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从自己摊位后面走出来站在黄土夯实的街道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盯着一大一小消失的拐弯处,又惊又奇地伸长脖子八卦道:
“欸?你们刚刚听清楚了没?那几个看守市集的士卒对那个秦人跪地称呼‘内史’呢!乖乖啊!‘内史’啊,这得是整日跟在皇帝陛下身边办差的高官吧?!”
“对对,我也听清了,说是叫‘蒙内史’来着,即便这‘内史’不是整日跟在秦始皇身边的人,也肯定是咸阳城的大贵族!哎呀,真是不得了啊!也不知道咱们这小县城是刮了什么风,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一个大人物呢!”
“呸啊,你们都是耳聋吗?怎么都抓不到重点呢?‘内史’算什么,难道你们刚才没听到那个蒙内史对那个小乞儿说——皇长孙殿下要见他嘛!”
“是了,对嘛!明明这才是重点!我也清清楚楚听到这句话了。”
“嘶——皇长孙殿下可是天上日月一般的尊贵人物,怎么会点名要见那个邋里邋遢的脏兮兮小孩儿呢?”
“不是,你们怎么都能听懂雅言呢?就我旁观半天也没听懂那高官嘴巴开开合合究竟在说什么吗?”
一声着急又不合拍的询问突兀地插了进来,可惜无人愿意开口搭理他。
众摊贩们表情各异,面面相觑半天后,有个年轻的小摊主伸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
“哎呀,咱们这儿可真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我刚刚在人群中旁观时就觉得那个小孩儿是一个极贵的面相,怪不得人家皇长孙殿下要点名见他呢,哎呀呀,不得了啊,咱们淮阴这是要出一个贵人了!”
一听年轻食贩这话,其余摊贩也都慢慢回过神来了,再也没有了刚刚围观看小孩儿被逼当众钻屠夫胯的奚落嘲弄,反而一个个都挺直腰杆,与有荣焉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屠夫吆喝的声音,是说那个小孩儿是南昌亭的人,叫,叫‘韩狗蛋儿’对吧?”
“对,‘韩狗蛋儿’应该是小名,人家大名似乎是叫‘韩信’来着。”
“对对对,确实是叫‘韩信’,我刚刚听的真真的!”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巧了!我家有个亲戚就是南昌亭的人呢,我这就收摊回家去我亲戚家报喜,咱们这都是同乡啊!”
“对,咱们不仅要去南昌亭报喜,还得去寻县令,县令大人怕是也不知道咱县的韩信被皇长孙殿下看中了吧?!”
“是极是极!”
“同去同去!”
一个普普通通的六月上午,偏远的楚地小县城内因为这件突发的大新闻,瞬间变得极其热闹了起来。
县衙内。
年过半百,下颌上蓄着一把斑白胡须的老县令正坐在后院大厅内待客,突然看到有个仆人匆匆走到大厅门口,站在门槛外面对他俯身拜道:
“家主,县衙外急匆匆赶来了几个看守早市的士卒,他们说有重要的急事要向您禀报。”
县令闻言忍不住看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客人,又对着前来的仆人蹙眉道:
“他们几个人说是何事了吗?”
仆人低声答道:
“回家主的话,具体事情他们没说,只是说今日早市上似乎来了一个咸阳城的高官。”
“什么?咸阳城的高官?”
隔着一张案几,面对面跪坐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听到这新奇的话,瞬间齐齐惊得瞪大了眼睛。
作为县令客人的中年男人更是直接蹙起了眉头,面露惊骇地看着老县令:
“黄兄,这……”
老县令一看自己客人这不好的脸色就忙伸手安抚道:
“项先生莫慌,等老夫把那几个士卒喊进来问问情况再说。”
几日前,刚带着大侄子从下相赶来淮阴的项梁只能表情肃然的点了点头。
片刻后,四个身上沾灰的守市士卒就跟着县衙内的仆人急匆匆来到了后院。
端正坐在坐席上的县令一见四人,立即开门见山地拧眉威严道:
“你们四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个时候不去好好地守早市,为何要来县衙?”
四人听到问话,领头的一个中年士卒赶忙吞了吞口水,连说带比划地快速将早市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县令大人讲清楚了。
听完士卒的禀报,黄县令和做客的项梁眉头都拧的要打结了。
老县令捋着下颌上的斑白胡须,拧眉看着领头的士卒一脸不可置信地复述道:
“你们这是对本官说,今早上有个内史大人不声不响地从咸阳跑来了淮阴的早市,不仅对一个被屠夫欺负的小乞丐出手援助,还亲自上脚狠狠教训了那个年轻屠夫”
“对,县令大人确实是这样,那位高官拿着的令牌用金漆大篆明确刻着[咸阳内史蒙毅]的字样。”
“咸阳内史蒙毅。”
老县令只是一个偏远楚地小县城内的老楚人对咸阳高层的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他蹙眉念叨着这六个字,转头看向身边这位昔日楚国的最后守门大将项燕老将军的幼子。
项梁抿唇点头叹息道:
“黄兄,咸阳确实有这么个高官,是秦国已故上卿蒙骜的小孙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蒙毅内史还有个亲哥哥在戍边抵御匈奴。”
“蒙氏一族从齐地迁移到秦地后,蒙骜往下爷孙三代,从秦昭襄王起都非常受历代秦王看重。”
“若是来人真的是蒙毅的话,看来他是奉秦始皇之命来楚地执行什么重大任务了。”
老县令捻须点了点头,又看着面前的四个士卒出声吩咐道:
“你们速速去查一下那个蒙内史在哪里落塌了。”
“诺。”
四个士卒俯了俯身,正准备转身,就看到又有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走到了大厅外面,对着坐在里面的老县令着急地俯身禀报道:
“家主,家主,有件大喜事发生了。”
“什么事儿啊?”
老县令诧异地伸脖往外看。
站在门槛外的仆人立即喜气洋洋地俯身禀报道:
“家主,县衙外来了几个早市的摊贩,他们高兴地嚷嚷着说,今日上午从咸阳城来了个叫蒙内史的高官,跑到早市上,对我们淮阴一个名叫‘韩信’的南昌亭男娃娃说,皇长孙殿下要见他!”
“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还没搞懂天降的“蒙内史”是怎么回事儿,竟然紧跟着又来了一个“皇长孙”!
心中大骇的老县令直接惊得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地看着项梁抚掌道:
“项先生,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咸阳的贵族们突然把视线移到我们淮阴了?”
项梁也跟着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他心中的困惑并不比老县令少一星半点儿。
如果他不是非常确认他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反秦之事来,他都怀疑这蒙内史是特意从咸阳跑来查他们项家叔侄俩了。
项梁蹙眉稍稍想了想,就对着黄县令一脸诚恳地拱手道:
“黄兄,依我看这事有蹊跷,您最好还是派两路人,一路人去查查那蒙内史在县城内的落脚处,另一路人快些去查查那个名叫‘韩信’的小娃娃究竟是何许人也吧。”
“对对。”
黄县令边点头,边招手吩咐手下的士卒去办差。
暮色时分,南昌亭。
亭长看着从县城内快马加鞭奔来的士卒简直都懵了。
站在一旁的亭长夫人也觉得天要下红雨了。
咸阳城的贵族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吗?大老远地跑到淮阴寻一个父母双亡的讨饭娃
亭长微微躬身认真地听完几个县衙士卒的问话后,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边一五一十地开口回答问题。
县衙士卒低头看着自己用毛笔记录在竹简上的内容,盯着面前的
中年亭长蹙眉询问道:
“就这些,没了吗?”
“官爷,没了,就这些了,狗蛋儿,不,韩信那孩子在我们亭内都认识的,他真没啥背景,也不认识什么贵人,两岁半时就没了父亲,八岁时又没了母亲,整日饿的到处在亭内找饭吃,除了会说些雅言外,也不认识多少字,是一个很普通的年幼穷娃娃。”
几个奉县令之命到南昌亭内调查的士卒听完这番话,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将记录好的竹简卷起来揣进怀里,就对着县令威严道:
“行,那你领我们去韩信家里看看。”
“诺,诺。”
“几位官爷随我来,随我来。”
静静扶着磨盘站在家中石磨后面的亭长夫人,旁观了全程。
看着自家良人赔着笑对几个县衙里的士卒卑躬屈膝的讨好,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像是被蚂蚁啃食一样,只觉得这世上的事情简直离谱了。
韩狗蛋儿一个父母双亡,落魄卑微到要和亭内野狗抢饭吃的黑瘦小娃娃竟然也能得到咸阳的贵族们看重吗?
若是,若是,她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哪会舍不得家里那一顿、两顿饭呢?!
哎呀!这可是有些亏大了!
夕阳西下。
县城内的一处客栈内。
从头到脚穿戴一新的韩信,正拿着竹筷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一案几的食物。
上午巳时末,他像是一只小黑狗一样,跟随在蒙内史身后来到了他落塌的客栈内,拿着验、传登记完身份信息后,就跟着客栈的小厮到了一间净房内坐在大沐桶里舒舒服服泡了一个热水澡,从头到脚洗刷干净,又从内到外换上了一身小厮从外面买来的干净成衣。
活了十一年,韩信从未过上这种有人伺候的舒服日子,第一次穿上不大不小的合身衣服和鞋子。
他收拾干净后吃了一顿膳食,以为今日就这样了,没想到暮色刚降临,蒙内史竟然又让客栈安排了一案几的食物。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坐在坐席上的蒙毅捧着一个盛着小米饭的陶碗,瞧见对面的黑瘦小孩儿抱着手中的小陶碗就用筷子往嘴里猛扒。
这副饿虎下山进食的架势简直比军中的士卒们都猛。
从小到大都不知道饿极了是什么可怕感觉的蒙内史,忍不住开口喊道:
“韩信,你稍微吃慢些,省的吃得太猛太快闹肚子,这些食物不够吃还可以再让小厮送来些,你不用着急。”
埋头吃饭的韩信闻言看了一眼对面出身尊贵的黑衣青年,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耳朵,用筷子往嘴里扒饭的速度却慢慢降了下来。
落日熔金,半开的窗户外面遍布着绚烂的火烧云。
临窗的案几旁,一大一小安安静静地吃着摆了满几的食物。
大的不知道,县令和他的贵客正聚在一起,苦思冥想他突然跑来淮阴的目的。
小的也不知道,他一个在亭内人嫌狗憎的贫苦男娃,怎么一日之间,就突然地变成家乡的名人了。
红彤彤,金灿灿的火烧云在深蓝的天空上一路由东往西烧。
相隔两千多里地外的咸阳章台宫内。
一岁零九个月大的缨小胖墩儿刚刚在餐厅内陪自己大父用完晚膳。
爷孙俩正大手牵小手在临水的宫道上散步,看着绚烂的晚霞之下,一条条肥鱼高高从渭水水面上跳起又落下。
恰在此时,秦缨突然听到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机械电子音:
【恭喜好运的宿主,在秦始皇三十七年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派始皇忠臣蒙毅前去楚地淮阴寻找到了青年兵仙——韩信!】
【韩信正值落魄的时候,刚刚感受完在亭长家蹭不到饭的窘迫与在河边钓鱼时受到漂母赠饭的感动,就又倒霉的在市集上碰到了要让他当众钻胯受辱的泼皮屠夫!危机关头,宿主派到淮阴的蒙内史如天降的仙人一样不仅帮年轻的韩信赶跑了无赖屠夫,还避免了韩信□□受辱的发生,简直把年轻的兵仙都给感动坏了!】
【“攻略韩信”的任务条已经完成了30%,请宿主再接再励!】
听到这话,缨小胖墩儿凤目一亮,立刻用意识调出来系统面板,看到悬浮的光幕任务栏上五月初冒出来的临时任务——“兵仙入我怀”下方的蓝色任务条果然往前跑了一截,漂亮的丹凤眼瞬间就变得更亮了。
五月时,他刚看到这个临时任务,就假借玄鸟之名,让大父派蒙毅到淮阴寻找韩信,为了能不找错人,他还给蒙毅讲了韩信年轻时在家乡中发生的“蹭饭”、“受饭”的事情,没想到,蒙毅的效率竟然这般高,才过去了一个多月,就找到韩信了!
这难道就是历史名人和历史名人之间的吸引力吗?!
正牵着孙儿小手沿着河边走动散步消食的始皇,听到腿边小家伙的笑声,一垂眸就看到孙儿正笑容灿烂的仰头看他。
看到小胖墩儿明媚的笑容,始皇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遂温声笑道:
“缨为何突然间如此愉悦,难不成又听到天外玄鸟的传话了”
听到大父的猜测,小胖墩儿立刻凤眼弯弯地咧嘴高兴道:
“是的,大父!玄鸟刚刚在天上给孙儿传话说,蒙毅已经在淮阴顺利找到韩信了!”
“哦是吗?那可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呢。”
始皇笑着颔首,缨小胖墩儿也激动的狂点小脑袋。
上个月时,他为了让大父答应派蒙毅亲自去楚地寻找“韩信”,可是对大父私下里说了,“韩信”——天生的帅才,是玄鸟亲口承认的未来“兵仙”,长大后是要成为与武安君白起、武成侯王翦,赵国已逝的信平君廉颇、武安君李牧一样厉害的战神!
大父遂半信半疑地派他的心腹内史千里迢迢地在盛夏内跑去楚地淮阴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缨小胖墩儿都对“淮阴侯”好奇久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甚至觉得韩信这个兵仙的军事潜力是要比“起、翦、颇、牧”四大战神还要大的,毕竟无论是太姥爷王翦,还是冤死的白起、背井离乡最后于无望中老死在寿春的廉颇,甚至是被郭开小人残忍害死的李牧,这四大当世战神都是磕磕绊绊地活到了老年,积累了多年的宝贵战场经验,度过了自己作为主帅的黄金巅峰期。
而对于韩信来讲,这个行走中创立了三十四个成语的兵仙,仅仅活到三十五岁就没了。
三十五岁,对于一个大将而言,远远未曾到达他的职业生涯巅峰期。
换言之,“起、翦、颇、牧”的职业上限都在一场场战事中被人看到了,而韩信死的太早了,这个兵仙的上限究竟在哪里?无人知晓。
一想到,这么重要的一张SSR就要花落他家了,缨小胖墩儿就忍不住想要兴奋地原地起飞。
韩信在手!
十年后,别说是项羽和刘邦了,纵使是冒顿跑回草原上,转头就反了,他都能让韩大兵仙点着乌泱泱的大军,全部把他们都给做成豆沙包了!
心中兴奋的不行的小胖墩儿,都有点儿想要手舞足蹈之时,就又听到系统在脑海中播报的机械电子音。
【“滴”……】
【经本系统检测,宿主隔空施展了一石二鸟的妙计。】
[一石二鸟]
听到这奇怪的描述,缨小胖墩儿忍不住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同韩地张良一样,作为楚地知名反秦圣斗士的项梁、项羽叔侄俩,为了扩大反秦同盟,在这个炎热的夏季里,特意从下相赶到了淮阴。】
【韩信与泼皮屠夫在市集中上演历史名场面时,青年项羽也在场,若非宿主派去淮阴的蒙毅及时出手了,颇具侠气的西楚霸王极有可能最后也会伸出援手,到时兵仙韩信将会顺势投入西楚霸王的麾下,虽然得不到重用,但也会在一年后跟在楚军中造反!】
【然而,西楚霸王棋差一招,被宿主坐镇咸阳给隔空击败了!】
【恭喜宿主触发第二个临时任务——“颤抖吧!西楚霸王!”请能干的宿主再接再励,在三年之内成功拿
下西楚霸王项羽,阻止楚军攻破函谷关!】
[嗯……]
听到傻瓜系统这莫名激动的热血电子音,缨小胖墩儿不禁眨了眨亮晶晶的凤目——
也就是说,项羽现在也跟着他叔父跑到淮阴喽?!
夜色深深,月明星稀。
淮阴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几只大黄犬正趴在街角转弯处的破木棚内酣睡。
突然之间,一阵车轮滚滚的碾压声从街道口响起,被吵醒的大黄犬立刻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冲着驶过的马车“汪汪汪”地大声狂吠。
临街一座客栈的二楼客房内,躺在床上合衣而眠的蒙毅被犬吠声吵醒瞬间摸着床侧的佩剑翻身坐起来,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瞧见睡在竹榻上的小孩儿也揉着眼睛从竹榻上坐了起来。
蒙毅遂低声摆手道:“韩信,没事儿,你睡你的。”
入城以来难得睡到第一个安稳觉的韩信,闻言遂点了点头又迷迷糊糊地躺会竹榻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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