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旁边的小孩一声声的喊饿,虽有心帮助一二,但此时却并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她能感受到这会儿依旧有很多人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一旦自己这个时候拿出粮食来,那么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洛云姝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闭上眼睛,背靠墙,默默等待着。
这一块虽然没有那么拥挤,但仍然到处都是人。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高低优劣之分。
虽然大家都是逃难来的,但有的人就是能吃的多一些,活得好一些。
这些人,无一外乎,心肠都会比旁的人狠一些,也更懂得如何拉帮结派,以给自己建立优势。
中街里此时,这样的人不少。
洛云姝闭目了一会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渐渐散去。
原本安静的四周,开始有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志哥,那个消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我们现在不准备,等传言里的极寒真的来了,那不得活生生的直接被冻死?”
“准备?你想怎么准备?”那个叫志哥的轻声反问。
没多少质问的语气,就是陈述反问,想来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想法。
“我……”
问话的人张了张口,然后被自己的话噎住。
眼下这个时候,为了省吃俭用,他们一帮大老爷们,每日最多最多也能吃一顿,一顿也就是半个干饼。
能活着都不错了,那有t什么力气去准备什么。
之后这两人就歇了声。
而这样的对话,时不时的就会上演一遍,只不过有的人为了节省力气,就会像那个志哥一样,平静面对。有的人,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逼迫一样,对此大吼大叫。
洛云姝听了一圈下来,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她来这一趟,就是想亲眼看看,这些难民对待即将到来的极寒,是个什么态度。
而眼下,这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洛云姝闭眸思虑着,约莫半个时辰后,心里有了主意。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还是从空间里拿了两块,半个巴掌大的红枣味饼干,掩在掌心里,悄悄的递给了旁边的妇人。
妇人起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推搡自己的洛云姝,等看到洛云姝手中的饼干后,她原本没有生气的双眼陡然微睁,之后便是满眼感激。
洛云姝见此冲其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示意其不要声张。
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转回了头。
视线轻轻略过周遭,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才轻呼了口气。
也不是她不想多给一点,这点吃的在她空间里只是九牛一毛,但眼下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她也只能量力而行。
那妇人几乎是屏住呼吸的接过了那两块薄薄的饼干,接过后也不敢吃,只能偷偷塞进衣襟里,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干净不干净了。
洛云姝也不确定周围有没有人看到她方才的举动,虽然她把饼干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半点没露出来。
但周围人多,就算是真看到了,并对此有所怀疑,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她只能在这干坐到天黑,在确定那两个母女把饼干一点一点吃掉了以后,才趁着夜色,离开了中街。
只不过,出来的这一路上,她的身后还是多了好几个尾巴。
“志哥,这女的身上肯定有吃的,我白天看到她偷偷摸摸塞了什么东西,给她旁边那对母女了。然后到了晚上,那小孩也不喊饿了,明明白天还一直在喊饿的。”
出了县城,周围就是一片荒芜的空地。
天空的月亮,圆而大,洒落的银光,倾泻在每个人身上。
也因此,洛云姝的行踪一览无余。
连躲的地方都不好找。
等到跑了一段路后,洛云姝微微喘气的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向从中街里追出来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那么多个大汗子追她,追了半天,愣是没追上,并且还差了一大截。
之前刚出中街的时候还都气势汹汹的,这会儿却喘的比洛云姝还厉害的多。
洛云姝站在原地默默的等着后面的人追上来,并没有要再逃跑的意思。
她之前跑是怕这几个人把声势搞大了,中街里那么多人,都跟着追出来的话,那她一个人还真招架不住。
而眼下,一来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二来对方只有十来个人,而且都还病恹恹的。
不足为惧。
后面一路紧紧跟随的志哥,看着突然停下来的洛云姝,心中存疑,腿上的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怎么不跑了?
“志哥,这女的跑的这么快,中气这么足,肯定吃的不错啊。你怎么停下来了,继续追啊!!!”
“急什么?她不也没跑了吗?”那个叫志哥的没好气道。
跟在志哥身后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定睛一瞧,还真是。
顿时不由的也谨慎了起来。
现在可不是以前,由不得他们不谨慎,不然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害死了。
之后这群人在离洛云姝还有十米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姑娘,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只要把身上的粮食留下来一半,就可以安全的离开。”
这群人中就那个叫志哥的看起来长的最周正能看,脑子也好使,这种开场白,通常都是由他来说的。
他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人,大家都是为了活命,所以一般只劫财,不害命。
洛云姝闻言,心里对这些人的品性有了个大概的估计。
她这回不退反进,还上前走了几步。
对面的糙汉子们面面相觑,然后统一的后退着,洛云姝进一步,他们就谨慎小心的退一步。
“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想要粮食的话,就得跟我回去干活,怎么样?”
洛云姝在心里悄然做了个决定。
反正谢灵泽那边现在估计也缺人手,带这些人回去,也算是个助力。
另外,眼下这世道,只劫财,不害命的都已经实属难得了。
所以这些人,还是有底线的。
不远处的大汉们听到洛云姝的话后,再次面面相觑,一个个目露惊喜。
“只要有吃的就行,我们什么都能干!”裘志连忙接话。
其后十来人,也跟着疯狂点头。
洛云姝闻言朝几人微微颔首,然后走上去,在腰侧布袋里拿了几块薄饼。
是那种放在大锅里摊过的饼,里面还有足量的肥瘦肉和梅干菜,吃起来味道有一点香甜。
她之前有一段时间很想吃这种饼,就在家里做了不少,吃多了的就囤在空间里。
现在估计还有二三十个。
这些饼若是放在外头那估计早坏了,但若是放在小红薯空间里,腐坏的速度会很慢很慢。
大概外面三天就坏了的东西,空间里要三个月才会坏,如果放在冰柜里冷藏的话,那想要彻底腐坏的时间就会更长,这是她曾经做实验得到的结果。
因此,这会儿这些饼还挺新鲜的。
洛云姝拿的不多,只拿了六个,十二个人,一人半个。
就她那小布袋,拿多了也很奇怪。
洛云姝手中的饼的香味很快就飘散进了那些人的鼻尖,他们吞了吞口水,不自觉的上前。
“拿去吃吧。”洛云姝声音淡淡道。
拼命忍住自己想要把饼抢过来的众人听后,顿时一拥而上。
但也没有乱了分寸。
果断接过饼后,十多人就默契的开始分饼。
一人一半,谁也不多吃。
众人分到饼后,大家什么也顾不上说了,几乎全部都狼吞虎咽的咀嚼。
他们感受着口中新鲜饱满的肉粒和微微甘甜的梅干菜以及韧劲十足的面饼,幸福的都快哭了。
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吃饭这么一顿像样的东西里。
洛云姝就默默的看着,然后看到了个别几个,不仅忍住没吃饼,而且还把饼藏起来的。
她稍微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如果你们家里还有人的话,也可以带来跟我走,不过也得干活,不能吃白食,得按工计粮。”
洛云姝补充道。
以工代赈嘛,这一套谢灵泽之前已经施行过,在边海州还没有大量难民挤入之前,其实效果还不错的。
那几个偷偷把饼藏起来不吃的汉子,听到洛云姝的话,皆是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
眼里又多了几分欣喜,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他们方才还怕小老板不收他们的家人,心里正发愁呢。
“行了,吃完了就回去带人吧,到时候朝这个方向,一直走,走七八里地,有一个叫谷水村的地方,你们到哪里找我。”洛云姝吩咐着。
“小老板,你是齐林军的人吗?听说边海州的军队最近几乎全部都迁到了那块儿,还要建一个叫什么城中城的。”裘志不敢相信的问道,他们小老板竟然是齐林军的人。
难怪,难怪,难怪她方才能那么大方的,一次就拿出了六块饼,而且个个都肉馅十足。
听说,这齐林军可是手握巨额的粮食的。
看他们眼热的人也是数不胜数,无数的人前仆后继,想尽无数办法,想把那些粮食搞到手。
结果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主要是那些齐林军一个个都身强体壮的,一般的人根本打不过。
不过看那些士兵比他们红润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面色,也能想到,这些士兵平日里吃的应该还可以。
这就更佐证了,他们手里掌握了巨额粮食的这个猜测
“算是吧。”
“别磨蹭了,还有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就要极寒了,你们要是不想到时候被活活冻死的话,就抓紧时间。
谷水村那边可没有现成房子给你们住,你们得自己动手做栖身的房子,还有取暖的木材也得自己去收集。
家里带了厚衣物的,尽量都统统带上。”洛云姝提醒道。
裘志原本还真想多问几句,闻言立马闭上嘴。
小老板这话里头的意思是,那传言里可怕的极寒是真的会来?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时间就确实很紧迫了。
不过好在,只要按照小老板说的做,至少不用再担心吃的问题了。
裘志自己也有一个年级快七十岁的老母,母亲年纪大了,眼里不太好,平日里都是由几个兄弟的妻眷一起帮忙着照顾的。
而他们这些家伙,就在外面奔波,之前偶尔还真能抢到一些粮食回去给妻儿老小。
但是近几日,自从这边彻底乱了以后,他们已经好多日没能抢到粮食t了。
家中几乎已经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所以裘志他们心里才急啊,今日才会挑洛云姝一个小姑娘下手。
之后以裘志为首的一伙人,很快就原路返回了。
洛云姝也没耽搁,先是行进了一段路,然后看四下无人,就直接从空间里拿了一匹马,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了。
之后一路上,还碰到了好几伙人,洛云姝都加速冲了过去。
等到了谷水村时间大致是晚上十点多。
她只是到了村子的外围,看了看前方熟悉又陌生的村子,洛云姝眼中多了一抹赞叹。
速度很快啊。
村子原本的房屋依旧,然后以其为中心,方圆几里地,都是密密麻麻的帐篷。
这些帐篷的中央除了原本的村子,还多出了很多新的建筑,那些新建筑还尚未完工,但一眼扫去,大致上能看出,规模很大。
到了现在,谷水村周围敲敲打打的声音都还继续着,也不知道要赶工到什么时候。
洛云姝在村子的不远处观察着,然后一道低沉厚重的号角声突然响了起来。
洛云姝闻声抬头望,是瞭望塔那边发出的动静,看来是把她当成敌袭了。
之后很快,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极速冲了出来,将洛云姝围住。
“什么人?”
洛云姝见此,右手在自己身侧的小布袋里掏了掏,然后在意识在空间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谢灵泽之前给她的令牌。
最近空间里东西着实堆成山了,找点东西,都费劲。
“我要见你们大人。”
洛云姝拿出令牌,给为首的士兵头领看。
士兵头领看着她手里的令牌,愣了片刻后,才到:“阁下可是洛云姝洛姑娘?”
洛云姝有些讶异的点了点头。
士兵头领见其点头,目露喜色,其他的士兵也很快退了回去。
“洛姑娘,我们谢大人等你等了好几日了,你赶紧跟我来吧。”士兵头领高兴道。
洛云姝翻身下马,然后心有疑惑的跟了过去。
自己离开前不是留了纸条吗?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想到这洛云姝的脚步都不由的加快了起来。
“这位大哥,可是出什么事了?”
洛云姝不放心的问道。
“这,我不好说,洛姑娘你去了便知道了。”士兵头领想说啊,可想说了,但是他真不好说。
上面下了死命令,谁也不能在军中谈论此时,否则等同死罪。
他们大人虽然表面上冰冷寡言,但实际上对他们这些将士一向是宽仁照拂的,难得会下这种重罚。
上一次动了杀心,还是对那个卧底叛徒的时候。
直接一击毙命。
所以,他是不敢违背大人的意思的,不然可能真的会死。
洛云姝闻言心里反倒是轻松了些。
这大概率上跟她家没什么关系了,不然也不会保密到这种地步。
跟谢灵泽自己应该也关系不大,否则这士兵头领估摸着就没这个心情,跟自己笑呵呵的说话了。
约莫一刻钟后,洛云姝终于到了谢灵泽所在的帐篷。
因为时间尚短,现在附近除了谷水村原本就有的建筑外,其他正在建的,基本上无一完工的,所以谢灵泽自己也是住帐篷。
不过,他们没有直接征用谷水村的那些房屋,这点,洛云姝还有惊讶的。
因为并不知道洛云姝的归来,谢灵泽这会儿正在帐篷里跟齐峥商议一些城中城的建设事宜。
重点是,简化城镇的布局和短时间内城墙是否要建。
齐峥从前就是工部的官员,对于如何建城这种事,知道的甚至比谢灵泽这个门外汉多的多。
所以谢灵泽刚来这边的第二日,就飞鸽传书把人从山里叫了下来。
另外眼下时局未稳,谷水村的人还是一致同意先在山上待着,等时局稳定了,再下山。
主要还是他们见洛家的人还未下山,因此也不着急下山。
反正他们现在暂时也还不缺粮食。
洛云姝也没等人禀报,就直接进了营帐。
在外面守着的两位士兵,见来人是她,也没有要拦人的意思。
“云姝。”营帐内齐峥先看到了从外面进来的洛云姝,他温和着嗓音叫了声。
之后两人相视一眼,互相颔首。
这时谢灵泽的视线也从桌案上转移到了洛云姝身上。
“听引路的士兵说,你等了我好几日?是出什么事了吗?”洛云姝有些忧心的问道。
洛云姝话音刚落,谢灵泽便已经快步走上前,随后拉着洛云姝的手腕,朝着营帐外走去。
“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帮我……看看还能不能救。”谢灵泽的声音此时比往日更沉闷了些。
洛云姝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任由其拉着。同时也加快了步伐,尽量跟上谢灵泽的速度。
一起跟来的还有后面的齐峥。
目的地离谢灵泽所在的帐篷并不远,大概隔了五六十米。
进去营帐后,一眼望去里面的人只有寥寥几个。
床上的病人,床侧的军医以及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不过那貌美女子左侧脸上有一道半指长的伤疤,且还没有完全愈合。
“灵泽,你快让她看看!”褚灵早就看过洛云姝的画像不下百次,这会儿一眼就认出了她。
谢灵泽闻言皱了皱眉,神色颇为冷漠的看了一眼褚灵,随后才目露忧虑的转身对洛云姝道:“床上之人是我的兄长,谢道玉,他伤的很重。”
洛云姝点点头,只是心里微微诧异,他们俩竟然是兄弟。
那谢灵泽的身份高地不得是个王爷什么的?
但从边海州州民以及之前各州官员对他的态度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十分尊敬或者谄媚于他。
反而是厌恶和轻蔑更多。
洛云姝只是稍稍有些不解,但也并没有执着于此,她转念间发现自己想不明白,就索性不想了。
她走上前越过那个漂亮姑娘,径直到了床边。
这时她才终于看清了床上之人的真正面目。
洛云姝瞳孔微缩。
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谢灵泽,眉骨一抽。
床上的人长的和谢灵泽几乎一模一样。
只不过较之谢灵泽,谢道玉的脸上多了一块面积不小的疤痕,主要集中在左侧脸,看上去应该已经好多年了。
她看着像是烧伤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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