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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江的船(玖月晞)


他立刻烦躁地将烟扔掉。
烟头掉进垃圾桶里,点燃了纸。
许城一愣,抓起垃圾桶“哐”地一下倾倒,用力两脚将燃起的纸张跺灭。
他盯着一地狼藉,眉心攥紧。
后退一步,轰然倒在沙发上;身高188的大男人,怔怔望了会儿天花板,侧身把自己蜷成婴儿的姿势,脑袋用力埋进抱枕和沙发的缝隙里。
在昏昧寂静的屋内蜷了不知多久,想起临别时她那一声“嗯”。
她“嗯”了。
许城一下缓过来,睁开眼,想起姜皙的小屋。
今晚他去,她家灶台柜子上新添了个搅拌机,餐厅发的四个玻璃收纳瓶。
姜皙在里面分别装了红豆、黄小米、木耳、银耳;漂亮诱人。
屋内新添了核桃木色的小书桌,桌上铺着美乐蒂软垫,垫子上许多个笑脸大大的粉耳朵呆兔子;一个青蓝色的书立,学习用书摆得整整齐齐;一盏乳白色台灯,灯杆上贴着彩色的便利贴,写满英语单词,秩序井然又温馨好看。
台灯下还放着两块从江边捡来的漂亮石头,一块像丹霞地貌,一块像玻璃,棱角在灯下闪着彩虹光。
她确实用心地在过着她的小生活,也过得很好。
她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轻盈、透彻。
还奢望什么呢?
他想要的不就是她平安快乐吗?
他起身开灯,屋内骤亮,他刺激地眯了下眼,扫一眼干净整洁得样板房一样的客厅,自嘲一笑。
走进浴室,花洒的热水将他周身淋得湿透,拿香皂时,莫名想起站在她卧室门口的姜皙,清凉的白色小吊带小短裤,身条儿纤秀,胸部丰盈美好,腰细腿也匀长。
耳朵热了。她人分明不在这儿,他却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躲避。
蓦地想起,他们一起洗过澡,香皂打在她身上,到处都滑溜溜的。
他嗓子很干,腹部猛然一股难以自抑的冲动。
许城垂头看一眼,微吸气,想压抑下去。没用,脑子里全是她那一身小吊带小短裤。
浴室玻璃上热气蒸腾,渐渐朦胧;温热的水流浇在许城身上,他狠狠拧眉,大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
神思仍混乱,只有姜皙柔白的小吊带小短裤在他脑子里晃。
水汽混着腥气。
他用花洒把自己冲干净,又将面前墙壁冲了下,转身出去。
躺到床上,心跳仍未平复。不止是今天这突然的冲动。以前他也……
他陡然想起多年前那夜躺在船露台的凉席上,他做了春梦。梦醒后,他静看着她的睡颜,心中宁静、幸福。
他突然起身穿上衣服,拿了车钥匙出门。
十年前,很多细节他不太记得了。亏欠有,喜欢也有;太复杂的感情,辨说不清。
而现在,他喜欢她。
凌晨的誉城街道,车辆寥寥,许城的车一路飞驰到大楼梯下。筒子楼一片漆黑,只有几户熬夜的窗口透出暖黄。
他飞奔上大楼梯,跑到三楼,找到姜皙窗边。他担心她害怕,敲窗时轻唤出口:“姜皙,我许城。”
里头的人在睡梦中被叫醒,来不及伪装,嗓音柔软:“你干嘛呀?”
许城听见她这声儿,脑子懵了下:“我找你有事。”
拐杖杵地,窗帘拉开,姜皙睡眼惺忪,迷迷糊糊:“什么事?”
“你开门。”
姜皙不动。
“我有事要跟你说。”
每次都说不打扰,每次都有事要说。一天天全是事。
姜皙眉心轻拧着,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去开了门。
许城心脏狂跳——这么晚了,她还愿意给他开门。
他进屋,姜皙披着羽绒服,脚露在外头冷,坐到沙发上拿被子裹住自己。她头发睡得蓬松,眼皮困倦地耷拉着,像刚出窝的小动物。
许城静静看着团在薄被里的她,一路乱蹦乱跳的心忽静了下去。
姜皙迷糊了会儿,见他没动静,懵懵抬头:“你说啊。”
许城直视她眼睛,一字一句:“姜皙,时间过去太久,我不知道当年我是怎么评价和定义我们之间那段太复杂的感情的。有些事我记不清了,我不能骗你。但跟你重逢后,我有很强烈的感觉,我确定,在过去,我也是喜欢你的。很喜欢。不过,这不是我现在要说的重点。
重点是,现在,我喜欢你。”
姜皙的眼瞳在一点点聚焦,人彻底醒了。
两人对视着,姜皙脑中一片空白。
这竟是他第一次,说我喜欢你。
她的一颗心没了半点声音,茫茫寂静许久后,突然回血,在身体里到处乱撞,力量大到要把那座高墙上的裂纹全部撞开撞碎。
她很慌,下一秒,成倍的理智压抑过来。
又要被他骗了。
如果喜欢,怎会忘记?
“你喜欢我什么?你都不了解现在的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我也没心思讲给你了解。再说,你搞得清楚愧疚或喜欢吗?”
许城被问得愣了下。
他不知道她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一直想知道,可她总不肯讲。他于是总去猜。很多个夜晚,在大楼梯下的车内,他家空寂的客厅,他都在猜想。
从江州到江城,从威北到云西,从梁城到奚市……她辗转这么多地方,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害……她怎么面对的?
这些总不可抑制在他思绪里辗转,他疯了般想知道。
“跟这些没关系,姜皙。”他嗓音低沉,“因为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每天都,好想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想,像不正常,疯了一样。”
“杜宇康跟杨苏求婚那天,你明明就站在我旁边。可那时我很想你……今天站在你家门口,敲门前,明明就跟你隔着一扇门,我还是很想你。我刚才回到家,坐在家里,想你想得——”
心都疼了。
“路过一家花店,我想的是你;看到白裙子,我想的是你;小江给我一包零食,我想的还是你。待在你家楼下,我就想你今天会不会路过。
我不仅想你这个人,我还疯了一样想知道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心里都在想什么。开心还是不开心,有没有偶尔也……”
他牙齿打了个颤,克制着汹涌到了嘴边的情绪,“会想我……”
“你非说这是愧疚,愧疚会让我开着车看到路边的招贴画都想起你吗?”
他心在颤:“这要不算喜欢,那什么才算?”
他这段话,像是从高高的山坡上滚下来的无数巨石,接二连三地砸在她心鼓上,震荡,巨颤,砰砰作响。
姜皙的神思都被擂得晃动起来。
她的手藏在被子里,紧紧掐着膝盖。
她看见自己的心在酸楚地哭泣,泪流满面。
可她终究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轻声:“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回应?”
“就……真实反应。”
姜皙望着他,很轻地摇了摇头,话却是说不出口。
许城心就一沉。
他竭力笑了下,像要碎了:“我完全没有奢望,凭着道歉或表白,就改变什么。我甚至觉得说这些,有点冒犯你。我就想让你知道,姜皙,你有多好。有人,在一直想念你。”
她紧咬着唇,缩在被中抱紧自己,不让他察觉她在剧烈打抖。
而许城看着她,目光锁定,像有千钧力量,他突然一大步上前跪到沙发边,紧紧抱住团在薄被中的姜皙。
姜皙浑身发颤,心想挣扎身体却没动作;男人的拥抱很紧很紧!
他双臂不断收紧,汹涌的感情在他的拥抱里奔流。
姜皙任他抱着,止不住浑身战栗。
“我先走了,你好好睡觉。”许城仍紧抱着她,在她耳后颤声。
“嗯。”
“把门锁好。”
“嗯。”
“晚安。”
“嗯。”
“你答应了的,遇到麻烦,要找我。”
“……嗯。”
许城迅速起身,眼睛微红地别过头,大步离开,关上门。
关了灯,姜皙躺进黑暗里,侧身蜷缩起来。
眼泪从鼻梁上滑落,润湿枕头。越来越多的泪汹涌而出。
他喜欢她。
可她已不止是现在的她。
她有过纯白如纸的少女时代,也有过在坎坷苦难中挣扎的近十年,当她朝回忆里看,17岁,18岁,19岁,20岁……25岁……许多时间段的她的影子都站在那里,微笑着,哭泣着,安静着,悲伤着,沉默着,痛苦着,坚定着……注视着现在的她。
她是过去所有个她的叠加和重合。
如果,他已记不得当年,模糊了当年的她,也未曾经历过分别后的她。那她经受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她是那么喜欢、那么心疼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女姜皙。她是那么喜欢那么深爱船上那个时常心不在焉、时常阴晴不定但永远炙热勇敢的少年许城。
可现在他记不清她,也记不清他了。
而她真的很没用。
“我不喜欢你。”这么简单的五个字,当着他的面,她说不出口。

许城一下班就开车去了江澄区。
袁庆春和方筱仪住在江澄和天湖交界处一个老旧小区。最近袁庆春病了, 说是吹了冷风,发热。实则因杨杏的事急火攻心。
许城把车停在小区外,在杂货店买了些水果和补品。
五楼右户的门大开着迎接他。许城进门就见一桌子的菜, 袁庆春在厨房忙碌,方筱仪打下手。
他带上门, 朗声:“阿姨,我说来看看您, 反而让您折腾了。”
“躺久了难受, 要活动。”袁庆春端上一大碗鱼头汤, 说,“你来也好, 两人吃饭没劲。多个人, 菜能多吃两道。”
“看着瘦了。”许城摸下袁庆春的额头,体温正常,“您多吃点。长体力。”
“我当然要长体力, 要等着看杨杏坐牢。”
方筱仪盛了米饭出来,问:“卢思源有没有和你说进展?”
“没那么快。”许城在厨房洗手, “我就算知道, 也不好跟你们讲太多。”
“那天我在局里太激动,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你心情我理解。”
方筱仪顿时委屈到鼻酸:“我看你那时还尽心尽力帮她家人调查。对着她这个害人精, 你还那么冷静。我以为你忘了要抓她给我姐报仇。”
许城搅着碗里的鱼汤, 眼没抬:“我怎么可能忘?”
方筱仪观察他的脸,希望能看出一些深刻的情绪波动,诸如怀念, 悲伤、或痛苦。可许城神色很淡,只是寻常回忆。
“这下好了。”袁庆春说,“害死你爸爸你姐姐的人都落网了。只可恨, 姜成辉两兄弟死得那么痛快。一句道歉悔过都没有。”
方筱仪冷道:“作恶多端的人,指望他悔过?死得太便宜了,他不是还有侄子外甥在坐牢吗?他们也该死,姜家全家都该死绝。”
许城没说话,专心吃碗里的炖莲藕。
袁庆春:“真是作恶多端啊。我上周还跟肖文慧通过电话。”
方筱仪:“你没提李知渠吧?”
“我有那么蠢?哎,当初,我劝她跟李医生再生一个。两人都不肯。”
方筱仪悲伤道:“肖老师不会还等着李知渠回来吧?”
袁庆春摇头:“李知渠失踪第二天,肖老师就说他死了。可死要见尸啊。”
许城听肖文慧说过。
那天,她梦到了李知渠,浑身湿漉,站在芦苇丛里,说:妈妈,对不起。
肖文慧惊慌地问,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李知渠说:妈妈,我只做了你二十六年的儿子,对不起,我先走了。你不要伤心,也不要哭。
醒来后,肖文慧泣不成声,说李知渠来梦里和妈妈告了别。她知道,李知渠死了,尸骨不知被人丢去了哪里。
方筱仪恨恨地说:“姜家的人害死他,还冤枉他受.贿,毁他名声。太可恨了!”
“哎!一转眼你们都比李知渠年纪大了,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能找到,洗清冤屈。”
许城还是没讲话,袁庆春给他舀了碗汤:“不提这些了。小城,个人问题有进展没。单位上介绍的不少吧?”
许城一下笑得灿烂:“每天相亲,争取明年结婚!”
这话叫袁庆春满意,不多唠叨。方筱仪眼皮垂下去。
这时,许城电话响了。是老城左巷派出所的民警小顾:“许队,人抓到了。你可以来看看,不过都这时候了,要没空,我们审完了报告给你。”
“我马上来。”
袁庆春担心他饿肚子,要给他打包。许城嫌麻烦,不肯,一溜烟就跑了。
袁庆春感慨:“你爸爸要是看到他现在这样,不知道多开心多骄傲。我就盼他找个好女朋友。”
“你不用操心他。”方筱仪说,“一堆好姑娘排着队喜欢他。”
老城左巷派出所。
隔着一面玻璃,许城跟几个警察看着对面审讯室里的两位同僚和嫌疑人王大红。
男警审问,女警小顾敲打电脑键盘。
“说吧,为什么想绑架当事人?”
王大红脸上还残留着淤青,嘴巴也是裂的,喊冤:“我怎么绑架了?”
“还不老实?你因抢劫入狱,出来才刚满两年吧?还想进去?”男警将笔记本一转,屏幕对着他,“巷子监控拍到你把人掳进树林里了。”
嫌疑人吃惊:“不对啊,那地方怎么有监控?以前一直没有。”
“市政翻修路灯时新装的。还不老实交代!”
王大红说,这女孩爸爸是他老家江州最大的黑势力,害了不知多少人。他爸爸当年受姜成辉手下马仔欺骗去赌钱,搞得妻离子散。不想前几天坐公交意外碰见她。他当时喝了酒,越想越气,就想吓唬吓唬她。
“我把她抓去一边,骂了几句臭婊.子,推搡了几下。酒喝多了嘛,怎么就绑架了?”
江上滩涂是死角,车确实没拍到。他咬死了说自己是酒后失态,最多拘留。
许城冷静观测着王大红的表情和仪态;他也知道,这类案件取证的确困难。
男警审完出来,也说辛苦了,又问所长,能否让他去审一审。所长同意了。
许城一进去,王大红就有些慌乱。可一想就算他是警察,也得有证据,便大了胆子与他对视。
许城坐下,淡问:“知道绑架未遂判几年吗?”
王大红嘴硬:“你有证据吗?”
许城:“我本人就是证据。”
王大红一时不吭气,心里推测他是个什么职位。
许城不给他思考时间:“说吧,对犯罪动机为什么撒谎?”
“我撒什么谎?”
“你不是酒喝多了临时起意,而是连续两天踩点。第一晚夜里十一点,第二晚夜里十点半,我说错没有?”
王大红惊愕,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哪里猜得到,那片是许城的重点盯防区。
他开口前,许城加了句:“注意你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我没刚才那位警官的耐心,我只会记下你的撒谎次数。”
王大红被他精准点破,知道硬撑没好处,承认没醉酒,是蓄谋。但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许城听完,竟笑了下。
王大红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不知怎的,他畏惧这警察。不只因他抓到他现行,更因他眼神看着很不好惹,很有自信且一切尽在掌握,不像派出所里的,感觉来头不小。
“王大红,”许城语气很淡,念着他的名字,“我再你问一遍,为什么对犯罪动机撒谎?”
王大红心跳如鼓:“我……真没呀。”
“行。”许城靠进椅背,手肘闲适地搭在扶手上,“你跟我说说,你家是怎么被姜家害到妻离子散的?姜成辉的哪个马仔做的局?”
“名字……我不太记得,反正很有名头的一个。”
许城思索:“是不是叫叶……”
“叶四!”王大红忙说,“叫叶四。这人很坏,江州人都知道!”
“行。然后呢?”
王大红见他表情松泛了,立马说得更多:“有一年,我爸爸玩他们开在东方街游戏厅的老虎机,把钱输光了。然后去借高利贷……”
许城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等他讲完了,问:“哪一年?”
“啊?”
“哪一年?这么大的事儿,你不会忘吧?”
“1999年。”
许城面露怀疑:“确定?”
“等下。2000年,确定,那时我才上高中就辍了学,你说我怎么不恨。”
“不改了?”
“确定,2000年。”
“好。你之前在江州见过当事人?隔这么多年都还认得。”
“认得啊,她长那么好看,又是姜家的女儿,谁不知道。”
许城看他半刻:“她没上普高。”
王大红慌忙:“记错了,职高。”
“也没上职高。”许城平静地说,“另外,东方街的游戏厅在98年就拆了。”
王大红愈发慌乱。
“还有,叶四是姜成辉的保镖,不负责任何马仔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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