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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昭行(南月知清)


“知清?”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坐了起来:“活着,你还活着?”
他的眼神逐渐聚焦,落到了林知清的脸上。
林知清从郑阔的眼中看出了明显的欣喜和感动,她重重点头:
“我还活着。”
郑阔笑了,他的身体似乎都轻快了很多,抱拳行礼:
“末将郑阔,参见知清小姐。”
林知清往旁边移动了一步,躲开了那一礼:“郑叔切勿多礼,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你一桩旧事。”
“知清小姐,我等你这么多年,也是想告知你一桩旧事。”郑阔的话越来越连贯,语速也越来越快,似乎现在不说,就永远也说不出来了一样。
林知清以为他想说的是御赐之物一事,当即点了头。
郑阔深吸一口气:“望舒伯林从戎通敌叛国一事,乃是遭人陷害!”
“副将江云鹤,在伯爷带兵与大梁交战之时,于大军背后放冷箭,致使伯爷失踪,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此言一出,本就狭小的暗室内落针可闻。

林从戎战功赫赫,曾经只差一步,就能登上侯爵之位。
在如此情况下得到这种消息,饶是她心中有所猜测,也未免有些意外。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郑阔的脸,妄图从他脸上看出心虚、担心、迟疑的表情。
但没有。
郑阔脸上始终带着愤怒,带着极度的悲怆。
就连原本在一旁吊儿郎当站着的严鹬,都站直了身子,眉头紧锁,隐含怒意。
林泱泱更是张大了嘴:“你……你说什么?”
郑阔看上去就像一块腐朽的木头,但他的声音仍旧中气十足:
“那场与大梁的战争,伯爷安排我留守后方,江云鹤攻侧翼,他自己则正面迎敌。”
“战局一开始分明是偏向我们大盛的,可不知为何,大盛后方的阵型乱了,大梁的人抓住机会,将正面战场的大军围杀殆尽!”
“阵型乱了?”林泱泱紧锁眉头:“军中阵形乃为机密,为何你确定是江云鹤干的,而非是军中出了大梁的奸细?”
林泱泱完全是站在将领的位置上思考的,在这个时候,她显得尤为冷静。
林知清心中也有这个疑惑。
“呵!”郑阔冷笑一声:
“我如何没有怀疑过?可查到最后,捣乱的人不翼而飞,军中流言四散,说失踪的伯爷才是全军覆没的罪魁祸首!”
“兵无将而不动,伯爷失踪的一年内,我因着平息流言,得罪了甚多人,一向八面玲珑的江云鹤反倒扶摇直上。”
“我一开始并未疑心江云鹤,无论是谋略还是武艺,他本就优于我。”
“我无心掌权,而是一直在暗中查探侯爷的消息,可江云鹤派我外出作战的军令一次比一次频繁。”
“而且,同我有一样想法的人陆陆续续出了各种意外,从战场上退了下去。”
林知清眼神一凝,按照这样的说法,江云鹤的行为确实很有问题。
因为她想通了自己先前疑惑的事情。
但她没有打断完全沉浸在情绪当中的郑阔。
郑阔面上露出了愤慨的神情:
“我是个粗人,除了抡着大刀往前冲,又如何能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待我察觉到江云鹤在暗中阻碍我寻找伯爷,并散播伯爷谣言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我拼死拿到了江云鹤在大军后放冷箭的证据,可却被江云鹤察觉到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从军营奔袭,想赶回盛京揭穿江云鹤的真面目。”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狰狞的刀疤:
“这一道疤,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混乱当中,我手中的证据也被毁了个干净。”
即使他的声音十分有中气,林知清还是从中捕捉到了一股浓厚的懊悔之感。
林知清及时开口:“郑叔,证据毁了这件事,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情?”
郑阔的胸脯剧烈起伏:
“除我及我儿以外,无人知情。”
林知清默了默,没再说话。
郑阔这才接着说道:“彼时我只知道边关无大将,猴子称霸王,并不知道死里逃生的伯爷已经带着大梁将领的头颅赶回了盛京。”
“也正是因此,江云鹤阵脚大乱,倒是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可等我九死一生回盛京见到伯爷的那一刻,他却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叛国贼,老侯爷也被逼退回了汴梁。”
说到这里,他的音量再次提高,似乎是因为内心的愤恨无以言表:
“我同伯爷甚至没有见上最后一面,再加上我手中并无证据,不敢贸然出头。”
“伯爷死的那一日,我找到了我儿,他同我一同想出了声东击西的法子,故意使计让林家人以为我偷盗金银珠宝,消失不见。”
“只有背负骂名,才能让江云鹤觉得林家确实没同我对上信息,从而降低他丧心病狂对林家下手的可能性。”
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
“我跑不掉,只能想法子回永清这个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
“回永清县之前,我同我儿说过,倘若林家局势稳定,一定要让老侯爷来找我!”
“这一等,便等到了现在。”
“可我万万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你,知清小姐!”
郑阔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将压在心中这么多年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林泱泱呆愣在原地,巨大的信息量快要将她的脑袋撑破了。
严鹬和郑阔都看向了林知清。
林知清方才边听边在脑海中将整件事重新盘了一遍。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来看,郑阔的话以及他的态度,天衣无缝。
再者,将郑阔的话代入林家如今的情形当中,许多林知清从前并未想通的问题似乎也能解释通了。
林知清先前探访伤兵残将时,发现那些人退下战场后,都死于各种意外。
她本以为此事是御赐之物惹出来的问题,致使镇远侯府对他们下手。
但如今一看,她只猜对了一半。
那些伤兵的死确实同镇远侯府脱不了干系,但跟御赐之物的关系却很薄弱。
镇远侯府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是想将当时接受林家救济、站边自己父亲的人灭口。
他端的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
真正掌握证据的郑阔流落在外,其他与郑阔一起站边林从戎的人,自然活不成。
怪不得,怪不得……
林知清初到大盛的时候,不是没有怀疑过既得利益者镇远侯府。
但一来,江流昀的演技实在太好,即便自己用心理学,也并没有看出非常大的破绽。
这当然与同样精通心理学且为江流昀办事的刘邙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除去心理学的判断,当时林知清更无法解释的一点是,镇远侯府若要对林家斩草除根,那么最好的机会就是在父亲通敌叛国被发现的那一刻。
他们有这个能力,也有这种胆量。
但镇远侯府没有对林家痛下杀手,而是一步步蚕食。
这便是林知清一直没有想通,也没有将镇远侯府拉入主视角的原因。
然而,听过郑阔的话以后,林知清明白了镇远侯府当初为何会留着林家。
维护民声、收获美名是极小的一方面。
最大的原因是,他们不知郑阔手中的那份证据已经没了,所以将那所谓的证据当成了定时炸弹。
千般试探,百般逼迫。
镇远侯府的一系列手段,为的多半是试探和强迫林家拿出那份证据,再送林家上路!

而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江家之所以对林家下手,很可能是通过各种渠道确定了林家人不知证据一事。
所以,他们逐渐开始露出了真面目。
站在镇远侯府的角度上来想,没有了后顾之忧,林家自然是要去死的。
真相在这一刻完完全全摆在了林知清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郑重其事地开口:“郑叔,你放心,我会查清楚此事,还你,还那些无故丧命的将士以及我爹一个清白!”
多可笑呀?
为大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没有死于与敌军的对垒,却死在了自己人争权夺利的阴谋当中。
郑阔得了这句话,眼前仿佛闪过了许多面孔,肩膀不断耸动,老泪纵横。
林知清心中很不是滋味儿,郑阔明明才四十多岁,但如今看上去却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高龄老人。
众人将眼神从他的身上撇开,不忍再看。
郑阔却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再次对着林知清开口:
“小姐,那望舒鉴如今可还在?”
“在!”林知清知道郑阔很可能是有话要说,迅速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望舒鉴。
郑阔颤抖着手将望舒鉴接了过去。
严鹬看到那小巧的铜鉴,目光落到了林知清的脸上。
林知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但并没有开口。
郑阔看向严鹬,开口道:“此物既出,你便去吧。”
“他?望舒鉴同他有什么关系?”林泱泱开口问了起来。
这一次,不等郑阔解释,严鹬便淡淡开口:“伯爷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只此一句,他不再多说。
郑阔轻轻抚摸了一下望舒鉴,而后将其交还给了林知清。
林知清接过望舒鉴,重新收了起来。
即便严鹬没有细说,她也猜到了望舒鉴应当是某种信物。
暗室内的灯火隐隐绰绰,郑阔的呼吸声十分清晰。
他将那些话说出来以后,仿佛卸下了所有力气,缓缓躺回了床上。
林知清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黯淡无光的暗室顶部,似乎是在透过屋顶看向什么人。
她心中咯噔一声,上前一步:“郑叔……”
郑阔像是没有听到声音一样,并无任何反应。
林泱泱有些着急了,转身就走:“我去找大夫来看看。”
严鹬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摇了摇头。
林泱泱皱眉,刚想质问,便看到林知清也站了起来,朝着她摇了摇头。
随着这二人的动作,那郑阔的手在空中胡乱抓了起来:
“伯爷,伯爷,末将幸不辱命,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小,呼吸声也越来越微弱。
顷刻间,暗室内再次归于寂静。
林泱泱着急地上前一步,仔细检查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是遮掩不住的悲切。
林知清微微撇过了头,不忍再看。
郑阔方才很可能是回光返照。
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看上去就是一个耄耋老人。
前半生,他是驰骋疆场、自由肆意的潇洒男儿,后半生他困于暗室,不见天日。
他背负着刀光剑影以及天大的秘密,心中的那口气始终放不下来。
强撑到现在,无非就是在等林从戎通敌叛国的事重见天日,洗清冤屈。
他的后半生,实在太苦了。
“你们不必伤怀,如今的结局,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严鹬的声音漫不经心。
但林知清却从他下垂的眼角中捕捉到了一丝伤怀。
但他的话说得极对。
对郑阔来说,死是一种解脱。
他终于离开了这间暗无天日的暗室,奔向了自由。
严鹬看了一眼郑阔,而后迅速收回目光,带着林知清和林泱泱往外走。
一路上,三人异常沉默。
回到了那间花枝招展的房间以后,严鹬一把打开了衣柜,开始收拾那些红红绿绿的衣物。
他仿佛是要同林知清一起走。
林泱泱也看了出来:“喂,你不是这万柳阁的头牌吗,替你赎身应该很贵吧?”
严鹬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声音中的那股欠揍劲又上来了:
“你想赎我作何?我告诉你,小爷卖艺不卖身。”
“切!”林泱泱同样翻了个白眼:“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知清开口:“万柳阁是你的产业?”
严鹬动作一顿,没承认也没否认:“你们什么时候回盛京?”
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林知清心中已经确定了,万柳阁应当是他的。
能在万柳阁下面置办这么一个暗室,又能随意抽身离去,怕是那老鸨都没有如此权利。
他不是万柳阁的东家,谁是?
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望舒鉴,林知清开口了:“半个时辰后。”
严鹬摆手:“那老头的尸首需要处理,你们不好出面,我来做,半个时辰太短了,绝对来不及……”
“来得及。”林知清认真看着他:“你若是想留在永清,那便来得及。”
严鹬皱眉:“永清此地已经没有作用了,你让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不是我让你留在这里,是你自己想不想留在这里?”林知清敲了敲望舒鉴:
“如若是因为有这东西在,你就默认自己必须跟我走,那你想错了。”
“我不知道我父亲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相信他当初与你产生交集的原因也并不是想挟恩以报。”
“你帮了郑叔一把,对于我们林家来说,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虽然你方才一出来就在收拾行李,但你眼中的低落是藏不住的。”
林知清一次性将话说了个明白。
严鹬沉默一瞬,张了张嘴:
“虽然我现在也很想说,伯爷救了我,我定然会为你鞍前马后这种听起来非常大义的话,但抱歉,我确实说不出口。”
“你很聪明,我并不想离开永清。”
“既然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还希望你不要后悔。”
“自然不会,我从不骗人。”林知清笑了笑:
“只不过,将来我或是林家人有求于你……”
“我酌情考虑考虑!”严鹬一脸轻松地将他收拾好的那些大红大绿的衣服又放回了柜子里。
这样坦率的人,若是不想帮忙,会直接拒绝。
林志清读懂了他的刀子嘴豆腐心,轻轻笑了笑。
“等等。”林泱泱开口:“那见你这四千两银子,想必也不用付了吧?”
严鹬嘴角抽了抽:“林家有穷到这种地步吗?”
“嗯。”
林知清和林泱泱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林知清留下了五百两银票,这是给郑阔办丧事的钱。
出了万柳阁以后,林泱泱再没有了来时的那般轻松。
真相如同一口沉甸甸的大锅,压在她的心上。
林知清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堂姐,今日之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知道的。”林泱泱点头。
事关朝堂大事,她们倘若透露风声,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若镇远侯府被惹急了,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暂时把这些东西抛在脑后,问起了方才的严鹬:
“清妹妹,你为何要还严鹬自由?”
“他虽然看上去不太正经,但应该挺有本事的。”
能在镇远侯府和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可不是有本事吗?
林知清摇摇头:“堂姐,若他跟我们走确实有用,我自然不会拒绝。”
林知清不是圣母。
严鹬如今表面上的身份,是永清县一个妓馆出身的人。
这样的身份如若跟在林知清身边,定会叫人大做文章。
若有人顺藤摸瓜查到永清以及郑阔的事,林家便失了先机。
况且,郑阔尚且算得上父亲通敌叛国一事的人证,但严鹬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他对此是不太知情的。
即便这个人拥有武功、口才、容貌或是任何一项很厉害的技能,林知清现在都用不上他。
骏马能历险,力田不如牛,各取其长,乃用人之道。
但林知清手里没有险事要交给骏马,更没有田要牛来耕。
严鹬此人,看上去吊儿郎当,不太正经,实际上相当有自己的思想。
将他困于自己身边,不如施展一些小恩小惠。
这样的话,在关键时刻,严鹬才能发挥奇用。
林泱泱听完林知清的分析,认真点了点头:“清妹妹,你的话总能很容易叫我听懂,我明白了。”
“那方才的事,你打算如何入手?”
她说的是替林从戎翻案的事。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林知清没有立刻回答。
此事事关重大,线索少之又少,时间间隔又长,翻案难度极大。
想要翻案,至少得有两要素,人证和物证。
先说人证。
林知清这几日因着御赐之物一事,一直在追踪林家这些年救济过的伤兵残将。
除去郑阔,其他人要么已经魂归黄泉,要么举家搬迁,要么只是边缘人物,对当年的事情并不算了解。
唯一了解的郑阔,也已经死了。
另外,在郑阔口中,与镇远侯江云鹤一同陷害林从戎的御史中丞,乃是前任御史中丞,并非现在的御史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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