还是出手利索的将一个个政敌想捏蚂蚁似的给狠狠捏死了,仅仅用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伟业!
这开天辟地的伟业换个旁的人,能不能从大父的早期苦难经历中熬过来都很难说!他大父不愧是华夏祖龙!皇帝中的皇帝!男人中的男人!
短暂忏悔结束后,缨小胖墩儿立刻就欣喜的像是一只撒欢的小老虎一般,手脚并用地在光滑的木地板上绕着母亲爬着转圈圈,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高兴个什么劲儿,但就是高兴,发自真心的高兴!
这是一个物质虽然极其匮乏,但是思想文明却极其绚烂的古老时代,只要不断提高生产力,大秦帝国大有可为!
深秋时节,巨大的雕花木窗外栽种的花木经过萧瑟秋风的吹拂,有许多绿油油的树叶都发黄、干枯了,而后又在淅淅沥沥的秋雨捶打之下,一片片无力地掉落枝头。
秋雨绵绵的日子里,天空阴沉沉的。
章台宫内殿之中,光线也有些暗淡。
吉金灯架上的烛光不停地摇曳。
身着黑红两色官服的李斯正跪坐在坐席上静静地看着上首的始皇神情认真地翻阅着一卷长长的竹简看。
其上详细记录着经历过多轮考核,最后优中选优,录取到的一百名的治典郎的名字与籍贯信息。
待始皇将竹简上一百个人的名单给认真瞧完后,遂合起竹简,看着坐在下首的李斯开口道:
“斯卿,朕看这名单没有什么问题,刚好少府内的纸张也造出来了,你拿着名单去少府里寻章邯,令章邯将这一百个人的名字和籍贯信息快速刻成雕板大量印刷,再将印刷好的名单以最快的速度分发到天下诸郡,在每个里内的宣传墙上都张贴起来。”
“夏日收书时朝廷费了那么多的力气,现在有成果了,合该让庶民们看到朝廷对‘控书令’的认真态度,并让郡守派专人去找到这些名单上的人,让他们安排好家里的事情,最迟到明岁一月底,全部到咸阳报到。”
李斯闻言赶忙从坐席上站起来,对着皇帝陛下恭敬地俯身道了声“诺”,就揣着竹简匆匆冒雨离开了章台宫。
等到顺利出宫后,李斯直接带着竹简奔到了少府。
章邯从头到尾看完长长的录取名单,听到李斯转达的陛下吩咐后,立刻领着廷尉去寻了少府的印刷匠人们。
很快的,一旬的时间就过去了,在少府造纸的匠人们和印刷的匠人们通力配合之下,两拨匠人加班加点的干活,总算是赶在岁末结束前,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匆匆印刷出来了一千多张醒目的大告示。
随着大秦第一份告示一层层由上到下的分发,天下各地已经建成多日的宣传墙也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因为离得近,居住在咸阳城的庶民们是最先看到朝廷张贴在宣传墙上的“告示”的。
他们也是最先瞧见“纸张”这种新颖的书写奇物,与最早看到“治典郎”录取名单的庶民的。
瞧见一百位选拔出来的治典郎中不但有女子,这唯一一位女子竟然还是压下去余下九十九位治典郎的头名!
乖乖呀!
一时之间,对“纸张的好奇”、对“女子能当治典郎?并且还是头名”的惊讶,以及对“一百名治典郎籍贯分布”的讨论,全都吸引着城内城外、每个里的庶民都乌泱泱地往宣传墙前
涌动,无论认字的还是不认字的,听到这劲爆的消息后,都得跑到高大的宣传墙前凑热闹的瞧一瞧、看一看、再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明明是深秋花草枯败的岁末时节,因为这一张张告示的张贴,使得大秦都城热闹的像是生机勃勃、百花齐放的春日一样。
咸阳城如沸汤一样的热闹伴随着一张张告示送往关外,也陆陆续续地带去了韩地、魏地、赵地、燕地、和楚地。
在轰轰烈烈的献书活动中,献书的数量最多、质量最高的自然就是生活在关外的六国故地上的人了。
六国人不是老秦人,在切身经历过母国灭亡、阶级滑落的惨剧后,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想要再次兴盛起来。
此番,朝廷颁布的这千载难逢的“治典郎”的小吏职位在这些人眼中看来,就是给予重大希望的家族起复的关键跳板,是以,告示刚刚送达六国故地,一直关注着此事的人就忙乌泱泱地涌去看了。
楚地,沛县。
此地距离大秦帝都约莫有两千多里地。
秋末冬初的时节,气候湿润的沛县很多草木也枯黄了。
从咸阳送达沛县的告示,还来不及分发到下面的亭、里内。
沛县的官员们听到风声,就全都挤挤挨挨地围到县令办公的房间内进行查看。
瞧着厚厚一沓放置在案几上的轻薄似丝绢的纸张,一个五官端正,看起来性子十分稳重的中年男人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捻着纸张满脸惊奇地感慨道:
“没想到天下间竟然还有这种好用的书写工具,这薄薄一张纸能写的字数,换成竹简的话,怕不是得写好几卷吧?”
“还有这字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怎么每张纸上的字看着都一模一样,竟然像是用印章挨个拓印上去似的,真是太神奇了!”
站在中年男人身边的另一个中年男人脑袋上顶着略微凌乱的发髻,下颌上也蓄着潦草的胡须,整个人站没站样,坐没坐样,嘴里还噙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薅的枯黄狗尾巴草,瞧着就流里流气的。
看到别的人都在围着那长长的名单看,而自己身旁的同乡加好友却一个劲儿地用手指摸着那一沓纸张。
男人不由摇了摇头,活动了一下肩膀,就噙着嘴里的狗尾巴草,嚷嚷道:“大家伙让让啊,让我把泗水亭的告示都给拿走!”
说完这话,男人就一把冲进人堆中抢了十几张应该分到自己亭里的告示后,就捧着一沓告示,用脚勾了勾自己好友的小腿,看到好友困惑的侧头看向他,男人当即噙着嘴里的狗尾巴草,潇洒的一甩发丝凌乱的脑袋就把自己好友从人堆中给带走了。
等二人匆匆离开县令的房间,走到光线明亮的院子里,流里流气的中年男人赶忙撑开手中的告示纸,低头去看,刚看到那排在第一列的头名的名字和籍贯,他不由一愣,忙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大眼睛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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