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来了!
“怎会是你?”江流昀看着向自己发动攻击的人,眼神中满是意外。
他侧身躲开掌风,抓住了来人那一只过于瘦弱的手腕。
可那手腕相当灵活,片刻后便往下一伸,想要攻击江流昀下盘。
迫不得已,江流昀松开自己的手,翻身往后退了一些:
“怪物,你如今是想背主吗?”
那被叫作“怪物”的人听到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随着和缓的笛音,攻势更快了一些。
但石头后方的林知清却眯了眯眼睛。
她站起身来,确认是笛人正在与江流昀缠斗,心中的猜测也算是落实了。
已知,笛人是刘邙的人。
倘若江流昀与刘邙并无关系,何来的背主?
只有刘邙是在为江流昀办事,才能说明笛人的主子是江流昀。
还好当时自己趁乱让林泱泱将笛人捡了回来。
她一直在想办法恢复笛人的神智,但收效甚微。
于是在两个月的时间内,他通过舒缓的笛音,将刘邙的控制从笛人的脑海当中去除。
如今,普天之下只有她的笛音可以唤醒笛人。
这次来汴梁,只带林泱泱的话,林知清并无把握。
她知道江流昀有很大的可能会追过来,所以才铤而走险将笛人也带了出来。
如今一看,这个做法明显是对的。
但笛人能拖得住江流昀一时,拖不住一世。
江流昀的实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强悍。
算算时间,按照她的计划,林泱泱那边,应当已经搞定了。
在脑海中短暂地将这些事情过了一遍,林知清缓缓提步,想趁着笛人与江流昀缠斗的时间,脱离江流昀的视线。
江流昀是用其他人将林泱泱引开的,这代表他心中对林泱泱有所忌惮,并无把握能打得过林泱泱。
在林知清足以自保的情况下,她和林泱泱将计就计,故意做出了林泱泱被引开的样子。
她的目的是想看看江流昀的目的。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江流昀不止想杀她,还想对付林家。
前方的树林,是她和林泱泱约定回合的地方。
她自己没有武功,若是落入江流昀手中,那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林知清快速移动的同时,江流昀挡下笛人一击。
看到林知清逃入密林,脱离了自己的视线,他的面色严肃,一把捏住笛人袭来的拳头,将他往地上一拉。
可笛人却一个翻身,挣脱了江流昀的掣肘。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
与此同时,进了林子的林知清停止了吹笛。
随着她越走越远,对笛人的控制也会越来越弱。
早停晚停都差不多。
笛人再强,也只会一些机械性的招式,很容易被熟知笛人的江流昀给破解。
拖不了多久。
有水滴顺着她的脸往下掉落,林知清已经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汗水了。
可她走了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异响。
那是花草树枝被人带动的声音。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林知清当机立断地捂住鼻子,拿出一包药粉撒在自己所站的位置。
而后迅速躲到了离她最近的一棵大树之后,借助着草丛的遮挡,她左手拿着笛子,右手捏了一把药粉,压低了自己的呼吸声。
没过多久,那阵声响越来越近了,堪堪停在了林知清方才所站的位置。
不出所料,江流昀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做这些无聊的小把戏都是徒劳,今日我走这一趟,从未想过空着手回去。”
“清儿,林家我要了,你的人,我也要了。”
他的语气十分自信,仿佛整个林家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林知清一动未动,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江流昀冷笑一声,脚步形如鬼魅,在周围四处查看起来。
林知清不知道方才自己撒下的药粉有没有效果,她在计算着自己同笛人的距离。
若是这时候吹动笛子,是否能在江流昀抓到自己之前,将笛人唤过来?
不行也得行!
林知清举起笛子,将其放到嘴边。
“咻!”
就在她即将吹响笛子之时,一道破空声响起。
林知清的手腕一痛,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了上来,手不自觉松了开来。
笛子应声而落,却稳稳地落在了一只手中。
“清儿,我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笛子在江流昀的手中转了转。
随后,他将其翻转,挑起了林知清的下巴。
接触到林知清平静如水的眸子时,江流昀仿佛被刺了一下,动作一时间有些不连贯。
林知清捕捉到了这一点,右手微微抬了起来。
江流昀将心中那怪异的情绪压了下去:
“你私藏笛人,乃是重罪……”
就是现在!
林知清瞅准时机,右手一扬。
一阵白色粉末升腾而起,江流昀迅速退后,屏住了呼吸。
他戴着面巾,口鼻尚且无恙,可视线却模糊了起来。
林知清一丝犹豫也无,往侧边跑去。
江流昀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一边拍落粉末,一边凭着听觉定位到了林知清的位置。
他的脚步快速移动,转瞬间就到了林知清身旁。
他一把将林知清圈入怀中,紧紧捏着她的脖颈,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
“清儿,你实在不安分。”
林知清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她不断挣扎,使劲拉扯着江流昀的手臂。
江流昀就着雨水,抹了一把脸,放在林知清脖颈上的手却迟迟没有收紧。
反而是略带玩味地将她戴着的那个平安符扯了下来。
林知清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倏然疼了一下。
但窒息感让她没有注意到那细微的疼痛。
她的思绪翻飞,明白江流昀是在等自己服软!
意识到这一点,她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江流昀为何没下死手,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再拖一会儿,就一会儿。
按照计划,林泱泱马上就来了……
感受到怀中女子逐渐放缓的动作,江流昀嘴角上扬,可他还没能勾起一个完整的笑容,一阵破空声突然响了起来。
江流昀迅速推开林知清,踢了一脚身侧的树,借力跳了起来,躲开了……
那是一支箭!
乍一得到自由,扑在地上的林知清剧烈咳嗽起来,胸口不断起伏。
堂姐来了吗?
随着这个疑问在脑海中升腾而起,羽箭没入树木的声音响了起来,紧随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奶奶的,居然敢害我们知清小姐,不要命了!”
不是林泱泱!
是云枫!
随后,云枫的身影穿过林知清,飞身同江流昀缠斗起来。
旋即,另一道黑影落到了林知清面前,一把将林知清抱了起来,退后了数十步。
他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自责与无措:
“抱歉,阿清,我来晚了!”
林知清的视线缓缓聚焦到了陆淮的脸上,她看到陆淮背上背着一把弓箭。
方才那一箭,是陆淮放的!
她来不及对陆淮的到来表示意外或惊讶,使劲摇摇头,忍着喉咙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示意自己无事:
“笛子,平安符。”
她念着这两样重要的东西,声音有些嘶哑。
陆淮向来温和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肃杀之色,他解开披风,小心翼翼地将林知清包裹在内,脚步却没有半分停留:
“你放心,东西我会拿回来。”
“云枫虽不是那人的对手,尚可以拖一拖。”
“这附近到处都是人,当务之急,是要先将你送出去。”
可林知清却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你可能应付?”
陆淮拍了拍林知清的手,嘴角微微上扬:“阿清,无事。”
林知清是知道陆淮隐藏了实力的,她缓缓放开了自己的手。
陆淮的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但他还没走几步,身前便传来了一阵异响。
他皱起眉头,单手抱着林知清,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就在他做好了战斗准备之时,动静渐渐大了起来。
“清妹妹,你在哪儿?我来了!”林泱泱人未到,声先至。
陆淮看了一眼林知清,见林知清点头,这才收起了周身的戒备。
下一刻,林泱泱便出现在了陆淮的视线当中。
她拎着一把大刀,浑身已经湿透了,所过之处劲风掠过,面色很是焦急。
看到陆淮之时,她眼前一亮,但目光在接触狼狈的林知清时,一下子就像是被怒火点燃了一样:
“清妹妹,你,你可还好?”
她顷刻间便来到了林知清面前,紧紧握住了林知清的手:“我来晚了!”
陆淮微微有些疑惑:“你们提前做了局?如此危险,为何不同我说明?”
林泱泱咬牙切齿:“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闪开!”
“敢伤我清妹妹,找死!”她拎起大刀,就要去后方找人算账。
陆淮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扯了回来:“这附近估计还有二三十人,你带阿清走,我拖住那些人!”
“可是……”林泱泱看看黑衣人,又看看林知清,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没有再冲动了。
陆淮打了一个响指。
一阵马蹄声应声而起,没过多久,一匹马便停在了陆淮面前。
林泱泱将大刀背在身后,没有丝毫耽搁地上马,将陆淮怀中的林知清接了过来。
“一直往北走,出了邯郸地界,可带着算盘去衡漳知府府上,他会帮助你们。”说着,陆淮将自己腰间随身带着的玉算盘递给了坐在前方的林知清。
林知清接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里。
林泱泱则是点头:“好,我记住了。”
陆淮再次看向林知清,声音柔和了下来:
“若是你们走得慢,到时我会去衡漳寻你们,若是你们走得快,那便盛京再见。”
“阿清,你的东西我会带回来,一定要珍重!”
“那笛人我也会带去衡漳,你不用担心。”
林知清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担忧:“陆淮,珍重。”
“嗯。”陆淮点了点头。
林泱泱见状,拉紧缰绳,快速掉头。
马蹄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陆淮转身之时,目光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他提起长剑,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林知清脑海中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便是陆淮提剑离开的背影。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快,她终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是说一日就可醒来吗?为何现在我妹妹还是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大夫,你再给仔细看看,银子不是问题。”
“普通的风寒?不可能,她这么久都没醒过来,根本不像是风寒。”
“大夫,你是不是看错了?”
堂姐的声音?
林知清的脑海昏昏沉沉,她反反复复做着那个下雨天的梦。
堂姐的声音仿佛一双大手,将她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林知清竭力睁开双眼,嗓子上面像是有刀片在划拉一样,疼得厉害。
“欸?醒了,她醒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
“醒了?”林泱泱迅速坐到床头,看见林知清睁开了双眼,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清妹妹,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林知清挣扎着坐了起来,因着喉咙处的疼痛,她一时开不了口。
林泱泱又哭又笑,丝毫没注意到她不能开口说话。
还是一旁的大夫率先反应过来,倒了一杯水。
林知清接过那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感觉喉咙处的疼痛减弱了一些。
“清妹妹,你怎么样了?”林泱泱一脸希冀地盯着她。
“我没事。”甫一开口,林知清都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颇为陌生,于是用眼神询问林泱泱。
林泱泱读懂了她的意思:“这里是衡漳知府大人的府邸,你高烧不醒,我只好拿着陆淮给我的信物来衡漳求助。”
“陆淮给的玉算盘一直被你捏在手里,我们谁都取不出来。”
听到这话,林知清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之内,陆淮的玉算盘静静地躺在上面。
她重新捏起了手掌。
这东西陆淮随时带着,还能够联络衡漳的知府,明显不是等闲之物,她得好好替陆淮收着。
林泱泱这么三两句话,倒是叫她回忆起了那日的惊险。
是了,在她即将被江流昀控制甚至杀害之时,陆淮赶到了。
她的视线越过林泱泱,落在了林泱泱身后的大夫以及中年男女身上。
中年男女气度不凡,衣物首饰十分名贵,明显不像是普通人。
“知清在这里谢过知府大人和夫人的救命之恩,待我回到盛京,定然会报答二位。”林知清躬了躬身子。
林泱泱也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没错,知府大人,我们会报答你们的。”
“不着急,不着急,好孩子,你们既是陆淮的朋友,那便是我的朋友。”衡漳知府并没有拿架子:
“陆淮的父亲乃是我的恩师,看到这位知清姑娘无恙,我便放心了。”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层渊源,林知清再次道谢。
人醒过来了,知府等人也没有多逗留,房间内只剩下了林知清和林泱泱二人。
“堂姐,我睡了多久?”林知清摸了摸脖颈,不出所料,摸到了一条红痕。
“一日,我们是昨日夜里到的衡漳。”林泱泱又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
林知清接过茶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感觉并无大碍以后,眼神犀利了起来:
“今夜,我们便从衡漳赶路,尽快回盛京。”
第248章 归京
“今夜就走,不等陆淮了?”林泱泱接过空了的杯子:“再者,你如今刚醒来,就要再次长途奔波,恐怕不妥。”
“不用等陆淮,他得知我们走了以后,自然会回盛京。”林知清思绪回笼:
“我昏迷这一遭,倒是想清楚了一些事。”
“先前我虽然猜到了他会对我围追堵截,但没想到会如此不留余地。”
“单单一个林静雅,对他构不成多大的威胁,如今看来,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林知清的嗓音没有了方才的嘶哑,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她还是有些不适。
“另有隐情?”林泱泱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等等,清妹妹,你知道那个想杀你的人是谁?”
林知清只告诉了林泱泱有人会在半途对她们下手,却没说下手之人的真实身份。
此刻,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江流昀话里话外,似乎都不想给林家留活路。
他对自己下此狠手,明显已经是想同林家撕破脸皮了,自己先前不说,是因为不确定,又怕打草惊蛇。
但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堂姐,江流昀,是江流昀想杀我!”
“江流昀!?”林泱泱瞪大眼睛,脸上第一次出现惊讶的神情,她下意识摇了摇头:“他对你这么好,怎么会……”
“堂姐,没有谁会莫名其妙对谁好,一个人的行为是有动机的。”
“林静雅同江流昀早有瓜葛,二人私底下已经互许终生了也说不一定。”
“你先前被毒害的事情,单凭林静雅不可能做到,这一切都是江流昀在背后出谋划策。”
“等等。”林泱泱从床边坐了起来,眉头紧皱: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我们用箭射刘邙的时候,他射歪了!”
“我当时并没有多想,要是按你的说法,那他岂不是故意的?”
“没错,就是故意的。”林知清肯定地点了点头: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林知清从方才醒来开始就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如若仅仅是因为退婚,现在的林知清将那婚书双手奉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流昀似乎不用赶尽杀绝,非要杀了林知清。
除非,他有什么非要让林家以及林知清死的理由。
比如说,侵占林家财产。
这一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镇远侯府乃朝廷新贵,怎么着也不会比林家更穷。
当然,林知清从林青山那里得来的林家暗处的产业,她还没有清点过。
江流昀也有可能是冲着这个来的。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林家的存在对镇远侯府产生了威胁。
这一种可能性看上去也比较小,因为林家已经破落了,碍不着镇远侯府什么事。
林知清摇了摇头,一时间没有其他想法。
她脑海中积压的事情太多了,出了江流昀的事情以后,她发现自己想的问题很少。
甚至在想如若当时早发现一些,如今也不用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