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视线适应黑暗之后,他从五彩钵的内壁上隐约看到一些古老的铭文。
“唔——”撒旦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他循声望去,努力在黑暗中找寻了一下,骤然吸了口凉气,快步赶过去:“泫敕!”
他想扶住泫敕,但在还有两步的时候,嘭地一声闷响,撒旦讶然后退,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东方男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少说也有几米长的黑色巨鸟。
黑色巨鸟浑身痉挛地挣扎着,有时会变成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泫敕的人形便会短暂地在虚影中显现。
撒旦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提醒自己这是被封印在霍亨索伦堡地窟里的那个家伙,蹲身扶住他一侧的羽翼。
一缕黑烟从掌心与羽翼接触的地方溢出,撒旦深吸气:“他状态很不稳定……”他困惑道,“咱们两个都没事,他怎么会?”
说着,他抬头看向司凌。
她跌落在不远处,和神器直接接触让她陷入昏迷,表情看上去也很痛苦,但远没有泫敕的状态糟糕。
“我猜,这东西是莫洛克专门搞来对付泫敕这个上古神兽的。”路西法大步上前,在泫敕身边蹲下身,左手从西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挂饰按在他的身上。
撒旦本没看清那是什么,但接着,路西法郑重其事地在胸前画起了十字,阖目严肃默念:“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请护佑正遭受劫难的人。阿们。”
撒旦张口结舌。
路西法念完,将那枚银色十字架挂在泫敕胸口。
撒旦终于回过神,不可置信道:“你背着我信上帝?!”
路西法戏谑地回视撒旦:“恕我直言,mylord,您用尽一切手段排挤我,我的确很应该另谋出路。米迦勒找我谈过很多次了,他说只要我愿意,七大天使明天就可以变成八大天使。”
“但是。”他站起身,悠悠掸去撒旦西装外套上的灰尘,一哂,“我还是更愿意在地狱跟你一较高下。所以这个十字架只是从黑市买的,以备不时之需。”
“你……”撒旦很想追究这个离谱的事情,但从现状来看,他不得不承认路西法的“以备不时之需”派上用场了。
随着十字架里储备的圣光缓缓释放,泫敕肉眼可见地不那么痛苦了。
几步外,一股难以言述的不适感包裹司凌全身,那是一种很细微的疼痛,并不剧烈但无处不在,好像有上万根细线正划过她的三魂七魄。
司凌想要调息抑制这种不适,但气息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很快,一种新的异样在体内涌动起来,陌生的力量如同电流般迅速冲向四肢百骸,所过之处不适感迅速消失,似乎有什么崭新的东西恰到好处地融入了她的元魂,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在路西法拿着另一枚十字架走向司凌的时候,司凌诈尸般地猛然坐起来,路西法一下停住脚步。
……接着,他眼看司凌扭过头,全白的眼球直勾勾地朝他所在的方向望过来,凌乱披散的长发让她显得阴森可怖。
“怎么回事?!”撒旦大步上前,下意识地把路西法挡在身后,两个人紧盯着司凌,不约而同地产生一个可怕的设想:她要开始乱杀了。
厉鬼乱杀,这在西方的阴间并不常见,但在东方再正常不过。
其中最经典的作品应该是日式恐怖里的《咒怨》,伽椰子女士根本不需要逻辑,管你是主角配角有没有好奇心进没进过房子想不想驱鬼……就连打个酱油的出租车司机都一起得死。
这个猜测让两个地狱魔心里直呼不好,但很快,撒旦注意到一点异样。
他回头仔细判断了一下司凌注视的方向,眉头深皱:“她好像没在看我们……。
她一直盯着泫敕。
“什么?”路西法一怔。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右侧退了几步,便发现撒旦说得是对的,司凌的依旧纹丝不动地盯着前方,现在那个方向只有深陷昏迷的泫敕了。
“司、司凌……你俩可是同胞,你冷静……”路西法的话没说完,司凌幽幽地飘了起来。
她飘到离地半米的高度,一个虚影在她身后幻化成型。
不是刚才分身术那样让人眼花缭乱的虚影,只有一个,但有差不多三米高,在倒扣的钵里几乎顶天立地。
司凌抬起右手,立起两指悬于胸前。虚影同样抬起右手,立起两指悬于胸前。
撒旦和路西法都仰头看着她,只见她与虚影同时歪了歪头,两个骷髅头在背后浮现,顷刻间变成四个、八个……很快就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你……”撒旦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路西法的视线,但路西法避开了。
他的确密恐,但眼前的场面诡异却壮观,路西法心中震撼,一时把密恐忘了。
很快,那些骷髅头在司凌与虚影的身后铺成了一堵墙,最边缘的骷髅头触及五彩钵,司凌薄唇微动,不知念了一句什么,所有骷髅头狰狞地嘶吼起来。
“啊——”撒旦和路西法被尖叫刺激得头痛欲裂,纷纷抱0-头捂住耳朵。
与此同时,五彩钵的内壁出现裂纹,裂纹中金光闪耀,骷髅释放的黑烟像是找到猎物一样迅速涌向金光,以最快的速度将金光湮灭。
“咔嚓——”更多龟裂出现,撒旦强忍不适抬起头,想要施放保护法术,但之间刚泛出法术的火苗,黑烟就火速聚集过来,蝗虫过境一样将法术吞噬。
“Whatthef**k!”撒旦爆了粗,下一秒,布满裂纹的五彩钵到了承受极限,在砰地一声中爆裂!
撒旦和路西法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短暂的屏息之后,却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碎片掉落。他们迟疑地抬眸望去,只见司凌仍旧两眼全白地悬浮在半空,身后仍是那个三米高的虚影,她遥遥和莫洛克对峙着,在虚影身后,面目狰狞的骷髅头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或大或小的神器碎片无规律地漂浮着。
司凌面无表情地抬起右手,身后的虚影仍和她动作同步。碎片受到驱使,瞬间调转方向,无一例外地将最尖锐的一角指向莫洛克。
然后,在撒旦和路西法的呆滞注视中,司凌勾动了一下手指。
无数碎片如同离弦的利剑般飞向莫洛克,在空气中发出轻细的嘶鸣。莫洛克那颗牛头上,成百上千只眼睛同时缩紧,立刻上跃躲避,然而碎片像是自带跟踪系统一般紧追而上,莫洛克连忙转身逃开,碎片依旧穷追不舍。
原本用于限制对手行动的结界在此刻成了束缚莫洛克自己的牢笼,他在颜色浓郁的紫色穹顶之下横冲直撞,但围追堵截的碎片还是割断了他如藤蔓般生长的无数四肢,断肢噼里啪啦地掉落,如同落叶般层层叠叠地堆起来。
撒旦和路西法对地狱里的尸山血海见怪不怪,但满眼都是断手断腿还是太克了,两人发出一声整齐的干呕又同时忍住,然后施法令自己飘起来,远离那些断肢。
干呕声令司凌回过头,路西法打了个寒噤,脱口而出:“I'mfrightfullysorry①……”
却见司凌的目光似乎落在更远的地方,她歪了歪头,手指上挑,昏迷中的泫敕悬浮起来,原本落在他身上的残肢纷纷落地。
再转回头的时候,司凌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追逐莫洛克的无数碎片再次发出爆裂,化成无数细小的尘埃,以更快的速度向莫洛克袭去!
“不——”莫洛克用古老的语言发出绝望的叫喊,但依旧被尘埃无情地吞噬,撒旦和路西法眼看他被灰色的烟尘包裹成一个团,一缕缕金色光束从烟尘团中绽出,最终完全变成刺目的光球。
“是你!”莫洛克痛苦的嘶吼从光球中传出来,这次是他们都习以为常的英语了,“那个有趣的预言……哈。”
一声短促的笑音之后,金光骤逝,紫色的结界随之消失无踪,被金光吞噬的莫洛克没有留下尸体,只有无数正从海面沉入海底的断肢能证明他的存在。
九百年前,和撒旦缠斗几天几夜才被勉强制服的恶魔,就这样魂飞魄散了。
航行三百多年的知更鸟号同样不复存在,几百个幽魂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飘荡,撒旦见状立刻施法将他们全部束缚住,准备送回地狱。
路西法本来应该去帮撒旦,但他谨慎地思考了一下,先飘到司凌面前,维持着几米的安全距离小心地观察她。
只见司凌仍漂浮在半空,但身后三米高的虚影逐渐淡去,直至消失。在虚影完全消失之后,她的眼瞳开始恢复正常颜色,从几不可见的浅灰逐渐变成瓷国最常见的棕黑色眼珠。
司凌眨了下眼,注意到路西法在眼前,挑了挑眉:“怎么了?”
“呃我只想说……”路西法双手竖起大拇指,“太强了,如果你考虑常驻西方的话,职位任选……”
司凌有点困惑,片刻前发生的事情只在她脑海中变成了蒙着厚厚白雾的模糊记忆,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半晌才从白雾里追寻出一点痕迹,迟疑着道:“莫洛克死了?”
“……?”路西法哑了哑,复杂地笑道,“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刚才的攻击是无意识的吧?”
司凌正想说是,路西法指向她身后,用有些夸张的口吻道:“别开玩笑了,你甚至知道把泫敕从那些恶心的断肢里弄出来,这可不是无意识攻击能搞出的操作。”
司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转头,看到泫敕飘在那儿,依旧昏迷着,羽翼上沾染的浓稠血浆让她隐隐记起刚才把他从残肢里拉出来的经过。
接着,更多的思绪回笼,司凌望着泫敕眯起眼睛,沉思了一会儿,答非所问地对路西法说:“我们该回去了。”
霍亨索伦堡,鬼怪学院。
泫敕在深夜里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窗帘间斜映进来的明亮月光。对于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人来说,柔和的月光也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用手臂遮挡了一下。
这个轻微的动作引来了黑暗中的注意,泫敕无形中感觉有东西疾速逼近,蓦然睁眼,看到短剑的寒光已经抵在喉间。
泫敕滞住,目光顺着剑身上移,经过握着剑柄的手,最后落在司凌的脸上:“……干什么?”他困惑地望着她。
司凌睇着他:“我问你答,别骗我。”
“……”泫敕想要点头,但考虑到剑尖就在面前,他只能低了下眼帘。
司凌:“你和莫洛克有什么过节?被封印之前、解除封印之后,都算。”
“我从来没见过他……”泫敕脱口而出,定神想了想,不失严谨地进行补充,“解除封印之后从来没见过。至于被封印之前……我不记得了。”
司凌略作沉吟,继续探问:“那你有任何关于他的印象么?哪怕只是一个画面都算。”
“没有。”
“那他为什么针对你?”
泫敕不解:“他针对我?”
司凌挑眉轻笑
:“刚放你出来的时候,你能把我按在地上打,但面对莫洛克,我毫发无伤你直接晕了,这没道理,所以那个法器是针对你的。”
泫敕哑然,思索片刻,无法反驳司凌的看法,只因这个看法更加迷茫:“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知道。”
“好。”司凌反手收了短剑,“如果你没骗我,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跟我出去一趟。”
说完,她转身便向外走去,泫敕愣了两秒才回过神,边下床边失笑:“就这点事?你不能好好问吗?”
司凌回眸扫他一眼:“困扰的感觉让我心情不太好,这样问效率比较高。”
“……好吧。”泫敕无可奈何。
他跟着她往外走,很快就发现她心情真的不太好。她绷着脸只顾往外走,从他的住处走到通往灵薄城的地下大门她都没说一句话。
泫敕感觉她周遭的气压都低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萦绕着她,鬼怪们比人类的直觉更强,于是在她走进灵薄城后,虽然依旧好好收束着鬼气,但经过她身侧的鬼怪们还是都避开了,有些完全是下意识地闪避,有些似乎察觉到一点异样,便扭头看她一眼,然后无一例外地迅速收回视线,加快脚步躲远。
泫敕见状,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打扰她,直到她在一幢中式小楼前停下脚步。
泫敕举目看着门上的牌匾:“狐市?”
司凌大步走进狐市大门,迎过来的仍是一名年轻的男狐妖:“您好,请问有预……”
男狐妖被法术撞向墙壁,木质的墙壁应声出现裂纹,男狐妖痛得龇牙咧嘴,眼前还在一阵阵发白,忽见一张煞白的女鬼面孔已经逼到眼前:“我要见狐祖,你可以直接帮我开电梯,或者我先杀了你再自己杀下去。”
“你……”男狐妖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司凌眉心一跳,忽而改变主意,放开了面前的男狐妖:“好吧,你去报警,我自己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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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释】
①【I'mfrightfullysorry】直译就是“我十分抱歉”,但其实是英式英语里非常正式&矫情的那种说法……也就是路西法被司凌吓得劲儿劲儿的【。
第98章 找狐市算账(1)
司凌说完,转身飞向右侧的墙壁,身影瞬间消失无踪。泫敕立刻追上她,边走边说:“我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吗?”
在过去几个小时里越想越憋屈的司凌此时实在没心情解释,就告诉他:“你会知道的,先帮我打。”
话刚说完,他们就遇到了第一层阻碍,在地下的第一个夹层里,狐妖们从黑市上高价收购的三头犬感受到入侵者的存在,咆哮着冲了过来。
司凌不耐地锁着眉,甩出手里的短剑,咆哮辄止,三颗脑袋依次落地。
再向下几米,从希腊神界进口的斯芬克斯发出洪亮的声音:“胆大包天的入侵者,你们将面对我的谜题。”
……这就是为什么司凌最初想让那个狐妖帮忙开电梯,因为这种阻碍虽然无伤大雅但实在有点烦,能通过电梯这种“官方途径”找到狐祖就简单多了。
泫敕见她皱眉,飞身绽开羽翼,身形一转,化作利刃的羽毛割破斯芬克斯的喉咙,斯芬克斯瞳孔骤缩,七窍冒出黑烟,一头栽倒在地。
“谢谢。”司凌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
两个人继续一路向下拼杀,这些阻碍比司凌预想中的难度更低一些,从一楼到地底深处,总共48层不同的阻碍,他们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打穿最后一层防御,两人落进那条古色古香的走廊,双扇的木质大门就在几步外,司凌边快步上前,边扬手直接炸了门。
门内的石窟里,小狐妖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四处逃窜,司凌倒也无意拿这些小妖泄愤,举步直奔最深处的石门。
离狐市最近的警署里,地狱魔们第一次接到了来自于狐市的警情。
过去的几千年里……倒也不能说狐市是法外之地,但所有警署都默认狐市不在自己的辖区。那块由狐妖们统治的小小地盘就像梵蒂冈,虽然地处意大利境内,但拥有独立自主的法律和管辖权,同时还因为复杂的历史原因极具神圣感。阴差们不会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也从来不会想侵犯西方地狱的更多领地。
所以现在,在突然面对狐妖报案的时候,地狱的警察们在诧异之后,紧随而至的就是感到棘手。
于是局长亲自出面对报案的狐妖进行了询问,在确认对方并没有喝醉也没有任何精神异常之后,他们勉为其难地相信了“有很厉害的人到狐市砸场子”是真的。
然后,考虑到狐祖的实力,所有地狱魔都明白敢去狐市闹事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善茬,那位局长便好整以暇地告诉前来报案的狐妖:“别着急,这件事我们需要上报。”
——这个答复意味着两件事,首先当然是拖延,他们了解狐祖的能力,想着稍微拖一拖,狐祖多半自己就把问题解决了,大家都省事;其次,鉴于一直以来狐市和地狱微妙的关系,他们确实也需要上报。
而后,因为狐祖是目前西方地狱里唯一比撒旦更吓人的存在,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警情以最快的速度被提交到了撒旦眼前,刚从大西洋上出外勤回来的撒旦正在城堡的私人影院里看《康斯坦丁》,听说有个来自于黑市的状况需要他亲自拿主意,情绪非常暴躁:“怎么,我们的政府系统也开始出现人间那种罢工了吗?连黑市的问题都要我亲自处理?!”
来禀话的地狱魔低着头:“抱歉,mylord,但这次是狐市。”
撒旦:“……?”
地狱魔继续说:“据说是两个东方厉鬼去狐市砸场子,一男一女,冲进去就直接动手了,口气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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