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对上顾俭猩红的眼,许臻收起笑容:“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你以为我想接受庄榆每一天回到有另一个男人在的地方吗?你以为我想要这样毫无道德地拆散一段关系。
只是他没有选择,为什么顾俭不能像从前一样畏难消失呢?都过去了这么久,久到他终于可以回到庄榆身边,终于不会让庄榆的妈妈看不起,顾俭又出现了。
顾俭冷声说:“那你滚。”
许臻摇摇头,将手里的那沓纸交到他手上,像是觉得没意思极了。
“我说过,我不会让她为难,你这样怕我,难道不是自己的婚姻不稳定吗?”他说,“帮我放到单元门外的牛奶柜里吧。”
顾俭被动地接过那沓纸,看着许臻消失在视野里。
滴答,滴答,有血顺着指缝落到地上,顾俭收回视线,一步一步走回庄榆的家。
庄榆将周葵送到小区门口后,再度回了家。
楼道黑暗,她蹦了一下,爬满蜘蛛和小虫的灯管在下一瞬亮起。
钥匙刚被她插进锁匙里,庄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就好像在静谧的楼道里听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她回头往上一个楼层看,真的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台阶上。
“顾俭?你怎么坐在这里?”她转过来走近。“我刚刚把小周送走啦,我还没跟你说,你给我推荐的做PPT的人真的——”
下一刻,她闭上了嘴巴,因为她看到顾俭拿着纸的手面,血肉一片模糊。
而他整个人的目光也像游离了似的,就只是这样注视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庄榆立刻两步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问:“你手怎么回事啊?”
顾俭仍旧仰头,用那样的目光瞧着她,好像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随后,将另一只手上的纸递到她面前,“没把你的问卷调查弄脏。”
楼道空无声响,他的声音在这个黑夜仿佛是回声。
庄榆眉头皱起来,就像在看一个脑子坏了的人。
“我问你,你手怎么了?你在这里说什么呢?”
顾俭被她拉起,她拉着他往家里走,嘴里不忘问他:“你是自己摔了,还是被小区骑车的人撞了吗?小区路灯好像坏了好久,物业都不管。”
顾俭低垂着视线,看着这个看起来很关心自己的人,如果他告诉她,他是因为想要伤害她在意的人,却害怕她因此生气,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她还会这么关心他吗?如果许臻也受伤了,她现在牵的手,还会是他的手吗?
顾俭坐在沙发上,庄榆不知从哪个柜子里找到一瓶碘伏。
“好像还没过期。”她找来一块纱布,刚想盖在他手面上,顾俭却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作。
“你怕疼啊?”她这时严肃的表情才有所松动,好笑地问。
顾俭点头,轻昵地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怕。”
没等庄榆说话,他突然轻声问:“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班和八班有一场友谊篮球赛,最后我被人撞倒,膝盖受伤,还扭到脚踝。”
庄榆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其实从前很多事她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顾俭一提起这个,她瞬间就有了印象。
因为从她和顾俭成为朋友以后,两人从没吵过架,就连能称之为冷战的时候都很少,但是那次顾俭腿受伤,请假休息了几天再回来后,变得相当沉默,有几天都不怎么和她说话,虽然没几天他又像从前一样。
“我记得,你怎么问这个?”庄榆问。
“我当时受伤了,你为什么转头就走到许臻身边啊?”他带着一点笑意问,声音听起来有些受伤,又好像只是拿那陈年旧伤再开玩笑。
庄榆仔细地打量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先是回忆了一番,“可能是他爸爸的忌日,我听到有同学说他很难受,所以看看他。”
顾俭理解地点头,他也很难受的事,说出来是不是也可以一辈子将她绑在身边。如果许臻一辈子都因为他的母亲父亲难受,庄榆是不是永远都会陪伴他?
庄榆再一看他手边的那沓纸,有了猜想:“你们刚刚碰上了?”
顾俭注视着她,点了一下头。
庄榆骤然间想起两天前顾俭说的话,“你的手是他打成这样的?”
顾俭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是的话,你会怪他吗?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还是会担心他伤得更重?
庄榆见他这个有话不直说的死脾气就来火,将浸满碘伏的纱布瞬间盖在他伤口上。她手上力气不算重,但是顾俭仍然因疼痛变了表情。
“怪他,站在你这边行了吧。”
“真的?”他眼睛亮了一些。
庄榆无语了,想也知道能让顾俭的手变成这样,除非许臻用满是针的鞋底踩他的手吧。
“你们男的真的好幼稚,我马上就去问他发生了什么。”她敷衍道。
“不准找他,”顾俭拉住了她,语气又缓和了一些,“骗你的。他没打我。”
“废话,我当然知道。”庄榆伤口包扎完,起身准备将碘伏放回原位,顾俭却一把将她扯回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知道什么?你的好竹马是好人,所以肯定不会打人?”他嗓音低沉,情绪难辨地在她耳边问。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庄榆觉得他的气息打在耳畔,很热很痒,想睁开又怕碰到他的伤口。“所以你的手到底怎么了?”
顾俭将脸轻轻靠在她的肩窝,闭上了眼睛。“怕撞上小周,走了一条没光线的路,结果,撞到了树上。”
庄榆没想到是这样,“啊。”
“还碰到了许臻,”他低声说,婚姻至少可以给他一个质问的理由,“你让他帮你的忙,不要我为你付出,我们不是夫妻?你让人家怎么想?”
“人家是谁?许臻?”
顾俭不想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于是用伤着的那只手将庄榆的脸扭向自己,很缱绻地吻上去。
一触即分的吻,就在庄榆以为这个吻会像顾俭之前的一样唇舌交缠后,她刚习惯地张开口,顾俭的唇瓣已经离开。
顾俭对上她有些失焦的眼睛,神情复杂地问:“你不是答应过我,遇到开心的,不开心的,一切重要的事,都会第一个想到我。”
“不是啊,是因为他医院有很多人手。”
“我公司的人手更多。”
“但是你们是这个项目的资方,明面上不合适啊。”她理智回笼,为自己辩解。
顾俭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将脸贴近庄榆,“你总给他机会帮你。”
会让他觉得有机可乘,能抢走你。
庄榆要说话,顾俭低下头加深了刚刚的那个吻,将庄榆的舌含弄,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混乱。
他才用力地将庄榆抱在怀里。
“我知道你不是因为爱才和我结婚,但是,有时候,也可以多依赖我一点吧。”
庄榆觉得顾俭的话听起来很怪,她从他怀里睁开,“顾俭。”
顾俭注视着眼前这个人,好像在因为还没爱上他,有些自责和困惑。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他们永远在一起。
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
“今天累了一天,休息吧。”顾俭像是放过了这个问题。
庄榆“哦”了一声,起身:“那我去洗澡了。”
身后却传来顾俭的声音:
“我可以一起吗?”
“你要跟我一起洗?”她茫然地问。
“可以吧?”他就这样跟着她挤进了浴室。
在庄榆毫无准备的时候,他目光潮湿:“今天也给你口好不好?”
水淋过两人,庄榆后知后觉地发现顾俭的伤口要沾上水。
她推搡着他的头,示意他别闹了,但是顾俭就是不松开,埋在期间。
水流声掩盖住一切,庄榆不喜欢黏黏的感觉,就让水流直接冲走。
他听到庄榆在喘息中,不忘带着怒气地扯他的头发,说之后不会再管他的伤。
热水浸湿纱布,顾俭仰头看庄榆的神情,愉悦地觉得这一刻好像不痛了。
等到两人重回干燥的卧室,顾俭简单地处理好伤口,从背后抱住庄榆。
庄榆一看他手上的伤,气不打一处来,说了一句之前说过的话。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有病,你去看看吧。”
“嗯。。”顾俭听起来情绪已经得到了抚平,靠过来,声音变小,“生气了吗?我只是想尽到做丈夫的义务。”
“你能不要一本正经说这个吗?而且你手上有伤还碰水?”庄榆有些烦躁。
“你不是做完不洗澡,不舒服吗?”顾俭再次粘过来,像是做错事的小动物在示好。
庄榆无话可说,明明没什么好生气的,但是哪里说不清楚,总是觉得很奇怪。
顾俭靠在她身后,眨了一下眼睛,两下。
“以后,可以不要让许臻为你做那些事吗?”他在这个两人无限靠近的夜晚,终于轻声开口,“我也不想,但是我有点介意。”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明天写完整个剧情一起发的,但是怕有人等,还是先给点粮给大家!
大约只安静了五秒,庄榆开口:“可以,以后不找他帮忙了。”
顾俭像是没料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松开她,手肘支起上半身看她:“你说真的?”
“对啊,首先请人帮忙也是欠人情的,我又没那么喜欢欠人情。”
而且你整天在耳边叨叨叨,我也觉得很有压力。
“不过有时候他去我妈家看我妈,这个我没办法管了,你自己调节一下心情吧。”她说。
“什么心情?”
“你上学的时候因为班主任更喜欢他而失衡的心情啊。”庄榆语气带着淡淡的戏谑和过来人的通透,“不过,比较是会让人痛苦的,而且,我觉得你没必要和他比的,他刚出生妈妈就走了,十多岁的时候爸爸又走了,其实,他很可怜。”
心疼一个人才会觉得他可怜,顾俭不爱听这些话,于是又躺了下来。
寂静了片刻,因为挨得极近,庄榆又感受到腿部有很强烈的顾俭的存在感。
其实她好几次想问,这次真是有点忍不住了。“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什么?”
“你有杏瘾吗?”
……顾俭确定自己耳朵没出问题以后,才重复道:“我有杏瘾?”
“那你每天确实都非要给我那个,真的很奇怪啊。”
顾俭觉得好笑,“你不是从来没拒绝过?我以为你很喜欢。”
庄榆早就发现这个人惯回倒打一耙,也口不择言道:“是你自己送上门,强买强卖,我意志力又没有那么……”
“哦,看来是我误解。”
庄榆觉得他搞错了重点,“其实我只是很好奇,你自己呢?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难道有人真的可以看到对方糕潮就觉得满意?
视着她,“除了看到你快乐,觉得很满足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庄榆被他吊起了好奇心,立刻从他怀里转身面对他。
“什么原因啊?”
他凑到她耳边,说了四个字。
庄榆的眼睛瞬间睁得比拿到他两套房子的不动产权证书时还要大,“你说真的?什么时候做的啊?”
顾俭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于是说:“春节去看姥姥,在医院咨询了一下,没什么危险性,就做了。”
庄榆猜想,那这应该是和他出国前她说的不想有孩子有关。
“疼吗?”她关心地问。
顾俭轻声回:“很小的手术,二十分钟就出来了。”
庄榆没想到会这么轻松,“之前我同事说她老公想去做结扎,还被医生轰回来了,死活不让做,明明老婆又生孩子又上环的时候没见他们这么护着。”
她靠到他胸口,心情有些微妙:“顾俭,其实你明明只是做了以前大多数女人都做过的事,但是老实说,我有点感动。”
“不用感动,你不喜欢孩子,我也不是很想要。以后,就算戴桃,也会有风险。”
庄榆忽略某两个字带来的画面感,点头,“我知道,毕竟生育的风险都是我在承担,不过你主动这样做,我觉得很好。”
她亲昵地环住他的脖子,忽然亲了一口他的喉结。
顾俭瞬间一动不动,因为庄榆好像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其实情动时,她有时候也会很热情的回吻,但是很少在这样两个人都没做什么的情况下。
她手上的小动作变多了一些,好奇地问:“那会有疤吗?”
“刚刚洗澡的时候你没看?”他好笑地问。
“我又不是变态,谁洗澡的时候偷看别人升职器官嘛?”
“没有疤,很小的创口,三四天就脱落了。”他是很想要她关心他,等真的被关心,又有一些受宠若惊的不习惯,“只是,要再等一段时间去查一下,确定没有金子才可以无套。”
庄榆“哦”了一声。
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庄榆因为谈话的内容一直盯着顾俭的那里,就算顾俭意志力再坚定,这个时候也不免涨大了一些。
庄榆别过脸,顾俭说:“不过医生说,两周以后,可以做一些排金的运动了,现在算起来,差不多两周了。”
“嗯?”庄榆看向他。
“一个人有点尴尬,你要不要帮我?”顾俭的眼神看起来竟然有些纯真。
庄榆呆了两秒后,只能投桃报李地把手递给他:“好吧。”
他用戴着掉漆戒指的手牵着庄榆的手,带动着她轻抚上那一处。
这是第一次庄榆听到顾俭还可以发出这样低哑,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的喘息声。
手一直到发酸才结束,分开时,庄榆好像还是能感觉掌心接触筋的触感。
她和顾俭一前一后又去了一趟洗手间,想起两个人已经是已婚的关系,好像没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于是庄榆说:“下次排金还是直接洗澡的时候做吧,结束就不用再收拾了。”
顾俭从背后搂着她的肩膀,将她一步一步往房间推:“明天还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你有点不要脸。”
他恍若未闻,又低头亲她的脑袋:“好啊,我答应你。”
周一早上,庄榆到了办公室时就看到尹编戴着哥口罩坐在那。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usb递过去,“对了尹编,我昨天和一个做PPT比较有经验的朋友沟通着又做了一版,内容没什么变化,但是形式可能新颖一些。“
尹先咳了几声,接过来,“你们第一个版本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怎么比我本人还努力?”
庄榆笑笑,又拿出一沓纸:“我昨天没什么事,按照您之前敲定的第三集分集大纲,把分场也给写了,您看看要是没问题,我到时候打印几份,就是不知道比稿公司会来多少人?”
尹编接过剧本,原先只是随意翻翻,越往后看得越专注:“打印个五份吧,没问题,我觉得很好。”
十点钟左右,周葵看到了群消息,说比稿在十点半。
没过多久,走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庄榆很快从一群人的声音里听到顾俭的声音。
很快,制片室的助理小刘来敲门,请尹编过去。
周葵猛地站起来,声音都有些发虚:“好紧张。”
尹先还没说话,林珊打了个喷嚏,安慰她:“紧张什么,主要是尹编陈述。”
一进会议厅,庄榆心里微微一沉,会议厅里起码有十五个人,公司的何总、制片还有监制都在,她赶紧拉着周葵往小角落坐下,和身边IP部的策划打了个招呼,才注意到卢制片旁边坐着的新编剧极其眼熟,竟然就是她之前师父手下的“大弟子”张海。
当年他就只知道把时下热门剧集的桥段东抄抄西抄抄,每次一播剧,就惹来版权纠纷,竟然和卢制片合作上了?
“人齐了?”何总问。
卢制片正招呼助理倒茶,“差不多到齐了,我中午还要见平台的负责人谈合作的事宜,不然我们早点开始?”
“可以啊。”尹编说。
“那么,女士优先。”卢制片手抬了一下,笑着示意尹编先开始。
尹先没动,也笑着说:“可不要只是在这种得不到什么好处的事情上让女士优先哦,我们可不会领情的。”
卢制片表情一滞,刚要开口,顾俭自然地接过话头,对张海说:“是张编剧吗?那就麻烦你们先开始,不要耽误卢制片之后的饭局。”
“没问题。”
会议厅的灯暗下,窗帘早已拉拢。
黑暗中,只有张海的助理操作电脑的声音。
庄榆原本凝神看着大屏,等到目录页跳出时,她愣住了,因为他们项目书的标题和她们的高度相似!
这个贱人,过了三年多还是狗改不了吃屎,明知道是比稿,还舔着脸沿用她们之前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