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马飘起来，发现除了衣服破两个洞，灼灼的后背光滑，没有任何长了翅膀、还被翅膀钻来钻去的痕迹。
9972让灼灼站到石柱后面，给她换新衣服，灼灼拒绝，“让好儿子换。”
9972顿时悲痛欲绝，它就知道灼灼在这个小世界缺乏安全感，被程宿救一次就对他依赖上了！但程宿太危险，灼灼不能就这样交付信任，幸好那句话她是在脑海中跟它说的，程宿听不见，要不然他还不得尾巴翘天上去立刻翻身做主人？
[宝宝，你还年轻，还不到让儿子伺候的时候。]
“好吧。”
灼灼有些失望，让程宿站在石柱前面陪着她。
程宿察觉到灼灼的态度转变，爽快地答应了，顺便提醒她，“你绳子忘了解开。”
连“好妈妈”都不叫了。
9972冷哼一声，正要劝灼灼不要解开，就听她奶声奶气地说：“不要，解开了，好儿子就不好了。”
程宿噎了一下，厚着脸皮辩解，“好妈妈，主要是之前你没真的遇到危险。你特别厉害，大部分都自己化险为夷了。我保证，就算你把绳子解开，你遇到危险了我也会救你。像刚才一样好。”
“不要。”
灼灼依旧是断然拒绝，“你，总是撒谎。”
程宿：“……”
不知道是不是人造海水达不到海马的生存标准，程.海马.宿觉得心慌意乱焦躁不安，特别想离开这个水球。他看向仿佛抓着他的生命线的灼灼，压抑着不管不顾飞向大海的冲动，对她隔空卖惨，“好妈妈，你不解开绳子，我会死。”
说完，海马松开勾住珊瑚的尾巴，直挺挺地倒在了水球的底部，还随着荡漾的水体晃了晃，看着就跟真的死了一样。
灼灼吓得脸都白了，呼的扑到水球上，“儿子！你不要死！我解开……”
[宝宝！他在骗你！]9972语速飞快，[程宿才舍不得死，他只是想吓唬你，让你解开绳子。]
“啊？”
“啊……”
灼灼看着漂亮的小海马，也没感觉到生气，就是闷闷的空落落的，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看了一会儿，把绳子解开了，果然发现海马的尾巴尖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原地站了几秒，灼灼忍不住抠手转脚到处看，浑身像长了虱子，觉得站在这不得劲儿。
在海马睁开眼的瞬间，灼灼转身跑了。
9972时刻关注着灼灼，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小心地问：[宝宝怎么了，程宿太气人了？我们打他一顿？]
灼灼沉默地摇摇头，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想法，脆声道：“不打了，统统，灼灼不要程宿儿子了！”
9972愣了一下，没有为此高兴，它心疼得不行。灼灼这是被程宿骗太多次，彻底失望了，宁愿不要儿子也不愿意跟他玩儿了。
[宝宝不难过，我一定会给你找到比程宿好一万倍的乖儿子！]
灼灼没在意9972的豪言壮语，推开门跑了出去，远远看到被骑士团簇拥着的卡洛琳，她边跑边叫了一声，“卡卡姐姐！”
卡洛琳回头看到跑过来的灼灼，温柔圣洁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她举起魔法杖，一团柔和的白光打在灼灼身上。
灼灼疑惑地想要问这是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还在快速往后飘。不等她想办法停下，后背就撞到一个柔软Q弹的东西上，而眼前，卡洛琳他们的正前方，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骤然出现，爪子轻轻一划，一片红色的雾就出现了。
下一秒，灼灼的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无穷的水挤压着她，眼睛酸涩耳朵轰鸣恶心干呕，水顺着鼻孔和嘴巴呛入肺部和食道，她下意识呼唤，“统统！好儿子！”
声音没发出来，还灌了一大口水。灼灼在脑海中难受得哭出来，体会到了熟悉的濒死感，她哭着喊爸爸妈妈。几乎同时，所有的不适和痛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鱼得水的舒适和畅快。
灼灼茫然地左右看了看，余光捕捉到细碎的金芒，她扭头，看到自己肚子下面的腿变成了一条漂亮的金色鱼尾。鱼尾很长，华丽尊贵，莫名有种胖嘟嘟的可爱，还在灼灼的注视下甩了甩，好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统统，尾巴……”
9972悬起的心放下，灼灼再不激活人鱼血脉，它就要上道具了。
它给摸不清状况的灼灼解释了一下，[圣女和骑士团遇到了一只王级恶魔，圣女用魔法把你随机传送了出来，在魔法生效时正好程宿追上你，你们就一起被传送到大海里了。宝宝你刚刚激活了人鱼血脉，也是我给你买的，你现在是小人鱼啦，在海里想去哪就去哪。]
又看了眼灼灼的金色鱼尾，9972补充道：[金色鱼尾是人鱼王室的象征，宝宝你还可以在这里当小公主呢。]
灼灼摸了摸轻纱般尾鳍，忽然问：“灼灼看到大怪物，还有红色的雾，是什么？”
9972卡住。大怪物和红雾是什么？大怪物就是王级恶魔，红雾是被他一爪子拦腰切断的骑士们喷溅出的血。但这不能跟灼灼说，可灼灼肯定本能地觉得不对，所以才会越过尾巴人鱼大海和程宿率先问这个。
支支吾吾，9972说：[宝宝，那是教廷的秘密，我们不可以随便打听别人的秘密，是不是？]
灼灼看起来忧心忡忡，“那卡卡姐姐、大哥哥，大家都好吗？”
9972含糊地说：[好吧，他们都在努力做自己的事。]
灼灼没听出来它的糊弄，放心地拍拍胸口，稚气地说：“让他们忙吧，灼灼以后去找他们玩儿。”
[好呀。]
9972万分心虚，这么短的相处时间，灼灼应该不能记住每一个骑士的脸吧？
沉默了一会儿，灼灼撅着嘴，别别扭扭地说：“程宿呢？”
[……]
比起自己长了鱼尾巴，灼灼竟然先关心程宿的下落和安危。
程宿你何德何能！
9972不情不愿地说：[在上面。]
灼灼仰头,看到一块无边无际的浅碧蓝色玻璃上方有一轮耀目的白日，日光四射，在玻璃里留下流光溢彩的纹路,而体型各异缤纷多彩的海洋生物在玻璃里或快或慢地游来荡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大海,灼灼惊呼不断赞叹不已,小脑袋拨浪鼓一样看来看去，兴致勃勃地跟9972分享她觉得好玩儿的东西，“统统,那只橙色的虫虫来找我啦，虫虫游得好慢啊，是不是快死掉了？”
[……宝宝,那就是程宿变的海马。]
大概是因为程宿自己弄了个蛋形水球,他传送到海里后飘在了海面上,和坠在深处的灼灼隔开了。而海马不擅长游泳，体型又小，不仅会被海水的流动影响前进方向,其他体型大的东西经过他身边时也会把他带偏一段，导致他到现在还没来到灼灼身边。
但程宿又确实是目标明确地向着灼灼进发,不管怎么被影响,都会立刻调整到游向她的方向,所以被灼灼发现了。
“噢！”
灼灼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刚才抬头不是要看风景是想找程宿来着,她甩了甩尾巴，嗖一下窜了出去。
人鱼是大海的宠儿，比海马的游速快多了。即使因为不熟练把四面八方都窜了一遍，在调整好方向后，她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橙色海马身边,游动的水波带着海马上下左右晃了晃。
灼灼觉得好玩儿，伸手搅动海水，搅出漩涡后她把刚稳住的小海马轻轻推了进去。
小海马立刻快速旋转起来，像一片树叶，或者是羽毛，被狂风吹起、被洪流卷入，身不由己却没有任何办法主动脱离。
在漩涡之外，灼灼看不到小海马的表情，为他鼓掌欢呼，“海马，你转圈圈好厉害！加油加油！”
9972:[……]
它家宝宝偶尔这么天然黑一下，真的让人招架不了。
小海马从漩涡中掉了出来，不知道是他努力逃脱了还是漩涡力道不足把他甩出来了。他摇摇晃晃立不稳，却猛地扑向灼灼，一排硕大的字体并震耳欲聋的喊声出现，“不许再转了！！！”
灼灼被吼得一个激灵，顾不上手下一个快要搅成型的漩涡，张开双臂抱住海马，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转了？不好玩儿吗？”
程宿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眼珠子疯狂转动，乱七八糟地看着灼灼，用魔法发声，“好妈妈，我转得头晕想吐，一点都不好玩儿，还很害怕！我不想再转了。”
声音恳切，语气真诚，透着一股委曲求全的意味。
灼灼听出了他的不乐意，兴奋的大脑也冷静了下来，理智回笼想起来了传送前的不愉快。她松开海马，嘟囔一句，“不玩就不玩儿嘛。”
9972接了一句，[就是，大海里的海马多了去了，还有别的好看好玩儿的动物。宝宝，咱们去找它们玩儿吧！]
灼灼疯狂心动，毫不犹豫地转身往下游，却被程宿叫住了，他的魔法震耳欲聋，“好妈妈！带带我！求求了！！！”
程宿现在非常后悔，他的感觉很不好。刚才在神殿废墟他冲出门追灼灼和被传送走之间，大概有一秒多的时间，这一秒多不是和灼灼独处，但他没有变回人。
慌了一瞬，程宿猛然想起来，契约上只说违反契约后在两人相处时他会变成海马生孩子，但没说非独处时他会变回来。
一直在契约上坑人，最后自己在契约上栽了。
程宿心里的苦说不清楚，他现在只希望没变回人是因为变海马有时限，或者是因为他还没完全完成契约内容——变海马、生孩子，可千万别是就此做海马、与做人无缘了。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海底生孩子。
虽然程宿也不知道自己的育儿袋里有没有孩子、到底要怎么生。
至于为什么还要和灼灼一起，一是因为她是契约的另一个当事人，说不定能有什么特殊作用，在解决问题前不能和她分开。二是海底太远他太急，真的特别需要灼灼带他去！而且他还需要灼灼回到神殿废墟，帮他做一件事。
程宿真诚许诺，“我可以再和你签一个契约，你想要写什么都可以。”
他严阵以待，飞快地设想灼灼会提出什么要求、自己要怎么应对，却听到她清脆地说：“不要契约了。”
程宿放下心中的大石头，紧接着就弥漫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和恐慌，好像自己做错了事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惯性地问，“那你要什么。”
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灼灼什么都不会要。
果然，灼灼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地抱住小海马向海底游去。几乎是眨眼间，两人就到了海底，珊瑚艳丽漂亮，海草随波荡漾，海星海葵海兔等趴在岩石和沙砾上，还有各种鱼类或独自或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缤纷多彩像一幅画。
灼灼看了看海底的小动物们，又看看娇小纤细的海马，把他放到了一丛细长的黄绿色海草里。她甩着尾巴往后游了一点，仔细端详并给小海马调整位置，直到他在不断摇曳的海草中，影影绰绰完美隐身，不会轻易被别的大鱼找出来吃掉。
最后，灼灼对小海马说：“不要叫我妈妈，游戏结束，不玩儿了。”
不玩了是什么意思？
要开始新游戏了？
程宿一到海草丛中就被腰侧蠢蠢欲动的育儿袋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收缩肌肉想要喷出什么。他努力分析着灼灼的言行，还没想出头绪，就见灼灼尾巴一甩游出数百米，再一甩尾巴，就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程宿下意识要追上去，但生理上的冲动牢牢地控制着他，让他在海草中挪动、不断微调，挑选出最满意的位置，然后剧烈收缩育儿袋。
程宿情不自禁地给自己配音，噗出好几团空气。
噗起来没完，等头脑终于清明，程宿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变回了人，腰腹臀部肌肉酸痛得要命。他来不及喜悦，迅速给自己施了个水行魔法，冲出海草丛四处张望，连灼灼的影子都没看见。
因为急着生孩子，程宿也不太清楚灼灼离开多久了，大海漫无边际，盲目地到处乱找肯定是不行的，他略一思索，捏了个魔法手诀。
一道明亮的光线从指尖射出，延伸向斜前方，一直到隐没在海水中。
程宿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光线疾行而去。
灼灼忙个不停，刚才还在一个粉绿色的鱼群中嚣张地七进七出、把小鱼们吓得比捕食者来了还慌乱惊恐，转头就追逐着一只大鲨鱼游到了一片宽阔的海域，在9972的尖叫和劝阻声中绕着鲨鱼游来游去，一会儿在前面挑衅一会儿拽它的鱼鳍鱼尾。
大鲨鱼毫无反应。
灼灼歪了歪头，刷一下冲到鲨鱼长长的大嘴边，小心地用轻纱般的鱼尾擦着唇缝，还奶声奶气地说：“好鱼鱼，张开嘴，让灼灼看看你的牙齿。”
鲨鱼小小的眼睛动了下，很是精明凶残的样子，但就像触感失灵了一样，对鱼尾巴的放肆行为没有任何回应，慢悠悠地在海中游荡。
灼灼开始上手，扒着鲨鱼的上下嘴，哼哧哼哧用力想要掰开。
大鲨鱼的眼珠子又转动一下，尾巴貌似也兴奋地翘了一下，导致游动方向有点歪，灼灼赶紧甩着尾巴追过去，重新摆好姿势勇扒鲨鱼嘴。
[宝宝，你一定可以掰开的。]
9972劝不住，幽幽道:[因为鲨鱼会在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张开嘴，啊呜把你吞进肚子里，嚼都不用嚼就把你吃掉！]
“不会。”灼灼得意地晃晃漂亮的鱼尾巴，“灼灼游很快，鲨鱼追不上。”
大鲨鱼之所以对灼灼视若无睹、任由她挑衅冒犯都无动于衷，就是因为一人一鱼刚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追逐比赛，战局呈一边倒之势，大鲨鱼累得游不动也没能碰到她一根汗毛，于是佛了。
灼灼毫无危机感，使劲招惹大鲨鱼。
[宝宝啊！]
9972跟嚎丧似的，使劲制造噪音，想让灼灼不胜其烦放弃对大鲨鱼的探索。
“统统，你讨厌。”
灼灼抱怨了一句就不再理9972，她早就习惯了统统在脑海中叽叽喳喳，任它怎么吵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经过不懈努力，灼灼把大鲨鱼的嘴掰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了一小截洁白的牙齿，她伸手摸了摸，随后凑得更近了，调整姿势想要掰开更多。她吭吭用力，上半身和小半条尾巴都贴在鲨鱼的脸上，像是一条乱钻的小泥鳅。
忽然，一直很安分的大鲨鱼猛地摆尾偏头张嘴咬向灼灼，带起的巨大水流挟裹着灼灼涌进它的大嘴。
[啊宝宝——！！！]
9972声嘶力竭，猫猫头都从灼灼脑海中跳出来了，正要挥舞着机械臂把她拽出来，就看到小美人鱼灵巧地一甩尾巴就逆着水流从鲨鱼嘴里冲了出来。
下一秒，鲨鱼嘴闭合。
灼灼灵活地转身，小手呼在鲨鱼嘴上，“坏蛋，想吃我，吃不着，嘿嘿嘿。”
她朝着鲨鱼做了个鬼脸，在鲨鱼再次偏头咬来时轻轻躲开，然后又哈哈笑着凑过去招惹它。
9972刚才吓得差点短路，见灼灼还这么作死，气得机械臂一阵乱舞，要拧住灼灼的耳朵给她一个教训。几乎同时，一道黑影闪过，抢先一步揪住灼灼的耳朵，大声咆哮，“你是谁的崽！你爹娘呢！！”
灼灼和猫猫头齐齐被震得一个哆嗦，懵逼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一条银发银尾美人鱼，他身体健美强壮长相英俊帅气，另一手拿着一根两米多高的三叉戟，尾巴轻轻摆动就带着灼灼游离大鲨鱼八百米远。
猫猫头瞬间炸了，[这谁啊找死呢！遛狗还牵根绳呢，他怎么能拽着你的耳朵就走？！你又不是大耳朵兔子！]
灼灼懵懵地摸摸另一只自由耳，不在状况地说：“灼灼耳朵不尖了，小小的。”
虽然是被拽着耳朵，但在水里也不疼，就是让人反应不过来。
[宝宝别发呆，打揪你耳朵的混蛋，打这条银鱼！打他！救救你可怜的耳朵！]
猫猫头嗷嗷叫着往这边冲，机械臂利刃一样指着银鱼，蓄势待发。
灼灼下意识搓小光球，忽然被银鱼一个抓头发的大动作打断。她惊到了，举着小拳头往银鱼身上捶，不知怎么回事，紧握的拳头中出现了一支水箭，箭头比机械臂还锋利。
银鱼正在研究灼灼乌黑又乱糟糟的头发，在无数战斗中练就的危险雷达忽然疯狂鸣叫，他凭借强大的神经和肌肉系统极限闪躲，但胳膊还是被划破了皮，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海水。
激活战斗反应的银鱼下意识抓住灼灼的手腕，小家伙立刻用另一只手捶，这次没捶准，水箭扎在了三叉戟上，三叉戟无声碎裂。
银鱼扭头，眼睁睁看着整根三叉戟一寸寸化为齑粉，被海水一冲，什么都没有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