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快带我回家!我要去找我爹!——”
女子看着倒在一旁,正喘着粗气想要爬起来的异兽,捡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了过去:“畜生!要你何用?”
竟敢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
那些低贱的凡人居然还围在一边对她指指点点——都是因为那个贱人,贱人,贱人!
她要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此时贱人时旎蝶已经带着一股子吊炸天的王霸之气慢悠悠的转过街角,立刻“嗖”地躲进了一个没人的小胡同。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不忘回头看着被她这瞬间变脸惊到的云鹤二人:“妈耶,我刚才怎么突然就上头了!”
怎么就啪一下打过去了!
很快啊!
云临:“……师尊,你这精分再不治,容易出大问题。”
“不过不得不说,揍人使我快乐。”
刚才心中那股子莫名的火气都消弭无踪了有木有!
云临和鹤澜山默默的后退半步,你是快乐了。
可一进城就搞出这种大阵仗真的大丈夫?
说好的来查探真相,那势必是动静越小越好。
这邵家的确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世家,但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现在已经不是打草惊蛇的程度了——好家伙,你这差点把人家蛇蛋踩稀碎。
别说追查了,他们在竭州府的日子能不能安宁都是个问题。
云临忍不住开口:“师尊,恕我直言……”
“不恕。”时旎蝶对答如流,无视云临憋得发红的脸:“走,吃饭去。”
饭饭饭,这还能吃得下饭!
你上辈子是饿死的吧!
云临没发现,自己现在面对时旎蝶的态度已经从最早的仰仗和盲目舔狗,变成了现在时不时也会吐个槽。
这也许也是一种进化,他叹了口气,还是习惯性的决定纵容:“想吃什么?”
竭州的平原居多,土地肥沃,算是极音大陆上比较富庶的一片区域。
但相对于丰饶的土地和资源,灵气蕴藏却不算十分充盈。
府内两成修士,八成凡人,在九州内是凡人最多的。这也跟灵气稀少有关,大多数有灵根的孩子都被送到了其他州府的宗门修行。
相比稀少的宗门,竭州的修仙世家会多一些。
所谓的修仙世家,也就是和极火殿相似,以家族形式存在的修仙家族。
毕竟竭州灵气稀薄,修仙资源比较集中,这也是很正常的发展趋势。
竭州府是整个竭州的首府,跟现世的省会差不多。
因为凡人云集,所以比一般的州府都要繁华些——毕竟修仙之人一般住在自己宗门之中,像时旎蝶这种时不时需要满足下购物、干饭需求的修士还是很少的。
但这会儿时旎蝶三人走在街上,却看到本应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街道冷冷清清,各种大小店铺前门可罗雀。
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行色匆匆,脚步急促。
这么一圈看下来,反而是刚才的城门处算是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
甚至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大吉,有些甚至还贴着转让的红纸。
“怎么回事?”云临皱眉:“不是说竭州府是九州著名的购物天堂吗?怎么门庭冷落至此?”
“大约是因为之前守城修士所言‘时疫’吧。”时旎蝶皱眉,还不住四处扫着街两旁悬着的各种招牌。
看鳞次栉比的刀旗垂匾尚能想到往昔摊贩沿街叫卖、繁荣喧嚣,大小店铺火爆琳琅的盛景:“这时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修士都能染上?”
“几位……可是在找用膳的地方?”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时旎蝶转头便看到一个鹤发老叟正站在一个面人摊子后面。
凡人看不出灵气,只把他们当成衣饰华贵的名门子弟,一伸手:“这条街上只有馔玉楼还开着。几位可去那里看看。”
这老人倒是热心,就是面带愁苦。云临不禁问:“老人家,这街上如此萧条,为何还在此空耗时间?”
“唉,时疫以来,生意都不景气。”老叟叹气,花白眉间紧锁,满含愁绪:“但不摆摊,更是一家老小都没个着落。碰运气罢了。”
三人闻言都是心情沉重,云临回视时旎蝶一眼,便将老人摊子上面人都包下。老人受宠若惊下又连连挥手:“谢几位好意,然也不必如此。”
“无妨,我家孩子多。”时旎蝶一脸柔和:“你别看他俩瘦不拉几,其实都挺能生,一胎十宝无压力。”
老汉:“……”
鹤澜山&云临:“……”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最后老人千恩万谢的把面人都给打包,还按三人的样貌捏了可爱面人。
时旎蝶一见栩栩如生的面人,兴致来了,又描述了聂归寻并桓九灯,甚至徐雨辰的样貌,各捏了几个定制Q版小面人公仔。
凡人是不收灵石作为货币的,于是时旎蝶拔下一根足金簪子,怕有头油味还在袖子上擦了擦。
鹤澜山:……
人仙哪里会有头油啊喂。
直接把小面人都塞进了储物琉璃佩,三人就到了老叟说的馔玉楼。
站在巨大门头下,三人陷入了沉思。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这酒楼的装修风格,相当的……别具一格。
大红的门头,没有匾额,雪白的大字直接在漆成赤红的木板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馔玉楼。
最绝的是,这大字旁边,还刻着一个带着和蔼微笑的老翁的模样。
时旎蝶:……
好眼熟,想不到穿到修仙世界还能见到这似曾相识的装饰风格。
这真的不是肯○基吗?还是火车站旁边的盗版那种。
另两个是没见过肯○基,但也不耽误被这前卫而独树一帜的装修风格震撼。
里面正昏昏欲睡的小二一看到三人驻足,麻利的、几乎是小跑着迎了出来,热情询问:“几位贵客,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他眼中几乎冒出了饿了许久的野狼看到猎物的绿光,吓得三人齐齐咽了下口水。
时旎蝶:“……肯○基还能住店?啊不,你们这还能住店?”
“能能能。”小二兴奋无比,十分急切。
但他毕竟比老汉见多识广,见几人气质卓绝,衣服又是说不出名的材质,心中猜到三人应是修士,故不敢上手拉扯:“这青鹮街乃是本府最繁华的街道了,咱们馔玉楼就算在时疫爆发前,都是这街上最豪华的酒楼,绝对让各位贵客满意!”
最后时旎蝶还是被说动了,主要是——这附近确实也没有其他开着的店了。
想想还真是凄凉。
入座后,因为没有别的客人,菜上得也极快。
不得不说,居然真的很美味——彻底颠覆了时旎蝶对肯○基,不,馔玉楼的想象。
“几位贵客可是第一次来竭州府?”吃饭时间那小二不好打扰,看得出憋得不行。
大概是太久没人可以聊天了。
吃完带着三人去房间的路上,小二终于有机会闲聊了,兴致勃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好在时旎蝶几人也正好要打探消息,就问:“这时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桓家是医修世家,被灭门后半年,竭州府就爆发时疫——这时间未免太赶巧。
而且这时疫居然是无差别攻击凡人和修士,这就蹊跷。
理论上来说,人仙跟凡人都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按理说根本不可能会被同一种时疫感染。
可听那小二说,这时疫爆发在两个月前。竭州府中居民突然开始发热发烧,然后身上就结出盐晶般的结晶。
等那结晶长满全身,人就没了。
“小的虽是凡人,但也听过路人仙说过。”那小二眉眼间忧心忡忡:“人仙若是染上,也会结出那结晶,不过较凡人缓慢些。”
“但修为会随之倒退,最后也有可能沦为凡人……然后……”
沦为凡人后,可能痊愈,也可能像其他染病的凡人一样死去。
可对于修士来说,千百年修为倒退,最后沦为凡人,可能比死都难受。
“诸位人仙一定要小心些。”那小二不放心的提醒:“若见身上带有结晶之人,一定要避开。”
时旎蝶皱眉想了想,忽然问:“你可知桓家在哪?”
“桓家?”小二怔楞一下,下意识问:“可是那……半年前一夜被……的桓家?”
“正是。”
“万不能去!”那小二惊呼一声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激动,随即压低声音,可脸上惊慌之色却不似作假:“据说那时疫……就是从桓家废墟上传出来的。”
这剧情在书里是一点没有,十分扑朔迷离了。
不,好像有一句竭州大疫……但也只是提了一句,为一个工具人做了来历设定而已。
谁知道这四个字下,居然掩埋着这么惨烈的剧情!
时旎蝶越发发觉书中世界的真实和残酷。
“几位也看了,咱们现在各种客房都可选。”小二八卦完了,服务意识终于上线:“贵客们想选哪个房?”
“豪华家庭套间吧。”时旎蝶下意识回答,看来看去这套间不错——一个宽敞内厅加上三间卧房,可以说非常合适了。
毕竟住在一个套间里,出去打探行动也方便嘛。
可不知为何,说完之后,小二和云鹤二人都满脸诡异的看着她。
时旎蝶:“?”
三人心思各异:“……”
云临:为何是家庭间?到底我是爹,还是老二是爹?
鹤澜山:为何是家庭间?难道在她心中,我跟云临都是她的儿子?
小二:不愧是超越了凡间三纲五常的人仙,贵圈真乱。
时旎蝶:这帮小兔崽子琢磨什么呢?
刚要说话,就听楼下响起高声叫喊:“人呢?不做生意了?”
小二一惊,今天是什么日子!
居然双喜临门?
“实在对不住贵客,现在这楼里只有我一个伺候的。”他带了些歉意对时旎蝶三人鞠躬道:“这客房小的每日都有打扫,干净得很,先请诸位入内安顿,容小的一会儿上来伺候。”
时旎蝶很大度的挥挥手表示理解,让他先去接待新客。
进了套房,鹤澜山关上屋门,就听云临带了些狐疑的声音响起:“这竭州府现在如此冷清,怎么还有客人上门?难道是像我们这样的外乡人?”
“看来竭州府时疫的事情被捂住了,”鹤澜山随口回答:“至少在潜州,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潜州便是他们叠云宗所在地了。
“也许也是过路修士吧。”时旎蝶安慰:“虽然需要吃饭住店的修士是很少——但天下之大,也未必没有跟我们一般喜欢吃又需要暂住的修士啊。”
不,没有我们,只有你喜欢吃好吗——云鹤二人齐齐默视时旎蝶,又默契将头转开。
时旎蝶:……你们又在眼神里说我什么坏话了,我感觉你们最近眉来眼去对我很不恭敬。
师徒三人正在用眼神互相谴责,突然隔壁“砰”的一声,像是有人推门而入。
一共就两拨人,还非得住在他们隔壁吗?
“怎么隔壁有人住吗?”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嘈杂中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大大咧咧的响起,有些不满:“一共就两拨客人还要安排住在一边?”
“这位贵客,实在对不住。”小二赔笑的声音响起:“咱们这边的顶级豪华套房一共四间,可那边两间这几天在翻修。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拆成几间天字房也住得。”
“那不成,就这样吧。”那男子声音响亮:“我们是在‘何处去’酒楼联盟订的你家,只有这套房有优惠。”
……果然,打败矫情的只有贫穷。
月黑风高,时旎蝶带着两个崽子狗鬼祟祟的摸到了桓家废墟。
不得不说桓家不愧是竭州府著名的医修世家,一片占地极广的断瓦残垣也能看得出昔日的盛景。
那些古沉木框架烧得焦黑,固执而沉默的伫立在夜色中。
就像是一个骄傲的残骸,至死不肯低头。
“好……好大一片。”云临张口结舌:“老幺家居然这么大?看起来还挺有钱的。”
“先把这个吃了。”时旎蝶扯过云鹤二人,硬塞了两枚丸子:“避疫丹。”
自从系统开放随机,她就保持着每天点五十次的优良习惯。
这避疫丹也攒了一小瓶,没想到这会儿居然用上了。
三人站在阴影笼罩的门口,阴风惨惨从空洞的洞口中穿过,发出空茫的嚎叫。
……听着就像是人临死前的惨呼。
“这里……”鹤澜山皱了眉,头顶洒下的月光在脸上留下了浓墨的阴影:“阴气好重。”
几人默然,人死了这么多,又都是横死,这风水又怎能平和得了?
抬步从那几成焦炭的门槛上迈入,月光惨白的洒落在院中。不知是幻觉还是如何,仿佛仍有血腥气萦绕鼻端。
时旎蝶神识外放,这府邸中已经没有尸体了——大概是与桓家有过旧交,或受过这一门医修恩惠的人收敛了这些残骸。
听小二说,把这桓家府宅付诸一炬是在两个月前,时疫刚爆发的时候——那时附近的居民听说时疫的源头便是这座府宅,不敢进来,只得以火油浸透布团点燃投射入内。
毕竟对付各种时疫的方法中,最简单粗暴的就是烧了。
“不应当啊。”时旎蝶走进大堂,皱眉打量烧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四壁:“若真是桓家传出的瘟疫,怎么二月前才爆发?当初为他们收殓,人来人往,那时竟没有一个人染上?”
她可是仔细问过了,道是这桓府被烧光后,那些曾来收殓、念及桓家恩德的人还大发雷霆,怒斥周围的愚民,这一下是彻底断了调查疾疫的线索。
所有的消息都是从那嘴碎的小二口中得知,即便他消息灵通,可也毕竟只得一人。下午他们也沿街寻了些小摊贩等询问,可个个都讳莫如深。
有的是不想谈及,但大多数都是也不知详情罢了。
“所以这疾疫未必跟桓家有关。”鹤澜山的眉眼间一直没放松过:“老幺也没有患病的征兆,三个月内也风平浪静。要么就是这恶疫有潜伏的期限,要么……”
他话没说完,突然从桓府门口传来一阵喧闹!
三人一愣,便看到门外呼呼啦啦进来了四五个人影。为首的正手托一个瘦长机械鸟,那机械鸟口中叼着一枚玉环,正直直对着他。
那人瞧起来神神叨叨的,正对着那机械鸟说话,还不时变换角度:“来了老铁们,今天的鬼宅探灵开始了!我们现在就在——”
他卖关子似的吸了口气:“——就在半年前发生全家灭门血案的桓氏大宅!哇,现在已经子时了。这里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这人表情夸张,很浮夸的猛回头一下:“而且我一直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然后他就对上了站在前厅里,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的时旎蝶三人。
时旎蝶:……
好熟悉的声音,这不是住她隔壁的穷游党吗!
时旎蝶沉默了会儿,微微抬手,试探:“……嗨?”
那人这才像是缓过了一口气,声音都抖了:“……你们是谁!在这做什么?”
他这一声叫嚷引来了同行的四个伙伴,他们立刻围了上来,跟时旎蝶三人大眼瞪小眼。
“你们是干什么的?”打头那年轻人本来被吓到,可当看到时旎蝶走出那前厅,一张脸都露在月下的时候,他的声音就下意识的轻柔了起来。
这也许就是颜狗的本能。
在对面三男两女打量着时旎蝶一行的同时,时旎蝶也在观察他们。
刚才被他们吓到的,就是在馔玉楼里时听到的那个咋咋呼呼的声音。
之前在客栈三言两语没听清,可现在明显听到五个人说话都是竭州本地口音。
为首的年轻男人看起来像是这次……所谓的“鬼宅探灵”的组织者或者领队,而其他两个男子中,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其貌不扬,一个浑身衣饰华贵,明显出身高于其他几人。
剩下的两个女孩,一个弱柳扶风,一个看起来明艳妖娆,这还真是……
时旎蝶默默无语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在现世看过的各类影视作品——这不就是探险类恐怖片的标准组合吗!
而且听刚才那个领队对着机械鸟说的话,居然还有摄影成分?
她视线不由自主的垂落在那瘦长的机械鸟上——如果她没猜错,这万一大约就是摄影鸡?
这尿性的设计一看又是大衍山出品,时旎蝶都怀疑衡明是不是属鸡的,要不然为什么大衍山对鸡这么情有独钟?
“你们又是干什么的?”鹤澜山也反问,他神色淡淡,气质出尘,倒叫那两个女子有些脸红:“看你们的服饰不像宗门中人。是出身世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