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比先前核对的数量要更少些,是因为先前大伯变卖了一些,想将我们送出去。”林十安怕林知清误会,所以解释了一句。
林知清点了点头。
这件事林十安不说她也知道,就算之前林从礼等人没将宗印交给她,她也是在林家安插了不少人的。
林从礼卖铺子的行为虽然不理智,但也算是为了林家殊死一搏,林知清没有立场去责怪他。
“大伯用心良苦,我知道的。”她回了一句,然后看向林十安:
“堂兄,对林家的生意,你有何看法?”
林十安在林知清心中算是一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虽然他各方面都不算突出,在最擅长的武道上也被林泱泱压了一头,但做事极其认真,而且他对林家十分了解。
林知清虽然成了新家主,但只看账本是没办法摸索出有些东西的。
木婶虽然知道很多事,但到底没有接触过林家庶务,特别是财政这一方面,她能给林知清提供的信息有限。
而林十安,无疑是林知清了解这些东西的最好渠道。
“因着四婶的关系,林家的商铺多与药材有关。”林十安刻意提了一句。
林知清微微点头。
说来说去,林家还是沾了四婶的光的,这也是林知清并未追究之前四婶同春姨娘的事的原因。
从刘邙的这件事当中,林知清了解得最透彻的人便是四叔。
四叔同四婶的这桩婚事,并不是老侯爷定下的,而是林青寿、林从礼、林从砚三人一同商量着定下来的。
这才是典型的“合欢不入王侯家”,利益远远大于感情。
放在林知清以前的那个世界,这叫作商业联姻。
四叔图的是四婶的身家,至于四婶是爱四叔还是看中四叔的官身,林知清就不知道了。
“若是常借助四婶娘家的助理,四叔和四婶定会生出嫌隙,这些铺子可以开,但我觉得还是得转换一下方向。”林知清斟酌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经历了这么多事,林十安也明白了发展自家产业的重要性。
“你明白就好,落后就肯定会挨打,自给自足才是最重要的。”林知清边看账本边回答。
“不错,阿姐同你都到了年纪了。”林十安话锋一转。
林知清微微挑眉,林十安简直:“林家这才安全多久,堂兄就想将我踢出去了?”
“我岂会有这种心思!”林十安着急了,可接触到林知清含笑的眼眸时,他瞬间反应过来林知清是在开玩笑,面色严肃了起来:
“你同江世子的婚约本就因为三叔的事延后了,我瞧着他对你十分看重,想来你们成婚的日子也不远了。”
“大伯他们多半想不到这些事情,我便替你想着了。”
“你的本事大,我会尽全力辅助你将林家的产业盘活,将来无论是你成婚还是阿姐成婚,咱们也有个准备。”
林知清听到这些,只是笑了笑:“堂兄,这些事情都是次要的,林家的事若是不从根本上解决,我是不会考虑成婚的。”
她暂时无法将江流昀的那些事宣之于口,如今说的也多半是些托词。
见状,林十安心中不由得着急。
林知清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那夜的事情让堂兄有所误会,觉得自己在陆淮与江流云之间游走罢了。
站在林十安的角度,江流昀是最好的选择。
身世好,有实权,对林知清也足够好。
但江流昀就如同那云南的白花杜鹃一样,很美很珍贵,但带有剧毒。
“行了,堂兄,我心中有数。”林知清不想再谈论这种事情,越想越给自己添堵。
林十安见状,只得按下了心中的想法,换了个话题:“那你打算发展什么产业?”
“这个嘛!”林知清将几个地段好的商铺地契挑了出来:“堂兄可以猜猜。”
林十安一听这话,便知道林知清内心已经有了盘算。
“如若是再开鉴心堂的分店,恐怕不太妥当。”林十安摇了摇头:
“那鉴心学好是好,但需要的人很少。”
“堂兄,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只会鉴心学吗?”林知清开了个玩笑。
“哦?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林十安这会儿倒是有些认真起来了。
林知清近段时间带来的各种惊喜层出不穷,但他仔细想了想,除去鉴心学,他还真不知道林知清所掌握的跟赚钱有关的其他本领。
“那可就多了。”林知清笑了笑。
从前选择从心理学入手做生意,一是因为这东西不需要太高的成本,二是因为当时她无权无势,做什么都会被限制。
如今掌控了林家,她的信息更加全面,资金更加充足,能做的选择当然会更多了。
要说她从前所擅长的,其实也并不多,但她的信息是优于大盛这片土地上的人很多的。
方才想到云南的大白杜鹃,她倒是有了一些新想法。
于是,她开口问起了林十安:
“堂兄,为何林家在云南还有一百多亩地?”
南诏又有另一个称呼,彩云之南,也就是云南。
“云南?”林十安略微想了一会儿,眉头很快便舒展了开来:
“我听大伯说过一些,那是三叔从前置办的产业,不过都在三婶名下。”
“三叔出事以后,三婶才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大伯,待你成婚之时便会交还与你。”
这倒是林知清没有听过的消息了,就连木婶都没有同她说过。
但代入当时的情景想一想,林知清其实也能理解的。
如若那些产业不是在自己母亲的名下,怎么可能留得到现在,早就被朝廷查封了。
林从礼虽然不避讳同林十安提起这些事情,但不代表他能够将这些事宣之于口。
林知清不再纠结于这个,她继续问起了云南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有地便能够发展农庄,林家好歹也有个侯府的名头,扩建农庄是在律法之内的。”
“从前二爷爷也为着这件事去过云南几次,不过他实地考察过以后,判断那地方不适合建农庄。”林十安捏了捏下巴:
“他当时是说,比起农庄那地方更适合建山庄,但山庄所需银钱是个大数目,而且林家没有人能够把握住那个地方。”
“把握?”林知清微微皱眉。
林十安点头:“没错,我曾听四叔说过,云南是块宝地,那地方有很多好东西,只不过大部分东西都是我们没有见过的。”
“当地的农户也不甚了解,只是说山上的有些东西很危险。”
“每年从那边运回来的蕈类很是鲜美,但数量寥寥无几,都被大伯送去了镇远侯府以及其他交好的官员那里。”
蕈类,不就是菌子吗?
这东西居然给了镇远侯府?林知清来大盛以后自己都还没有吃过的。
她撇了撇嘴:“那堂兄你有没有吃过?”
“曾尝过,确实鲜美异常,令人回味无穷。”林十安回答道。
即使他是一个对吃食不怎么讲究的人,都对从云南那边送过来的东西很感兴趣。
想到这里,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你不会是要做蕈类生意吧?”
“这东西好吃归好吃,但总共只有那么一点,赚不了多少钱的。”
“不不不。”林知清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堂兄,这东西很多,只不过大家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罢了。”
这话林十安倒是相信的。
曾经林从砚与林青寿都与他说过类似的话。
蕈类味道鲜美,但也有能吃与不能吃之分。
若是遇到那种颜色特别鲜艳的蕈类,尤其不能吃,不然的话便会中毒。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大白杜鹃与白花杜鹃,同这蕈类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林十安眯了眯眼睛:“若是我不知道,你便知道了吗?”
“知道一些吧。”林知清扬了扬下巴,谁让她以前便是个吃货呢。
但这东西季节性太强了,即便林知清想做这生意,也只能在特定的季节做。
这是一个想法,但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
她想到的是云南另外一种东西——鲜花。
“鲜花?”听到林知清询问这个,林十安挠了挠头,略微有些不解:
“那地方的鲜花虽多,但即便是大户人家,也插不了这么多花呀!”
“难不成盛京城中的高官夫人们不用胭脂水粉?”林知清反问。
“用是用。”林十安并没有否认:“但跟山高路远的云南比起来,还不如在西市的那片大花田中寻找原材料。”
“近,这是其一。”
“新鲜,这是其二,”
林知清一听这话,便知道林十安,对云南的鲜花的定义仅仅是数量多而已。
“这样吧,如若哪天有时间,我们可以去云南看一看。”林知清喝了一口茶,然后没等林十安说话,便举起了茶杯:
“云南可做茶的花,可不止杜鹃。”
林十安微微皱眉:“这我便没听说过了。”
他这样的反应在林知清的意料当中。
云南确实是一个宝地,但现在还没有人能够完全运用这片宝地上的资源。
鲜花和菌子是云南的两大特色。
恰巧,这两种东西既可以入药,也可以成为美食。
比如鲜花饼、花茶、花皂等等。
不仅如此,鲜花还能够做护肤品、化妆品以及香水。
这在盛京城的夫人小姐们中间,应当是很能吃得开的。
而且,这些都是大盛市面上未曾出现过的东西。
要不是林家在云南有产业,林知清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但既然有资源,就一定要利用起来。
不管是继续发展药材铺,还是推出其他与鲜花有关的东西,也算是一笔进项。
眼看着林知清不说话,林十安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还真想将重心移到云南?”
“不,当然不是重心。”林知清摇了摇头。
林十安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便再次听到了林知清的声音:
“我只是试试。”
“堂兄,要不然你替我走一趟吧?”
“走一趟?”意识到林知清是认真的,林十安合上了账本:“这恐怕不妥。”
“云南离盛京城甚远,况且林家在云南的地并无大用,产量并不高。”
“堂兄,你别着急。”林知清慢条斯理地将在云南那百亩地的地契找了出来:
“你只是替我过去看看,如若我的某些想法不可行,你再回来同我商讨便可。”
“我只是想让林家多一条路可走罢了。”
“如若你不愿,我改日找时间亲自过去便可。”
“不行!你如今才闲下来多久,又要舟车劳顿?”林十安不自觉挺直了身子。
“一直闲着的话,这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林知清微微一笑:
“堂兄,林家在京城当中,除了这座府邸,难不成还有其他容身之处吗?”
此言一出,瞬间将林十安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
林知清口中的容身之处,不仅仅是一个居所,也是一个向外发展的空间。
林家在盛京城之内的所有商铺都处在关门的状态。
虽然现在林从砚已经脱罪了,但林家的状况仍然不容乐观。
商人的反应其实是最敏锐的,皇室对林家的态度大部分人都看在眼里。
谁还敢同一而再再而三出事、像个定时炸弹一样的林家合作呢?
林家早已失去了去舔盛京城这块肥肉的资格。
他们还想要吃肉,便只能找其他的地方。
林十安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心存疑虑:“既然如此,汴梁不可以吗?”
“相比云南,汴梁那边有老侯爷坐镇,且林家的田地、商铺比在云南更多,为何不去汴梁?”
林知清头都没抬一下,只是轻点着手中的地契:“我有说过不去汴梁吗?”
林十安一愣,随后瞬间反应了过来,林知清是想同时对这两个地方进行考察,然后二选一或是同时发展。
这速度也太快了一些……他看着林知清,却并没有从林知清脸上看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林知清将所有云南的地契都剔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堂兄,既然你不去,我明日可就要动身了。”
林十安微微叹了一口气:“你明知道我不忍心让你……”
他说了一半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林之清脸上却出现了一个笑容:“堂兄,如若你信任我,那合该明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家。”
“我自然信任你。”林十安将那些地契往自己身前一揽:“你放心,明日我便动身,林家这边你可得看好了。”
“我会的。”林知清点头的动作很轻,但林十安却看出了其中包含着的郑重其事。
“你坦白告诉我,我这一去没有月余应当是回不来的吧。”他将地契全都收了起来。
“还是堂兄聪明。”林知清笑眯眯地,显然早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啊!”林十安忍不住笑了笑:“你心中有主意便好,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后的。”
“如此,我便回去收拾行李了,你若是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过来找我便是。”
既然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林十安也就不准备再继续耽误时间了。
“嗯。”林知清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再次开口:“堂兄!”
“嗯?”林十安回头看着林知清,一脸不解。
“出门在外,便是再亲密之人都不可相信。”林知清无法直接对林十安说出让他提防江流昀的话,只能这样侧面告诫他一下。
“我记住了。”林十安点头。
因着林家的关系,他的朋友本就不多,掰着手指头算算也只有江流昀能称得上挚友。
所以他并没有深想,只将林知清的话当作普通的叮嘱。
看着林十安走出房门,林知清收回了目光。
她刚刚翻开账本,木婶便轻轻走了进来:
“小姐,白家小姐又递了帖子,就在门外。”
“还是如同前几次一样拒了吗?”
林知清的手微微顿住,随后慢条斯理地起身:“不用,让人带她去正厅,我稍后就来。”
木婶领命而去。
林知清到正厅的时候,白灵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看到林知清的身影,她微微撇过了头:“呦,知道的以为林家小姐事务繁忙,不知道的还当你不欢迎我呢。”
“此话怎讲?”林知清坐到了主位之上,脸上都是笑意。
“先前给你递了这么多帖子,你倒是好,通通给我拒了,无非是瞧不上我罢了。”白灵的话丝毫不客气。
林知清确实将其拒之门外好几次,但这白小姐实在是太犟了。
“先前林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自保尚且困难,又怎好将你牵扯进来?”林知清倒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原因无他,自从四叔的事情闹了开来以后,白灵是唯一给林家递帖子的人。
此人嘴硬心软,打的是想帮林知清的主意,只是嘴上不饶人。
但林知清向来算得很清,她治好了白灵的眼睛,白侍郎帮她搞定了商铺的事情。
在林知清的眼中,她同白家已经两清了。
若是硬把白灵牵扯进来,恐怕就是与白侍郎结仇了。
也正是因为林知清几次三番地拒绝白灵,没有将其牵扯进林家的事情当中。
所以白侍郎才暗暗地给林知清递了信,表示可以帮些小忙。
林知清从没有挟恩以报的意思,但当时情况确实不太乐观,所以她才请白侍郎给刘邙递了帖子。
其目的是让刘邙将白侍郎与自己联想在一起。
只有这样,以刘邙多疑的性格,才会觉得林知清确实早有准备,然后提前出门。
只有他提前出门,才能留够那些关卡所需时间,然后卡在四叔被砍头之前,让刘邙说出实情。
白侍郎的一张帖子,已经帮了林知清大忙了。
想到这些,林知清并没有多说什么。
白灵只是嘴上说话难听了些,也并不是不知道林知清拒绝她的原因。
她自个儿生了一会儿气,见林知清不接茬儿,反倒有些泄气:“你不知道,那段时间外头的人都说林家要倒了。”
“我却总觉得林家倒不了,若是你这样的人葬送在了林家,实在有些可惜了。”
她说话难得没有夹枪带棒,声音中透着十足的惋惜。
林知清不想再提那些事情,她轻笑一声:“白小姐,你帮我个忙可好?”
“什么忙?”白小姐眼前一亮,但随后反应过来,又撇了撇嘴角,颇为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先前我想帮忙,你却将我拦在门外,如今可晚了。”
“这样啊~”林知清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