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就去张罗着挖根磨面,包了樗根馄饨,顾介甫吃了没什么效果,四姨娘就振振有词:“树上说立秋吃,定是季节不对。”
顾介甫再次朗声大笑。
有了太太送来的东西,屋里陈设更上一个档次,顾一昭就模仿现代房屋的设计,将正堂设置成起居室,还叫人做了个小壁炉。
正房的左边右边打通,左边是卧室,右边是衣帽间,西厢做书房和客厅,接待客人,东厢给丫鬟们住。
进了正堂,靠墙摆了一个博古架,正中几个椅子错落有致,左边摆一个黄花梨的官帽椅、紫檀木的六螭捧寿纹玫瑰椅、右边摆着花梨藤心的大方杌、金丝镶獐绒百草图案的绣墩,让姐妹们啧啧称奇:“旁人摆椅子都是一套,偏偏五妹妹作怪,一样摆一个。”
顾一昭捂t嘴笑:“还不是穷。”
四娘子就面露得意,三娘子也心绪稍平。
因着太太送了一批家具,两人都眼红坏了,三娘子更是在老爷跟前凄凄切切哭诉,不曾想老爷不如往常安抚她,反而得了老爷好一顿训斥:“都是庶女,难道谁要偏心谁?何况太太给你房里也送了一堆。”
那能一样吗?太太送三娘子的是梨木,送给五娘子的是黄花梨,能一样吗?
可再说下去顾介甫就甩衣袖走人。
气得大姨娘狠狠掐了女儿一顿:她刚因为管家的事在老爷那吃了挂落,这还期待好好板回一局呢。
如今带着气上门,见五娘子承认自己穷,心气才平复不少。
六娘子倒心胸开阔:“还真别说,五姐姐这么一摆,看着杂乱却有序,还有说不出的清静。”
三娘子悄悄掐了妹妹一下,偏六娘子就是不改口。于是三娘子素来贤惠端庄的笑容就带了一丝无奈。
墙边是小壁炉,上面错落挂着各式画作,下面一张红漆嵌珐琅面的梅花式香几,几案上摆一个冰裂纹美人瓶,里头插一根一米高的喷雪花枝条,枝条蜿蜒雪花如瀑,再加上博古架上错落有致的小玩意,顿时很是雅致。
二娘子对壁炉很感兴趣:“娘也天天嚷嚷冷,给她也安一个。”
“早就问过太太了,她饶有兴致,张罗着建呢,过两天说不定就能建好。”顾一昭什么人,顶头上司自然要维护好。
过了红木的边座百宝嵌戏狮图插屏就是卧室,顾一昭的卧室倒简单,只有一张大大的红木床。
几个姐妹们失望:“还当也收拾得别出心裁呢。”
五娘子提议:“不如叫娘给你个拔步床,里头有床有茶几有抽屉,也算很大了。”
顾一昭就笑:“我睡觉就喜欢简简单单,东西多了闷得慌。”,古代的拔步床简直像个小堡垒,关上后一间套一间,光是上面的油漆就让人望而生畏。
她讲究卧室要空,越简单越好,拒绝任何可能的污染物。
小娘子们对衣帽间也很感兴趣,都说:“这个好!”
顾一昭画了图纸给木匠们,本来说好了寻常柜子就好不用加柜门,没想到木匠们甚至举一反三,还做出了自由推拉门。
用的时候推拉门敞开,衣裳分门别类填满不同的格子,衫是一格,袄是一格,霞帔、褙子、比甲是一格,裙子是一格,顾一昭还按照衣服的颜色分了大类,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么排列过去,即使敞开柜门也不乱,反而像一幅画。
几个小娘子们看了又看,就连存心挑刺的四娘子也说不出什么,三娘子爱装大度,自然嘴上也是满口称赞。
倒是二娘子小声跟顾一昭说:“你不如去寻娘商量,问问她陪嫁的细木家伙店①想不想购入图纸……”
顾一昭眼前一亮。果然嫡女的见识就多些,可她要再详细问,二娘子就不语了,只很高傲的说“君子口不谈财”就不再多说了。
顾一昭还是很感激她,认认真真跟她作了个揖:“多谢二姐姐指点。”
“哼,你吓我一跳。”二娘子耳尖微红,但脸还是绷得紧紧的,“我是回报船上你拉我那一把。”
送走姐妹们,顾一昭便也开始人事任免,先是定了大丫鬟的职位。
由木兰和山矾两人做一等丫鬟,光是山矾识字这个理由就能让其余丫鬟心服口服。
下面山茶,樱桃,麦花做二等丫鬟,英儿、小莲、坠儿、小蝉做三等丫鬟。
山矾整理书房的笔墨纸砚和账册,山茶负责衣裳和梳头,樱桃管洒扫等,麦花掌钱库。木兰管首饰钗环以及总揽全局。
顾一昭这个安排也让家里上下都很惊讶:“怎得管账册的和管钱匣子的不是一个人?”
因为要遵循“会计与出纳分离原则”啊,顾一昭笑:“管钱不管账,管账不管钱。也方便互相制衡。”
老爷和太太便都点点头:“外头掌柜们都是这么安置的,难为你年纪小自己就能悟透这个道理。”
太太看顾一昭的神色就更欣赏。
【作者有话说】
今天吃了山姆的那个桂花糕,桂花味道很足,但不喜欢绵密的口感,过于噎人了!
第18章
布置房子还不算,顾一昭又请人在卧房一角隔断了个洗澡的地方,她不喜欢木桶洗浴,总觉得没冲淋之前泡澡是污垢大狂欢,所以特意做了个半开盖木桶放在高处,木桶底部有一根木管伸出来,末端正好能绑一个荷花莲蓬头。
是的,没错,天然莲蓬的头。
没有现代工业,便只好取材于天然,没想到池塘荷花的莲蓬头冲了水进去后也会从各个孔洞里四散喷淋。
顾一昭啧啧称奇,再一想,花洒被称为“莲蓬头”,不就说明命名人先见过莲蓬头才有这灵感嘛。
要怪就怪她这个现代人,先熟悉的是花洒后熟悉的是莲蓬。
可惜不能太高调,否则顾一昭还要改造马桶和下水道。好在顾家也算讲究人家,马桶用完可倒入大量草木灰吸味。
顾一昭只好安慰自己:在瑞士旅行时也见欧陆人用过这种锯木屑马桶,据说草木碎屑混合能天然降解,还能堆肥,就当自己给堆肥做贡献了。
丫鬟们围着顾一昭的奇思妙想啧啧称奇,木兰说“等大湖里结出莲蓬,我们就给姑娘晒一堆,也免得如今还用个去年干巴了的莲蓬头。”,山矾说“听说有的豪奢人家用的不是草木灰,而是香料燃烧的灰,上完厕所异香无比。”,山茶“呸”一声:“香混着臭,更臭了。”,小丫鬟几个笑作一团。
麦花就张罗着给顾一昭洗头发,她是个朴实农家女,办事也踏实,打发坠儿、小蝉左右,一会调水温,一会起炉火免得姑娘着凉。
顾一昭穿越过来才知道,有的老百姓常年不洗头发,迷信里说女人去世后在地府,要将自己一生的洗澡水洗头水都喝掉才算完,所以市场上“篦子”卖得很火,篦子齿极其细密,从头发上梳过能带走大部分灰尘和虱子之类。
她可受不了,所以念叨:“算起来地府是母系社会,所以不应当有这样的规矩。”,舒舒服服洗了澡,连带着头发都洗了一遍。
洗完后麦花用干爽大毛巾将她头发裹在里面,再和坠儿一人一头用力绞干,这还没完,又请她上熏笼。
熏笼类似古代的暖气片或火箱,竹子或木头做的熏笼稀疏多孔,将一个大炭盆罩起来,让热力透过孔洞散出来。
熏笼一般用作取暖,还能熏衣服,像顾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会将熏笼制作得精美异常,孔洞都做成各式图案,或是索性以粗木制作,结实得能坐人,不用的时候铺一个锦绣罩巾装饰,让顾一昭想起华国某些妈妈们喜欢的冰箱罩、空调罩。
顾一昭躺在熏笼上,头发披散开来,坠儿和麦花慢条斯理给她梳头发,
外面是隔壁四姨娘擦拭金银叮叮当当的动静,反而衬托得白昼越发静谧。
顾一昭就感慨:“偷得浮生半日闲。”
“姑娘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姑娘的这搭配不够好。”山茶左看看右看看,很不满顾一昭自己搭配的衣裳。
顾一昭洗完澡,随手拿了一件赭石缠枝牡丹绫的对襟小袄,下面配薄柿色海马潮云的挑线裙,她看了一眼自己衣裳,都是卡其色,看着很大地,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就是太素净了些。”山茶恨铁不成钢,“我给姑娘梳个发髻,插一根踟蹰色的碧玺镶蓝宝并头楼阁簪,再摘院里带露水的粉蔷薇,这才有青春年少的样子。”
等她拿出楼阁簪,顾一昭才知道踟蹰色是艳粉色,她赶紧婉拒:“简单就好,一会还要去太太那里,穿得太张扬不好。”
山茶这才作罢,到底拿了一件赤金扁方一边念叨:“四姨娘捧来了一小箱首饰,姑娘也很应该打扮起来。”
说起钱,顾一昭倒被提了醒:“也该给你们发赏钱了。”
分了院子后太太觉得孩子们成年了,月钱也应当自己管,就给每人发二两银子。
顾一昭收拾停当就拿出二两银子,一两放进了钱箱交给了麦花,再拿出一两兑换些碎角子、铜钱,方便打赏零用,还给丫鬟们都发了一些碎银赏钱。
她不好意思跟丫鬟们笑:“如今也就这些,先将就些。”
丫鬟们看得清楚,五娘子拢共就那么点银子,居然给了她们这么多,因此都笑着宽慰五娘子:“姑娘哪里的话。”
“以后赏钱会越来越多的。”顾一昭很认真交待丫鬟们,“我们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丫鬟们跟着五娘子不过几月功夫就升了职位得了赏钱,住得也宽敞,还得了太太青睐以后自然也会越来越好,她们各个重重点头:“好。”
听松堂里太太正跟几位心腹妈妈商议事。
李贵媳妇腰t上的围裙还没解下来,一边讪讪看自己围裙上的白色粉末,想拍,手抬起来想想就赶紧放下去不敢拍:“太太莫嫌腌臜,我刚在和面来着,都是面粉,不脏的。”,万一拍了岂不是尘埃飞扬,更脏?
太太自然不会怪她这个:“你这是勤勉得紧呢,要不都当上厨房大总管了,怎么还亲自活面?叫底下人去做一样。”,她说话也带了些亲切。
“哪里能一样呢?”李贵媳妇不好意思笑,“太太就喜欢吃我婆婆做的手擀面,我婆婆身故后太太又提拔了我,我给太太擀面理所当然。”
郑妈妈和钱妈妈都暗暗点点头,李妈妈在世时虽猖獗,大家争着抢着要做太太身边第一人,可故人已逝,接替她的儿媳妇又安分守己,只知下厨,多余的手半点都不伸,是个安分的。
“说起这钥匙交接,你们几个可遇上什么刺头?”太太正色聊起正事。
交接了管家权之后,太太的人也开始一一接手宅邸中诸事。
李贵媳妇回忆:“厨房里那些人被赶走了,交接也藏藏掖掖,别说去哪里采购更划算,就像老爷惯常吃哪里的油醋这样的小事不愿意说,不过无妨,我已打发了丫鬟去各房问过,说是若有意阻拦做出的菜不合胃口后果自负,各房倒都回了话。采购呢,多半也是两位姨娘外面的关系户,不如废除以后让太太安排,再就是瓶瓶罐罐放什么之类的琐事,不碍事。”
崔氏就笑得安心:“好。”
旁边来旺家的笑得憨厚,做事也不含糊:“洒扫上诸事我将规程发了下去,说明若是怠慢要罚板子,打了两个罚了几个,如今倒是无人敢捣乱。”
崔氏想想也是,来旺家的管理洒扫和一些杂事,两位姨娘应该不会把自己亲戚安排到这些没油水地方,所以应当阻力最小。
郑妈妈汇报:“库房里移交得不情不愿,使了几个绊子被小的解开了……”,眉飞色舞说起自己的战绩。
钱妈妈在后面暗暗撇撇嘴:哼,就你能!
等轮到自己时,也免不了说些自己交接的事:“府里的花名册太太请看。”
一边呈上花名册一边站在太太身边指点:“这些姓陈、林、何的大都是福建人,是两位姨娘在那边招揽的心腹。还有这些人,虽然不是福建人,但也是一路乃至这三个月新买进来的人,总归良莠不齐……”
说起外面庄子也是危机重重:“外头几个庄头也交了账册,他们有高升那边压着,倒不至于谎报粮情,就是交进来后只怕两位姨娘贪墨了不少银钱……还要继续查内宅的账。”
太太便安置了下去,几人商量完对策,严丝合缝要将姨娘们的势力驱逐出去。
说完了太太就打了个哈欠,钱妈妈心神一动,进言道:“老奴托大说一句,如今太太也该调养身子了。”
“是啊。”郑妈妈不甘落后,“先前是夫妻分隔两地,太太上面又有一重婆婆,如今可是天高海阔,也应当调养身体,为二娘子添个弟弟才是正经。”
说到底,太太再殚精竭虑但若没有个嫡子,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太太叹口气:“说来容易,可这一摊事半刻都离不了人……唉,若是有个帮手就好了……”
这几天一直思忖的那个构想就越加清晰。
顾一昭收拾停当便亲自带了一份荷香茶去听松堂送给太太。
“怎得想起拿这个过来?”太太如今对五娘子态度更加亲昵。
顾一昭笑:“园中荷花开得好,将茶叶包在纱布里放在荷花里,第二天早上取出来芳香四溢,想着太太肯定喜欢。再者……”
她有些不好意思:“听二姐姐说,我房里那柜子打法没见过,不知太太的细木家伙店①可想购买图纸。”
太太就笑:“这茶原来不是白喝的,倒是给你搭线的。”,她也瞧着顾一昭的衣帽间好,调侃两句后就跟她商量细节。
正说着话,郑妈妈急匆匆求见,进来后看见顾一昭犹豫起来,显然要说什么秘密:“太太,是账册的事……”
顾一昭识趣起身回避,却被太太开口留下:“小五素来是个知分寸的,要她听听也无妨。”
【作者有话说】
细木家伙店①:明代称呼家具城。
今天吃排骨包子!把排骨包进包子,不是黑暗料理,是胶东特色,就是吃起来要小心崩牙[星星眼]。
顾一昭应了声“是”,恭顺站在太太身边。
豆蔻前日里告诉她的事就与查账有关,她也事先预想了些对策,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郑妈妈眼皮一跳,瞥了顾一昭一眼。
好厉害的小娘子,才几个月就攀上了太太,已经不复昔日怯生生赔笑的卑微模样。
她定了定神,才收了神色认真回禀:“大姨娘的账册还算正常,至多是每样价钱多了那么一两钱,可市面上物品价格浮动也是有的,无法定罪。倒是三姨娘的账册大有蹊跷,她的亲戚黄三官更是大有问题……”
一番讲述,顾一昭听明白了。
大姨娘贪污是细水长流的贪,好比每天菜价比之前多一文钱,润物细无声,就算查出来了也不怕:“集市上今日鸡子钱三文明日两文,波动不定,难道要采购的管事每日都走遍集市比价不成?就是太太的人亲自去买也不一定能样样拿低价。”
别小看这点蝇头小利,每样贪一文钱,每日一两,日积月累六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根据太太的人粗略估计,大约能有两千两。
而三姨娘贪就是简单粗暴,账上大笔银子直接挪走不知去向,带着有恃无恐的嚣张,堪称法外之徒。大概有三千两左右。
顾一昭沉吟,即使豆蔻提前告诉了她有可能与账册有关,但也没想到能这么复杂。
“这可如何是好?”郑妈妈蹙眉,“难道就这么放过大姨娘?”
“非但如此。”崔氏端着茶碗的手也顿在了半空,“大姨娘不好查,单拎出三姨娘只怕她不服气,嚷嚷着要同归于尽,闹到老爷知道,又要怪我管家不严……”
她沉吟了一回,放下茶盏,看向顾一昭:“小五说说,可有什么解法?”
顾一昭早有准备,不卑不亢开口:“听郑妈妈的回禀,大姨娘和三姨娘两人各有分工。大姨娘负责后厨采买、宴饮、屋舍清理等琐事,三姨娘管着库房进出、采买大件、发放月钱。是也不是?”
“是。”郑妈妈虽然不明白五娘子为何忽然提起这个,可也回答了。
崔氏嗤笑一声:“老爷倒是公平,采买宴饮和发月钱都是油水足的活,给两人各分一种。”
顾一昭就答:“依女儿之见,两位姨娘六年里各司其职,如今要查账,也不该太太来查,不如让她们互查。”
“互查?”崔氏和郑妈妈齐齐出声。
“是,互查。”顾一昭声音清脆,“三姨娘去查采买,大姨娘去查发月钱。”
“五娘子的意思是,就让她们狗咬狗。”郑妈妈拍手大笑,“想必有的热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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