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闻言心中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却视线下移、抿紧了双唇,滔天的喜悦过后就是冷冰冰的现实,她明白,父亲说的话虽然有些让人焦虑、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打击她的士气,但确实是她到了咸阳之后要面对的棘手问题。
吕家是齐人,在老秦人的地盘上没有任何根基,她即便考上治典郎的头名又如何人生地不熟的独自一个人跑去离家两千多里地远的繁华都城,不知道得撞多少次头,踩多少坑呢。
可是自己一人带走家中七成家产,纵使是大兄、二兄、大姐没有想法,大嫂、二嫂都有儿女了,怎么可能会愿意呢。
她的眼睛余光瞥见坐在不远处的大嫂、二嫂都开始拧帕子了,显然是心中不舒服了,为了整个家的和谐,吕雉还是摇头道:
“阿父,不用了,我去咸阳城内是编书的,一个小吏罢了,没有哪个大人物会故意同我过不去的。”
“我先去咸阳城中看看,等以后真的用到钱财再给家里送信吧。”
吕媪听到这话,也认同地点了点头道:
“孩他爹,我觉得你这想法虽然好,但是太过冒险了。”
“我倒有个更稳妥的法子。”
“什么法子?”吕公好奇的看向自己夫人。
其余人也都跟着看向自己母亲/婆婆/大母/外大母。
吕媪看了俩儿子一眼,笑着道:
“我觉得此番雉儿入秦的时候,可以让泽与释之陪着她一起去,让他们兄妹三人带走一半家产。”
“待到三人去咸阳之后,相互扶持,雉儿就去忙着编书的差事,泽、释之就去咸阳城内寻摸一处适合的房屋,租赁下来。”
“咸阳城毕竟是帝都,在哪里发展肯定要比在沛县窝着好,等过几年,他们兄妹仨在咸阳城站稳脚跟了,咱们老两口就带着家中其余人从沛县去咸阳投奔他们仨。”
“我们家的家底虽然不能让咱们在咸阳也过上舒适宽绰的生活,但是过上普通的小门小户的生活想来还是能负担的起吧?”
听到自己夫人这话,吕公又捻起了胡须。
吕泽兄弟俩的夫人也不纠结的扭帕子了。
片刻后,吕公终于拍板了:
“行,那就依夫人所言,今日刘季说等下个月岁首时,会有从沛县去秦地的商队,县令有这方面的关系,过几日我带着礼物去一趟县城拜访一下县令,让县令帮忙递个话,到时让泽和释之陪着雉儿一起去咸阳。”
“雉儿到那里后就专心做编书的差事,泽与释之,你们俩多在城内寻摸看看,寻一处合适的房屋先租赁下来。
“等一年后,雉儿对自己的差事熟悉了,你们兄弟俩也熟悉咸阳的情况了,三人就坐在一块好好商量商量,寻一处宅子,就算是地段差了些、宅子小了些,也没关系,能住下咱们一家人就行了。”
“到时为父自会再想办法带着家里其余人搬到咸阳,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无论生活在哪里,开头困难点,往后挺一挺总能迎来转机的!”
一听到父亲这情绪充沛的话语,吕泽、吕释之、吕雉兄妹仨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吕媪和大女儿、小女儿、俩儿媳妇的眼睛也都有了异彩。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山东六国都已经被秦军给覆灭了,昔日繁华的六国都城——新郑、大梁、邯郸、蓟都、临淄和寿春也都失去都城的风采了。
目前整个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就是昔日的秦都,今日的大秦帝都了。
作为小贵族之家,都是有些见识的,现在有机会了,谁不想要去帝都内生活呢?
几乎是吕公的话音刚落,就迎来了一众的支持声,吕雉的眼睛也笑得弯弯的,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这个因为一桩不匹配的婚事而吵吵闹闹了一整个漫长夏日的大家庭总算是在萧瑟的深秋夜晚内重新恢复了昔日的团结与喜乐。
夜深了,窗外刮起的秋风“啪啪啪”地敲打着窗棂。
洗漱完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的吕雉双眼还是十分明亮,没有丝毫睡意。
为了能够考上治典郎,为了能不嫁给刘季,她已经整整苦熬了好几个月。
此刻多日耗尽心力的艰辛付出,终于迎来了丰硕的成果,吕雉心中的情绪复杂又充沛。
咸阳啊咸阳。
她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自己逆天改命了,未来的日子里,她只走花路。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了,伴着淅淅沥沥的落雨声,吕雉的眼皮子也慢慢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一觉她睡得极香、极沉、一夜无梦。
次日,天亮了、雨停了。
泗水亭下面的每个里内的宣传墙上都贴上了告示。
在刘季的刻意宣传下,当泗水的庶民们知道刚刚搬来丰邑不久的吕府内竟然出了一位头名的治典礼郎,还是一位少女。
吕家瞬间一举成为了沛县内的“新贵人家”。
几日后,等这个消息渐渐传遍整个沛县时,吕公提着两坛子参酒去县城内寻了县令。
县令也没想到吕公家的次女竟然如此厉害,这般能干的儿媳妇终究是没能落到自家里,县令虽然略微有些遗憾,但知道吕家这是又要起来了,也接过两坛子参酒,帮忙派人到商队打点关系。
九月的最后一日。
吕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十月岁首的第三日。
吕泽、吕释之、吕雉在全家人不舍的目光下,兄妹三人带着五成家产,随着一个大商队,迎着已经从萧瑟渐渐变得凛冽的寒风,一路由东往西踏上了相距两千多里地的入秦路。
感受到额头上的湿润,十八岁的吕雉一抬头就看到了落雪。
两千多里地外的咸阳。
城郊皇庄上栽种的土豆、红薯薅出藤蔓也迎来了大丰收。
在野草野菜枯萎,野果消失,缺吃少喝的寒冷冬日里,天下各地的里长们在继第一份告示之后又收到了第一份带着图的告示。
从帝都内一层层颁发下来的新岁告示,竟然是让里长们组织着里内的庶民拿着家伙到山间野地内按照告示上画的图样去挖一种名为“山药”的野菜吃。
秦地多山。
咸阳城内的庶民们也是最先看到告示的,全都乌泱泱的在里长的带领下去山野之中挖山药了。
王城,长公子府内。
头戴黑色虎头帽、身穿黑色貂绒小衣裳、脚穿黑色虎头靴的缨小胖墩儿正乖乖坐在软塌上,张着露出了几颗小白牙的小嘴,美滋滋的吃了半个冬乳母用小勺子刮着喂到他口中的烤红薯。
系统商城内卖的红薯口感非常香甜。
半个红薯下肚,一个茶叶蛋下肚,又喝了一瓶奶粉,秦缨总算是对着乳母摆摆小手吃饱了。
冬乳母见状遂用温水让小家伙漱了口,又拿着温热的帕子仔仔细细给小皇孙擦干净手和脸,就放任小家伙自己玩耍了。
已经学会走路的小胖墩儿扶着窗台慢慢在软塌上站起来,凤眼亮晶晶的用小手扒着木质的窗户框,兴高采烈的透过被推开的窗户缝,看着咸阳落下的初雪。
从昨晚深夜开始下的新岁的第一场雪,仅仅飘了两个时辰就已经让整个长公子府都白了。
小家伙从打开的窗户缝内,瞧着外面从天而降的洁白大雪,甚是兴奋。
恰在此时,一声机械电子音在小胖墩儿的脑海中突然响起:
【恭喜极其有实力的宿主!成功在六个月内拉拢李斯,让李斯在内心深处产生了皇长孙可当秦二世的想法!顺利完成临时任务——“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奖励宿主盲盒抽奖一次!】
“欸?”
听到这乍然响起的系统播报电子音,小胖墩儿瞬间惊得瞪大了漂亮的丹凤眼——整个夏日好感度都是靠着小数点后多一位,龟速往上攀升的老李头,在今日初雪初降时,总算是挨满千刀了?
心中惊奇的秦缨赶忙调出了系统面板,熟练的切换到了任务栏。
夏日里被李斯给气的,直接一手封锁了三个月的任务栏,也在深秋岁末时顺利解锁了。
瞧见任务栏上不停跳跃的蓝色任务条。
不仅李斯的好感度变成“100%”了。
连不值钱打包捆成一捆“卖”也只值“0.5枚盲盒币”的蔡泽、尉缭、冯去疾、章邯、淳于越的好感度也都齐齐提高了“30%”,任务条都往前跑了一大截。
小家伙下意识看了一眼系统面板上显示的时间,早上九点半,辰时二刻,正是朝会时间呢,今日朝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让这六个人的攻略任务都迎来了质的飞跃?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片接一片地打着旋的从阴沉沉的天空上飘落。
从长公子府到章台宫,三里地远的道路上尽是白皑皑的积雪。
高耸巍峨的黑压压咸阳宫宫殿群也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肃穆了。
章台宫外殿内,东、南、西、北四个角落摆放着烧的红彤彤的炭盆。
大殿之中坐的满满当当的,唯独廷尉李斯一人抱着手中的玉笏站在光滑的打蜡木地板上,激情澎湃的对着跪坐在上首宽大黑色漆案后的始皇,从夏日里的种子、书籍、控书令说到秋日里的炼铁技术大升级,从纸的生产说到印刷术的问世,从马上三件套讲到玻璃、瓷器和农具。
廷尉大人凭着卓越的记忆力,在新岁来临的第一场朝会上,把过去半年来,皇长孙缨小小月龄的大大功劳从头到尾细数了一遍,不仅自己说得脸色发红、额头冒汗了,还让旁听的百官们都跟着连连点头,控制不住地兴奋了起来。
说到最后,廷尉遂用微哑的声音,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坐在上首的始皇以及周围的同僚们喊出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
“陛下,常言道,一岁看小,三岁看老,老臣观长孙殿下小小月龄就有与陛下一样的大帝英资了,是皇室三代以内最类陛下之人!”
“单单长孙一人在去岁时做出来的巨大贡献就已经让大秦获得了极其重大的发展!”
“皇室的储君之位关乎大秦帝国的命脉、关乎江山社稷的稳固,长孙有二世之能,老臣提议陛下将一岁的皇长孙立为皇太孙!”
“圣孙临凡,二世接班,可保我大秦三代兴盛矣!”
李斯这话一出口,瞬间满殿寂静,坐在一旁的皇长子扶苏更是直接惊愕地转头看向了廷尉李斯。
[不是,李斯你是认真的吗?]
他——那待在家里,还整日穿着天外尿布,奶瓶不离手的胖儿子——有二世之资请立皇太孙!
扶苏看完李斯,看群臣,大部分臣子都是相互对视,诡异的沉默。
甚至一向在廷尉谏言之后总会跟着提反对意见的老师淳于越,在与他的目光对视之时,都有些慌乱的连忙仰头看房梁、低头看木地板。
扶苏:“”
暖意如春的大殿之上骤然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在这一刻,文武百官的齐齐沉默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代表着默认廷尉的提议了。
等扶苏瞧明白自己老师
闪躲的眼神,看懂众臣的意思后,忍不住愕然的无声张了张口,一向才华横溢的他,此时竟然双眼呆滞、失语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作为皇长子之父、帝国长公子的他根本就在这件事情上找不到自己此时的立场。
身为父亲,能看到自己儿子如此卓越,这般小就能为大秦立功了,他自然是心中愉悦并骄傲的。
可是从作为“隐形储君”的角度来看,廷尉当场说自己一岁的儿子有“二世之能”。
这就让帝国长公子有些思绪凌乱了,无论怎么算,他儿子都应该是皇室第三代吧?
他儿子若是“二世”的话,他这个皇二代得待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扶苏当局者迷,有点儿懵,群臣们心中却像个明镜一样。
廷尉之后,满殿群臣再无一人开口说话,一时之间,暖意融融的大殿之上除了静、还是静,这种全体默契不吭声的静谧显得四角炭盆内的爆炭声与窗外的簌簌落雪声都变得极其的大。
李斯站在原地、手持玉笏、眼巴巴地望着跪坐于上首的始皇,百官们也都齐刷刷地看着皇帝陛下。
居于宽大黑色漆案旁的始皇眼睑下垂、抿唇沉默许久后,才在百官的注视下,开口说出来了一句话:
“廷尉此话有理,不过,皇长孙缨虽然功劳甚大,但是如今年龄实在是太过幼小,立太孙之事压后再议。”
“再议”而非“不议”。
虽然陛下当朝拒绝了廷尉的这个新岁建议,但是文武百官们也都心中有数了,陛下只说了“皇长孙过于年幼”,并未对廷尉其他的话进行驳斥,显然这已经在侧面说明陛下也在心中敲定了“皇长孙”总有一天要变成“皇太孙”的计划。
可是——这“长孙殿下”未来究竟是真的跳代接陛下的皇位,荣升“秦二世”?还是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当“秦三世”?那就得看“长公子”接下来的动作了。
李斯也当朝见好就收,恭敬的对着上首,俯身道了声“诺”,就又重新回到坐席上了。
紧跟着,百官们也快速掀过这个敏感的话题,重新讨论起了其余的议题。
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雪花越下越大、越飘越密。
午时将近,待扶苏披着一身黑色大氅、卷着风雪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沿着抄手游廊,往后院的餐厅而去时,没想到刚刚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从撑开的木窗内飘出来了一阵白白的水蒸汽,伴着水蒸汽一块飘出来的还有一股极其浓郁又刺激的香味。
扶苏见状忙加快脚下的步子,匆匆掀开餐厅门帘走进去,就被餐厅内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几张案几被合并了起来,放在窗边,案几中间还摆放着一口黑漆漆的双耳铁锅,铁锅之下还点着一个火苗旺盛的红泥小火炉。
铁锅之内不知道究竟煮了什么,正在咕嘟咕嘟的沸腾冒泡。
小火炉周围则摆放着一碗碗、一碟碟的新鲜食材,单单他一眼能看到的就有羊肉片、鸡胸肉、韭菜、小葱、葵菜、豆芽菜、蘑菇、豆腐、豆腐皮等等。
几个乳母正带着婢女们拿着一双双长长的筷子端起碗碟将新鲜食材往沸腾的锅里拨,而自己那戴着黑色虎头帽、走路还一步三晃、深一脚浅一脚的胖儿子,正用右臂搂着他妻子的大腿,努力伸长脖子、垫起脚尖、左手紧紧攥成一个小拳头,边往空中一上一下地高举挥舞、边奶声奶气地用大秦雅言对着乳母们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道:
“搞~里~头!”
“所,有滴,肉肉,通通,都,搞!里!头!”
[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啊?]
站在门口的扶苏看着里面一群女人外加一个小孩忙忙碌碌的样子,空气中那浓郁又刺激的味道一个劲儿往他鼻子内钻,呛的他忙蹙着长眉,伸手将飘到自己面前的一团白雾给打散了,随后脱下披在身上的黑色大氅,换上丝鞋,就朝着背对着他的母子俩而去。
“搞~里~头!菜菜!”
“菜菜!”
缨小胖墩儿正双眼明亮地抱着母亲的大腿站稳小身子,努力高举着自己的左手小拳头,大声指点着乳母们在新岁初雪之日,做出来大秦第一顿美味火锅。
突然之间,他的小身子就被人从后面给抱住了,下一瞬,直接“腾”的一下双脚离地、智商占领高地,原地升空一米八。
这熟悉的高度,这熟悉的力道。
小胖墩儿下意识转过毛茸茸的圆脑袋,就和自己“下班”回家的亲爹四目相对了。
扶苏抱着自己儿子,微微往后仰了仰头,避开扑面而来的一团水雾,看着满眼发亮转头望向他的妻子困惑地询问道:
“灵,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东西呢?为何这味道问起来会如此呛人?”
王灵一看到自家良人,立马指着案几上的沸腾铁锅,兴奋地笑道:
“良人,今日玄鸟又给缨赠送宝物了,其中有一味调料名为‘辣椒’,味道闻着比茱萸还要辣。”
“缨说那辣椒是做麻辣菜肴的必备品,还说冬日下雪时一定要吃顿火锅,这不,缨正在教我们做火锅呢。”
“辣椒”
“火锅?”
扶苏听到这俩陌生的词语,有些不解,抱着怀里的小胖墩儿往案几前走了几步。
离得近了,他也看到那漂浮在锅面上,上下翻滚的红色陌生小段植物了,想来这就是“辣椒”了。
“火锅,火锅”,难道是指将这小火炉周围的新鲜食材都丢进沸锅内烫熟吃吗?
扶苏这般想着,低头看向自己儿子,就瞧见小胖墩儿正直勾勾地盯着那锅中一上一下翻滚着的菜叶和肉片流口水呢。
那沿着嘴角流出来的亮晶晶的哈喇子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顺着小胖墩儿肉乎乎的下巴往下流,直接将系在脖子上的米白色荷叶边的口水巾都给打成深色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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