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涉”猛地向后腾跃,可还是没来得及。被星光照得如岩石般苍白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道纵向的红印,越咧越长,然后小小的喷涌出鲜血来。
——瞧着就像是那血液从体内撑裂了皮肤似的。
“呼延涉”脸色阴沉下来,眼神也变得危险,毒蛇似的盯着眼前纤柔的少女。
时旎蝶甩了甩手,绯色灵气包裹着小臂,在体表凝成一道如臂指使的锋刃。
随着动作,灵刃上沾染的“呼延涉”的血液被到地上,渗入岩石之中。
“说的什么鬼话,听不懂。”时旎蝶微抬了眼,神色有些漠然:“你虐杀修士,伤我徒弟,想好怎么死了吗?”
时旎蝶现在是真的被这暗线剧情搞得有点头大。
听“呼延涉”这话说的,似乎原主并没有牵涉进这幕后黑暗组织之中。
这就让她放心了,但这货故弄玄虚说的这么一堆,她实在是搞不懂。
尤其是他说的“他要回来了”这句话,莫名让她心中涌起一阵躁郁。
在竭州府时那种让人烦躁的情绪又上来了。
要不是女修根本不会来大姨妈,她都以为自己是生理期到了,负面情绪一波一波的上涌。
她下意识的抗拒去细想和追问“呼延涉”口中的“他”到底是谁,现在时旎蝶只有一种冲动——
就是揍人。
她很顺从内心的也这么做了,灵刃为剑,红光随着心神一起暴涨,瞬息之间便到了“呼延涉”眼前。
“呼延涉”大约是没想到她的动作竟然有这么快,瞬息间的怔楞过后便和时旎蝶战到了一起。
他身形如鬼魅,带着一股使人不适的阴冷。手上戴着一双非玉非铁的指环——说是指环,实际上更像是一种链甲。
指尖锐利如虎豹利爪,向时旎蝶抓来。
出乎“呼延涉”的意料,时旎蝶的身影竟突然凝固了。
他的利爪一下子抓向时旎蝶的面门!
可就在此时,耳边响起幽幽的女声:“你都观察了我三百多年,就用这招呼我?”
“呼延涉”一下子就木了,难以置信的想回头,却感觉右肩猛地一凉。
少女的声音清越,带着些无奈:“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下一秒,有什么从右肩猛地向左一划!
疼痛真是个奇妙的感觉,不由自主失去力气跪在地上的“呼延涉”想。
那么冰冷——又如灼烧般炽热。
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解释了——炽热的是喷涌的血液,冰冷的是那道灵刃的剑锋。
奇怪……她的灵气明明红得像是火焰。
怎么会……这么冷……
微凉的触感从头顶传来。
时旎蝶一只手成爪,扣在他的天灵盖上,强迫他抬起头,面上没什么表情:“你还没回答我。”
“呼延涉”抬眼看着她,感觉力气混合着蕴藏灵力的血液一起涌出。他的口中也掀起腥甜,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时旎蝶有些嫌恶又有些不解的皱了皱眉,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呼延涉”说:“你……哈哈哈。”
他的笑声中有种惊喜的快意,让时旎蝶心中涌起一种阴沉的暴虐。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呼延涉”疼的呼吸都困难,可语气中的恶意满满的快要溢出,使得他的笑也让人毛骨悚然。:“你的……眼睛,已经……”
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语,时旎蝶扣在他天灵盖上的手越来越紧。
不知为何,她心中的戾气如潮水涌动席卷。
她想叫他别说了,别再说下去,就仿佛——
就仿佛有什么她无法接受的东西呼之欲出,在她的心头掀起毁天灭地的风暴。
忽然,一道极明亮的红光在身后炸开。
一阵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拥住了她。
也因着这气息,精神紧绷的时旎蝶并没有下意识的攻击他——这也许是身体先于大脑做出的决定。
温热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双眼,男人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肩膀,旋身将她带离“呼延涉”身边。
在应激边缘的时旎蝶头疼欲裂,但并没有挣开,反而出奇顺从的半靠在他的怀里。
聂归寻的声音响在耳畔,声音很低:“师尊。”
嘈杂的脚步声奔向悬崖边,时旎蝶听到折罗赫的怒喝,桓九灯喘息着和云临和鹤澜山说话的声音,也听到“呼延涉”伴随着闷哼却仍旧嘶哑癫狂的笑声。
她感到浑身发冷,双眼灼痛无比,不由得紧紧抓着聂归寻横在身前的手臂,像是要隔着薄薄的衣料从他身上汲取些温暖似的。
透着浓浓的茫然,时旎蝶轻声用只有聂归寻能听到的声音问:“我……到底怎么了?”
这话问出来,聂归寻揽在她肩上的手臂紧了紧。
他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时旎蝶是怎么了。
之前听云临他们讲起在竭州府的事,他就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时旎蝶的性子虽然也不能说是很怂吧,但这么直接跟人硬刚,的确不像是她的个性。
但他又很了解她吗?聂归寻也不敢这么说。
毕竟从认识她到拜入宗门再到现在,她给他的印象早就颠覆得底朝天。
何况后来在看到时旎蝶暴揍折罗赫时,他便想着时旎蝶可能本来就这么霸气侧漏,只是之前一直没什么机会看到她展示而已。
这才打消了他之前的违和感和疑虑。
可他刚才一马当先沿着和时旎蝶分开的方向找到了这处悬崖,看到她将纤细手指扣在跪着的男人天灵盖上的时候——
他意识到……时旎蝶似乎真的不太对劲。
彼时,她周身都是冰冷凛冽的杀气,他绝不怀疑要不是自己出手阻拦,下一秒那男人就会脑浆迸裂。
——仿佛是他说了什么让她盛怒至极的话,她甚至都不在意应该拷问他获得的答案,只想发泄自己的怒意。
但最让他心惊的,是时旎蝶的双眼。
她平日里清澈见底的琉璃般双眸,在黯淡星夜中涌动着不祥的血光。
聂归寻的心猛地一沉,那是——
时旎蝶的身上居然有魔气?
身体先于大脑思考,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折罗赫等人的脚步声,他当机立断的冲了上去。
魔气侵蚀的人没有理智,只会被杀意主宰。
聂归寻知道自己大概率会被此刻的时旎蝶用灵气无差别攻击,落下重伤,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六大仙门对魔族的态度,没人比他体会深刻。
当初他就是因为被司之慎指认入魔,一身修为被毁,几乎送命。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不能让别人看到时旎蝶的眼睛!
可冲上去,再把那具柔软却微凉的身体拥入怀中却十分顺利。
时旎蝶别说攻击他,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这是否说明——她心中还没彻底被魔息占据?
其他的可能性聂归寻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只是紧紧的捂住时旎蝶的双眼,心中满是紧张。
好在他面瘫惯了,挂上面瘫面具之后情绪丝毫不露。折罗赫一掌把“呼延涉”拍晕,再抬头看向他时神色有些凝重:“怎么了,时宗主受伤了?”
看来刚才她与这人战得十分激烈,毕竟对方血洒了一地,搞得现场十分血腥。
那肯定是对方伤了她在先吧。
聂归寻摇了摇头,客气疏离道:“没大碍。”
桓九灯被鹤澜山和云临左右架着,一瘸一拐的蹭过来:“师尊,他偷袭我,但没得手。”
云临有些担心的问:“师尊,真的没事?”
时旎蝶喉头微动,缓缓将聂归寻的手指拿下来,睁开双眼——又是那双秋水般澄澈的瞳仁。
她摇头:“没事。”
鹤澜山却没说话,脸上没什么神色,在星辉下反而显得有些冷。他视线细细的描摹时旎蝶的眉眼,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第323章 反派她又找茬
那边折罗赫已经用法宝将“呼延涉”捉了,门派传讯禀告了长老和白媚生。
得了回复他走到时旎蝶面前,有些担心:“时宗主,您……可还好?”
“无妨。”时旎蝶回答,看到桓九灯没大碍,她神色也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仍不是很好看:“找到你徒弟了吗?”
这话说出口,折罗赫的脸色就是一窒。
时旎蝶瞬间明白了,怕是还没找到真正的呼延涉。
她叹口气:“白宗主要现在审吗?”
“是。”折罗赫回答,下意识的抬眼向主峰望:“其他长老和宗主已经聚在瞻星殿了,我这就过去。”
“走吧。”时旎蝶简短回答。
到了瞻星殿外,正撞上了五星长老。
五星长老是司刑的,今天下午刚被迫当众对自己师弟执了杖刑,此刻见到时旎蝶鼻子不是鼻子脸也不是脸,冷哼一声:“时宗主,玄龟岛内务,就不劳您来旁听了吧?”
时旎蝶这会儿刚平复情绪,懒得跟他废话:“他伤了我徒弟,你说我能不能来旁听?”
五星长老嗤笑,意有所指:“真是怪了。平日里玄龟山里风平浪静,怎么时宗主一来就鸡飞狗跳?”
时旎蝶也笑了,阴阳人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你是鸡还是狗?”
“你!”
“我徒弟也不是没去过大衍山和极火殿,在哪都待着好好的,到你们这就遍体鳞伤。”时旎蝶不耐烦的看着面前身材敦实的五星长老:“我还没问你们玄龟岛索赔,你还有脸跟我叭叭。”
五星长老根本叭叭不过她,气结。里面传出一道冷淡中带着威压的声音:“让她进来。”
是白媚生。
时旎蝶挑了挑眉,心里却有点意外。
这白媚生看起来是把她的提议当回事了,这样也好。
当下她对五星长老微微一笑,转身往瞻星殿里走。走到人家身边还装作崴脚,哎呀一声,身子一歪。
一下子她肩膀便撞到了五星长老身上,对方心下冷笑。
这种小孩子把戏的找茬手段,也真是幼——
还没等想完。五星长老便觉得一股大力撞在身上,他毫无防备下一下子被撞得噔噔噔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哎呀,不好意思。”时旎蝶惊呼掩口:“长老你没事吧?不是我说,我这么瘦都能把你撞飞,你可太虚了。今晚炙肉剩下不少的鹿鞭,你都吃了补补吧。”
五星长老:“……”
折罗赫一直在旁边看他们唇枪舌剑,此刻赶忙去拦:“师兄,师兄……”
五星长老满面煞气,脸色铁青,像是想吃了时旎蝶似的,却没得到对方再投来半点眼神。
时旎蝶施施然的走进瞻星殿,自顾自找个地方坐下,对面几个长老目光齐齐投到她身上,她视而不见。
四大金刚站在身后,时旎蝶抬眼瞥了白媚生一眼,对方也正在看她。
白媚生的神色还是一片称得上冷漠的平静,仿佛温泉中的横眉冷对和嫌恶都是幻梦一般。他甚至抬了抬手,侍立身畔的弟子会意,搬来了矮塌,让伤员桓九灯躺在上面。
真是上道,时旎蝶对他合作的意向又肯定了几分。
这时,被折罗赫安抚的差不多的五星长老也阴着脸进来落座,全程一眼都没看时旎蝶。
他怕自己被气死。
白媚生垂眸,银白睫毛在灯火照下显出珍珠般的光泽。他手掌一翻,委顿在地昏迷不醒的“呼延涉”瞬间睁开眼,喉中发出溺水般的猛烈吸气声。
“你为何要攻击桓小友?”折罗赫怒目:“我徒弟在何处?”
“你潜入我玄龟岛到底有何图谋?”
“你是怎么混进玄龟岛——”
长老们暴喝声接连响起,时旎蝶却懒洋洋的窝在座位里,冷眼看着。
明明是她自己要求进来旁听,现在却像个鹌鹑似的往圈椅中一缩,,两眼发虚,神游物外似的。
主要是她没想到玄龟岛的审问就这么……和平。
这能审出来个啥啊?
而且她现在满心都觉得不大对劲。
之前邵瑛瑛说过pua邵梓梓的人手上有红色的印记,后来看到行刑的场景,发现星罗木杖上的皮圈镶嵌着一颗星罗木钉,所以推断这人是行刑弟子。
下午行刑结束后她也注意看了那些弟子的手背,的确是有一个细小红点。若不是她看了全程,的确会把那红点当成原本就长有的痣。
可五星长老是掌刑的,行刑弟子都是他门下的弟子。
而“呼延涉”却是七星长老折罗赫的亲传,掌刑这事根本轮不到他。
那这个人手上的红印是怎么来的?
难道不是执刑留下来的?
可除了这还有什么可能性?她虽然没看到全部的弟子,但至少这几个长老和其亲传她都观察过——手上的确都没有印记。
而这人刚才与她交手时,用的的确是左手。而桓九灯身上的伤口走向来看,也确实是左撇子伤出来的。
更不必说系统给的线索,肯定是准确的。
时旎蝶表面面无表情,其实心中哀嚎不已。
又是破案!
她又不是江户川○南!
何况系统给的这个线索还根本没法跟人说,她根本无从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口咬定这人是犯人——之前在鏖兵场上她已经因为听到呼延涉的名字面露异色了,好在折罗赫现在满心记挂的都是自己弟子究竟在哪,没有深究。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给出个什么说辞。
这剧情莫名走向地狱难度,时旎蝶无比忧伤的叹了口气。
殿中此刻还是喧闹不休,任几个长老声色俱厉的威吓暴喝,那人都带着丝邪笑,瘫坐在中央的地上。
而白媚生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像是个没有表情的冷漠神明,低头垂视。
他眼睫雪白,微微遮住眼眸,时旎蝶有时候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睡着了。
“白媚生。”
那人突然出声,声音中恶意满溢,嘴边扯开猩红的笑容:“你掌门师兄的骨血,用起来还顺手吗?”
话音一落,整个瞻星殿一静。
下一秒,折罗赫霍然起身,一脚踢在那人身上。
“噗”的一声,“呼延涉”喷出一大蓬鲜血,时旎蝶甚至听到了“咔嚓”的肋骨断裂声。
折罗赫眼睛都红了,那人却无声的继续笑着,胸口像是破风箱般起伏,发出破碎的气流声。
时旎蝶一下子就坐直了。
什……什么骨血?
她是听到了什么玄龟岛秘辛吗?
白媚生的眼神淡淡的往她的方向一扫,却见叠云宗五个人都挺直了身体,表情淡漠,但耳朵竖得像天线。
白媚生:……
他无言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经一片肃杀:“用刑。”
第325章 反派她泼脏水
时旎蝶本来竖着耳朵想听听关于白媚生和上一代玄龟岛宗主的骨血(大雾)的八卦,可并没有人给她详细解释。
……想想也是,真有人给她解释才怪。
但好歹从无能咆哮阶段到了拷打阶段,也算是有所进展。
时旎蝶坐正了身体——你要是玩这个我可不困了。
刚才她就在想,这货要是落在她手里,塞几个丸子就让他吐露真言。
可毕竟现在是在玄龟岛的地盘,能让她旁听都算白媚生给面子。
五星长老闻言,双手一展,瞬间手中出现一个小型的笼子。
随着他两手向两侧拉开,那个犹如荆棘编就般的笼子越来越大,表面泛起森绿的寒光。
“那是星罗木吗?”时旎蝶皱眉,微微侧头。
身后聂归寻弯腰,在她耳边回答:“是。”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应该是星罗木制成的刑具法宝。”
像是验证他的话,那笼子很快变成个三尺宽的样子,迅疾无比的飞掠过去,扣在了“呼延涉”身上。
星罗木看起来非金非铁,深褐色,但表面角度变换时却有暗绿的纹路和偏光。
“呼延涉”的肉体被星罗木挨到的地方,就像是被烫到似的腾起白烟,甚至有“咝”的声音响起。
看起来很像是灼热的烙铁,但时旎蝶知道并非如此——星罗木有毒性,被炼制成法宝后毒性应该更烈,产生了这种像是腐蚀般的效果。
果然,“呼延涉”不笑了,反而惨号了起来。
星罗木仿佛很喜欢他的血液,在其滋养下居然长出了一条纤细纤长的嫩芽。
那嫩芽颤巍巍的,须臾之间便生得很长,在空气中卷曲——像是一种怪异的寄生虫,不断蠕动着,然后一下子钻进了“呼延涉”被时旎蝶划开、刚刚结痂的伤口中!
“呼延涉”的惨叫霎时间拔了个高。
时旎蝶看得都有点发毛,往椅子里缩了缩。没看到人家拷问的时候觉得没劲,看到了又觉得吓人。
仙门的拷问看来也并非就特别人道。
可她现在的注意力不在这上面,视线不断的在在场几人身上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