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桓九灯按着发根喊冤:“还不是食堂……徐雨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了,我们担心才追出去的。”
“跟魔怔了似的,叫也叫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缓解头皮的剧痛,又怒吼:“为什么只打我?”
明明云临和鹤澜山都在!
可没人回答他,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就像你蝶爹打你,不讲道理。
时旎蝶教训完没看好柴鱼们的徒弟,无情的看向柴鱼们。
除了画圈小分队,以及同悲他们找寻的真武门小分队,还有折罗赫率领的玄龟岛小分队,以及一些走散的六大仙门弟子。
时旎蝶看着被她砸得半死的折罗赫,奇道:“你怎么也会被抓?”
这魔物有这么厉害,连六大仙门的长老都能着了道?
折罗赫兀自揉着被她砸伤的肋骨,苦笑:“时宗主,别告诉我你也是抱着进来救人的想法,故意被这怪物带了进来。”
时旎蝶心头浮现出一丝不可思议,她看着折罗赫,慢慢的皱紧眉头:“……你不会也是……”
“没错。”折罗赫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弯了几分,显得有些颓然:“我本是……要帮极火殿的小辈们进来救人的。”
来救人的变成等人来救的,折罗赫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好柔弱。
时旎蝶倒没嘲笑他,她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折罗赫也是四境界的修为,居然也会被这魔物给难住?
“这东西……”时旎蝶不确定的问:“你拿它没辙?是和它撕裂空间的能力有关吗?”
“撕裂空间?”折罗赫愣了愣,显然对“空间”这词没太听懂。
他试探问:“时宗主的意思是,扭曲虚空?”
“差不多的意思。”时旎蝶回答,这下她心中也感到了一丝不安:“我之前便想说,我曾读过关于这魔物的记载,其中并未提到过它还会撕……扭曲虚空。”
“何止如此。”折罗赫苦笑:“能扭曲虚空本就是非同小可的能力,谁会想到它能出现在一个普通魔物身上?”
“会不会是有人在其中作祟?”
清朗的声音响起,是之前被时旎蝶当诱饵坑了的同悲。
刚才一片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他,光风霁月的圣僧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他只能给自己解了绳子,又擦干净糊了一身的魔物口水。
真是修养再好都觉得心累。
果然折罗赫被他吓了一跳,一脸惊诧:“同悲,你也在?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在。”别问了,同悲扶额:“我的师弟们是都没进来吗?”
“没进来。”聂归寻回答,下意识的看了看腿上被撕裂的空间割开、血液已经凝固的伤口:“还好他们没往上冲,不然……”
不然如果来不及进退,被闭合的空间裂隙直接切断,那就太可怕了。
同悲像是也脑补出了那惨状,沉声念了句法号。
时旎蝶又问折罗赫:“你跟它交过手了?是一打它就撕裂虚空逃走吗?”
“更惨。”突然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时旎蝶回头望去,是个真武门弟子。
那些个弟子俱是形容狼狈,神色也不好,望向他们的神色也不善:“所有攻击落在它身上,直接消失——若是你们所说是真,便是扭曲到了其他的地方。”
“可它对人的伤害是实打实的。”时旎蝶接话,叹了口气:“这倒是不好办了。”
“就知道你们是来添乱的。”那修士神色不忿的看向时旎蝶,想说什么又忍住,眼神转向聂归寻:“这下你满意了?”
聂归寻:“……”
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神落在那修士青绿色的真武门宗门服上,看得那人下意识瑟缩一下,才问:“你在跟我说话?”
那弟子一噎。
时旎蝶冷笑一声,真是狗咬吕洞宾。
同悲却忽地开口,合十一礼:“施主,是贫僧见你们始终未归,心中忧虑来寻,路上遇到了时宗主和聂宗主。”
“他们是特地来帮忙的。”
“帮忙?”刚才那弟子冷哼一声:“来看热闹不成,反而把自己拉下水了罢。”
他看向同悲,眼神不善:“怎么,傩罗院害我们大师兄与风云际会魁首之位失之交臂,现在是要跟叠云宗同气连枝了么?”
时旎蝶狐疑的看了看那个真武门弟子。
真武门的其他弟子有人面露不忍,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师兄,他们……也是好意。”
“什么好意?”那弟子面露怒容,毫不留情的呵斥那弟子:“你到底是哪宗哪派的,要不要我提醒?”
那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有的鹌鹑似的缩着,有的和那弟子一般,面带敌意的看向这边。
时旎蝶大咧咧的盘腿坐在地上,手肘捅了捅背后站着的聂归寻膝盖:“这人你认识?”
怎么看起来跟你有仇啊。
“没说过话。”聂归寻的眼神落在那人面上又收回:“曾见他一直跟在司之慎身后。”
原来是司之慎的狗腿子,难怪了。
聂归寻的头号粉丝徐雨辰见状不高兴了。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闷不吭声的霍轻羽:“哟,这种时候大师姐不开口,不合适吧?”
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了,霍轻羽冷冷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可徐雨辰却越过她对刚才那修士招了招手,甜甜的笑了:“这位师弟。见到你们大师姐惊喜吗?”
她本来就生得甜美,笑意盈盈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生亲近。
那修士本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见琉璃宝楼那个眼高于顶的美人对自己笑,立刻受宠若惊的回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那,那是自然的。”
徐雨辰笑的更和煦了:“是吗?你不如问问她,是谁救了她。”
霍轻羽绷着个脸,这话压根没接,权当没听见。
可徐雨辰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没人理她就自己回答:“是叠云宗的人救了她,还是两次。”
可不是两次么,一次是从魔修手里,一次是在血池那边——他们回来的时候,可是心惊胆战的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她话音落下,之前被聂归寻从魔修手里抢下的修士们也都带了愧色,纷纷点头证实。
他们之中,也有一两个真武门弟子。
可现在这窄小的空间内,每个宗门都很默契的坐在一起。
他们看着同门与之前的队友针锋相对,左右为难。
之前为了逃命把聂归寻扔在半路上,又在血池遇险耽误了搬救兵的时机。
最后看着密密麻麻的魔修隔着防护法阵,近距离被吓了个半死。
好在叠云宗的几个弟子守住了法阵,时旎蝶又回来得及时。
可以说,没有叠云宗,大家都得GG。
他们对聂归寻有愧,对叠云宗有感激。
可以说再没脸的人,也不能在这时候反咬一口吧。
霍轻羽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脸色很难看。
自从找珠钗回来后,她就非常沉默。
哪怕是面对徐雨辰的嘲讽挑衅,霍轻羽也闷不吭声,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
徐雨辰眼风轻飘飘的在那真武门修士涨成猪肝色的脸上扫了过去,落在了霍轻羽脸上,轻启红唇,吐出两个成语。
“忘恩负义,不知羞耻。”
这句话一落,立刻有真武门剑修骤然起身,指着徐雨辰怒喝:“你说什么?”
第425章 女主笑容消失
时旎蝶收容的修士们好歹还消停的休息了好一阵子,可这些剑修可是从掉到这寂灭树海就担惊受怕的,紧绷的神经早就到了崩断的边缘。
蔚雨婕抬起眉峰,冷冷的看向指着徐雨辰怒喝的剑修。
她手腕一翻,画阵笔就出现在了手中,灵芒一吐,已蓄势待发!
蔚雨婕身后,徐雨辰也摸出了饕餮镬,露出一个搞事的笑容。
狭小的斗室顿时鸡飞狗跳了起来,一时间灵光漫闪,呼喊声、劝架声、怒喝声交缠在一起,精彩无比。
时旎蝶跟聂、桓二人默默的往角落里缩了缩,没注意身后有人,一回头,几个体修夹带着一个光头,乖巧抱膝,正看着他们。
时旎蝶用脚尖踩了踩折罗赫,看向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一群,感叹:“六大仙门真是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啊。”
折罗赫&同悲:“……”
玄龟岛(傩罗院)什么都不知道,不关玄龟岛(傩罗院)的事。
正说着,时旎蝶余光就瞥见了身旁的岩壁上,突然多出个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正跟一颗从岩石中探出来的人头对视。
时旎蝶一声没吭的浑身一抖。
待看清了那人头的长相,她才骂出了声:“云临,你要死啊!”
云临表情也很痛苦,他蠕动着从岩壁上的裂隙往里拱,嘴上叫唤:“卡住了,我卡住了。老幺这倒霉玩意,等出去我就打死他。”
时旎蝶又气又笑,咬着牙根捏住云临的领子往外扯,直把他扯得嗷嗷叫唤。
没见过爬洞不伸手,先把脑袋塞过来的!
搞得她有一种接生的错觉!
折罗赫、同悲等人见状也忙围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人拉了出来。
云临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狗喘,领子扯得松散,发丝凌乱的露出半个肩膀。
聂归寻看不过去,把他衣服拢了拢,却惹得不远处刚休战的琉璃宝楼女修们小小的惊呼,夹杂着几句“护妻狂魔”的笑语。
聂归寻面无表情,额角爆起青筋。
毁灭吧,你们这些邪恶的腐女!
云临把气喘匀了,才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最开始是桓九灯发现石壁上有缝隙,细听有隐约的人声。
于是他们决定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搬来救兵。
鹤澜山还昏着,得有人留下照顾。
本来应该是老幺桓九灯去,可桓九灯非说自己最近长身体变壮实了,云临比较纤细,就这么把老大忽悠的去钻了岩缝。
可怜云临就算在合欢宫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干过这等苦差事。
他细皮嫩肉,还格外怕疼,此时看着手臂上擦破的地方眼泪汪汪。
时旎蝶安慰的胡噜了云临的脑袋,问:“那找到人了吗?“
没有救兵也没关系,够大家逃命也行啊。
谁知云临面如菜色的苦笑:“人是找到了。”
还真的有人?
时旎蝶一脸意外,这可真是惊喜。
“是哪个宗门的?难道是大衍山的?”折罗赫脸上升起喜意:“若是大衍山还不错。这里的岩壁千万年来魔息渗透,灵力打上去全无效果。”
“可大衍山器修的新奇玩意儿多,能把这里炸开也未可知。”
“的确是大衍山的修士,还有极火殿的那位公……殿下。”云临无力的摆手:“可从这里过去也没用。”
迎着众人期盼眼神,他再不忍也只能说实话:“……因为那边也是魔物的粮仓。”
时旎蝶:“……”
好么,真是一网打尽。
不去管那边闹得不可开交的真武门跟琉璃宝楼,时旎蝶随手掏出扇子。
她一边扇风,一边转头问同悲:“你刚说什么?”
同悲莫名其妙问:“什么什么?”
时旎蝶看着他的眼睛。
这洞窟不知曾是哪个魔修关人的地方,墙上还点着以魔息为燃料的火把。
那火把的光赤红,晃得时旎蝶清浅的眼底也带上了流动的血色。
不知道是不是红光蒙蔽了视野,一向慈和悲悯的同悲在血光笼罩下显得有些邪肆的妖异。
他的容颜和时旎蝶记忆中另一个和尚重叠在了一起,使她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那个独居在旧宗门废墟上的魔僧灵钧,他曾经也是……这副模样吗?
时旎蝶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同悲眉心红印上:“大师,你这红点还挺娇俏。”
听到“娇俏”二字,同悲的眼中闪过一丝无语,须臾消散:“时施主,这是戒修宗门中,象征首徒的白毫相。”
“首徒?”时旎蝶一怔,摇扇子的手顿住。
她想起原著中魔僧灵钧的描写中,也是眉心一点红痣。
可等他入魔,屠尽自己宗门上下后,那红痣也就变成了伤痕。
“时施主?”
同悲的清朗声音唤回时旎蝶的神思,她抱歉的笑了笑。
“有点走神。大师,我是想问,之前你说这魔物有了撕裂虚空的能力,有可能是人为操控?”
同悲:“……若贫僧没记错,那应该是三章之前说的。”
“啊哈,啊哈哈。”时旎蝶心虚的扇了扇扇子:“那时候不是乱七八糟的,就没注意吗。”
同悲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忽然身边折罗赫也沉沉的开口:“从我们在风云际上遇险开始,落到这寂灭树海、遭遇魔修,以及遇到带着奇异能力的魔物……”
他深棕的眸中带上了些沉重的意味:“这一切幕后人不怀好意,却始终不将我们赶尽杀绝,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用意。”
时旎蝶看了看那缝隙,又看了看始终昏迷不醒的鹤澜山,发愁的抓了抓头发。
她看向云临:“你说方才看到了极火殿和大衍山的人?跟他们说了什么没有?”
“是见到了。”云临抬头,有些茫然的回答:“没说什么,就说我们这边的人都有谁……”
行吧,白去一趟。
时旎蝶又问:“风徊雪也在?”
一听她问起风徊雪,一旁靠墙抱着胳膊假寐的聂归寻耳朵就竖了起来。
桓九灯就没他这么隐忍了,直接“嘶”了一声,不满看向时旎蝶:“你干嘛这么在意他?”
他可不想让这可男可女的家伙当师爹——或是师娘。
时旎蝶横了他一眼,眼神落在鹤澜山苍白如纸的脸上,扬了扬下巴:“风徊雪是医修,他要是在,还能给你师兄看看。”
说着她又犯了愁。
风徊雪在对面,这岩石缝隙又小。
鹤澜山现在不省人事的,看来还是要先研究把石壁炸开才行。
时旎蝶站起身,手指触到冰冷的岩壁之前,就感觉指尖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包裹住了。
那感觉粘腻又湿冷,是属于魔息独特的、令人不快的触感。
时旎蝶回头看了看没什么卵用的六大仙门众人,将折罗赫的话回想一遍,悲哀的发现想弄开这石壁,还真只能指望大衍山的器修。
她叹口气:“还是我再爬一次岩缝吧。”
云临去那边交流了个寂寞,时旎蝶为了病倒的乖徒,只能亲自上阵。
这回桓九灯倒是满面严肃的站了起来,,老气横秋的皱起眉:“我去吧。”
他褐绿色的眼望着时旎蝶,眸中带上一抹担忧:“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云临:“……”
刚才怎么没见你担心你师兄我遇到什么危险?原是我不配。
“……我信不过你。”时旎蝶迎向桓九灯的双眼,十分坦诚。
桓九灯怔了一瞬,随即“嘿”的气笑了。
时旎蝶没搭理他,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飘然欲仙的广袖美则美矣,但此刻她是要去当穿山甲,这样也太碍事了。
结是打好了,就是……很丑。
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些了,方便为主——时旎蝶正要弯腰把裙摆也处理一下,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伸了过来。
聂归寻不知何时解了束发的带子,一头黑发垂落在一侧肩头。
赤红火光为他缁丝般的头发落上火烧云一样的薄光,偏生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火都融不得的一块万年玄冰。
只是这玄冰一样的男子也被红光点了绛唇,艳色欲滴。
时旎蝶看着微垂着头的聂归寻,莫名的就有些口干。
她心跳如鼓,再不敢看他,只得看着自己微抬着的雪白腕子。
聂归寻颀长的手指解开她扎得丑丑的结,轻薄如云岫的广袖就像水一样泼洒在他指尖,从指缝中垂了下去。
细腻的触感不禁让人手心微痒。
时旎蝶看着那比自己肤色略深些的手指,细细的将她的袖子捋得整齐,再用束过他头发的发带将那袖子扎好。
那发带上缀着珠玉,是时旎蝶压榨奸商尹明泽给聂归寻配的——他们四个人虽衣着面料和色系都是一样,但细节和佩饰都是不同的样式。
作为阅美无数的前合欢宫主,这也算是给到亲传的福利。
聂归寻的束发带正巧是三根编成,此刻分了开来。
其中两根带了他身上微凉的宸木香气,将时旎蝶的袖口束得像是朵好看的花。
碎玉流光束着的花中生出女子纤细柔白的手掌,让聂归寻的眼神也跟着晃了一下。
他深深的看了看时旎蝶,手指在她手掌中微微停留:“师尊自己可以吗?”
“行了。”时旎蝶像是要赶走心头怪异的微痒似的,倏然转身:“我过去了,一会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